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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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老太太聞言不信:“你們只是來求證,并不是特意來退親的?” 沈大夫人笑了:“若薛小姐好好的,這門親事我們自然認(rèn)的。若薛小姐身子真的不妥,該治就治,我們家也認(rèn)識不少名醫(yī)。若真治不好,退親也是沒辦法的事。” 薛老太太也笑了:“原來如此。既然是這樣,那老婦人就做一回主,讓棠姐兒出來見見兩位貴客?!?/br> 她轉(zhuǎn)了頭,吩咐王石斛家的兒媳婦:“去,請四小姐來。” 薛老太太神色從從容容的,毫無剛才的緊張忌憚,沈二夫人看了先是錯愕,接著心頭就止不住狂跳。 這老婦人怎么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難道薛家四小姐并沒有癡傻?那外面的流言蜚語又是怎么回事? 哎呀,不好,中計了! 分明是薛家散布流言,引她們上當(dāng)?shù)情T,這老婦人故作阻攔,實際上是扮豬吃虎,故意讓她們麻痹大意。過一會薛家小姐出來了,好好的呢,她們再不想認(rèn)這門親事,也不得不認(rèn)下。 沈二夫人后悔不迭,愧疚地看向沈大夫人,大嫂,這商婦老jian巨猾,我上了她的當(dāng)了。 沈大夫人不動如山,示意她稍安勿躁,沈二夫人看了,心頭稍稍放松。 她們這一番互動,自然逃不過薛老太太的雙眼,她微微一笑,有些得意。 任你們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還不是要落入我的計劃之中。 本以為要費(fèi)些工夫,沒想到這位沈二夫人這般有趣,幫了她大忙。沈大夫人表面上淡定,說不定心里已經(jīng)把沈二夫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了。 薛老太太笑著吩咐身邊的人給兩位夫人續(xù)茶。 沈二夫人看她笑得愜意,只覺得分外刺眼,只能忍著氣裝作沒看見。 不一會,剛才離開的那個年輕媳婦子就領(lǐng)了一位十四五歲的粉衫女孩兒過來了。 這個女孩子皮膚白皙,容貌清秀,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纖弱秀美,的確是個模樣標(biāo)致的美人兒。 長得好又如何?說不定她還真是個傻子呢? 薛老太太笑著對那女孩子招手:“棠姐兒,這兩位是沈家大夫人與二夫人。” 粉衫女孩款款走到兩位夫人面前:“錦棠見過大夫人、二夫人?!?/br> 舉止很得體,并無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健?/br> 沈二夫人搶在大夫人之前開了口:“薛小姐不必客氣。不知薛小姐今年幾歲了,平日在家里做什么?” 粉衫女孩先是微微一笑,接著半低了頭,羞澀道:“錦棠今年十四,還差半年及笄。平日在家中與眾姐妹一起讀書、做針線,也跟著祖母一起主持中饋?!?/br> 說完她還不忘再次屈膝行禮,然后回到薛老太太身邊站立。 沈二夫人的心徹底涼了,這位薛小姐目光清明不見渾濁,剛才回話的時候,禮儀恰到好處,兩只眼睛一直半低垂著,一次也沒有抬頭打量她。她形容舉止正常的很,根本不是癡傻兒。 也就是說,她們是真的上當(dāng)了。 薛錦瑩低頭淺笑,面上如一般閨秀那樣安靜端莊,內(nèi)里卻早已心花怒放,志滿意得。 蒙了兩年的面紗,今天終于被她摘掉了,以后她再也不要戴面紗。她才是薛錦棠、薛家的嫡小姐、沈家七公子的未婚妻。 至于偏院里的那個,只是她的墊腳石、是無人問津的死豬精胖子罷了。昔日她給她的羞辱折磨,她要一點(diǎn)一滴的拿回來,跪地磕頭求饒怎么能夠,她有一千種回報她的花樣。 薛錦瑩躊躇滿志,突然聽到沈家大夫人開口問她:“是你薛家四小姐?閨名喚作錦棠的?” “是?!毖﹀\瑩仰起臉,好讓沈家大夫人看清楚她臉上的仰慕恭敬:“大夫人可以喚我棠姐兒,家中長輩都是這般叫我?!?/br> “很好。”沈家大夫人突然笑了。 這笑容讓薛老太太的心不由一提,從進(jìn)門到現(xiàn)在,沈家大夫人一直在微笑,可這次的微笑不一樣。