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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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縣老爺聽底下人每日回報(bào),他直是不信真的米鋪都沒米了。叫刑獄司分了一隊(duì)人出來巡查米市街,叫那些關(guān)了鋪?zhàn)拥睦习暹^來開門驗(yàn)看,自然是真的顆粒無存。問起來就說都被買走了,前些日子說著不能限售的人來買走的。 那回鬧事的也只查到幾個酒坊的,區(qū)區(qū)幾個酒坊能把一縣城的米都買完了?想也知道不對。 知縣老爺召集下屬,意欲清查大糧商的存貨,再改稅收,逼他們把米糧放出來。 事情來回來去商量了好幾日,等眾人實(shí)在拗不過上官時只好從了,知縣便簽發(fā)了政令??烧畎l(fā)下去后,再按照坊業(yè)司那里登記的大糧商庫房地址一一巡查去,真的所剩無幾。便是那剩下的一些,也多半都已經(jīng)有了主了,不過是沒地方放,所以放在糧商倉庫里。 知縣老爺覺著不可思議:“怎么可能?!這么些糧食,都賣給誰去了?!” 這時候有幕僚道之前看到有坊業(yè)司的人同糧商們來往,恐怕是商議此事的那幾日,有人給糧商通風(fēng)報(bào)信,人家得了消息一早把米糧轉(zhuǎn)移他處了。且去查的里頭也是坊業(yè)司的人,說不定故意漏查了幾個庫也是有的。 知縣老爺聽了勃然大怒,他生平最恨以權(quán)謀私之人。便令刑獄司的人徹查此事。刑獄司一頭要守著關(guān)卡,一頭要看管縣城里越來越多的鬧事之徒,這回又叫他們?nèi)ゲ樽约旱耐?。司里許多人都頗有怨言。 這樣的事情自然又傳到了知縣耳朵里。知縣對這些人十分失望?!爱?dāng)此緊要關(guān)頭,他們心里還都是自己累不累,事兒多不多!全不看大局,不曉得輕重!”若非此時特殊,他真恨不得把這群人都換了!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可多的是! 刑獄司查了一番來回事,說坊業(yè)司并無與糧商勾結(jié)之舉,只怕是有小人背后中傷司衙人員。 這一句話把幕僚們得罪了。于是這頭開始自己私下查刑獄司同坊業(yè)司的不軌之行。 沒幾日就抱著一大堆罪證去見了知縣老爺。知縣老爺看了一半都快氣死了這兩處的人在關(guān)卡上收人好處或賣人人情,不曉得放了多少糧食過關(guān)。便是收稅的,也是把十車糧當(dāng)場一車來收,這哪里是關(guān)卡?這簡直是給他們發(fā)外財(cái)?shù)牡胤剑?/br> 坊業(yè)司還與米商們竄通一氣,將縣里即將要對存糧課稅的消息傳了出去,那些大糧商更趕緊往出運(yùn)糧了。便是來不及運(yùn)出去的,也另外尋地方藏了,絕不叫官府剝這層皮rou。 所以這回叫刑獄司的去查坊業(yè)司的,不是請妖捉鬼?哪能里查出事兒來! 知縣大人大怒:“你們這是領(lǐng)了朝廷俸祿做的事情?你們把百姓放在何處?把朝廷放在何處?!一個個以權(quán)謀私中飽私囊!這樣的好處,你們拿了不怕遺禍子孫?!” 沒人吱聲,知縣大人道:“好,好,好!你們是看如今情勢緊急,衙門事務(wù)眾多,以為我不能拿你們怎么樣?很好!來人!給我把此事寫作公文,連著這些罪證,急發(fā)府衙!” 底下人等相互對視一眼,便有人出列道:“大人,這些所謂罪證不過這些人片面之詞。一不見證人,供詞亦無刑獄司校驗(yàn),如何能據(jù)以為實(shí)?何況大人身邊這幾位官長,一無功名在身,二無司衙職銜,如今此舉,已有擾亂公務(wù)之嫌。