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元元最后一句話打消了我最后一點疑慮,心里松了一口氣。他們又在床邊玩了一會兒,簡單說了幾句從日本趕回來的過程,然后葉子看到我神情有點疲倦了,笑著把兩個孩子領了出去。 我第一次真切體會到身體上的疲乏難以抵擋是什么感覺,幾乎是在兩個孩子走出病房的那一刻,我就迅速睡著。 睡夢之中忽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莫名一個激靈就醒了過來。人的身體有自我保護的應激反應,非善意的注視會讓被觀察者迅速發(fā)現(xiàn)。我就是在睡夢之中,覺得一直有人在注視我,才一下子從沉睡當中醒了過來。 我睜開眼看到了一對注視我的眼睛,那是何蕭。他看到我醒過來微微一笑說:“你醒了?” “你在這兒做什么?”我警惕起來。 “來探望你,順便和你談談。不過,看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恢復得還不錯?!彼约豪^椅子坐在我身邊,伸手從桌子上拿起一個蘋果,施然削起皮來。 “你找我想說什么?我們現(xiàn)在這樣不是拜你所賜么?”我看到他滿臉的風輕云淡,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如果我再在能動的話,一定會把手里夠得到的東西全砸到他身上。 “不小心出車禍,與我有什么關系?我那天忙得不行,何連成故意踩著我的底線,把于淼從外國接回來,我當天在和白露解釋,忙得焦頭爛額的?!焙问捒粗掷锏奶O果,細致削著皮,削過的皮打起卷垂在他手里。 “你敢說這一切和你沒關系?”我反問,“寬寬的鑒定報告你沒動手腳?你沒故意在婚禮上先用鑒定報告讓何連成心神不寧,再用車禍引發(fā)他情緒失控?” “他定力不夠,與我有什么相干?再說,你沒覺得他在懷疑你嗎?要是他能肯定孩子是他的,任由誰拿出鑒定報告,他也不會懷疑一分。他心動,心一動就亂了?!焙问掃€是那副施然淡定的樣子。 “寬寬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腳?”他提及寬寬,我就想到了他在何連成面前撕掉的那份鑒定報告書。 “我沒做手腳,就是拿了一份寬寬是何連成兒子的鑒定報告,準備去給你們送一份大禮的。誰知他會錯意了,把于淼接了回來。”他說著停下來抬頭看了我一眼,“我這個人最討厭被人威脅,馬上就換了劇本,把那個能證明寬寬是何連成親兒子的鑒定報告撕了。果然,他一下子就失了分寸?!?/br> “何蕭,你真陰險?!蔽冶凰晒づ?/br> 事實簡單得可笑,他利用了我們之間那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不能確定和懷疑,就成功把一件清清楚楚的事情搞到了這個程度。 “與其這樣罵我,還不如你去想一下何連成為什么對寬寬的dna鑒定那么在意?他根本就不是完全信任你。”何蕭抬眼看我,“他不信任你到不敢在我之前,帶著寬寬去做鑒定報告。” “你來就是想告訴我這些?”我聲音完全冷下來。同時心里真的重重松一口氣,畢竟寬寬的事塵埃落定了。等何連成醒過來,我要告訴他的第一件事就是這個,讓他安心。 先和大家道個歉,真心對不起,突然連續(xù)加班,更新一直在拖著。昨天晚上開始寫文,存了一些,能保證更新了我才恢復了。 從今天開始,每天一更,更新時間晚上九點,謝謝各位支持。 第166 出院 何蕭來探望我絕對不是善意的,他剛才說的那些話有點像一個勝利者來向失敗者揭露事情經(jīng)過的樣子。 “你不提我差一點忘記了,我來是為了說一個正事?!焙问挵严骱煤吞O果放到桌頭小桌子上,穩(wěn)穩(wěn)妥妥的把水果刀起來,才看著我繼續(xù)說,“從今以后,何氏就只有一個繼承人了?!?/br> “你說什么?”我下意識反問。 “哦,不對,依然是兩個,不過別一個是剛學會走路的寬寬。”