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本以為她怎么也是打小在皇宮長起來的人,宮里宵禁前總會回來,黃昏時他便擱下了政務(wù),去玉漱宮等著,卻不想過了一更還見不著人,挨著挨著,便到了宮禁的時辰,即便知她身旁有暗衛(wèi)跟著,不會出事,卻還是掛念,特地吩咐了守衛(wèi),若她回來,便破例開偏門讓她進(jìn)宮,更不想他一等便是一晚上,幸虧今天是休沐,不必上朝,不待雞鳴破曉便換了常服出來尋她,也是急迷糊了,記得換衣裳,身旁竟一個人也沒想起來帶,自己一處處挨著尋了大半日,日落西山時才找到她。 原本今天的打算是早早把政務(wù)處理完,還能趕上阿斐和阿棠的婚宴,結(jié)果沒成想鬧了這么一出,婚宴沒去成不說,從昨晚到今天堆下來的案牘,都能把他埋起來了。 這姑娘不領(lǐng)情也就罷了,抱怨的話反倒扣了一籮筐。 江涵轉(zhuǎn)頭,看著她吧啦不停的小嘴兒,雙眸微瞇,威脅道:“再嘟囔,回去就把你的點心全吃光?!?/br> 柔伽愣住,看了他半晌,突然嘴巴一扁,含淚嚷道:“你果然在欺負(fù)我!我那么遠(yuǎn)到你這里來,你就是仗著沒人給我撐腰——” 江涵沒想她會是這般反應(yīng),慌了神,一時停住,兩手不知往哪放,腦子一熱,索性摟住她,拍了拍她的背,連聲哄道:“好好好,我的錯,我錯了,所有點心都是你的,好不好?” 柔伽這才停?。骸熬褪恰!?/br> 江涵點頭,一邊去拍她的背,手卻突然一頓。她這話說的,怎么跟遠(yuǎn)嫁到夫家還受了氣的小媳婦兒似的? 不管了,反正能哄好就對了。 江涵理理她被風(fēng)拂亂的發(fā),道:“好了,回去吧。” 第111章 夜色漸深, 成斐還在堂中答謝賓客,猶然未歸,蘇閬坐在榻邊等著, 時間久了, 有些無聊,透過華勝珠簾, 抬眼去瞧新房中的布置。 不過幾日功夫,那么多繁文縟禮, 竟然就這么過來了, 自己都沒費(fèi)什么心, 成斐把一切都安排的有條不紊,就連婚房也以椒泥新涂了墻壁,滿室芳馥。 復(fù)帳四角流蘇安靜垂著, 長案上瓜果豐盈,四方窗牖都貼上了大紅的雙喜,那晚沒有的,他都給她補(bǔ)全了, 成斐在人前出挑了這么多年,此生頭一次真心誠意的做了一回高調(diào)的事,恨不得把這里的每一寸空氣都塞滿大婚的歡喜才好, 在衍州時和他已經(jīng)有了夫妻之實,從沒想過今日之況,那些意外而感動的圓滿還是緩緩漾滿了心頭,自然不是為著這些場面, 而是把滿滿的情意捧到她面前的,是自己的夫君。 外頭觥籌交錯的聲音終于開始散去,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與外室相隔的那道珠簾傳來被撥開的珠玉聲響,蘇閬循聲望去,目光一定,成斐回來了。 兩人隔著幾步之遙,片刻的對望后,成斐走到她近前,挨著她坐了下來,抬手,撥開了她遮面的華勝。 成斐身上喜服一絲不亂,卻帶了微甜的酒氣,看向她時雙目略含低迷,像是已經(jīng)薄醉。 蘇閬喚了句:“阿斐?!?/br> 成斐低低嗯了一聲,手指滑過她的臉,執(zhí)起她的下巴,便親了上去。 蘇閬的唇瓣被涼涼軟軟的覆住,周身被熟悉的氣息包圍,心房怦然一跳,閉上眼睛,雙手攀住了他的肩。 成斐的呼吸變得急促,親著她的力氣也加重了,攬著她便要往榻上倒,蘇閬微怔,忙睜開眼去推他,發(fā)間步搖釵飾搖晃,撞的叮當(dāng)幾聲清響,成斐動作遽然停下,托住了她的腰,蘇閬噗嗤笑了,提醒道:“鳳冠還沒摘呢?!?/br> 成斐也是聽見聲音才想起這回事來,怕躺下去硌著她,停住了。 他扶她坐起身,一件件摘下她戴著的簪珥,直到長發(fā)順于背后,眸色才又放肆的洶涌起來,一把攬過她,放倒在了榻上。 錦衾柔軟,暖玉在懷,幾令人無法把持,才壓制下去的酒氣愈發(fā)上涌,成斐不斷吻她,陷于她發(fā)間的手騰出來,扯落了帳子。 也不知他是不是飲多了酒的緣故,起初還只是撫卷流連,到了后頭,卻越來越兇,要把身下的人揉進(jìn)自己骨血似的,幾乎不是蘇閬能承受的程度了,好容易才從他的深吻中逃出來:“唔,阿斐……” 成斐扣著她的手,一邊去吻她的耳垂:“夫人喊我什么?” 蘇閬額上汗光點點,眉間顰蹙,含混著唔了一聲:“夫君……” “乖?!背伸秤H著她,輕輕道。 