大人未經(jīng)核實(shí),便要將此片面之詞再交予編造此事之人寫作公文……恐怕也不妥吧……” 這話一說完,刑獄司就有人出列指證知縣大人身邊的兩個幕僚在縣里決定要設(shè)立關(guān)卡之前,就給幾個大糧商送了信去,他道:“大人如若不信,大可詳查‘齊豐’、‘天泰’、‘倉滿倉’幾家米行。那幾家米行在大人下發(fā)政令前,就已經(jīng)把在縣里的糧倉都搬空了,其后采購的米糧也都經(jīng)德源縣而不入,直接堆放到湘澤縣去了。難道他們能掐會算,曉得我們要開始設(shè)卡收稅了?!” 知縣大人聽了此話如遭重?fù)?,在衙門里定下此事之前,他確實(shí)同幾個幕僚商議過的。扭頭看自己的心腹們,有幾個面上神色已現(xiàn)尷尬,恐怕刑獄司所言不假。 一時滿場靜默。 “罷了,罷了,都去吧!本官……本官自己想想……” 坊業(yè)司的司長看知縣如此,心下幾分不忍,便道:“大人,百姓逐利入江河?xùn)|流,勢不可擋。我們只能順之牽之導(dǎo)之,萬不可一味截堵。周圍縣里米價皆漲,獨(dú)我們縣強(qiáng)行抑價,又設(shè)關(guān)卡變相禁止米糧外流??煽h里能通外縣的又不是光幾處官道,我們兩司人員有限,難道能把全縣密密圍??? “加上之后不得限售不得無故歇業(yè)等政令,令許多商家心生恐慌,不知道衙門接下來又會下什么政令。便是不為了多掙那幾個銀子,也多半想先把米糧運(yùn)出去,以防到時候衙門又有新令,打自己一個措手不及。 “不止商戶們,便是村鎮(zhèn)里的人家,若是家里有余糧的,也開始運(yùn)往外縣售賣了。如此一來,因他們那里比我們高了兩成價兒,他們本缺糧的反變得不缺了,我們這里本來不缺糧的,卻真的要開始缺了?!?/br> 他話音剛落,一邊的幕僚冷笑道:“說一千道一萬,還不是要為自己開脫?是想把這事兒推到大人身上,你們就一句‘政令不得民心’就能洗脫自己以權(quán)謀私之罪了嗎?” 刑獄司的幾個立時反唇相譏:“以權(quán)謀私?只怕借權(quán)謀私更叫人齒冷吧。” 那幕僚站直了身體,慷慨道:“某向來不屑行此蠅營狗茍之事,罵你們,是罵得你們!” 坊業(yè)司的一個主管道:“先生好興致,趁著同僚們各有個錯,確實(shí)是個在主子跟前爭青眼謀前程的好時機(jī)……” 那位幕僚面上一僵,看了知縣一眼,閉嘴不說了。 知縣全不管他們口舌之爭,只有氣無力道:“如此……前次政令便……廢除了吧!自明日起米市不再限價限售,關(guān)卡也……撤了吧……” 邊上一個幕僚道:“大人!如今雖有一部分米糧外運(yùn)了,應(yīng)該絕大多數(shù)還在縣里!雖幾處關(guān)卡無法把全縣團(tuán)團(tuán)圍住,可能從小路淺水出去的畢竟不多。若是大船大車,只能走我們設(shè)卡的那幾處。此時若是撤了關(guān)卡,只怕更留不住米糧了……” 知縣大人搖搖手道:“他們米糧外運(yùn)不就是圖個錢么?現(xiàn)在縣里不限價了,能賣多少價錢看他們自己本事,何必再運(yùn)出去?反正……管了也是白管。給買糧的保障,買糧的就想一口氣把米都買走,把便宜賺到底!限制賣糧的,難道不是替他們積德?少賺幾個銀錢,卻積下了多少福德!結(jié)果呢?變著法子地作孽去……還拖累旁人一同作孽……算了算了,多管多錯!各人罪愆各人擔(dān),由他們自己去吧……” 第二天布告一貼出去,滿市嘩然。幾家開的米鋪前面,排隊(duì)排后頭的人直接喊:“賣給我!我給加三成的價兒!”那米鋪老板就有些猶豫,前頭的人只好跟著加價,只怕不賣給他。 沒半天,這米糧價格就比之前漲了快一半,所有的正經(jīng)米鋪都開始限售,一回頂多賣一斗。逢余糧不多,幾人爭買的時候便來一個價高者得。 只有那摻了泥塊子的雜合糧還是老價錢,洗起來是費(fèi)力了,不過這價兒也比從前干凈的時候便宜了快一半,里外里算來還是劃算的。