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直到念姑姑的嗓子都快要罵得啞了,陸離才又沉聲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那么恨我,但是——不管有多恨我,你都不該對我在意的人下手?!?/br> 念姑姑并不答他的話,只管照著自己的節(jié)奏嘶喊怒罵。 陸離靜靜地站了很久,終于嘆了一口氣:“我敬重你,是因為你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幫過我兩次。如今想來,你當(dāng)時應(yīng)該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吧?我還記得,你第一次抓咬我的時候,韓嬤嬤正在絮叨一些陳年舊事,似乎無意間提到了,我其實是昭帝爺?shù)幕首??!?/br> “你該死!我遲早要吃你的rou、喝你的血……”念姑姑的咒罵還是那樣毫無新意。 陸離冷冷地看著她:“如果我沒猜錯,你恨的是我的父皇,對吧?我對陳年舊事并不感興趣,但時間已過去了這么多年,我對你的容忍已經(jīng)耗盡了。念姑姑,將來我若有恩將仇報的時候,你不要怨我?!?/br> 說完了這番話,陸離叫侍衛(wèi)打開牢門,制住了念姑姑和那幾個被關(guān)著的小太監(jiān)。 然后派了一隊侍衛(wèi)闖進(jìn)地牢,細(xì)細(xì)搜尋。 陸離自己也走了進(jìn)去,看著他們一寸一寸地敲擊、一寸一寸地挖掘。 小小的一方囚室,足足搜了一個多時辰。 一無所獲。 陸離從一開始的滿懷期待、滿心緊張,到后來只剩了滿滿的失落。 居然……猜錯了嗎? 最后一個角落搜查完畢之后,侍衛(wèi)們退了出去。 陸離低著頭慢慢地走出地牢,猶自不甘心地回頭看了兩眼。 被放回去的念姑姑依然雙手抓著鐵欄向外掙扎怒罵,小太監(jiān)們依然誠惶誠恐地跪在地上——一切都很正常。 小路子搖了搖頭,一臉不解:“怪了,今日那幫小猴兒們可真安靜,一個喊冤的都沒有!往日奴才過來的時候,他們可恨不得吵翻了天呢!” 陸離忽然頓住腳步:“把小鐘子帶出來!” 小路子忙帶著侍衛(wèi)們?nèi)マk了。 陸離走出地牢門口,等侍衛(wèi)們帶了小鐘子出來,便叫人將通往地牢的暗門關(guān)了,封死。 “安排一隊可靠的人守住這里,不許放任何人進(jìn)去。”陸離冷聲吩咐。 小鐘子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沒有開口。 陸離轉(zhuǎn)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刁奴害主,早就該讓他們死了。朕念著往日的恩情,不忍對念姑姑下手,就讓他們在里頭自生自滅,你認(rèn)為如何?” 小鐘子遲疑片刻,跪了下來:“奴才不敢妄言?!?/br> “朕若準(zhǔn)你‘妄言’呢?”陸離追問。 小鐘子抬起頭來:“奴才以為,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皇上應(yīng)當(dāng)免了念姑姑的死罪?!?/br> “朕若是不肯呢?”陸離繼續(xù)追問。 小鐘子的神色依然平淡:“皇上是天下之主,生殺予奪,自然無人敢說什么。” 陸離勾起唇角,露出了笑容:“你倒是個明白人??墒悄阋?,朕若不許人再進(jìn)地牢,用不了三五天,里面的人就活不成了。當(dāng)然,如果他們自相殘殺、生食人rou,或許還會活得久一點(diǎn),你怎么看?” “皇上既生雷霆之怒,必定是奴才們罪有應(yīng)得,奴才不敢多言?!毙$娮討B(tài)度恭謹(jǐn),言語周全,竟是一幅不卑不亢的態(tài)度。 小路子冷哼一聲,抬腳踹在他的肩上:“你的嘴巴倒是伶俐!