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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床笏在線閱讀 - 第90節(jié)

第90節(jié)

    范垣心中早悶了一肚子的火,此刻更因提到了先帝,就像是打翻了陳年的醋罐子,還順便將一把烈火扔到了桐油上去,再難克制。

    范垣聽著琉璃那一聲輕喚,因不能看見,心里那一關(guān)過的就比較容易了。

    床帳隨著動作微微搖晃,窸窸窣窣中,夾雜著幾聲衣料被撕碎的“嗤啦”聲響。

    懷中少女的胴體,柔軟而芬芳,一如范垣記憶中琉璃的氣息,越發(fā)難分真假。

    正在意亂情迷的時候,就聽到琉璃叫道:“師兄!”

    范垣正在著急地摸索那些瑣碎重疊的衣裳,氣息未免有些不穩(wěn):“怎么?”

    琉璃掙了掙,卻覺著像是一條給撈上來的魚,給人緊緊地掌握在手中,憑他紅燒清蒸,為所欲為。

    可因他的動作不知收斂了些,琉璃驚怕起來,舉手輕輕地試圖推開范垣,一邊說道:“你干什么?”

    “干什么……”范垣神魂顛倒,隨口說道:“難道你不知道?”

    “師兄,”琉璃不住口地叫道:“師兄,師兄!”因為知道外間有人,生恐給人聽見,便竭力壓低了聲音。

    范垣聽得又是心動,又有些心煩……這畢竟不是他記憶中琉璃的聲音,很想將她的嘴堵住,只不過他畢竟是初次臨陣,又加上黑暗之中,行事很不方便,便啞聲問:“怎么了?”

    琉璃忍無可忍,叫道:“你弄疼我了!”

    暗影中范垣動作一僵,原本還扣著她的手腕,這會兒便猛然放開。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失控,手下沒輕沒重的,只怕真的傷到了琉璃。

    然而想到自己失控的原因,卻又無端地心灰意懶起來,當(dāng)即翻身而起,坐在了床邊,自己生起悶氣來。

    琉璃原先見他停下動作,還覺著僥幸。

    方才范垣疾風(fēng)驟雨似的撲了上來,琉璃自覺就像是一?;ㄖΓ恢裁磿r候就會給他吹折摧斷了,但凡他的手掌落下來的地方,隨之而來的都是一陣疼痛,好想要給他捏碎拗斷似的。

    這會子見他停下來,才勉強得了喘氣的功夫。

    正忍著痛嘶之聲,慢慢爬起身來,偷偷地按揉探試自己的手腕,腿上,腰上各處,卻又見范垣冷不丁地起身坐在了床邊。

    琉璃望著他沉默微冷的背影,定了定神,便停了手,只叫道:“師兄?”

    范垣不睬,置若罔聞似的。

    琉璃想了想,又慢慢蹭到他身后,悄悄地問道:“師兄,你又怎么了?”

    仗著夜色遮著臉,范垣冷冷地說道:“我知道你喜歡他,若不喜歡,又怎么會那么著急嫁給他?!?/br>
    琉璃一怔。

    范垣又道:“我當(dāng)然也不如他,就算他死了,我也始終……”

    話音未落,一只柔軟的手攀上來,輕輕地捂住了他的嘴。

    只聽琉璃在耳畔道:“師兄是在吃醋嗎?”

    范垣正有些愣怔,琉璃又道:“先帝已經(jīng)去了這多年了,怎么你還老提過去的事,其實你說的沒錯,我當(dāng)然喜歡先帝,若當(dāng)初不是動了心,自然也不會嫁給他。”

    范垣一邊聽著她的話,一邊覺著有只手緊緊捏著他的心,從里頭擰出些又苦又酸的汁子來。

    正想叫琉璃不要再說了,只聽琉璃繼續(xù)又說:“我不僅喜歡他,還敬畏他,他畢竟是皇上,我喜歡乃至敬畏,伺候皇上,都是本分,那時候你叫我嫁給我,我不肯,因為我要恪守本分,不能做對不起先帝,對不起儆兒的事,但……”

    范垣道:“你終究做了,覺著對不起他們嗎?”

