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蘇輕鳶終于不鬧了,卻驚恐地盯著小李子,一臉警惕。 念姑姑強行將蘇輕鳶拽了起來,拉回正題:“陸離希望你死,你應該怎么辦?” 蘇輕鳶迷茫地仰起頭來看著她,許久才道:“他沒有‘希望’我死,他說我‘已經(jīng)’死了?!?/br> “對,他說你已經(jīng)死了,所以你應該怎么辦?”念姑姑順著她的話,循循善誘。 蘇輕鳶苦惱地皺緊了眉頭,忽然翻身從枕下摸出一支簪子來,對準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刺了下去。 “鳶兒不要——”小李子大驚失色,忙撲過來攔阻,卻還是遲了一步。 尖銳的銀簪刺進去足有一寸多深,觸目驚心。 小李子呆住了,怔怔地在床沿上跪了許久。 這時念姑姑已沖了過來,毫不猶豫地抓著蘇輕鳶的手,將銀簪拔了出來。 幸運的是,傷處雖然在流血,但不是那種大量鮮血噴涌而出的情況。 “萬幸,沒有傷到要害……”小李子松了一口氣,從床沿上滑了下去。 念姑姑冷笑著,揚起巴掌重重地扇在了蘇輕鳶的臉上:“為了一個野男人尋死覓活,你還真不嫌丟人!” 蘇輕鳶仰起頭,依舊懵懂地看著她:“你說他是我的兒子,那我就是他娘了……兒子說我死了,我卻沒有死,他豈不是會很丟臉?雖然我已經(jīng)不記得他了,但我不能讓他丟臉……” 念姑姑黑著臉盯了蘇輕鳶很久,終于嘆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盒藥膏來,念念有詞地幫她涂了傷處。 這時她自己被蘇輕鳶咬傷的地方也已經(jīng)不再流血了。她胡亂地挖了一點藥膏涂上,把剩下的丟給了小李子:“治一下傷吧?!?/br> 小李子跪地垂首道:“未得太后允準,奴才不敢治傷。” 念姑姑發(fā)出一聲嘲諷的冷笑:“這會兒又是‘太后’了?你剛剛喊她什么?” 小李子低垂了頭,不敢答話。 念姑姑抬腳將他踹到一旁,冷笑著:“一條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騸狗,寸功未立,倒學會給自己換主人了!你也不想想,等她清醒過來,第一個想殺的人會是誰!” “奴才不敢背主?!毙±钭踊琶殿^,一臉惶恐。 念姑姑的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已經(jīng)不適合當這份差事了。從現(xiàn)在起你滾回去,換你師兄來!” 小李子臉色大變:“不……奴才知錯,請姑姑再給我一次機會!” 念姑姑的臉色更加難看:“怎么,舍不得她?你該不會以為睡過她就是她的人了吧?你應該很清楚修習媚術的規(guī)矩……” “奴才不敢逾矩,只是……太后此時的狀態(tài),不適合換人?!毙±钭悠疵念^,額角很快就腫了起來。 蘇輕鳶跳下床,走到小李子身旁蹲了下來,伸出手墊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小李子再次磕下頭去的時候,額頭觸到了蘇輕鳶的手。他愣了一下,抬起頭來。 念姑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忽然笑了:“鳶兒,你是不是真的不記得陸離了?” “陸離是什么?好吃嗎?”蘇輕鳶依舊一臉茫然。 念姑姑瞇著眼睛,笑得很愉快:“不好吃。他是個人——你先前說過一定會殺了他的。” “我為什么要殺他?他是壞人嗎?”蘇輕鳶歪著腦袋,認真地反問。 念姑姑走過來,向她伸出了手:“不錯,他是壞人。你沒有做錯過任何事,他卻折磨你、欺辱你,現(xiàn)在還想殺了你。你先前是十分恨他的,現(xiàn)在怎么忘了呢?” “我沒有忘!”蘇輕鳶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有些不樂意了。 念姑姑終于抓住了她的手:“是,你沒有忘?,F(xiàn)在我來教你對付他,你一定要用心學?!?/br> “可你也是壞人啊,你還打我呢!”蘇輕鳶甩開她的手,憤怒地道。 念姑姑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又恢復了笑容:“你不是餓了么?我叫人準備了你愛吃的飯菜和點心,現(xiàn)在要不要?” “要!”蘇輕鳶立刻興奮起來。 這時,房門忽然響了兩下,一個小太監(jiān)的聲音在外面急急地道:“皇上即刻要到地牢來,請姑姑快些準備!” 念姑姑微微一驚,立刻快步走了出去。 蘇輕鳶想也沒想,拔腿便追。 念姑姑立刻站定腳步,沉下了臉:“你跟著做什么?” “我餓了!”蘇輕鳶理直氣壯。 念姑姑的臉色緩和了幾分:“小李子會留下來服侍你吃飯,你不必跟著我。還有,若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出這道門!” “為什么?”蘇輕鳶不服氣。 但念姑姑已經(jīng)不肯回答她,打開房門急沖沖地走了。 