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她一下坐直身體,感到有什么從自己的肩上滑落。 她睜開眼睛。 車停了下來,車?yán)镆矝]開燈,黑乎乎的,馮恪之不在。 她低頭,借著僅有的一點微弱的光線,認(rèn)出自己膝上的那樣?xùn)|西,是馮恪之晚上穿的那件皮衣。 孟蘭亭的心跳一下加快了些,急忙左右看了下,車窗外,視線里立刻映入了一道人影。 馮恪之背對著她,正站在車旁的路邊,好像在抽著煙。 似乎聽到了她醒來的動靜,他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將煙頭丟了,踩滅,走了回來,坐回到駕駛位上。 孟蘭亭感到有點尷尬,悄悄地把他的衣服從自己膝上挪開些,小聲說:“不好意思啊……我剛才睡了多久?” “不長,也就一個小時?!?/br> 馮恪之沒回頭,一邊啟動汽車,一邊回答。 那應(yīng)該至少是晚上十點半后了。 孟蘭亭愈發(fā)窘了:“怎么不叫醒我?” 馮恪之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見你睡得很香,路也不大好,就停了下來?!?/br> 孟蘭亭定了定心神,把皮衣遞回去:“謝謝你了。” 馮恪之接過,隨手放在一旁,微微一笑:“走吧。送你回家了。” 孟蘭亭有點不敢和他對望,垂眸輕輕嗯了一聲。 汽車頭燈亮起,再次前行而去。 第47章 快十一點了。 八小姐回來已經(jīng)有一會兒了。九公子今天得了這么大的榮耀,照馮公館門房老張的推測,晚上一定和他那些朋友整夜慶功去了,應(yīng)該不會回了。 老張瞄了眼鐘表,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從睡覺的屋里出去,準(zhǔn)備鎖大門,無意間抬眼,看見外頭停了輛車,邊上,一個人影正在門外站著。 老張定睛,認(rèn)了出來,脫口而出:“八姑爺!” “八姑爺,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叫一聲?” 老張趕緊打開鐵門。 何方則走到門口,停下,看了眼門里房子的方向,黑魆魆的。 “八小姐在嗎?” “在,在!說是晚上和眾位姑奶奶們吃飯,回來已經(jīng)有一會兒!八姑爺你快進(jìn)來,我這就去通報!” 何方則已經(jīng)很久沒有回來住了。老張把人讓進(jìn)來,轉(zhuǎn)身一溜煙往里奔去。 很快,客廳里的燈亮了起來,馮媽急匆匆地跑了出來,看見何方則,高興地喊了聲“八姑爺”。 “八姑爺你上去吧,八小姐剛睡下去沒一會兒!” 何方則停在客廳里,看了眼二樓的方向,微笑道:“這么晚,吵醒你了。馮媽你先幫我傳句話吧,她要是睡了,我下次再來。” 八小姐和姑爺從前好得很,就這兩年,也不知道為什么,關(guān)系就壞了下去,去年,何方則還從這里搬了出去,此后就不大看得見他了。 以馮媽的觀察,八小姐雖然交際很廣,又忙于公司的事,白天很少能在家里看到她的人影。但即便姑爺搬走后,也極少有在外頭過夜不歸的情況,所以馮媽極恨那些在背后編排八小姐不好的人。 而何姑爺這邊也是流言不少。說他嫌八小姐生不出孩子,在外頭養(yǎng)了人,被八小姐知道了,夫妻這才生分到了這樣的地步。 對此,馮媽半信半疑,總覺得何姑爺不是這樣的人。 但要不是八小姐的原因,那肯定就是姑爺?shù)牟缓谩?/br> 除了這個,馮媽也實在想不出來,還有別的什么理由。 “行,行。姑爺你坐,我這就上去?!?/br> 馮媽匆匆上樓。 何方則坐在了沙發(fā)上。 片刻后,樓梯口傳來一陣拖鞋趿地發(fā)出的腳步聲。 何方則抬起頭。 馮令美現(xiàn)身在了樓梯口。 她和白天的樣子迥然不同,仿佛剛從床上下來,散著頭發(fā),肩上松松地披了件墨綠色的絲綢睡衣,腰間綰了衣帶,雙手抱胸,憑欄而立。 何方則臉上露出淡淡笑意,慢慢地站了起來,朝她走了過去。 “什么事?” 馮令美俯視,視線掃了過來,淡淡地問。 