何蕭嘴角輕輕上揚,一抹塵埃落定的淺笑出現(xiàn)在他臉上。 “何連成到底怎么了?”我在這一刻麻木了。 “看來沒人和你透過這個氣兒,那我做一回好人告訴你吧。你們的車子從橋上沖下去的時候,何連成被護攔上的三根鋼筋對穿了腹部,肝、脾、肺都嚴重受損,搶救無效死亡了。不過還好,他還留下一個小兒子?!焙问捒粗?,臉上的笑意越來越盛。 “不可能?!蔽艺f出這句話的同時,眼睛里能看到的就只有紅色,一片血霧在我眼前彌漫開,一瞬間什么都聽不到的,唯一的念頭是:這是假的,何蕭故意刺激我的! “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總之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對你是不是夠好,在別人還在費盡心機瞞著你這件事的時候,我第一個和你說出了真相。實話實話,很多人都是多事,有些事情早晚都要面對,還不如早點面對。對不對?”何蕭笑著往后退了一步說,“別用那樣吃人的眼神看我,我是真心為你好?!?/br> “何蕭,這一切是不是你安排的?”我拼盡全力才讓自己勉強再次能說出話來,每說一個字牙齒都上下打顫,自覺得下頷骨咯咯作響。 “不是不是,這一切都是巧合?!焙问捒次衣曀涣叩臉幼?,搖搖頭說,“你想知道一些其它的事嗎?要是想聽就安靜下來,要是不想聽我也懶得多嘴?!?/br> 我不想聽,我恨不得再在就把眼前這人撕成碎片,可是我竟然還是冷靜下來,直視著他的眼睛說:“你說吧?!?/br> “漂亮,女人韌性果然比男人要好,這件事竟然沒把你逼瘋?!焙问挵岩巫油罄艘恍┳聛?。 “你說!”我徹底沉靜下來。何連成既然已經(jīng)不在了,我還怕什么?何蕭還能說出比這件事更震撼的嗎?他既然肯說,我就要知道他背后到底都做了什么。 “何連成在你出現(xiàn)之前是無懈可擊的,工作能力很強人又聰明。所有人都以為他真的是個花花公子,其實不然。我一回國就開始調查他,發(fā)現(xiàn)他所有暴露出來的弱點都是無懈可擊的。直到后來,你出現(xiàn)了?!焙问捰寐朴频恼Z氣說著,“其實我并沒太刻意,但是事情就按照我預想的方向發(fā)展了,也算是天意吧!” “天意個狗屁!”隨著這個聲音,門被推開,一身米白的沈末出現(xiàn)在門口。他先認真盯我看了一眼才問,“他都告訴你了吧?” “是,我都說了?!焙问捒粗蚰┬α似饋恚八撝赖亩贾??!?/br> “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如果都說完了,你可以離開了。”沈末對何蕭不假言辭。 “好,細節(jié)方面你要是想知道,隨時給我打電話?!焙问捪蛭艺f完,站起來轉身離開。 “沈末,你讓他把話說清楚再走。”我叫住沈末。 “他想說的我都知道得很清楚,我告訴你更真實的情況。”沈末看著我,嘆了一口氣問,“你為什么不哭?知道何連成的消息以后,你為什么不哭?” “我哭有用嗎?我能把何連成哭過活過來嗎?”我連問兩句,直愣愣著眼睛看著沈末。 “好。”沈末艱難地點了點頭說,“我們都瞞著你,是想等你好一點再和你說明這一切,怕你才蘇醒經(jīng)受不了這樣的打擊?!?/br>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了,能不能讓我靜一會兒,等到我全愈了,再問你當中的細節(jié)?!蔽衣曄蛏蚰┱f著,最后看著他略帶驚訝的臉說,“不用擔心我,三個孩子呢,我沒那么脆弱?!?/br> 我不是不知道心疼,而是在從何蕭嘴里知道這一切時,疼在一瞬間變成了麻木。我沒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在這一瞬間我真的冷靜下來了,冷靜得幾乎不見任何人性。 何連成竟然永遠不會再出現(xiàn)了。 我前所未有的積極接受治療,恢復得很快。臉上的傷果然如葉子所說,都是表層傷,等到出院的時候臉已經(jīng)恢復得差不多了。