低醇的嗓音傳進(jìn)耳中,身子先酥了半邊,討?zhàn)埖脑捑拱雮€也說不出了,索性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任他愛.撫伐略. 二更已過,帳中將將安靜下來,成斐抱著已經(jīng)快軟成一灘水的蘇閬去清洗了下身子,才又回到榻上,掩實被衾,摟著她入了眠。 . . . 新婦過門,翌日一早須早起拜翁姑,祭宗祠,托成斐的福,蘇閬睡得極沉,第二天隱約聽見外頭仆婦叫門,一下便清醒了,掀被便坐了起來。 時辰可別晚了吧,都是成斐害的,昨晚那么能折騰! 蘇閬暗暗叫苦,抬手往身側(cè)拍:“喂……”手落下去,卻撲了個空。 低頭定睛去瞧,才發(fā)現(xiàn)成斐已經(jīng)起身了,不在榻上。 這家伙,醒了竟然也不叫她。 趕忙起身,要叫仆婦進(jìn)來梳洗時,內(nèi)室珠簾突然被撩開,成斐的聲音傳至耳中:“醒了?” 蘇閬抬頭,見他已經(jīng)著裝齊整,神采奕奕地朝自己走過來,坐在榻邊幫她穿衣,蘇閬邊順著頭發(fā)邊問他:“什么時辰了?可晚了么?” “不忙,天才將明,”成斐給她系上衣帶,“見你睡得香,便沒喊醒你。” 蘇閬松了口氣:“我還以為睡過頭了?!?/br> 成斐一笑,俯身去拿榻邊的鞋:“沒有,惦記著今早的事,昨晚特地歇的早了些,怎會睡過。” 蘇閬:“……” 特地……歇的早了些? 他怎么好意思說? 暗忖間,成斐已經(jīng)給她穿好衣裳,喚丫鬟進(jìn)門侍她梳洗,待丫鬟給她順了發(fā),拿起釵飾綰髻時,成斐上前,將那支發(fā)釵接了過來,道:“我來吧。” 丫鬟一愣,見成斐已經(jīng)拿起了臺上玉梳,睜大眼睛,默默退到了一邊。 蘇閬看著鏡中自己的長發(fā)被他簪起,綰成一個端莊秀麗的發(fā)式,不覺微微笑了。 在衍州的半個月,都是他給自己梳頭,手法已經(jīng)練得很嫻熟。 成斐放下發(fā)梳,矮身在她耳邊道:“飯菜就在外頭,咱們吃過便可以去拜見父親母親了?!?/br> . . . 成母和成相皆是隨和可親的人,且成斐是家中獨子,沒有妯娌,也無姨娘,倒省了不少周折,蘇閬和成斐進(jìn)入廳堂,依禮給二老奉茶,成母雖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不排斥蘇閬,卻也知她自小習(xí)武,也曾上陣拼殺,原本還存了點憂慮在里頭,今日見蘇閬舉止得體,進(jìn)退得宜,無絲毫不妥之處,樣貌亦是可人,不覺添了許多好感,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一會子的話,又覺新婦談吐大方,也了無那虛與委蛇之態(tài),寬下心來,讓成斐帶她前往宗祠拜謁。 一切都進(jìn)行的很順利,拜過先祖后,蘇閬和成斐同乘一輛馬車,沿路回往府中。 馬車行的又快又穩(wěn),蘇閬戴著的琉璃懸珥在臉側(cè)微微晃動,成斐原本只是瞧著她的側(cè)顏,目光不知怎的就被這簪珥給吸了去,襯著她領(lǐng)后露出的一段月牙似的玉白修頸,光輝清麗,不覺癡了神。 蘇閬察覺到他的視線,轉(zhuǎn)過臉去,見他以肘撐著車壁,手支額角,正含笑看著自己,神思也不知飄到哪里去了,忍笑伸手在他額上一點:“回神了,想什么呢?” 成斐恍然收回眼,卻突然上前,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道:“想我這樣有福氣,娶了阿棠做夫人?!?/br> 蘇閬噗嗤笑了,推了他一把:“嘴上跟抹了蜜似的?!眳s被成斐抓住手,順勢拉進(jìn)了懷里,下巴挨著她的發(fā),溫聲道:“也小半日了,若累,就靠著我歇一會兒?!?/br> 蘇閬本沒覺得疲倦,可挨在他肩上還挺舒服的,索性就不起來了,斜倚著他閉上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路途行至一半時,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蘇閬沒防備,身子前傾了一下,被成斐扶住,抬眼道:“怎么了?” 成斐松開握著她肩膀的手:“我去看看。” 尚書臺的屬官站在車下,見他出來,行禮道:“大人,多羅來朝,皇上著屬下來請大人前往接待。” 成斐神色微凝,這兩日心思都撲在阿棠身上,不想多羅來使這樣快就到了。 