當(dāng)然更多的人,在這樣米價高企的時候,一聽這家的價格,就曉得賣的東西絕對好不了。畢竟能掙錢的時候誰不掙?也只有實(shí)在上不了臺面的,才不得不低著價兒賣吧。 有老主顧帶著親戚來這里買,親戚一看那泥塊子都驚著了,賣糧的婦人告訴她:“沒事,不過多過一遍水。水一沖就干凈了,這泥細(xì),不存沙子,放筲箕里沖兩遍水就行了。我們家就吃的這個,不哄你?!?/br> 這都是沒辦法的才買這些,但凡還吃得起白米白面的,看這樣兒都搖著頭走了。 幾日過去,雖廢除了之前的政令,可還是沒多少米鋪開張。 祁驍遠(yuǎn)家的米鋪也還關(guān)著,劉玉蘭問自家婆婆,她婆婆道:“這衙門跟抽筋似的,一會兒這么了,一會兒那么了。誰聽他頭一句的,第二句就吃虧。誰敢信他的?再等等吧??纯丛僬f!” 這么一來,買米的人更慌了。米價都漲一半了怎么還沒有米賣呢?一時又傳說周圍幾個縣的米價都漲了六成了,還有更北邊和西邊的地方都翻了五六倍了! 德源縣的米價應(yīng)聲高漲。買米的人同賣米的沖突不斷,一個罵另一個黑心,另一個就說“官府都不管我們,你不愛買別買!” 這夜眾人都在安睡中,米市街著火了,火借風(fēng)勢燒了多半條街。 成百人起來救火,所幸總算沒死人。 司衙的人急頭撞腦跑到衙門里準(zhǔn)備向知縣老爺請示后事安排,卻發(fā)現(xiàn)兩天沒露面的知縣大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掛印離開了…… 第265章 窮易困 司衙的人都驚呆了,知縣大人一走了之了?這個時候? 更尷尬的是幾個不知道知縣大人去向的幕僚,這心腹幕僚做得連主子辭官了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往哪兒去找他去,往后可還有臉再在這一行混? 趕緊快馬報(bào)去府城,康寧府一邊把這事兒往六部報(bào),一邊還得拿主意怎么安排德源縣的人事。知縣他們可沒權(quán)力直接任命,可這個時候也不能叫德源縣群龍無首,事情報(bào)上去等定下人選、再趕來赴任,怎么也得幾個月的時間。如今正是情勢一天幾變的時候,哪里耽擱得起? 沒過兩日,康寧府一紙任書下來,直接升了老司長為縣丞,暫領(lǐng)縣令事務(wù)。 谷大夫知道了消息嘆一聲,回身去藥房里尋得用的藥材準(zhǔn)備給老司長燉補(bǔ)湯喝,——一把老骨頭了,真的點(diǎn)燈熬油忙起來,不知道還能有多少活頭! 此時那位掛印而去的知縣大人,正立在船頭,月下行舟,寒風(fēng)滿袖,越發(fā)飄飄欲仙了。 “如今德源縣正逢亂時,大人此時棄官離任,心里果然能無掛礙?”邊上一寬袍大袖者輕聲言道。 知縣看著水上船行月破,長嘆一聲道:“這世上人心不凈,便是我留下,又能如何?你往哪邊靠,想要幫哪個,那個就趁了勢,恨不得把便宜賺盡把別人逼上絕路;你想叫他們看輕錢財(cái)身外物,多積德,少作孽,不要一味往錢眼里鉆,結(jié)果他們同你說‘?dāng)嗳素?cái)路如殺人父母’…… “若我要在這樣地方能玩轉(zhuǎn)各方勢力,那我就得去弄懂想通里頭的各樣腌臜想法念頭,比他們更jian更壞,利用其欲其貪,把他們趕到該去的路上才成……我好好的人不做,為什么要去做鬼?飯不吃,卻要去食屎?! “罷,罷,不做狠心人,難得自了漢。我這輩子父母已故,妻兒皆無,難道要為這些功名利祿所縛?貪者吃貪苦,欲者吃欲苦,誰管得誰來?我還是自清凈的好!” 那人便笑道:“難得大人如此灑脫。” 知縣大人笑嘆一聲:“灑脫?不過懸崖撒手耳。” 那人便道:“人之勇之慧之決斷,不正在這懸崖撒手之時?多少人都一同跌落深淵,尚緊抓不放呢!” 知縣大人嘆了一聲,望月不語。 老司長升任縣丞,方伯豐順理成章坐上了司長之位。 陳月娘幾個知道了消息,在散工后特地過來靈素家里道賀。 