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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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就是意愿是有的,可惜能耐不濟(jì)。如今這位倒真看不出有什么私心來。不貪私財不慕外譽,真把自己當(dāng)神侍了,以為求個神就能借了神力幫他護(hù)佑一方。結(jié)果事情真的出來的時候,沒那個能耐,不知道怎么做才對。想出一點來就當(dāng)抓住救命稻草,萬一不成只怕更沒個抓撓了。 “國朝設(shè)立科考典試,不過是沒法子的法子,算是個粗略測查意愿同能耐的路子,比從街上隨便撈個人來做官強吧?也比士族門閥相互舉薦來得靠譜??傻降走€是粗略的。人答題寫文所論,常是奔著‘對’去的,而不是自己心里的‘真’;他曉得這么答才能被取中,可為什么這么選才是對的、紙上這么選了真到事前了是不是真能那么做,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燕先生聽了也頗感慨:“一家一戶的事情尚稱清官難斷家務(wù)事,一州一縣之事里頭多少頭緒?能弄明白其中竅要,還能著眼全局長遠(yuǎn),三思而后行的,你想想多少人里頭能出一個當(dāng)?shù)闷鸬?!?/br> 靈素想起了人根子上的“不知”來,抿抿嘴無話可說。別說人了,就說現(xiàn)在立馬請她這尊真神走馬上任當(dāng)知縣去,她能有幾分把握當(dāng)好這一縣父母官? 苗十八怕靈素又想擰了,趕緊加一句:“所以都是盡著自己的心和力來,能做得更對一些就極好了,同時心里都要曉得一件事,就是自己也未必時時事事都是對的。錯了不怕,得趕緊改。對自己的舉動之前因后果越清楚,就越容易發(fā)現(xiàn)錯漏,也更容易得好結(jié)果。” 說完了抬頭,見靈素同嶺兒兩個都悶頭啃排骨,方伯豐和湖兒卻一臉嚴(yán)肅地在那里點頭,失笑道:“小家伙,你點什么頭?這樣的事兒大人有幾個能聽明白的,你倒跟著起哄!” 湖兒肅容道:“湖兒明白,要盡心盡力做事,知錯要改,沒人總是對的。” 說得一桌大人都愣了,燕先生回過神來激動地道:“好孩子!好孩子!夫子說要給你開蒙,我看還是跟著我吧!” 苗十八搖頭:“這事兒我不摻和,你們倆恐怕得爭上一爭了。我這小外孫了不得!” 湖兒也沒覺得是在夸他,還在那里低著頭不曉得琢磨什么。倒是一邊的嶺兒聽著了最后一句,抬起頭沖著自家?guī)煿珮罚骸坝钟?,好七,了不得!?/br> 苗十八笑:“好,好,我這兒的沒人能同我爭!” 這一頓飯吃到挺晚,倆娃兒都睡著了,燕先生就歇在了苗十八這里,靈素一家則坐了苗十八的車子回去。 方伯豐一晚上腦子里全是各樣推演,——設(shè)立關(guān)卡提稅,商家若過要運糧外出則需繳納高額稅費,便會退卻……可是,只有作罷這一條路么?若是逐利心切的,還有沒有旁的方法?有的是。不說如今水路四通八達(dá),且周圍數(shù)縣都在漲價,隨便從哪一邊出去都行,避開設(shè)關(guān)地不說易如反掌也確實不算煩難。若關(guān)卡被繞過了,這設(shè)立關(guān)卡的意義何在?補救措施是什么?若無法補救,最差的結(jié)果是什么…… 晚上睡著了,夢里也全是由此及彼、因其生它的種種因果糾纏,睡了一夜醒來倒比沒睡還累了。 靈素看他的樣子,叫他再躺一會兒。又道:“你腦子里什么也別想?!?/br> 方伯豐看看她,老實閉上了眼睛,一會兒睜開了道:“不成,停不下來?!?/br> 靈素又問:“那你腦子里想事兒用的是聲音還是樣子?” 方伯豐細(xì)細(xì)體味了一下道:“是聲音,就跟說話似的?!?/br> 靈素點點頭,篤定道:“那你把聲音關(guān)了。就是不許腦子里說話?!?/br> 方伯豐閉了一會兒眼睛又睜開了道:“還是不成……只能關(guān)一會兒,它會嗚哩嗚哩地哼哼……” 靈素哈哈樂道:“那也不錯了,多練練,能關(guān)掉的時間越長越好。