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卻讓她頭皮有些發(fā)麻。 “薛老太太,薛家有幾位四小姐?” 沈家大夫人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了。 沈二夫人一頭霧水,大嫂這是什么意思? 薛老太太臉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當(dāng)然只有一位四小姐?!?/br> 沈家大夫人又問:“那閨名叫錦棠的小姐有幾位呢?” 薛老太太心里打鼓,強(qiáng)撐著道:“自然只有一位錦棠?!?/br> 沈大夫人再次微笑,從身后的仆婦那里接過一卷畫軸,緩緩打開給眾人看:“既然如此,請你解釋一下,這畫卷里的薛家四小姐薛錦棠又是怎么回事?” 薛老太太汗毛倒豎,不敢置信盯著那幅美人牽馬圖。薛錦瑩則是臉色煞白,如同見了鬼一般。 ☆、18.來了 沈七公子是沈大夫人唯一的嫡子,天賦聰穎,敏而好學(xué),只是身子骨太弱,自小就病災(zāi)不斷。 沈大夫人將其當(dāng)成眼珠子一般看待,為了照顧兒子哪也不去,只留在燕京老家,十幾年來與丈夫分居兩地。 沈七公子十二歲那年,她就開始為兒子物色未來的妻子。整個北平府,除了燕王府之外,便只有孟家三房大小姐孟嫣然最合適。 孟家是北平府望族,與沈家是世交,雖然這幾年孟家沒落了,但孟家三夫人是當(dāng)今閣老胡定庸的嫡親侄女。有這層關(guān)系加持,孟小姐的身份也算得上矜貴了,配她的七郎倒是足夠了。 薛錦棠不過是小小商戶之女,莫說做正妻,便是做妾都會委屈了她的七郎。當(dāng)初定親不過是因著薛錦棠命格好,為了七郎的身體能康復(fù)想出的權(quán)宜之計。既然七郎已然平安康泰,薛家的這門親事還是早早退了為好。 只是七郎一直在外游學(xué),她也沒有找到好的理由,沒想到正犯瞌睡薛家就遞了枕頭過來,她豈能不好好把握這個機(jī)會。 像薛家這種眼皮子淺薄的商戶,攀上了他們沈家必然如狗皮膏藥一般,她早就猜到他們不會輕易退親,所以才叫了沖動熱心的二夫人過來麻痹薛家老婦。 那老婦沾沾自喜以為自己計謀得逞,卻不料每一步都在她的預(yù)料之中。 沈家大夫人喝了一口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語氣卻越發(fā)的溫和無奈:“本想好好解決,沒想到竟然鬧成了這個樣子,看來沈薛兩家怕是真的要對簿公堂,讓府尹主持公道了。就是不知道混淆嫡庶、冒名騙親是個什么罪名?!?/br> 她也不顧薛老太太灰土一般的臉色,只慈悲的看向薛錦瑩:“這般嬌嬌弱弱的小娘子,到公堂上被脫了褲子打板子可真真是讓人沒眼看?!?/br> 薛錦瑩腦中嗡嗡響,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沈二夫人趾高氣昂地站起來,神采飛揚(yáng):“大嫂,還跟她們廢話做什么,走,我們直接報官再說。” “沈家夫人請留步!”薛老太太語氣急切地攔住了她們:“這件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br> 沈家大夫人微微嘆息:“薛家四小姐癡傻,你們就用這庶女來欺騙我們,外面?zhèn)鞯娘L(fēng)言風(fēng)語,我本不信,不想薛家竟真做出如此不堪之事,真是讓人遺憾?!?/br> “我還是那句話,若薛小姐好好的,這門親事我們自然認(rèn)的。若薛小姐身子真的不妥,那也是她命中注定不能成為沈家婦?!?/br> “是、是?!毖咸绫蝗顺榱私罟且话愫翢o主張,只如磕頭蟲一般吶吶回應(yīng)著沈家大夫人。 沈家大夫人眼中閃過不屑,語氣卻是一成不變的溫和:“我們沈家世代詩書,家學(xué)傳世,咄咄逼人不是我們的家風(fēng)。只要薛家將我們七郎的庚帖退還,我沈家不僅不會追究此事,還會對薛家心存感激?!?/br> 薛老太太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這可如何是好? 沈家大夫人再次笑了:“是對簿公堂還是就此解決,老太太你可要考慮清楚了?!?/br> 薛老太太當(dāng)然清楚,不管是哪一種,沈家這門親事都保不住了,而她薛家宗婦的身份八成也保不住了。 薛老太太手腳冰涼,渾身冒著涼氣,幾乎要哆嗦起來了:“既然如此,那沈家七公子的庚帖……” 就在此時,門口突然響起一個女孩子帶著嬌軟的聲音:“什么事情要祖母考慮清楚?