看樣子,你對念姑姑的忠心也不過爾爾!既然這樣,你就把先前跟著那刁婦做過什么傷天害理大逆不道的事情,一樁一件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吧!” “念姑姑并未做過任何錯事?!毙$娮映谅暤馈?/br> “你還嘴硬?給我掌嘴!”小路子惱了。 陸離沉聲喝住,冷笑道:“掌嘴又有何益?這一陣子咱們抓到的人也不少,你見哪一個肯招了?” 小路子遲疑道:“不如請段公子來?他審問犯人很有一套,上次映月池的事,就是他審出來的?!?/br> 陸離苦笑著,搖了搖頭。 映月池的事,哪里是“審”出來的?分明是段然早已認(rèn)定了念姑姑是主使,抓到那幾個小太監(jiān)之后隨便弄了一份口供栽贓的! 這也是陸離最為頭疼的一件事——凡是在替念姑姑做事的,不論宮女還是太監(jiān)、不論性情溫順還是桀驁,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那就是嘴巴夠緊,寧死不招! 這個小鐘子顯然也并不例外,軟硬不吃、油鹽不進(jìn)。 幸好,陸離把他帶出來,原本就不是為了審問什么。 他叫人把小鐘子帶到一處空置的宮殿里,關(guān)著。 然后便揭過了這件事。 小路子有些不解,便追著他問:“小鐘子若是什么都不做,咱們真的要把念姑姑他們餓死在地牢里嗎?” 陸離冷笑:“你猜一下,念姑姑會不會當(dāng)真餓死在地牢里?” 小路子不敢回答。 陸離自己也不知道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但他就是莫名地相信,那女人不會死的。 在地牢里雖然沒有搜到什么東西,但僅憑他剛剛注意到的幾個小細(xì)節(jié),已經(jīng)足夠確定地牢里有鬼了。 現(xiàn)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然后再跟著那條“蛇”,找到更大的“洞”。 雖然艱難,但陸離已經(jīng)隱隱地看到了某種希望,這讓他沉郁多日的心重新又雀躍了起來。 同時,他不免又生出了新的擔(dān)憂。 昨日桌上的那篇祭文果然被拿走了。他不知道阿鳶有沒有看到,更不知道她能不能從那些冰冷的文字之中,體會到他的言外之意。 他希望她能懂,當(dāng)然就更加害怕她不懂。 她若是不懂,這會兒一定既憤怒又傷心吧? 但愿她平安無事——這是陸離此刻唯一的希望了。 如果她傷心生氣,他希望她平安出來之后,打他、罵他、罰他……只要還有重逢的那一日,怎樣都是好的。 “皇上,良嬪娘娘來了?!遍T口的小太監(jiān)忽然喊了一聲。 陸離擰緊了眉頭。 小路子立刻快步走了出去,攔住了門口:“皇上政務(wù)繁忙,良嬪娘娘請回吧?!?/br> 良嬪站著不肯走。 小路子只得補(bǔ)充道:“娘娘每日差人送來的點(diǎn)心飲食,皇上都吃過的,只是這兩日確實繁忙——皇上說了,等改日得空,一定去娘娘宮里說話?!?/br> 良嬪低下頭,小心地道:“本宮今日來求見皇上,是因為父親傳話過來,說是有了太后的消息?!?/br> 陸離立刻開門走了出來:“什么消息?京兆尹為什么不來稟報朕,卻要大費(fèi)周章地傳信給你?” 良嬪的神色有些慌亂,隨后又抬起頭來,綻開了笑容:“奴婢聽聞皇上愛吃甜的,今日特地做了甜甜的太師餅,請皇上品嘗。” “不必了。你若真有太后的消息,比一車子太師餅都讓朕高興?!标戨x站在門口,并沒有讓她進(jìn)去的意思。 良嬪攏了一下斗篷,怯生生地問:“皇上,外面冷,可否恩準(zhǔn)臣妾到殿中詳稟?” 第87章 阿鳶,是我??! 陸離遲疑許久,終于偏過身子,將良嬪讓了進(jìn)來。 “皇上,這太師餅是臣妾親手做的……”良嬪從小宮女的手中接過盒子打開,滿臉堆笑。 陸離面色陰沉,冷冷地審視著她:“你剛剛說‘有了太后的消息’是怎么回事?有太后的什么消息?” 