靈素看著她們個個神色如常,再想想前幾日米市街上的兵荒馬亂,——若不是她情急之下突然能“收火”了,還不定要燒成什么樣吶! “嘖嘖,米市街被燒了大半!”這樣的話,對許多人來說不過一個新聞而已。雖在一個縣里住著,卻似無數(shù)個世界堆疊在一起,全不相干,喜怒哀樂,各過各的…… 陳月娘道:“說是給你賀喜,我們都不曉得怎么說好。這時候升上去,雖是立功的時候,只怕也辛苦得緊。最好笑是我們家那位,看你家相公升得這般快,都有些動心想要改考典試了。我說你怎么想的呢?難道這衙門里有這許多司等著要司長呢?” 眾人聽了都笑。 靈素想想方伯豐這陣子忙的真是心力交瘁,加上許多事情聽他說來幾乎都是無解之困,真是何喜之有啊。 便實(shí)話實(shí)說道:“辛苦得很,事情又多又亂,偏又不是一人一司能做成的,確實(shí)沒覺出什么喜來?!?/br> 齊翠兒不愛聽了,說道:“要換個人說這話,我都得大口啐她!曉得你就是這直腸子的心思,沒法子!什么叫沒覺出什么可喜的來!你只看看如今這縣里,排隊(duì)急著買米下鍋的,有衙門的人沒有?別說管事主事們沒有,便是最底下當(dāng)差的,也一早聽到風(fēng)聲把米糧備齊了!光這消息靈通一條,在衙門里就比別處強(qiáng)一千一萬倍了! “再一個你看這回鬧的事兒!種散花稻的米糧沒收到不說,地還給弄死了,誰給他們尋賠付去?不止沒地方賠,還照樣不能少了衙門的稅錢!租種田地的就更苦了,咱們縣里還算好的,府里下了令,都給挖出口糧來了,別的縣聽說已經(jīng)有逃荒去的了。白費(fèi)大半年力氣,顆粒無收,眼看著沒米下鍋了,不走不行啊。 “那些賣米的也是,一會兒說不能限售了,得,叫人低價都賣盡了?;仡^人家又說能限售、不限價了,眼看著自家的米換個人手里翻一倍賣出去了,你說你找誰說理去?! “個個樣樣都保不齊收益,種地的要看天看糧種,賣米糧的得看官府的政令,連我們做活兒的,還得怕別真的鬧大饑荒那誰還管得上買好料子做衣裳穿?只有衙門的是鐵打的飯碗,俸祿里是有米有銀的。街上米糧便宜了,就都要銀子,如今這樣的時候,就都從官糧里走給米,餓死了誰也餓不著他們! “所以說當(dāng)官的怎么不好?那是再好沒有的了!就光沖這幾條,也很值得當(dāng)一回官了!” 靈素?zé)o話可說,在她這里什么米糧銀錢都不叫事兒,方伯豐要是什么都不干同她往山上一待,日子逍遙著呢!自然這司長不司長的除了累,還有方伯豐自己的抱負(fù),真要論好處和舒坦還真論不上??升R翠兒的話也沒錯,那是從真正的“人”來說的,可不是安穩(wěn)么?! 齊翠兒又一指紹娘子,“除了這樣腦子實(shí)在太好使的,尋常的人來說,要能進(jìn)衙門,那真是再好沒有了!” 靈素便問紹娘子又做什么新買賣了,齊翠兒搖頭。原來當(dāng)時齊翠兒聽陶麗芬說了康寧府里許多別的地方散花稻種得比德源縣還多,自己就又額外多屯了點(diǎn)米,回頭還告訴紹娘子了。紹娘子聽了之后接連幾天都在外頭打聽這事兒。知道果然如此之后,便趕緊分幾處分幾回又多屯了百十石米存在家里。 如今鬧糧荒,作坊里有一早沒聽她提醒屯米的,這些日子就沒心思上工了,總顧著愁下個月的口糧要從哪兒來。紹娘子就說了,只要安心在這里做活兒,她保證能弄來糧食,還用比市價低一成的價格給她們,叫她們只管放心。 現(xiàn)在市價都漲了六七成了,低一成也賺了一半,人家還得對她感恩戴德的。“你說說她這買賣做的!真是又賺銀錢又賺人心,太狠了!”齊翠兒不無感慨的道。 陳月娘也拿紹娘子打趣道:“你就不能痛快點(diǎn)兒,按著原來的價兒給她們?還賺她們一道,真是沒見過這么狠心的東家?!?/br> 紹娘子笑道:“我若是當(dāng)日知道這個苗頭就偷偷藏起來準(zhǔn)備賺大伙兒銀錢,那你們倒可以一說??僧?dāng)日我是怎么囑咐你們的?來回來去勸多少回叫你們趕緊屯米糧以防萬一?