要不你就試試想想別的,——月出青云,霞染西崗什么的。” 方伯豐挺吃驚:“月出青云、霞染西崗……好詞兒??!” 靈素一臉謙虛:“都是隨便一說。你得歇歇心才行啊,老那么繃著反想不出法子來?!?/br> 方伯豐只好點頭,又問:“這是內(nèi)家功夫吧?” 叫靈素打著哈哈糊弄過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詭異“內(nèi)功”的效果,方伯豐叫自家媳婦這么折騰了一通,好似真神清氣爽了許多。心里暗暗納罕,提醒自己記著往后多練練這功法,沒準(zhǔn)到時候也能有兩分內(nèi)勁。至于有內(nèi)勁能干嘛,那就不知道了。 第263章 始亂 靈素這功夫教得挺及時,方伯豐接下來就得常用了。 各司衙根據(jù)知縣的政令行動起來,農(nóng)務(wù)司的袖著手看刑獄司倒班看關(guān)卡,刑獄司的兄弟們默默流淚:“風(fēng)水轉(zhuǎn)得快啊!” 沒過兩天,化雪正冷的時候,米市街又打起來了。 知縣一早有心理準(zhǔn)備,曉得這回必定有jian商要?;?,就等著來幾只不開眼的雞,好殺了儆猴。 哪知道人押到衙門,開堂一問,全不是自己所想樣子。 縣里一早把政令都帖各處布告棚里了,縣里人都知道如今是縣里不缺糧別的地方缺糧,所以得嚴(yán)禁縣里糧食外運。同時衙門會嚴(yán)管商賈們,不得限售、提價或無故歇業(yè)。一時都贊知縣老爺體恤民情,實乃災(zāi)年德政云云。 結(jié)果這日在米行買米,有一個排前頭的人開口就要五十石。那米鋪老板連道沒有,他這鋪子又不算很大,也不是前店后庫的,哪里能一下子拿出那么些米來。 那人便問:“那你這里有多少?” 米鋪老板道:“大概也就十幾石吧?!?/br> 人家一甩腦袋:“成,我都要了!” 米鋪老板又不肯了,指著后頭排隊的人道:“你都要了,叫我怎么同人交代。你要一回要買這許多的,找躉糧的地方買去,我這里都是零散買賣,沒這么賣的?!?/br> 那人便冷笑道:“不賣?嫌我買得多?我要的量明明你店里都有的,就是不想賣給我,難道是想運出去賣給外縣人去?還是想限售?!” 米鋪老板一聽“賣到外頭去”、“限售”這樣的字眼就急了,也不同這個人多話,撇了頭朝后頭的人道:“這個人要把我這兒的糧一氣兒都買走,我不賣他還要告我限售!各位鄉(xiāng)親,我可沒法子了,不想坐牢,只好都賣給他吧!” 后面的幾個立馬圍上來了,抓著那人就開始理論。 偏偏這個人口氣還挺差,三兩句就是“窮鬼”“買不起”“知縣老爺做主”“老子愛買就買”等話,一時惹了眾怒,便鬧起來。他還不吃話,人家回他兩句嘴他就要動手。 周圍人一看這陣勢,這……誰怕誰?!擁上去就打到了一處。 這里米鋪老板經(jīng)過上回的同行經(jīng)驗,馬上招呼伙計們上門板:“快、快、快!一會兒就該擁進(jìn)來搶了!” 幸好刑獄司的人來得快,才沒讓這場事兒鬧大。 把人押到衙門里一問,這挑事兒的就是個地痞,甭管問他什么,口口聲聲都是“不是你們衙門說的么!”“怎么如今年月聽衙門的話反而要挨打了?”“衙門說的話也不作數(shù)??!”鬧得刑獄司的幾位恨不得給他塞一葫蘆叫他閉嘴。 知縣老爺聽說事情原委,氣得手都抖了。自己是千方百計要保一地民生,怎么就有這么不識好歹的人呢?! 邊上幕僚上來耳語幾句,知縣老爺便開始追問他買糧的錢財來源。這人在縣里根本沒什么營生,這買幾十石米就得幾十兩銀錢,哪里來的?若是買了卻沒錢給,那是欺詐;若是果然有這些錢,說不清來路就得以賊匪論處了。 這人沒法子,最后才說了,是有人給他錢,叫他幫忙排隊買米糧,按著買到的數(shù)給他算工錢,買得越多工錢也越多。他性子急,沒耐心像其他幾個人那樣一處買個一兩石的換地方再買。他是聽過人念布告的,曉得衙門最新的政令,就想尋個中不溜的鋪子一氣兒都給買了,好多落幾個中錢。 知縣老爺一聽,這是有人在米市上收貨預(yù)備囤積居奇還是偷銷外縣?趕緊追查! 刑獄司的一行人便又忙著挖這條線去了。 到了第二天,許多米鋪都關(guān)門歇業(yè)了。