第50節(jié)
房子兩個多月沒人住,用手一摸到處都是浮灰。 我關(guān)好臥室門,打了一盆清水,挽起袖子開始大掃除。不管有沒有愛情,有沒有男人,日子總要過下去,眼淚除了帶來眼睛的紅腫以外,帶不來一粒白米飯。 忙到夜里一點半,屋子里終于清潔干凈了。我打開客廳、廚房、衛(wèi)生間所有的燈,檢查有沒有角落沒被打掃到的。 終于找不到任何一個死角以后,我洗了個澡,輕手輕腳回到臥室,躺在孩子們身邊。 聽著他們平穩(wěn)舒緩的呼吸聲,我卻分外清醒,就好像這一輩子的覺都睡完了一樣,半分睡意也沒有。 一直閉著眼睛聽著四周的動靜,樓下車子回來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又開走的聲音,床頭的鬧鐘滴噠嘀噠響的聲音…… 天快亮的時候我迷糊了一覺,小寶兒在我身邊一翻身,我馬上醒了過來,童童揉著眼睛坐了起來,然后自己摸著床沿下了床,迷迷糊糊地往房間的西北角走過去…… 我一看他的動作,知道是要起夜。在何連成家住的時候,兒童房里有獨立的衛(wèi)生間。我馬翻身起來,幾步?jīng)_過去抱起他就往衛(wèi)生間跑,還沒到臥室門口,這小子就尿了一地。 尿完以后把頭埋到我懷里又睡著了,我無奈地把他抱到床上,自己爬起來找來拖把拖地。 我記得不知道從哪兒看到過一句話,說養(yǎng)成一個習(xí)慣需要多少時間,改掉這個習(xí)慣至少需要兩倍的時間。小寶兒竟然這么快把住在何連成家里當(dāng)成了習(xí)慣。 等把一切收拾好,我也精神了,看了看時間早上六點,該做早飯了。 看,我每天睜開眼,就應(yīng)該是這樣忙碌而平凡的生活。那一段早上睜開眼就有人把早餐端到桌上的日子就像一場遙不可及的夢。是夢,總有醒的那一天。而我,還是喜歡踏實過日子。 在我出院后的第八天,法院重新開庭,坐在上面的不是原來的那位法官。我這邊的律師是何連成交過律師費的,倒是沒因為我與何連成之間斷了聯(lián)系就不出庭,反而有理有據(jù)地把有利于我的材料陳述得十分清楚。梵毅沒有出庭,只有程麗娜來了。 判決結(jié)果如同劉天所預(yù)料的那樣,孩子歸我,楚毅每年付十五萬的撫養(yǎng)費。 我抱著孩子走出法院,心里有一種塵埃落地的淡定。 正午的陽光灑在法院前面寬大的臺階上,泛起了光讓人不敢直視的白光,終于一切都回到了最初,只是我心里多了一份失落。 我拉著兩個孩子從高高的臺階上,一階一階走下去,來到院法門口時,看到有兩輛車一前一后駛了過來,嘎然停在法院門前,早我出來一步的程麗娜踩著高跟鞋,扭著屁股走到前面那一輛。 車門拉開,楚毅走了下來,徑直向我走過來。 這段時間沒見,他有點顯老,氣色也不太好,臉色黑黃相間,不復(fù)以前意氣風(fēng)發(fā),得意洋洋的樣子。 他走到我身前站住,看著我拉著的兩個小寶,說:“林樂怡,真沒想到你現(xiàn)在路子野了,明的暗的都給我使絆子。” 我不明白他在說什么,也沒有被他的語氣激怒,用幾乎冷淡的聲音問:“你特意來夸我的?” “是啊,我特意來夸你的?!背憷渲曇粽f了一句,“復(fù)婚都喚不回你的心,你現(xiàn)在真是心硬如鐵??墒?,最后,你不也沒和何連成走到一起?你這樣的經(jīng)歷,我不介意提出復(fù)婚時,你應(yīng)該答應(yīng),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 “等孩子長大了,我會把你說過的話都學(xué)給他們聽,讓他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蔽艺f。 元元和童童自看到楚毅以后,就緊緊抱著我的腿,眼神警惕地看著他,生怕他伸出手抱向自己。 “你……現(xiàn)在果然變成了無情無義的婊子?!彼麣饧?,揚起了手。 我一揚臉,在陽光里露出了半張臉,對他說:“你可以打下來?!?/br> 他眼睛有些紅,怒意一下沖了出來,然后我閉上眼睛想平白受了這一下,等了半晌沒等到意料之中的疼,睜開眼看到劉天站在一旁,他緊緊抓住楚毅的手,然后甩開,說:“你打下去的話,可以再進一次法院?!?/br> 楚毅恨恨地看著我,轉(zhuǎn)身上車,然后絕塵而去。 “劉叔叔。”兩個小寶兒永遠比我懂禮貌,已經(jīng)笑著和劉天打了招呼。 “謝謝。”我說。 他看著我,有點不好意思的說:“今天我是來道歉的,那天在醫(yī)院,我有點氣糊涂了,說出的話沒過腦子,你別往心里去?!?/br> “沒有,我知道你說的都是事實?!蔽冶砬樘竦鼗卮?。 “我今天知道開庭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有點晚了,過來你們都結(jié)束了,我送你們回去吧。”他說。 “不用了,謝謝?!蔽依鹦殐豪@過他,往外面走去。 他緊走幾步跟過來說:“你送你們回家吧。” “真的不用,你忙你的吧。”我語氣越加疏離。 他說得對,我沒理由無條件地接受他的幫助。 他站在當(dāng)?shù)貨]有再次追過來,我順利來到路邊攔到了車子,然后送小寶兒去幼兒園。今天是周三,去幼兒園還能上兩天的課,我不愿意耽誤他們?nèi)魏蔚膶W(xué)習(xí)時間。 從車子后視鏡里,我看到站在路邊的劉天越來越遠,最后小到看不見了。孩子的官司確實是他背后出力不少,可是我不能因為這個原因再攀扯上他,畢竟我已經(jīng)知道這樣下去,不會有結(jié)果的,沒必要再搭上一個人。 下一次加更時間是滿1000推薦票,開文初說過滿兩百加更到1000票時,改為滿500加更。謝謝各位的支持。 第008 偶遇 送完小寶兒回到家里,我覺得頭重腳輕,衣服也沒脫直接撲倒在床上睡了一覺,醒過來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我覺得身子燙得厲害,頭昏得看東西都是重影,翻出溫度計量了一下,體溫三十九度八,發(fā)高燒了。 身上每一個骨頭關(guān)節(jié)都酸軟無力,眼皮沉得抬不起來,好容易翻到醫(yī)藥箱找出兩片退燒藥,卻發(fā)現(xiàn)沒熱水,身上無力不想動,就著半瓶礦泉水把藥咽到肚子里,我沉沉睡了過去。 中間我醒了幾回,外面的天有時是白天,有時是晚上,到了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幼兒園的電話把我叫醒,老師在里面說:“元元mama,你幾點來接孩子呀,別的小朋友都接走了。” 我忙應(yīng)著說馬上就到,掛了電話去看日期,發(fā)現(xiàn)竟然到了周五。 一場感情讓我傷筋動骨,終于在拿到孩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以后,兵敗如山,我的身體罷工了。 我?guī)缀跏菕暝鴱拇采吓榔饋?,之后往胃里塞了兩粒感冒藥,拎起包就跌跌撞撞沖下樓,來到大街上,夕陽正透過樓群照到這個街口,我眼里一片金黃。 趕到幼兒園太陽都落了下去,老師在辦公室?guī)е鴥蓚€小寶兒等我,看到我進來,問:“身體不舒服?聽你聲音不太正常?!?/br> “小感冒,下午睡過頭了,對不起,讓您久等了?!蔽颐Φ狼浮?/br> 老師笑著說沒關(guān)系,反正她也要值班的,有個孩子鬧著還好一點。 回去的路上,元元摸了摸我的額頭說:“mama吃藥了嗎?” 這一段時間,兩個孩子明顯長大了,忽然懂事了,這讓我覺得既欣慰又難過。別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或許連衣服都不會自己穿。而他們,因為跟著我,許多事都會自理,還學(xué)會了關(guān)心人。 “沒事,小感冒,已經(jīng)好了?!蔽胰嗔巳嗨哪樀罢f。 “mama,我長大以后,一定保護你不被人欺負?!痹罩∪^,眼睛里都是堅定的光。 我心里一驚,我在哪里表現(xiàn)出來讓人欺負的表情了?他怎么會這樣想,我忙解釋說:“沒人能欺負mama,你不用急著長大?!?/br> 元元不說話了,低頭看自己的手指頭。 把兩個孩子接回家,我的感冒又奇跡一樣好了,忙著給他們做吃的,洗衣服,陪玩,兩天時間眨眼過去。 到了周一送走兩個小家伙兒,我自己來到裝修好只來過一次的辦公室。 用卡刷開辦公室大門,我走進去,眼前一陣恍神,仿佛落地窗前,何連成還那樣玉樹臨風(fēng)地站著,會突然回頭問我:“我?guī)湍氵x的不錯吧,風(fēng)景好吧?!?/br> 他語氣里的得意洋洋還在耳邊,人卻不見了。我們還在同一個城市里,他的記憶里卻再沒有關(guān)于我的支言片語。 怔了一會兒神,我甩甩頭把這一切扔到腦后,來到辦公桌前,打開電腦給人力資源公司發(fā)了一封郵件,咨詢了一下關(guān)于派遺員工的問題。 我現(xiàn)在剛起步,一單生意沒的,資金又少,不敢一下子配齊所有的人員,只能采用派遣制招聘,把人事管理的工作委托給人力資源公司,多付一些手續(xù)費省了好多麻煩。 那邊效率很快,下午就派了一個人過來談具體如何cao作,我這邊對人員的要求是什么等等。 我做事不喜歡就一個問題反復(fù)溝通,很快把自己的條件和要求說了出來,聽了他的報價以后覺得還可以接受,當(dāng)天下午就簽了合同。 