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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一半在線閱讀 - 第3節(jié)

第3節(jié)

    “我笨?”

    周錦城邊說邊伸手去揉了一把傻子白生生的耳垂,本意是叫他疼一下。可手碰上去卻只覺得綿軟,沒下得去力氣,最后只揉了揉,癢的阮唐直躲。

    周錦城偏不叫他躲,兩個人力氣懸殊,看著像在打鬧,其實(shí)是阮唐被周錦城牢牢壓制著。

    周錦城為了逗弄他,才時不時放松力氣讓他掙扎一下。

    “哥哥……哥哥……”

    阮唐笑的直喘,又很沒辦法一樣地看著周錦城,眼里有些求饒的意思,還有點(diǎn)什么東西,讓周錦城的動作一頓。

    他想起了周錦重,繼母進(jìn)門后六個月生下的弟弟。

    今年九歲了,但沒跟他說過幾句話。只有逢年過節(jié),四個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時,偶爾會被周錦城逮住他這樣偷看自己。

    是一種對于兄長天性使然的崇拜和畏懼,想靠近,又有些害怕。

    周錦城也才十七,他這時初初褪下些少年人的稚氣,卻早就已經(jīng)開始了習(xí)慣關(guān)系錯亂、漠視血親的生活。

    “哥哥要看書了么?”

    阮唐從周錦城松開了的雙臂中躲出去,但沒跑遠(yuǎn),只隔了一步的距離,對周錦城道。

    周錦城問他:“傻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阮唐理所當(dāng)然地說:“知道呀,以前叫阮唐,安大爺說以后改了,叫周唐?!?/br>
    周錦城嗯了一聲。

    還是把這傻子留下吧。

    買已經(jīng)買了,自己不要,退回去周安能拿他干什么呢?看他那樣子,重活兒是做不了的,腦袋還不精明,更做不來細(xì)活。

    周錦城習(xí)慣了什么事都自己做,阮唐一來沒意識,二來周錦城也不給他指活兒。

    他安安靜靜看著書,沒多一會兒,就見小傻子站著彎下腰來,趴在書案上睡著了。

    周錦城看了一眼,這人睡的姿勢那樣奇怪,偏還睡得那么香。兩個臉蛋發(fā)紅,嘴微微嘟著,小巧的鼻尖沁出一滴汗珠,呼吸悠長,輕易叫不醒的樣子。

    這邊書房建在樹蔭里,很陰涼,因而人不覺得燥熱,倒是舒服了小傻子。

    周錦城顧自看書,算著時辰,再過差不多兩盞茶時間,睡著的阮唐兩膝一軟,驚了一跳醒了,起來時看見周錦城剛從他身后過去。

    阮唐一手揉眼睛一邊走過去,要接過周錦城手里的茶壺替他倒水。

    周錦城便給了他。阮唐一面倒,倒完了遞給周錦城喝,眼巴巴看他喝了兩口,就開了口:“我也想喝?!?/br>
    “自己再去找個杯子?!?/br>
    書房沒有多余一個喝茶的茶杯,阮唐找了一圈無果,臉上還泛著剛醒的紅,眼神也沒徹底清醒,回到了周錦城身邊,“沒有……”

    “那只能直接用茶壺喝了。”周錦城道。

    阮唐有些疑惑,他以前沒這樣干過,但也沒人說過不可以這樣。

    在周錦城淡淡的眼神下,阮唐打消了心底那點(diǎn)猶豫,拎起茶壺對著壺嘴喝。

    一口還沒下肚,壺蓋就翻了出來,灑了阮唐滿前襟的茶水。

    周錦城掌不住偏頭笑了聲,阮唐再傻也知道自己被人捉弄了,卻發(fā)不出脾氣來,糯糯叫了聲:“哥哥……”

    他連點(diǎn)埋怨都沒有的叫完周錦城之后,就只手足無措地站著。一手拎著掉了蓋子的茶壺,一手在撥拉胸前的茶葉,弄得一片狼藉。

    周錦城壓抑著咳嗽了幾聲,把午后的瞌睡趕了個干凈。

    大夏天弄濕一點(diǎn)其實(shí)沒事,周錦城是這樣想的??上∩底雍芏脨巯ё约?,不依不饒跟到坐回了書案后的周錦城身邊,嘮叨個沒完沒了。

    “我想換衣服?!?/br>
    “哥哥,好涼,我要換衣服?!?/br>
    “哥哥……哥哥……”