刑獄司同坊業(yè)司的趕緊分兵去查店,——怎么好好的就歇業(yè)了,沒看見衙門的規(guī)定么?! 結(jié)果一問,都說是昨天叫人給買光了。因為有衙門的政令在,人家要買多少,只要他們庫里有的,就只能賣啊。要不然不是限售了么,那可是要吃官司的! 至于說不得歇業(yè)的話,不是說的不得“無故”歇業(yè)么?那這都沒東西可賣了,總不能算無故了吧? 知縣老爺一聽兩司回話,被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祁驍遠(yuǎn)家的米鋪也關(guān)門了。劉玉蘭公婆兩個特地到縣里來結(jié)清了賬,又細(xì)看一回縣里的米糧情形,順便看看兒子兒媳。 劉玉蘭道:“幸好我們飯莊子要用的米一早給拉來了,要不然這會兒就不趕趟了,難道還去人家那里買?!” 劉玉蘭婆婆樂道:“傻孩子,你鋪子里要用的這些咱們家里能不給留?再說了,哪里就都賣完了呢,不過剛巧有這個時機,正好歇了再看看情勢?!?/br> 劉玉蘭道:“時機?” 劉玉蘭婆婆滿臉不高興道:“這官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縣里的人是人,咱們村里的人就不是人了?一年到頭種出這么點糧食來,年收好了賣不上去價兒;年收不好,價兒還有上限,還賣不上去數(shù)量!好容易今年年收也不錯,別處價格都超過官府的上限價兒了,正是該咱們農(nóng)人掙錢的時候。 “可瞧瞧他們干的這事兒!稍微寬點兒的路上水上就給設(shè)了關(guān)卡了,要運糧出去就得交兩成多的稅!這是什么稅?!說白來不過是怕我們把米糧運出縣去賣好價錢罷了!你要想把米糧留在縣里也容易,縣里的價兒也放開,隨便我們愛賣多少賣多少,要是人嫌貴不來買,咱們買賣兩頭再商議??煽h里的價兒呢,又不讓漲! “這一樣?xùn)|西,我運出去五十里地就能多賣兩成銀子的,干什么不叫我們賣?!還非得在這地方賤賣了才算對!說破大天去也沒這個道理!大家都不想干這買賣了,可又不許歇業(yè)。得,正好,昨兒不是出了那場熱鬧么。還真有幾家小米鋪,也叫人纏上了,反正他們本來也沒多少東西,就一氣兒都賣給大戶了。后頭排隊的買不著也怨不了商家,這都是官府的規(guī)矩不是?! “我們一看,這是個空兒?。「纱啻蠹叶纪@樣的事兒上一推,只說縣里庫房的米都已經(jīng)叫人一回買完了,不關(guān)門還等著坐門口喝風(fēng)么?這下不算無故歇業(yè)了吧?都依著衙門規(guī)矩來了吧?嘿!看他們能這么樣!唉!要我說俊兒在衙門待著也不保險,別也給帶得這么顛三倒四起來,那這些年的書可就真白讀了!” 劉玉蘭不曉得怎么說好。 她在縣里住著,手底下這么些人,九成九都是縣里人。糧荒限售什么的,聽他們說起來都是苦不堪言,——又怕買不到,又怕會漲價,倒是不漲價也能買到的時候一回又只能買那么點兒。夠吃十天半月的,可十天半月之后會不會又買不到,又漲價呢?真是聽著都叫人愁得慌。 可她婆家就是大地主,那地里糧食雇了佃戶種出來,按著死契或者年契同人分成,多半都是看天吃飯。像祁驍遠(yuǎn)家里又沒有別的什么營生,就是地。想要旁的東西,都得拿地上長的去換回來,佃戶們就更是如此了。這米糧拿出去若是能多換幾個錢,于他們而言,就是無端端多收了幾成的糧。能不心動?能不費心思下力氣謀劃? 一邊想要平價米糧敞開了買,一邊想要高價賣多賺銀錢,這倆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顧著,你叫誰去遷就誰算對? 劉玉蘭也只好眨眨眼睛,還是顧著自己的買賣去吧…… 三四天過去了,叫人幫忙排隊買糧的人也找著了,是幾個酒坊的老板。臘酒和春酒向來是德源縣酒水的大頭,他們運氣不好,常年打交道的幾家大戶正好今年都種了散花稻。其實這些地主老爺家里未必就沒有存糧,只是他們也不曉得自家的那些花后田幾年能回過勁兒來,陳米也不敢賣啊。何況還有幾樣酒里頭非得摻新米不可的。 私底下去尋米行老板商議,都不是市面上的價兒,尤其要的多的,價兒更沒法落下來了。