祖母,你先別管那些事,先替我做主。” 沈家大夫人皺眉,哪里來的沒規(guī)矩的小賤胚! 門口一個女孩子逆光站著,臉雖然看不清,可那圓滾滾的身體,走起來慢騰騰的樣子,渾然就是一只蓬松肥胖的大白鴨子。 沈家大夫人收回目光,再次提醒薛老太太:“我家七郎……” “祖母?!迸⒆釉俅纬鲅裕驍嗔松蚣掖蠓蛉说脑挘骸安恢肋@里來了貴客,是錦棠唐突失禮了?!?/br> 沈家大夫人是真的不高興了:“薛家老太太事務(wù)繁多,我們妯娌二人就不多叨擾了,還請將我家七郎的庚帖拿出來,我們二人這就離開。老太太也可以跟兩位小姐共享天倫之樂了?!?/br> 沈家大夫人猛然覺得不對勁,她好像聽到剛才那沒規(guī)矩的女孩說她是錦棠! 沈大夫人霍然轉(zhuǎn)頭,待看清楚那女孩子的臉孔五官,她的瞳孔倏然縮了一下。 薛錦棠,這個沒規(guī)矩的便是真真正正的薛錦棠! 沈家二夫人的反應(yīng)比她劇烈多了,她驚駭?shù)氐芍﹀\棠,又轉(zhuǎn)頭去看仆婦手中的那幅畫。 畫上那個女孩子雪做肌膚花為貌,漂亮的不得了。眼前這個女孩子又肥又胖,差距很大,可任誰看了都能認(rèn)出這分明就是一個人。 原本桃花般的臉龐脹大了很多,像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纖細(xì)修長的脖頸,層層疊疊都是rou,幾乎看不到脖子。 但是她雪白的皮膚、大大的杏眼、菱角型的紅唇卻原封不動地保留,只是因為臉上rou太多,顯得有些不平衡而已。 漂亮是真漂亮,可惜太肥,走動搖搖擺擺看著像個傻子。 沈二夫人突然想大笑,真真的,薛家四小姐就是個傻子,便是她來了,一個傻子能頂什么用呢? 這門親事,他們沈家退定了。 “薛家老太太,請把七郎的庚帖交給我們吧?!鄙蚨蛉藙偃谖?,倒比剛才慈悲了很多:“你放心,真要有人問起,我們只說薛家四小姐身體不好,絕不說她是個傻子就是了?!?/br> “這位夫人要沈家七公子的庚帖做什么?”薛錦棠緩慢笨拙地給兩位夫人行了禮,略帶不解:“她的意思是說我是個傻子嗎?” “祖母,怎么我一句也聽不明白?” 她聲音清軟,語氣柔而不媚,有一種大家閨秀的自信自然,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驚了一下。 沈二夫人不敢置信卻不得不信,這位四小姐、薛錦棠她雖然看著有點(diǎn)傻,但實際上并不傻。 剛才大嫂可是信誓旦旦說只要四小姐不癡傻就承認(rèn)親事的,這……這可怎么辦? 沈大夫人緊緊抿起了嘴角,臉上溫和得體的笑容終于維持不住了。 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后。她以為自己是黃雀,卻沒想到薛家人在這里等著她。 薛老婦真會裝模作樣,將她也騙住了。 堂堂尚書夫人竟被一個商戶家的老婆子給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她心里生出薄怒。 不過生氣解決不了問題,沈大夫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薛家老太太,這是怎么回事?” “是老婦人跟兩位夫人開的一個玩笑。”薛老太太也不愧是沉浮內(nèi)宅幾十年的老手,眨眼間就看清楚了形勢,立刻抓住契機(jī)扭轉(zhuǎn)局面。 “這玩笑開得有點(diǎn)大?!鄙虼蠓蛉藴\笑:“果然是商戶家的玩笑,令人大開眼界?!?/br> 這是嘲笑薛家是商戶沒規(guī)矩的意思。 薛老太太聽了不見生氣,反而呵呵笑了兩聲:“薛沈兩家定親之后,棠姐兒一直在養(yǎng)病,貴府從不曾來探望過一次。人家都說沈家見利忘義,不過是利用我家棠姐兒,利用完了就會退親。老婦不信,但是也心疼孫女,就試探一下。沒想到沈大夫人如此關(guān)懷我家棠姐兒,老婦也就放心了?!?/br> 沈大夫人氣得心頭直撲騰,臉上卻還能維持住:“沒有哪個母親對面兒子的終身大事能無動于衷。這也是我此行的目的?!?/br> “薛家四小姐八字好,命格貴重,容貌出眾,嫻淑可人,堪為沈家兒婦。這是我家老太爺?shù)脑?,我見了畫像,也覺得的確如此。只是現(xiàn)在見了真人……”沈大夫人遺憾地?fù)u了搖頭:“這般癡肥丑陋,如何能配的上我家七郎?” 薛老太太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