良嬪將手中的點(diǎn)心擺到桌上,笑吟吟地道:“請皇上先品嘗點(diǎn)心,容臣妾慢慢回稟。” “小路子。”陸離沉聲低喚。 小路子忙跪了下來:“奴才在?!?/br> 陸離瞥了良嬪一眼,隨手將桌上的點(diǎn)心拂落在地:“將這賤婢拖出去,杖斃?!?/br> 小路子立刻高聲應(yīng)了,招呼了兩個侍衛(wèi)進(jìn)來。 眼看著侍衛(wèi)沖到了面前,良嬪終于意識到“賤婢”指的是自己,立刻軟癱在地:“臣妾知錯了,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直到良嬪被拖出門口,陸離才改了主意:“杖責(zé)三十,帶過來回話。” 小路子高聲應(yīng)了,看著侍衛(wèi)們將良嬪拖出去,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三十板子。 帶回來的時候,人已只剩了半條命,潑了一盆冷水才沒昏過去的。 陸離坐在軟榻上,看著地上那濕淋淋的一團(tuán)人形,冷聲開口:“說吧,點(diǎn)心里面有什么鬼?‘太后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你若有一字虛言,朕會將你凌遲處死,順便滅了岳家滿門——你要考慮清楚了。” 良嬪癱在地上,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卻不得不咬著牙拼命磕頭:“臣妾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說?!标戨x的耐心已經(jīng)耗盡。 良嬪伏地哭道:“臣妾不敢傷皇上的身子,太師餅里面只放了一點(diǎn)點(diǎn)藥……真的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 小路子跺著腳罵道:“要死,要死!宮里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這樣亂來!給皇上下藥,這不是反了嗎?還不快說清楚,藥是哪里來的?!” 良嬪叩頭大哭:“不是毒藥,是彩珠給的……臣妾也不明白,彩珠說皇上只要吃了,就會疼愛臣妾的……臣妾只是仰慕皇上,想早些服侍皇上,并沒有惡意的啊……” “繼續(xù)說?!标戨x面無表情。 良嬪抽泣了一陣,繼續(xù)道:“臣妾原本也不敢的,是彩珠反復(fù)發(fā)誓說不會傷到皇上的身子……臣妾怕皇上不肯召見,彩珠便教臣妾說‘有太后的消息’,還說皇上聽了這句話一定會見臣妾的……” 陸離攥緊了手邊的一只茶碗,冷聲追問:“那個彩珠有沒有教給你,若是朕執(zhí)意追問太后的消息,你該如何回答?” 良嬪哭道:“彩珠教臣妾萬萬不可說,一定要勸皇上先吃一塊太師餅……” “若是朕執(zhí)意要你先說,否則便要砍你的頭呢?”陸離繼續(xù)追問。 良嬪擦了擦眼角,抬起頭來:“彩珠教臣妾說‘前日有人在將軍府見到過太后’——再也沒有旁的了?!?/br> 陸離悠悠地道:“這賤婢說話不盡不實,小路子,拖出去再打三十大板!” 小路子高聲應(yīng)了。 良嬪立刻大聲哭叫起來:“臣妾不敢說慌,真的只有這些,皇上饒了臣妾吧……” 陸離擺擺手止住小路子,冷聲追問:“她教你說那樣奇怪的話,難道你便沒有問一問,太后到底出了什么事?” 這時良嬪已經(jīng)疼得快要昏死過去了,卻還是咬牙硬撐著,哭道:“奴婢問了,可是彩珠說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不許奴婢問……” “是么?”陸離仍有些將信將疑。 良嬪待要回答,卻忽然脖子一歪,昏了過去。 陸離盯著她看了半晌,向小路子沉聲道:“叫人把良嬪送回去,順便把她宮里的彩珠帶過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