結(jié)果呢?就是不聽!要是家里果然困難,銀錢實(shí)在不湊手也罷了??赡闱迫缃窈暗米詈莸哪菐讉€!當(dāng)日拿了工錢沒買米面拿去干什么了?一個買了一堆胭脂水粉,一個買了一鐲子一鬢花!這樣不聽勸的人,我不掙她們這一道銀子簡直對不起那些聽了勸的人!” 齊翠兒捂嘴樂:“是啊,那些果然銀錢不湊手的,都跑去買雜合糧了嘛!” 如今她們幾個家里都一早屯夠了多半年的米糧,不管外頭是限售也好漲價也罷,都同她們沒干系。 劉玉蘭說齊翠兒:“你不是想掙錢?如今米價漲這許多,你不把你屯的米賣掉些兒?” 齊翠兒道:“我傻?。榱藥讉€銀子把命當(dāng)了么!” 眾人聽了都笑。 晚上方伯豐回來,靈素同他說了許多人來道賀的話,又把齊翠兒說的話也學(xué)給他聽了道:“也不是全沒有道理,我們是自家有地,不愁這些。不過若是果然天災(zāi)來了,全縣絕收,那時候是不是確實(shí)是你們衙門里的最不容易挨餓?” 方伯豐嘆道:“這還真不知道。不過真的要人在旁人死和家人死之間選一的話,多半多都會偏自家人的。舍了自己或者還可以,舍得了家人兒女的卻少見得很了?!?/br> 靈素聽他這話是認(rèn)了齊翠兒的說法了,先笑道:“你這不是同當(dāng)日要推廣渣水稻就叫縣令滿門先吃一年半載的一個意思?”又嘆一聲道,“難怪這世上的人個個想著要做官發(fā)財(cái),就像如今這場糧荒。先是大商人同當(dāng)官的聯(lián)手做局,把個散花稻吹得天上有地下無,價格飆升,看著有厚利可圖,把許多貪圖此利的人引進(jìn)溝里。 “這些大財(cái)主本是想憑著‘頭口水’的先機(jī),再大賺一筆的,才會下重金買了那散花稻的稻種來種。結(jié)果顆粒無收不說,地也給弄壞了。一下子傳出許多話來,有些米商們就有些想觀望的意思,準(zhǔn)備待價而沽。 “衙門政令頻出又常前后矛盾,攪得人心惶惶,手里有糧的人都偷偷把米糧運(yùn)去高價的地方賣了換銀錢,最后鬧得本來沒多大缺口的縣里真的開始缺糧了,于是不得不放開價格,結(jié)果沒兩天米價都超過周圍幾個原本就真鬧糧荒的地方去了。 “看這些事情,出手的都是大商行、米鋪米行、衙門、手里有糧的人,最后攪成這樣亂局,吃虧最大的卻是那些手里沒有余錢、家里沒有余糧的窮苦百姓們。連紹娘子、齊翠兒這樣稍有積蓄的都一早多屯了米糧,如今心里丁點(diǎn)不慌??赡切┴毧嗳思?,本來就是手??谕5?,做一天換一天的口糧果腹。 “如今米價飛漲,他們要么坐船去鄰縣買,那就得耽誤功夫還得花來回的路錢。要么就在縣里買最貴的,還多半是陳米,一回還不讓多買。且從前能買一斗的錢如今只能買五六升了,掙的工錢卻沒有多大的變化,或者還因?yàn)槭赖纴y連做工的機(jī)會都難找了…… “有錢人有權(quán)人們手里有存糧有余錢,搞亂了世道也有許多屏障可依,可貧苦人對這世道本來就沒有什么指手畫腳的機(jī)會,一有什么災(zāi)亂,首當(dāng)其沖受害的卻反是他們……難怪人人都要掙錢,哪怕害人害世也顧不得了,只因若是一旦淪落到這貧苦人群里,旁人的罪錯也都得他們來背,還沒什么法子反抗……” 方伯豐道:“所以你才開始賣雜合糧,還往里頭摻土……” 靈素一笑:“能買得起高價米面的還是買那些去吧,就跟紹娘子說的那些有余錢買首飾買脂粉耽誤了買米的,我實(shí)在顧不過來那么些人。只是……這德源縣還有個我有個賣摻土雜合糧的鋪?zhàn)?,可別的地方呢?沒有這樣鋪?zhàn)拥牡胤?,那些遭受無妄之災(zāi)的窮苦人,又靠什么果腹?” 方伯豐拍拍她:“放心吧,各處都有義倉,且沒有哪一地官員會坐視百姓挨餓不管的?!?/br> 其實(shí)靈素心里還埋著的一句話是:“你們這世上到底還有多少這樣不講道理的玩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