    琉璃說道:“但是……我已經(jīng)死了呀?!?/br>
    范垣一震。驀地轉(zhuǎn)頭看向琉璃,此刻眼睛適應(yīng)了屋內(nèi)的黑暗,借著外間朦朧的燭光,范垣望見面前少女的臉龐,在這張純真可人的臉上,浮現(xiàn)琉璃的嫵媚嬌嗔,令他恍惚。

    “你、你是什么意思?”向來睿智聰明如他,一時竟也反應(yīng)不過來了。

    琉璃半跪起來,從后面將范垣抱住:“師兄,我已經(jīng)死過一回了,也算是盡了對先帝的本分,現(xiàn)在的我,只想、只想跟師兄……好好的、好好的一起活?!?/br>
    以前若不知道范垣對自己的心意、以及那些種種明里暗里保護扶持的行事,倒也罷了。若不知那些,只記恨著范垣殺死了自己的話,兩個人也許又會成為仇人甚至陌路人。

    但幸而老天也對他們心存慈憫。

    此刻,范垣滿心震顫:“你、是說真的?”

    琉璃撫過他的臉,此時此刻她突然很想看見范垣的臉,把這張她曾經(jīng)又愛又恨的臉看個明白。

    琉璃道:“當(dāng)然是真的?!?/br>
    “那……”范垣剛開口,就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忙又打住,輕咳了聲,才問:“那你、你喜不喜歡我?”

    琉璃并沒有立刻回答,在她沉默的時候,范垣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好像一個驚慌失措的人,卻無路可逃。

    終于,琉璃道:“我也不知道喜不喜歡?!?/br>
    范垣的心一涼,仿佛整個人都窒息了。

    琉璃又道:“只是,當(dāng)初我在書房外偷聽見爹要把我許給你的時候,我……我心里竟然很喜歡的?!?/br>
    范垣只覺得四肢百骸嗖地一陣酸麻,琉璃凝視著他,問道:“師兄,你說這算不算是喜歡?”

    范垣突然感激此刻燈火未亮,不然的話,琉璃也許會看見他的雙眼之中有異樣的水光。

    心情太過激蕩,以至于他竟無法回答。

    琉璃也沒有再說話,只是伏在他的背上,閉了雙眼。這一會兒,就好像又回到少女時代,在陳家的小院里,她望著那個臉色冷峻的少年,心里卻有種奇異的憐憫……跟一股無可名狀的,自然而然的小小的歡喜。

    良久,范垣一動,回過身來。

    兩人面面相對,彼此只能看清楚對方朦朧的眉目。

    范垣問道:“方才,我一時忘情,是不是傷著你了?”

    琉璃道:“沒有,只是有些疼罷了?!?/br>
    “讓我看看才好。”范垣清醒過來,心里不安,才要叫人進來點燈,琉璃拉住他:“師兄別去?!?/br>
    范垣回頭看她,只聽琉璃小聲說道:“如果點了燈,你又不自在了怎么辦?!?/br>
    范垣起初不解,反應(yīng)了一大會兒,才道:“你、你是說……”

    琉璃低著頭,過了會兒,才跪坐起身,在他臉頰上輕輕地親了下。

    范垣呆看著她許久,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用意:“師妹?”

    琉璃哼了聲,低低地又說道:“只是你別再像是方才那樣了,別再弄疼我,又沒有人跟你搶。急些什么?!?/br>
    這一句再簡單不過的話,卻如同世間最動聽的情話一樣,范垣的手竟有些微微地發(fā)麻,似乎渾身的力氣都在此刻消散,但同時又有無限的新的涌了出來,他握住琉璃的肩,將人緩緩壓下。

    琉璃畢竟有些羞怯,悄然把臉往旁邊轉(zhuǎn)開,感覺范垣撫著臉龐,綿密濕潤的吻如雨點般輕輕灑落,這次果然是極盡溫柔。

    第77章 相愛

    且說范垣聽了琉璃的話,這才寬神解意。

    因為條件特殊,范垣且是新手,其中到底有些手足無措,尷尬窘迫之時,幸而兩人情意纏綿,卻自有一番難以盡述的樂趣。

    次日早上,日上三竿。馮夫人吃了早飯,跟女眷們閑話了半晌,突然想起一早上不見琉璃,便問起來。

    曹氏說道:“早上四房來人告訴,說是四奶奶身上欠安,稍后再來給您請安。”

    馮夫人詫異:“怎么,純兒病了?請了大夫沒有?”

