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jié)
傅煦嘆了口氣,無奈地說:“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錯,我覺得若是出于自身利益考慮的話,殿下根本就不需要管三公主的死活?!?/br> “殺伐決斷,固然是好事。但若是為了爭權(quán)奪利,而失掉本心,那么殿下縱然登上高位,大齊也只是多了一個暴君而已?!?/br> 傅煦聞言神色一變,似有觸動。 “條件優(yōu)越的皇子,除了十二殿下之外,也不是沒有別人,譬如四皇子的條件就很好??晌抑赃x擇追隨殿下,就是看中了殿下的宅心仁厚。傅兄有沒有想過,若是跟了一位狠心的主子,那你自己將來的結(jié)局又會是如何呢?” 傅煦羞愧地說道:“阿明,你無需多言,剛才是我想岔了。你說得對,像殿下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br> …… 裴清殊第二日進宮向淑妃請安的時候,就和淑妃提起了三公主的事情。 這件事情,令儀前幾日就同淑妃說過了,那封信淑妃也看過。不過因為裴清殊當(dāng)時還在獄中,淑妃就沒有拿這件事來煩他。 裴清殊把他和公孫明他們商議出來的可能性和淑妃說了之后,淑妃點點頭道:“你們的分析很有道理。煦兒和阿明他們讓你不要說,也是為了你好。不過依本宮看,他們幾個還是太年輕了些?!?/br> 裴清殊好奇地問:“母妃這話怎么講?” “曾家若當(dāng)真敢造反,朝廷出面鎮(zhèn)壓,滅曾家九族,固然永絕后患——可他們有沒有想過,曾家軍兵強馬壯,萬一他們造反成功了呢?這天下,還會是裴氏的天下么?” 第157章 案情 裴清殊覺得,淑妃所言不無道理。三皇子和曾家雖有姻親關(guān)系在, 但就看曾俊對三公主這態(tài)度, 就知道曾家根本就沒把三皇子當(dāng)真看在眼里。他們很有可能就是相互利用, 各取所需而已。 萬一曾家打著三皇子的旗號謀反, 實際上為的是自立為王的話,那么大齊的江山就很危險了。 “你想叫三公主回京省親,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主意。起碼她在京城的這段日子里,肯定過得比在南疆要好。不過保險起見,我會對皇上建議,讓駙馬隨公主一起進京。這樣的話,如果曾家真的起兵, 我們還可以以駙馬為質(zhì)。” 對于淑妃的深謀遠慮, 裴清殊十分佩服:“如果那個曾俊能來, 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過這回三皇兄下獄,曾家會不會心存警惕,不肯入京呢?” “這倒也是有可能的事情。不過不管怎么樣,我們總要一試。下個月十九, 就是浣花節(jié)了。你三皇姐小的時候, 最喜歡過的就是浣花節(jié)……” 聽到淑妃這話,裴清殊不由心中一酸。 “我這就去找你父皇,讓孩子趕緊回來,過一個好節(jié)吧?!?/br> “母妃,”裴清殊忍不住叫了淑妃一聲,“三皇姐過去同令儀姐多有齟齬, 母妃不怪她么?” 淑妃笑了笑說:“那都是小孩子之間鬧脾氣而已,母妃一個大人,豈能和她較真。而且就像你說的,曾家人踐踏的,不僅僅是三公主的尊嚴,也是皇室的尊嚴?;始业呐畠?,不應(yīng)該這樣被人欺負?!?/br> 淑妃如此大氣,實在是叫裴清殊感到佩服。 比起那個關(guān)在坤儀宮里,心胸狹隘的皇后,裴清殊真心覺得,淑妃才是更適合母儀天下的那個人。 …… 由于路途遙遠,時間緊迫,淑妃和裴清殊商議過后,當(dāng)天就去了乾元殿找皇帝。 淑妃沒有一上來就提讓三公主回京省親的事情,而是先就裴清殊出獄一事,向皇帝表示了感激。 皇帝趕忙說道:“貴妃說這話就見外了,殊兒是朕的兒子,朕既然知道他是清白的,把他放出來不是應(yīng)當(dāng)應(yīng)分的事情么?” 淑妃笑了笑說:“您這么認為,旁人可不一定這么想啊。同樣是您的兒子,三皇子和十一皇子可還在大牢里頭關(guān)著呢?!?/br> 皇帝苦笑一聲,道:“那也是沒法子的事情。朕的這些兒子都長大了,漸漸地與朕離心了。說句老實話,他們心里都在想些什么,朕是真的搞不清楚。以前朕總覺得他們都是些孩子,可是現(xiàn)在,朕已經(jīng)不敢小瞧他們了?!?/br> “所以說,還是女兒好呀?!笔珏挥突实壅f起太多政治上的事情,見時機差不多了,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女孩兒家再怎么不懂事,也就是小的時候,姐妹間拌兩句嘴而已。