蘇輕鳶想要追出去,小李子卻在后面拉住了她:“太后請留步——不要惹姑姑生氣?!?/br> “可是,我想出去玩!我一點都不喜歡呆在這里!”蘇輕鳶立刻哭鬧起來。 “您出不去的?!毙±钭拥拖骂^,目光黯淡。 蘇輕鳶鬧得越來越厲害。抓扯撕咬已經(jīng)不解氣,她又隨手抓起桌上的花瓶、茶盤、鏡子、架屏之類的東西,沒頭沒臉地往小李子的頭上、身上招呼了過去。 精致的房間很快便只剩了一片狼藉。 小李子一次也沒有躲閃,任由那些東西把他砸得遍體鱗傷。 蘇輕鳶終于累了,靠在床邊“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小李子抹了一把額頭上流下來的血,黯然開口:“太后請息怒,鳳體為重?!?/br> 蘇輕鳶抱著肚子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莫名其妙地掉起了眼淚。 她只知自己生氣傷心,卻不知道這是什么緣故。 眼前這個怪人很討厭,剛剛出去的那個女人似乎更加討厭。蘇輕鳶很想離開這個地方,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 一個小太監(jiān)提了食盒進來,小李子忙伸手接過。 房門又從外面鎖上了。 小李子默默地把食盒里的飯菜和點心取出來擺到桌上,然后小心地把椅子扶正:“太后,請用膳。” “我忽然不想吃了,你替我吃了吧!”蘇輕鳶悶悶地道。 小李子果真拿起筷子,每樣菜都吃了一口,然后垂首站到了旁邊:“沒有毒,請?zhí)蠓判??!?/br> 蘇輕鳶忽然跳了起來,沖過來“啪啪”賞了他兩巴掌:“誰讓你搶我的飯吃?!” 小李子沒有說話,默默地在一旁跪了下來。 蘇輕鳶忿忿地坐下,看著那一桌色香味俱佳的飯菜,卻沒有什么胃口。 她的心里有些詫異。 莫名地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到底應該什么樣,她卻又說不上來。 飯菜勉強吃了幾口,她便放下筷子,站了起來。 那扇房門,她已經(jīng)看不順眼很久了。 外面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吸引著她,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 陸離帶著小路子,在一眾宮女太監(jiān)的簇擁下,出現(xiàn)在了地牢的門口。 他一直知道有這么一個地方,卻并不太想把它利用起來,直到蘇輕鳶把念姑姑關到了這里。 事實上,陸離也不知道自己今日為什么要到這里來?;蛟S是因為實在無事可做了吧。 把念姑姑關進來之后,他的阿鳶沒有來得及處置就出事了,于是念姑姑和當初那件咒術的案子一起被遺忘了。 可是陸離不會忘。 借著那件案子的由頭,他已經(jīng)把朝中那些陽奉陰違兩面三刀的墻頭草揪了出來。如今朝中局勢穩(wěn)定,一切看上去都很平順。 如果不是宮里空了一處地方、他的心里空了一處地方……這幾天的日子其實可以說是很平和的。 這幾日陸離反復思量,總覺得許多事都跟念姑姑有一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所以他更加不得不來了。 看到念姑姑的時候,陸離的心中隱隱地有些失望。 這個女人好端端地關在這里。當初跟她一起關進來的那幾個小太監(jiān)也都在。 一切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異樣。從地牢傳遞消息出去也不太可能。 這么說,后來的事情確實與她無關了? 雖然早已猜到這個答案,陸離的心里仍然難免焦灼。 他能想到的最后一種可能也被否決了——阿鳶到底去了哪里呢? 地牢里的念姑姑看見陸離,立刻尖叫著沖了過來,隔著鐵欄伸出手,向他怒吼。 像這些年來的每一次一樣,癲狂、憤怒、目光兇狠。 陸離卻忽然皺了皺眉頭。 他敏銳地注意到了念姑姑脖子上的那處傷痕。 那是咬傷,而且已經(jīng)涂了藥。 可是這地牢中跟她關在一處的幾個小太監(jiān)都對她畢恭畢敬,哪一個像是會咬傷她的?治傷的藥又是從何而來? 注意到了這一點之后,陸離心中驚疑,很快又發(fā)現(xiàn)了新的疑點:這個女人的衣服,似乎太干凈了些! 地牢之中雖然不算骯臟,可是念姑姑已在這里關了四五天,衣裳竟依然整潔如新,這正常嗎? 陸離的心臟“怦怦”亂跳起來。 念姑姑察覺到了陸離的目光,心下有些慌亂。 這幾分慌亂,也被陸離從她的眼睛里看了出來。 “念姑姑,我們很多年沒有好好說過話了。”陸離定了定神,平靜地開口。 念姑姑嘶吼著,拼命伸出手去:“你該死!我要殺了你——” 陸離皺了皺眉頭,卻不肯再向后退。念姑姑的手臂努力伸出去,甚至能碰到他的衣襟。 地牢中的小太監(jiān)們跪伏在地,并不過來阻攔。 當然,隔著鐵欄,陸離也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