    曹氏道:“我也是這么說的,只是那丫頭說沒什么大礙,不必請大夫……”

    曹氏還未說完,三太太羅氏插嘴道:“叫我看,倒是請大夫來瞧過了放心,四奶奶到底不比咱們,身子當(dāng)然格外嬌貴些,可不能太大意了?!?/br>
    曹氏笑道:“你倒是嘴快的很,我還沒說呢,我也是存著大意不得的心,所以早派了人去了,這會兒只怕該看過了。”

    羅氏咳嗽了聲,道:“還是二太太想的周到,倒是我白多嘴了?!?/br>
    正說到這里,外頭有個丫頭進來,轉(zhuǎn)到曹氏身旁,低語了一句。

    曹氏悄然退了出來,卻見一個婆子站在門外,垂頭說道:“稟告二太太,請來的大夫已經(jīng)給四太太看過了,說是沒什么大礙,也不是什么癥候,只是有些氣虛體弱而已?!?/br>
    曹氏點點頭,便叫那婆子退了。當(dāng)即進了里間,把婆子的話轉(zhuǎn)告給了馮夫人,讓她放心。

    馮夫人念了聲佛:“你盡心了,既然看過了沒事兒就好。”

    羅氏聽見了,因又笑起來:“瞧瞧,這純兒到底比我們尊貴些,什么癥候都沒有,居然就臥床不起了,莫非并不是真的有病,而是……”

    才說到這里,便瞧見馮夫人肅然的眼神。羅氏忙低下頭去。

    曹氏笑道:“寧肯是虛驚一場呢,純兒畢竟年紀(jì)小些,我們倒要多體恤疼顧她些才好?!?/br>
    馮夫人拈著佛珠,含笑點頭。羅氏跟長房的程氏見狀,只得都也笑著奉承些動聽順耳的話。

    不多會兒,大房跟三房太太起身告辭。

    程羅兩人便一起離開了大房,待出了院子,羅氏回頭看看,忍不住說道:“二太太又留下了,倒不知她是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多要緊事單獨告訴夫人呢,還是故意討好逢迎呢?!?/br>
    程氏也淡淡地哼了聲道:“這正是她會做人的地方,最懂討好夫人了,要不然,四房那里純兒還沒怎么著,她就巴巴地派大夫去瞧了。所以在夫人跟前兒只她一個是好人,我們都是不上臺面的?!?/br>
    羅氏笑道:“我也就罷了,實在不敢說什么,明明大太太比她強一萬倍,怎么就偏……”

    程氏搖了搖頭,頹然道:“這個還用說么?誰叫我們大爺不是從夫人肚子里爬出來的,當(dāng)然比不上。”

    羅氏嘆了口氣:“偏偏現(xiàn)在四房奶奶居然也是夫人那邊的親戚,這幸而這位不是個有心計的,不然的話她們聯(lián)起手來欺壓,我們越發(fā)活不過來了?!?/br>
    程氏聽了這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羅氏道:“大太太覺著我說的不對?”

    “你怎么知道純兒不是個有心計的?”程夫人問道。

    羅夫人見問的蹊蹺,回答道:“這個還用問么?她原本就癡癡傻傻的,后來才給御醫(yī)治好了的呀?難道還能聰明到哪里去?”

    程氏冷笑了聲:“連你都能看走了眼,還敢說她癡傻呢?!?/br>
    羅夫人十分震驚,忙問:“這是怎么說的?我竟不懂?!?/br>
    程氏道:“你也不想想,御醫(yī)的醫(yī)術(shù)自然是高明的,只不過,任憑他多高明,難道就能把一個癡兒在短短數(shù)月內(nèi)治的如同尋常人?至少我從未聽說過此事。叫我看,這純兒之前也并不是真的呆傻,你以為她是呆傻,只怕反被她玩得團團轉(zhuǎn)呢?!?/br>
    羅氏瞠目結(jié)舌,卻又不信:“這可奇了,如果她并不呆傻,好端端地裝成個呆傻的模樣是什么意思?還有,若她是個好的,那次進宮面圣,又為什么直挺挺地不去跪拜?難道不怕皇上降罪?”

    程夫人不語,過了半晌,才小聲道:“她的心思,我們怎么知道,只是你不想想,老四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如果真是個沒心機的蠢貨,老四難道能看在眼里,還非得娶她不可?”

    羅氏聽了,得意洋洋道:“可巧我先前也想過此事,只怕四爺并不是因為愛她才娶了的,畢竟四爺跟夫人向來有心結(jié),純兒又是夫人的娘家人,所以……”

    程夫人若有所思:“他還能這樣?等等,他雖然官做的最大,在家里卻也向來恭順,就算跟夫人不對,難道就敢用純兒挾制夫人不成?怕是不至于。若說是要利用娶純兒來示好,倒是比那個能說的通。”

    羅氏給她說的沒了主意,情急之下,便把昨兒去四房里,聽琉璃說沒給溫養(yǎng)謙求下官來的那件告訴了程夫人,只是半句沒提自己給丈夫求官之事。

    羅氏解釋道:“倘若她是個有心機的,又倘若四爺是娶了她為討好夫人的,那么不管怎么樣,四爺都會答應(yīng)提拔那溫養(yǎng)謙,怎么反斥了她一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