等長大了,小時候的那些不愉快也就淡忘了。昨兒個令儀還同我說呢,說是浣花節(jié)就要到了,可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在浣花宮宴上見過昌儀了……” 提起三公主時,皇帝的臉上露出一絲復(fù)雜的表情:“朕的這幾個女兒,就只有昌儀遠嫁到了外地。要說起來,朕也已經(jīng)有五六年的時間沒有見過她了吧……” 淑妃趕忙說道:“是啊,都這么長時間不見了,皇上何不叫昌儀和駙馬回京省親呢?要是現(xiàn)在出發(fā)的話,應(yīng)當(dāng)還能趕上浣花節(jié)呢!” “這個主意不錯,”許是太久沒有見過三公主這個女兒了,對于她過去的那些不懂事的行為,皇帝都記不太清了?!半抻浀貌齼x生了一個女兒,應(yīng)該和令儀家的老二差不多大吧?要是能一起帶回京,叫朕瞧瞧就好了?!?/br> 淑妃笑道:“這還不是皇上一句話的事兒么?” 皇帝點了點頭,也沒多想。等淑妃走后,就吩咐下去,讓人去南疆傳信了。 …… 裴清殊從瓊?cè)A宮出來之后,順便去慶寧宮看了看十四。 他下獄的事情,把十四給嚇壞了。一見到裴清殊,十四就抱著他的大腿哭了起來。 好不容易把十四哄睡著之后,裴清殊正想著回府歇一歇,結(jié)果剛出宮就被四皇子叫去了刑部。 對此,裴清殊一點怨言都沒有。他現(xiàn)在最感興趣的事情,莫過于舞弊案的進度了。能夠從四皇子這里得到一手消息,裴清殊求之不得。 裴清殊本想一見面就問案子的事情,可四皇子蠟黃的臉色,還有烏青的眼圈,實在讓他無法忽視。 “四哥,你這是幾天沒合過眼了?趕緊回府換身衣服,歇一歇吧!” 就四皇子現(xiàn)在這個樣子,裴清殊生怕他案子還沒查清楚,人先累倒了。 “沒事,十二弟,你先坐下,我有些事要同你交待。” 裴清殊被他弄得心里毛毛的:“干嘛啊四哥,你能不能別用交待這個詞,我聽著怪害怕的?!?/br> 四皇子好笑地說:“你想什么呢!我叫你來,是想把案情和你大致說一下,然后讓你幫我繼續(xù)做一些事情。” “沒問題。”裴清殊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通過四皇子的敘述,裴清殊了解到,那三名考生招供之后,又有兩名考生熬不住招了。 四皇子根據(jù)他們提供的線索,列了一個長長的名單,上面涉案的地方官員足有三十人之多,現(xiàn)今大多都已經(jīng)捉拿歸案了。 “身處的位置越低的人,口頭越松,越容易供出他的上級是誰??刹榈降胤街@里,線索就斷了。涉案的兩個知府,都堅持自己上頭沒有人牽線,說是直接聯(lián)系到考官的。” 裴清殊眉頭微皺:“會試舞弊,豈是一個地方的知府能夠cao作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怎么說?” “副考官表示,他的確覺得主考官判卷不公,但他為了明哲保身,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提出異議。但他一再保證,自己沒有收取任何賄賂?!?/br> “那主考官呢?” “就在今天早上,主考官承認自己收取了十萬兩賄賂,通過答卷上的關(guān)鍵詞,給予某些考生高分?!?/br> “十萬兩,可真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啊??伤樟耸f兩銀子,卻給了十三名考生行方便,難道舞弊行賄,還可以抹零的?” “所以說,在他背后,必然還有一個cao縱這一切的人。”四皇子抬起眼睛,看向裴清殊:“這個人是誰,十二弟想必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了吧?!?/br> 裴清殊沉默了一下,開口道:“可心中有數(shù)又有何用,我們需要的是證據(jù)。” “那個給你下藥的門吏算是一個人證。父皇那邊傳來消息,說他已經(jīng)招供了——給你下藥,是三皇兄的意思。” “可這還遠遠不夠吧。就算證明了三皇兄想對我不利,也不能直接證明他就是舞弊案的主使者?!?/br> 四皇子吐出口氣來,徐徐說道:“所以說,主考官和那兩個知府,我還要繼續(xù)審。今天我叫你來,是想請十二弟幫我從另一方面入手?!?/br> 裴清殊明白了:“四哥是指十一皇兄么?” 四皇子點點頭道:“你現(xiàn)在可以去看他了。” …… 在去找十一皇子的路上,不知怎的,裴清殊忽然回憶起延和十四年的夏天。 