——同從前年歲剛好相反。 “我們家沒田沒地,一家老小就靠這個酒坊養(yǎng)活。要是買了高價兒的米,我這酒下多少水合適?水多了味兒淡,只怕就得罪客人了!沒法子,只有這么著能略省幾個錢,還能賺口吃的……” 得,人家也挺無奈。 且也沒法兒說他犯了哪條王法。國朝早就不禁私酒了,人家的稅本拿上來,多少年都是按章納稅的規(guī)矩商戶。這回要用米糧,只有米市上的價兒最合適,請人幫忙排隊買,這也沒錯啊。畢竟衙門又沒有規(guī)定米市街上的米只能買去蒸飯煮粥,不能釀酒。 知縣老爺只覺著自己頭都快腫了,帽子戴腦袋上都覺著勒得慌。 想叫酒坊把買去的米退回來,可人家都去殼蒸成飯了,要么泡水拌上料了。坊業(yè)司的跑去看了一回,回來把估數(shù)往上一報,知縣老爺只好嘆氣:“算了,下不為例吧!” 出了衙門,酒坊老板同坊業(yè)司的主官作揖:“多謝老哥回護(hù)??!” 坊業(yè)司的那位擺手:“嗐,都不容易。再說了,就這點米,吐回去夠干嘛的!看關(guān)卡上,那一放放出去多少,你這點算個啥!” 這里農(nóng)務(wù)司也忙起來了,人都往鄉(xiāng)下撒去,要尋各地老農(nóng)人細(xì)問這兩年水土變化的事情。 結(jié)果許多村里一見衙門來人都轟他們,要問什么都是一問三不知,要水要飯一概沒有,你出銀子買也沒人賣你。 幸好有幾個老人,反應(yīng)快,逮著一個便道:“我們是農(nóng)務(wù)司的,不管別的,就管今年田地里的糧食長得好不好。前兒那場大雪有沒有壓壞苗,要不要報什么災(zāi)損。旁的我們一概不管,我們也不懂?!?/br> 這樣幾回,又見他們確實只管問村里最懂田地的老人,問的也確實都是近兩年天時和糧作的事情,才不放狗了。 于是農(nóng)務(wù)司的人在走村問田的時候,還常能看見當(dāng)?shù)厝巳宄扇?,挑?dān)劃船地沿著田埂河渠往出運糧食。都不用問,肯定是運去外縣的。 自家有地的,誰家沒些存糧?從前一兩銀子的米,如今能賣一兩二錢一兩三錢,五兩銀子的能賣六兩。又不用多做活兒不用多受累,不過換個地方賣,誰不樂意?! 等農(nóng)務(wù)司的回來大家聚齊了一說,方伯豐算是領(lǐng)會了當(dāng)日苗十八同燕先生說的話了。 人是活的,太活了…… 第264章 終棄 很快米市街上就沒幾個鋪子還開著了,就算開著的,賣的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東西。 有一家賣雜合糧的鋪子,從前還有兩樣灰突突的米賣,如今米沒有了不說,連那雜合糧都不如從前干凈了。里頭摻著許多泥粒子,過水一淘,頭一遍出來的都是泥漿,都不像人吃的東西。可他們那東西價兒向來便宜,實在沒法子的人也只能在那兒買,費點勁淘洗也比挨餓強吧?這做買賣的就沒什么好人! 官府說話也跟放屁一樣。最開始說了不許歇業(yè)限售的,縣里百姓還挺信他們的話,畢竟之前還有大神侍說過,德源縣是不會挨餓的??墒墙舆B有鋪子開始關(guān)門了,也沒見誰被衙門帶走,倒是有幾個衙役跟著老板來關(guān)著的鋪子里前后看了看。 這是看人家是不是還有米的意思?誰那么傻,會把米放在鋪子里頭再關(guān)門歇業(yè)的?!上回挨家翻進(jìn)去過的事兒生怕人都忘了?! 慢慢的就都關(guān)了,除了幾家大米行還每天從不知道哪兒拉幾車過來,一人最多買兩斗,那伙計認(rèn)人還特厲害,要是剛買了再去排隊的,立馬翻臉不賣了。你還沒法同人生氣,——餓的是你,米在人家手里! 說好的不能限售呢?也沒人管了。 這衙門的話也不知道還有什么能信了。 許多人家已經(jīng)開始乘船去鄰縣買米了,是貴,好歹能買著啊!德源縣倒是標(biāo)的價兒便宜,沒東西,沒貨,賣個屁可不是便宜么! 一時間怨聲載道,刑獄司同坊業(yè)司還每日多半多的精神時間都花在各地的關(guān)卡上,也顧不上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