何方則停在了樓梯下,臉上的笑意慢慢消失,略一遲疑,低聲說:“……也沒什么事……就是過來看看……要是你不方便……那就算了……” 馮令美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你喝酒了?” 何方則摸了摸臉:“只喝了一點兒……晚上慶功宴,我推不掉……” 馮令美蹙了蹙眉。 “上來吧!”說完轉(zhuǎn)身而去。 何方則仿佛松了口氣,急忙幾步并作一步地上了樓,追了上去。 …… 汽車離周家越來越近。開到那條巷子口,停了下來。 附近已經(jīng)看不到行人走動的身影了,家家關(guān)閉了門戶,路燈靜靜地發(fā)著昏黃色的光。 耳畔依稀傳來遠(yuǎn)處巷底的幾聲狗吠,還有不知哪家還在打麻將。說笑聲夾雜著搓洗麻將牌的聲,嘩啦嘩啦,愈顯四周的寂靜。 馮恪之停車,下來,替她打開了車門,說:“我送你進(jìn)去?!?/br> 孟蘭亭沒做聲,下了車,沿著那條巷子朝周家而去。 “今天我們最后能贏,多虧了你。謝謝你了,孟小姐?!?/br> 馮恪之跟了上來,說。 “沒什么,只是巧合罷了。還是靠你們自己的勤練。” “還是要謝謝你的。你上課很辛苦,剛比賽完,夜校這幾天可以暫停。明晚有空嗎?我請你吃個飯,聊表謝意?!?/br> 孟蘭亭停下了腳步。 馮恪之看了她一眼,跟著停下:“怎么了?” 巷子口的路燈漸漸照不到這里,周圍的光線,變得模糊了起來。 孟蘭亭抬眸望著他,躊躇了片刻,最后還是決定提出自己今晚在飯桌上考慮的那個決定。 “馮公子,是這樣的,學(xué)期末了,我學(xué)校里的事情越來越多,接下來,恐怕沒時間再去夜校擔(dān)任教職了……” 馮恪之仿佛一怔,隨即說:“沒事。等期末過去,你不是放暑假嗎,咱們再開始好了?!?/br> 他的語氣很輕松,帶著愉悅的感覺。 孟蘭亭感到自己想說的話,變得愈發(fā)難以啟齒了。 但是她知道,她必須要說。 她微微清了清嗓,側(cè)過臉,避開那兩道目光的注視,說:“馮公子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大約都沒時間再去夜校上課了……” 對面忽然沉默了。 孟蘭亭覺得自己的這個決定并沒有錯。 非但沒錯,還是正當(dāng)而必要的。 她已經(jīng)可以確定,馮恪之當(dāng)初請自己去給憲兵上課的目的,就是為了勾她而已。 現(xiàn)在她退出,不想陪他玩兒,何錯之有? 但不知為什么,或許是漸漸也喜歡上了那一群和自己原本想象反差巨大的特殊學(xué)生,這話是說出了口,心里竟感到有些惆悵。 她壓下這種難言的感覺,見馮恪之一言不發(fā),急忙小心解釋:“馮公子,實在是抱歉,但真的沒時間了。夜校班的學(xué)生,麻煩你幫我向他們道個歉。他們?nèi)绻€想學(xué)數(shù)學(xué)的話,我也可以介紹一個比我更適合的教師……” 她實在無話可說了,停了下來。 “無妨。不去就算了,不會勉強(qiáng)你的。” 過了一會兒,馮恪之點了點頭,語氣平平。 但是氣氛還是變得和剛才不同了。 孟蘭亭疑心他其實有點不快了,這讓她愈發(fā)感到尷尬,只想盡快結(jié)束這一幕。 “謝謝馮公子理解,也謝謝你送我回來。那就這樣了,我到了,你也回吧?!?/br> 她低聲說了一句,轉(zhuǎn)過身,匆匆往里而去。 倉促之間,沒有留神腳下,加上光線昏暗,鞋跟踩上了一顆傍晚附近孩童游戲后留下的圓溜溜的卵石,足踝一撇,晃了一下,身體就往一側(cè)歪了過去。 孟蘭亭低呼了一聲,還沒反應(yīng)過來,腰間感到一熱。 馮恪之已伸手,從后一把扶住了她。 他的手,就扶在了她的腰肢之上,不輕也不重,但隔著裙子那一層薄薄的衣料,來自那只掌心的熱度,卻清清楚楚地傳導(dǎo)到了孟蘭亭的肌膚之上。 就好象被他從后,握住了腰似的。 孟蘭亭半邊身子一僵,很快回過了神,想要脫離那陌生的帶著男子體溫的手掌,慌忙站直身體,轉(zhuǎn)過身,退了一步。 她臉龐發(fā)熱,倉促道謝:“謝謝……” “你擦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