那時候,太后病重,所有皇子都擠在了慈安宮中一個小小的房間里候著。 因為三皇子出言不遜的緣故,皇帝當(dāng)著所有皇子的面,對其嚴加訓(xùn)斥,還罰三皇子在院子里跪著。 當(dāng)時,就連平日里同三皇子最為要好的八皇子,都沒敢站出來替三皇子求情。 只有十一皇子,對著盛怒中的皇帝慷慨陳詞,勸誡皇帝不要偏心六皇子,而忽視了三皇子這個嫡子。 皇帝大發(fā)雷霆,讓十一皇子和三皇子一起跪著。 十一皇子也硬氣得很,二話不說,就跪在了三皇子旁邊。 那一幕,裴清殊至今都還記得…… 裴清殊本以為自那之后,三皇子和十一皇子的關(guān)系就會變得十分要好。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十一皇子還是像以前一樣獨來獨往,并沒有因為那件事就和三皇子變親近。 可以說,十一皇子的年齡雖然是所有皇兄中和裴清殊最靠近的一個,可裴清殊最看不懂的人也是他。 四皇子想以十一皇子為舞弊案的突破口,恐怕沒有那么容易。 裴清殊到時,十一皇子正在和禮部右侍郎修鴻嘉大人下棋。他現(xiàn)在雖是階下囚,但到底是個皇子,刑部的人對他還算客氣。 修鴻嘉見到裴清殊之后,便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向裴清殊打招呼。 對于這位不惜得罪三皇子,協(xié)助自己進行官學(xué)整頓的修大人,裴清殊很是感激。同樣,他相信有一顆赤子之心的修鴻嘉,不會參與到舞弊案當(dāng)中。 不過裴清殊的信任,并不足以放修鴻嘉出獄。 甚至他和十一皇子談話的時候,還要避開旁人,包括修鴻嘉在內(nèi)。 四皇子讓人給裴清殊和十一皇子準(zhǔn)備了一間屋子,是供刑部官員辦差時休息的場所之一。里頭干凈整潔,沒有任何刑具。 裴清殊率先坐在十一皇子對面,對他笑了笑說:“十一哥請坐?!?/br> 十一皇子卻沒有動,而是站在裴清殊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是四皇兄派你來的吧?我勸你不要浪費口舌了——我早就同四皇兄說過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nèi)羰窍肭虺烧械脑?,盡管對我用刑好了?!?/br> 第158章 君子 裴清殊好聲好氣地說:“十一哥這話是怎么說的,什么你們、我們的, 咱們不都是兄弟么!只是兄弟間說說話而已, 十一哥至于這么不給我面子么?” 十一皇子聽了, 這才慢慢地在裴清殊對面坐了下來。 “要說前段時間準(zhǔn)備迎接會試的那段日子里, 我們儀制司可真是忙壞了。要是沒有十一哥的幫忙,我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那段時間呢。” 盡管裴清殊已經(jīng)非常努力地在和十一皇子套近乎了,可十一皇子幾乎還是毫無反應(yīng)。 裴清殊不免有幾分尷尬。 他硬著頭皮又旁敲側(cè)擊了大半天,可十一皇子就跟茅坑里的石頭一樣,固執(zhí)的很,一直堅持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到最后,十一皇子都有些不耐煩了:“十二弟, 你想從我這里套出什么話來, 我心里很清楚, 可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見十一皇子都把話說得這么直白了,裴清殊也沒必要再和他兜圈子了,干脆直言道:“十一皇兄知道會試那幾天,三皇兄給我下藥的事情么?” 十一皇子面色微變, 唇角微微抽動了兩下:“不知道?!?/br> “我相信, 十一皇兄是個正直的人,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你事先定是不知情的??稍谑潞?,你應(yīng)當(dāng)還是有所察覺的吧?” 十一皇子不說話了。 “我知道十一哥你從小信奉孔孟學(xué)說,支持立嫡子為皇太子??墒悄愫煤孟胍幌?,三皇兄此舉, 豈是人君所為?!他為一己私利,給親兄弟下藥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在科舉一事上動手腳!若連科舉這一號稱最為公平的選官制度也要被打破,那我大齊還有什么未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