人力資源公司的業(yè)務(wù)楊健拿著合同對我說:“jiejie,像您這么干脆利落的客戶很少見,我也直接給您打了最低折扣,以后合作時間長了,您就知道了?!?/br> 我道過謝,要求人員盡快到崗。送走了楊健,我把原來那張手機卡里好久不聯(lián)系的電話號碼調(diào)出來,然后挑了幾個關(guān)系比較近的打了過去。 這些人都是爸爸公司的老客戶,自從公司倒閉以后,就失去了聯(lián)系。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打電話過去,還有幾個人能記得我。 果然不出意料之外,前三個人都沒想起來林樂怡是誰,直到我提及公司名字,那邊才假裝明了地哦了一聲,問什么事兒。 三四年沒聯(lián)系,別人沒直接掛我的電話,我都謝天謝地,語氣謙恭地說了幾句關(guān)于以后業(yè)務(wù)合作的事,那邊也都應(yīng)了下來,說讓我有時間直接過去面談。 第四個電話撥通以后,那邊傳出一個年輕的男聲,我猶豫著問:“曹叔叔在嗎?” “您是?“那邊用試探著語氣問我。 “我是林楊的女兒林樂怡,原來一直和曹叔叔有業(yè)務(wù)上的往來?!蔽覉蟪鑫依习值拿?。 “哦,林叔叔的女兒,我是曹野?!彼Ц吡寺曇粽f。 “曹野哥哥?”我試著叫了一句。 “怎么這幾年都不聯(lián)系,去哪兒了?你們家整個兒都從南市消失了,問誰都沒你的消息?!辈芤霸谀沁吪d奮地說。 “這事說來話長,曹叔叔在嗎?”我直奔主題,沒被曹野帶跑話題。 “我老爸剛做完手術(shù),我不讓他接電話,怕又忙工作,有事你跟我說就行了?!辈芤霸谀沁吅唵握f了一下情況。 “曹叔叔身體怎么樣?要不要緊?”我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提生意上的事兒。 “沒事,養(yǎng)一段時間就好,有事你直說,這么久不聯(lián)系,突然打電話過來,肯定不是為了敘舊吧?”曹野一下就猜出我打電話的目的不單純。 “說來都慚愧,我是求曹叔叔幫忙的。”我在明人面前,也不好說暗話,只得實話實說。 他聽了我的意思,想了一會兒說:“這幾年市場都不大好做,你現(xiàn)在介入時機不太好,我明天去公司看一下,有沒有項目可以給你先試試的。你別嫌棄呀,畢竟我們這種小公司,和楚毅那樣的公司沒法比,項目規(guī)模都很小?!彼f到這兒,忽然問,“對了,你給楚毅打個電話,讓他隨便給你兩個項目就夠你做一年了?!?/br> “為了孩子撫養(yǎng)權(quán)的事,我和他鬧翻了?!蔽艺f。 曹野在那邊啊了一聲,問到底怎么回事,從來沒聽說過,我怎么會有孩子?和楚毅舊情復(fù)燃了等等許多問題。 我不想講那么多,就直接說:“你愿意幫就幫,不愿意幫就算了,我有時間去看看曹叔叔?!?/br> 掛電話之前,他又問:“林叔叔身體怎么樣?” 我猶豫了一下把爸爸的現(xiàn)狀告訴了他,他想了一會說:“下周一等我電話?!?/br> 收了線看看時間,到了四點半,這會兒再打電話不太合適,于是整理了一下東西,我準備出門回家。 出了辦公室,我看到對面那間有四百多平米的辦公室在裝修,攔住一個正在往里面搬材料的工人問:“這間租出去了?” “是呀,聽說是一家大公司?!蹦枪と艘贿呑咭贿呎f。 我沒把這事往心里擱,只想著等新公司入住以后,看能不能找到合作機會。然后直接下了樓,往地鐵站走時,忽然掃到停車場里有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看著車牌號我停了下來,那是何連成的車子。 我的腳腳就像被釘在地上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也動不了,我對自己身體的指揮權(quán)突然沒了。我想走開,卻邁不開步子。 我就那樣站在旋轉(zhuǎn)玻璃門旁,遠遠地看著那輛車,希望車門突然打開,他從里面走下來。我只想看他一眼,知道他一切平安。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站了多久,終于看到一行人簇擁著何連成走向車子,有人小跑著幫他拉開車門,他眉眼不動地俯身上車,然后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也跟著上車坐在他身邊。 司機發(fā)動了車子,那輛我所熟悉的邁巴赫駛出的停車場。 自始至終,我都沒有看到他的眼神掃過我這邊一眼,看到那個女人和他一起坐進后座時,我心猛地一疼,彎著腰蹲下身子,手里東西散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