    “哥哥帶我去換衣服?!?/br>
    周錦城一手拿書一手在他前襟摸了一把,“這都要干了?!?/br>
    “沒有干?!比钐埔荒槨拔乙∷懒恕钡捏@恐,“娘說衣服濕了會著涼,著涼就會發(fā)燒。哥哥……我怕發(fā)燒?!?/br>
    周錦城沒有辦法,只得拎著他進(jìn)了書房小小的隔間,找出一套自己的舊衣服給他,“給,換?!?/br>
    阮唐有些嫌棄,“太大了?!?/br>
    “那別換了。”周錦城作勢要收,阮唐又著急起來,拽住一截衣袖說:“我換,我換。”

    周錦城抱著胳膊站在原地看他換衣服,大概是逃荒路上真的太苦,這小孩兒身上瘦的好像能看見骨頭,肋骨根根清晰可見。

    但還是很白,白的像要反光一樣。

    阮唐用脫下來的衣服把自己的胸膛擦了好幾遍,才開始穿周錦城給他找的那一身。動作慢條斯理的,先后順序分的很清。

    周錦城發(fā)現(xiàn),只要這小傻子不說話,看著就挺像那么回事兒。

    有點(diǎn)做書童的模樣。

    長衫將將沒拖地,在阮唐腳背上掃來掃去,腰身寬了一圈,袖子放下去跟要唱戲似得。

    阮唐把他換下來的衣服疊好抱在懷里,記著一會兒要拿出去曬。

    眼下他先走到周錦城身邊,從過長的袖子里伸出手來,握住了周錦城的,像哄小孩兒一樣對周錦城說:“哥哥,別欺負(fù)我?!?/br>
    周錦城剛隨便從哪找了根腰帶,把長衫往上拽拽,給阮唐系緊,聞言道:“誰欺負(fù)傻子?”

    阮唐縮縮脖子,大眼睛忽閃忽閃,長睫毛稍微有點(diǎn)濕,說:“我不是傻……”

    話還沒說完,就被周錦城拎出了隔間,“我說是就是。”

    周錦城又叫他一聲:“小傻子?!?/br>
    阮唐沒辦法,只得隨他去叫,自己出去,走了挺遠(yuǎn)才找到太陽能曬下來的地方,把衣服鋪到了地上讓曬著。

    他蹲在原地守著衣服,沒一會兒就被大太陽烤的出了一身汗?;氐綍康臅r候,從臉到脖子都是紅的,周錦城皺起了眉頭,叫他回去洗澡,“就這幅臭汗樣子,晚上別進(jìn)我屋來睡。”

    阮唐臊眉耷臉地跟著鶯兒走了,周錦城后知后覺,自己剛才說的話怎么跟個嫌棄漢子的小媳婦兒那么像呢?

    第3章

    晚上,被打發(fā)回去洗澡的阮唐是掐著晚飯的點(diǎn)來的。他進(jìn)門時,周錦城已經(jīng)在桌前坐下,只不過還沒動筷子。

    阮唐頭發(fā)才半干,已經(jīng)束了起來,但沒挽成包子。大部分拿一根月白發(fā)帶扎在腦后,有幾縷跑到前面來垂在肩上,根根烏黑,襯的小傻子唇紅面白,似乎更好看了幾分。

    他抿嘴微微笑著湊到周錦城跟前去,見桌上還是只有一副碗筷,便問周錦城:“哥哥,沒有我的嗎?”