藩屬小國前來朝拜,原本交予禮部便是,只因現(xiàn)在來的是多羅,涉及當(dāng)年事,他就不得不去一趟了。 成斐頷首:“稍等?!?/br> 他回身至車前,掀開簾子朝蘇閬道:“阿棠,我朝中臨時有些事情,先行一步,你且回家,”他略一思量,“我約摸晚上回去?!?/br> 蘇閬身形一動,意外道:“都要中午了,來不及吃飯了么?” 成斐道:“唔,給我留著晚膳吧,我回來吃?!彼f著,沖她一彎唇角,放下了車簾,又去前面馬車,和成相說了幾句,才回身至屬官近前:“走吧。” . . . 成斐才行至宮門,正待進(jìn)去,突然聽到有人遙遙喚他:“阿斐——” 成斐停住,轉(zhuǎn)過身去:“二哥?!?/br> 蘇城驅(qū)馬而至,落地將韁繩交到守衛(wèi)手中,上前訝異道:“昨日剛成婚,怎么今天又到這兒來了?” “原本才帶著阿棠拜完宗祠,多羅來朝,有些事情要處理,我便來了?!?/br> 蘇城挑眉:“這樣忙的嗎?” 成斐笑道:“此番尚可,今晚便能回去,斷不會讓阿棠等久了。” 蘇城聞言,也笑了:“那便好?!?/br> 兩人說著,邊進(jìn)了宮中,成斐見蘇城今日頗有神采飛揚(yáng)之色,興味道:“二哥今日心情不錯,是碰上什么喜事了么?” 蘇城一笑,離的他近了些,“阿斐果然會察言觀色,”他原本想擺個煞有介事的模樣,卻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壓低的聲音都掩不住其間興奮之意,“父親準(zhǔn)我和蕎蕎在一處了!” 成斐恍然:“果然是喜事,恭喜二哥,”他含笑道,“今早吃飯時還和阿棠商量著,待明日我?guī)亻T,便把認(rèn)蕎蕎做義妹的事辦了,卻不想二哥這么快就說服了岳父?!?/br> 蘇城道:“阿斐不知,你倆在衍州的那段時日,父親知道了去年蕎蕎把施計留下張生罪證的那件事后,對她便有改觀,有意讓她學(xué)著處理府中雜事,那丫頭本就能立的起來,不過年齡小了些,阿棠又寵著她,才成日跟長不大似的,昨日王管家在父親跟前夸蕎蕎辦事細(xì)致沉穩(wěn),我上前央告,原本只是想著,讓父親能松些口便好,沒曾想他竟真的應(yīng)了?!?/br> 成斐笑道:“那我和阿棠便等著喝二哥的喜酒了?” 蘇城滿口答應(yīng):“那是自然,不過說起來,”他眼中忽而帶了捉狹的笑意,“阿斐若認(rèn)了蕎蕎做義妹,咱倆誰算誰的妹夫?” 不待成斐應(yīng)聲,他已嘿然自答道:“我長你兩歲,仍是你算我的。” 成斐笑著應(yīng)了,抬起頭來,遠(yuǎn)遠(yuǎn)已經(jīng)能看到通往甘露殿的那道長階,又道:“二哥此行,可也是奉召而來?” 蘇城頷首:“是了,只是并未說明所為何事?!?/br> 成斐順目一笑:“想必…會是項重任呢?!?/br> 第112章 多羅此次來朝與往年有些不同, 除卻足例貢品,另帶來了寶馬百匹,美女綾羅, 奉入京中, 多羅可汗也親自進(jìn)宮,拜會大陳皇帝。 原本藩屬國王, 除卻新可汗上任和兩國重事,五歲一次也就是了, 可距他上次親自拜見尚不過三年, 按理講本沒必要走這一趟, 朝官們紛紛猜測,估計是多羅有求于大陳,此次朝貢才鄭重盛大的幾乎異常。 第三日的午后, 江涵在在木蘭宮設(shè)宴招待可汗和來使,雖是藩屬朝貢,可汗躬親赴宴,陳中一眾皇親國戚, 公侯高臣都在宴饗之列,江涵尚未立后,后妃也不過七八之?dāng)?shù), 皆位分不高,上不得殿,便只在御座東側(cè)添置一位,為太后之座, 太后久不理事,因江涵之請,今日也到了殿中。 時辰將至,赴宴之人都來齊了,按次落座,朝臣位在御座西側(cè),以成相為首,蘇嵃和成斐相鄰其后,王侯坐于太后下首的東側(cè),只是到了此時,挨著太后的第一個位子還是空的。 成斐抬首,遙遙向后望去,發(fā)現(xiàn)蘇城也不在殿上。 絲竹奏起時,門外朝靴蹬蹬踏地的聲音傳來,襄南候一如往常,姍姍來遲,昂首闊步地進(jìn)了殿中,朝江涵行禮:“臣有事耽擱了,是以慢了時辰,還望皇上恕罪?!?/br> 殿中人聲一時寂寂,江涵略一頷首,允他入座,戚覃轉(zhuǎn)身,坐到了與太后相鄰的那個座位上。 李伯鐘在側(cè)向江涵道:“皇上,多羅可汗已來了,現(xiàn)下正在殿外等候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