葉子看我精神還好,抱抱我的肩膀說:“脫胎換骨一樣,皮膚更細膩了?!?/br> 她是想開個玩笑,讓我放松下來,我卻失去了笑的能力,勉強牽扯了一下臉上的肌rou,自己都覺得笑得僵硬。 “別勉強笑了,比哭得還難看?!比~子揉了揉我的臉說,“何家也真是挺有意思的,從你住院到出院,連一個露面的人都沒有,唯一出現(xiàn)的就是那個死對頭何蕭?!?/br> 我沒法指責何則林的作法,如果換我在他的位置上,我應該會更恨在披著我身份的人。 寬寬傷好得快,何則林已經(jīng)派人把他接了回去。那個時候我還在床上躺著不能動,曹姨坐在床頭陪我說了半天話兒,最后才說:“寬寬到底連成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老爺子想抱回來,讓我來和你說一聲。你現(xiàn)在又在住院,照顧不了那么小的。老爺子的意思是接過去照顧一段時候?!?/br>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應下來,就那樣看著曹姨抱走了寬寬。寬寬不知道這一次離開我是長住,再加上我住院期間帶他的人經(jīng)常換,有時是史蘭有時是葉子,所以他很乖在趴在曹姨的肩上向我擺手說mama再見。 在我住院期間楚毅也曾經(jīng)過來要接元元和童童走,兩個孩子死活不肯走,哭了一通楚毅才算做罷。只是基本每天都會來醫(yī)院看孩子,說是看孩子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帶著兩個孩子在我的病房里呆著。和我并沒有太多的話說,只是偶爾和兩個孩子溝通。我既不覺得他煩,也不覺得他好,視他如空氣一般。甚至有很多次,他什么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站在醫(yī)院門口,葉子招來了一輛車,她拉開車門問我:“你住哪兒?” 這句話把我問怔在原地,我住哪兒? 去何連成我們共同生活的房子?我做不到。 出租的房子已經(jīng)退了。 住了一場院,我就像做了一場夢,夢醒以后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葉子,我想一下,你最近幾天住在什么地方?”我望著她問。 她呶了一下嘴說:“醫(yī)院旁邊的酒店,房還沒退,要不你先去歇幾天,想想再做決定?” “好?!蔽覄e無去處,只好應了下來。 元元和童童牽著我的手,看了看我問:“去爸爸家不可以嗎?” “你們可以去爸爸家住一陣,我找好房子再去接你們。”我笑了笑,彎下親了親他們的臉蛋。 “mama,一起去不行嗎?”元元抬頭反問。 “不行?!蔽?guī)缀鯖]想,直接就拒絕了他的提議。 就在我們準備轉身去那家酒店時,一輛白色的馬六停在路邊,車窗搖下來,沈末探出頭問我:“說好來接你的,怎么不等我來就走?” “真不用接,就在這兒附近住,幾步路就到了?!蔽蚁蛩⑽⑿χf,臉上肌rou疼得難受。 “知道你無家可歸,爺給你準備了房子收留你,算是租給你的,在后海幼兒園附近的一個小院子,一個月六千八,你愛住不住,不愿意領我這個情就去住酒店?!鄙蚰┧婆桥粗摇?/br> “住,為什么不住!”我拉開車門上車,“六千八一個月也不算便宜的了,欠你一個人情。” 他呵呵一笑說:“就知道你的性格,牽著不走打著倒退,我要是好好和你說,估計現(xiàn)在還在固執(zhí)的去住酒店呢?!?/br> 沈末租給我的四合院又小又破,估計真的只值六千八。三間正房還勉強算是周正,兩旁的廂房窗子都快掉到地上了,簡直是不用布景的鬼屋。 “六千八?你租不出去的房子吧?”我拉著兩小孩子站在滿是雜草的院子中間問。 “正好不是有你這個又著急又有錢的冤大頭么?住不???不住趕緊走人?!鄙蚰┱f著去推開了正房的門。 我跟了進去,屋子里和外面天壤之別,裝飾算不上豪華,但是卻特別溫馨。 “住,就是這兒了?!