    周錦城道:“沒有。”

    阮唐撓撓頭,“可是鶯兒jiejie說,她帶了我的。”

    鶯兒和燕兒送了兩回飯,就知道阮唐以后是在這屋里用了。

    他太單薄,看著又太和氣,不必回下人房那邊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小廝們搶食,她倆還挺放心。

    只是有些奇怪,一向不近人情的大少爺竟然也肯發(fā)一發(fā)善心了。

    方才鶯兒帶阮唐回去,路上說了兩句閑話,道是:“晚上我多拿一副碗筷給你,總是用大少爺?shù)乃阍趺椿厥??讓安大爺聽了,非要?xùn)你?!?/br>
    眼下阮唐在桌上桌下找了一圈,均不見屬于自己的那副碗筷,笑臉上加些沮喪,“鶯兒jiejie定忘了?!?/br>
    他聲音軟的不像話,抱怨聽起來像是在撒嬌:“讓安大爺聽了,非要訓(xùn)我?!?/br>
    周錦城暫且放下剛夾起來的一片青菜,問阮唐:“你知誰是安大爺?”

    阮唐果然不知道,他就是記住了鶯兒的話,照著又說一遍罷了。

    周錦城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剛才還當(dāng)他真的知道,是有人管束著他的。

    “傻子?!敝苠\城道。

    他拿起一個碗,把下頭摞著的那個推到阮唐面前,又將手里的筷子分給他一雙。很想說句“嗟,來食”,實(shí)在太過惡劣,超過了他自己的惡劣程度,所以最后沒說。

    周錦城憋住了這個,后面就要在別的地方出點(diǎn)壞。

    他面前是一道甲魚湯,阮唐夾了一筷子,大概是做的鮮,饞嘴貓吃了一塊又一塊,把自己定的“一半”的規(guī)矩忘了個干凈。

    周錦城面上一本正經(jīng),卻很大方地把那青瓷盆往阮唐那邊推了推,還讓他舀了兩勺湯到碗里泡飯。

    他自己閑閑的戳戳米飯,再吃兩口菜,一頓飯的功夫,光看阮唐吃甲魚了。

    晚上阮唐得了周錦城準(zhǔn)許,洗漱后,沒等熄燈,就爬上了周錦城的床。同昨晚一樣,縮在他腳底,又打算那樣睡一夜。

    大少爺其實(shí)很不習(xí)慣有人在他床上,況且還是個下人。

    只不過是個長的嫩包子一樣可愛又漂亮的下人,更要緊的,是個傻子,便與別人不同些。

    不懂得諂媚,亦不會里外傳話。好逗弄,還不記仇。

    他從床邊的立柜里取出一床小被子與一個軟枕,扔到床靠墻的最里邊,道:“那兒去睡,別躺人腳下礙事?!?/br>
    阮唐忙不迭跟只小狗一樣地爬過去,軟枕抱在懷里,小被子蓋到肩上,眼巴巴地看著周錦城:“哥哥也睡吧。”

    周錦城挑挑眉,平躺下以后,目不斜視地警告了他一句:“晚上不準(zhǔn)亂動。”

    “我記住了?!比钐凭退闼诶镱^,地方寬敞了很多,也還是把自己蜷起來,只占一點(diǎn)點(diǎn)地方。眼睛閉上了,又喃喃叫了聲:“哥哥。”

    不是要喊周錦城有什么話說,就是那么輕輕叫了聲。

    周錦城也沒應(yīng)聲,如錦似緞的月光照在青瓦上,又照回屋里,他想起一句形容兄弟間的俗語,叫“抵足聽趣話”。

    只不過阮唐離他那樣遠(yuǎn),伸展一臂都夠不著,更談不上“抵足”二字。

    亦無甚趣話,只有他等著的一個遲來的阮唐出丑。

    周錦城等了小半夜,床里頭的阮唐早睡的呼吸悠長了,都沒等到小傻子被甲魚的燥熱憋起來。

    只是第二天晨起,阮唐跟他一前一后地坐起來,鼻孔里倏地流出了兩道鼻血。

    阮唐被周錦城以掐著下巴仰起頭的姿勢拎下了床,自己跑了兩步出去止血洗臉,剩下周錦城一個人站在床邊,看褥子上那幾滴鮮紅的血滴。

    這小孩兒太小了,還不會像大人一樣對甲魚湯有什么反應(yīng),更不會因此而出丑,倒是最后賠上了周錦城他娘留下的一床被單。

    是他自己不地道,周錦城想了又想,最后只得生吞了這口悶氣。

    上午在書房時,對阮唐便沒什么好態(tài)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