蔽覈@了一口氣把自己擱到硬木沙發(fā)上。 “屋子喝小麻雀俱全,臥室客廳廚房都有了,足夠你們三個人用。等開了春兒,我把那兩間廂房翻修一下,還能做個書房,院子不大也夠你養(yǎng)條狗種幾盆花兒的。”沈末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掏出一串兒鑰匙說,“這是鑰匙,好好收拾一下睡吧。我的店距離這兒不遠,有事兒給我打電話。不想做飯就直接去我店里吃,或者我讓他們給你送一桌過來?” “不用,我自己做?!蔽蚁蛩麛[了擺手。 沈末笑笑:“好,等你有心情了給我打電話,我告訴你,我為什么幫你?!?/br> 求票票,恢復正常更新了! 第167 遁去的一 可能和沈末的職業(yè)有關系,這間不大的廚房用起來相當順手,所有的用具都放在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我在洗著手菜,感覺到手里傳來真實的觸感才真正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 不足五平米的餐廳里燈光柔和,元元和童童坐在我對面,自己拿著筷子認真吃飯。一切就像回到了從前,中間的所有事情就像做了一場不切實際的夢。 元元覺察到我在注視他,抬頭看我笑了笑,抬手幫我夾了一筷子菜放到我面前的里說:“mama吃飯?!?/br> 我一怔神,忽然發(fā)現(xiàn)孩子在我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長得這么大了。我以為時光只是打了個盹兒,其實時光一直在往前走,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回頭。一種孤獨的絕望彌漫上來,把我慢慢淹沒。 “mama?!痹辛宋乙宦?,我從恍神中恢復過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舉著筷子手懸在半空中多久。 “沒事?!蔽业皖^掩飾了一下眼里的濕意,重新抬起頭時一切都恢復了平靜。 元元和童童這段時間跟著我擔心吊膽,人整整瘦了一大圈兒。吃完飯我給兩個娃洗了澡以后,他們躺在在小床上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屋子里安靜一片,唯一的聲響就是桌子上的小鬧鐘在嘀嗒嘀嗒的響著。我看了一眼時間,晚上十點半。 我抬手關了房間的臺燈,轉身想到外面的臥室去,卻在燈光暗下去的時候,自己把自己淹沒到黑暗里。 一種難言的無助水一樣漫上來,我再也止不住自己眼睛里的酸澀,轉身出了房間。 在屋子里,我覺得胸口里藏著一只獸,想要沖出來。我覺得四周的墻壁都在拼命往我身上擠壓,把肺里最后一點氧氣拼命擠了出來。窒息感讓我無處可逃,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出了屋門,站在雜草叢生的院子里大口喘氣。 初冬的空氣里,有著冷冽的小刀子。這些小刀子一把一把飛進肺里,把我整個人對穿,疼在這一刻真實的出現(xiàn)在我的身體上,我再也沒力氣站立,一點一點彎下腰,趴在地上大口喘氣。 何連成到底在哪兒?我不肯相信他真的死了,他不可能拋下才滿周歲的寬寬離開人世。 痛像一把利刃在胸口反復抽插,我終于失力坐在地上,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去,所有的一切都遠去了,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胸口的疼,疼到撕心裂肺卻哭喊無門。 沉穩(wěn)有節(jié)奏的拍門聲把我一點一點從自己痛到無法呼吸的黑暗里扯了出來,我怔了一會兒意識到被拍響的是自己家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