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謝初芙也在此時回想到了那天的意外,眼中閃著震驚抬頭,與同樣目露震驚的舅舅視線撞一塊。 齊王的各種舉止是帶著怪異。 謝初芙手慢慢抓住了微潮的被面,聲線在顫抖:“您都沒想到我會在灶爐里,齊王為什么會想到?;蛘邠Q個說法,他為什么會關(guān)注我,聽到我出事還進(jìn)宮來找我,還在灶爐里找到我?!?/br> “是不是因為失蹤的事情傳得過快,他心里沒有譜了,所以才來一出相救?!?/br> 換了是誰,也不會相信救人的人想殺人吧。 陸大老爺為這個設(shè)想不平靜,站了起身在屋里踱步,想到什么又停下來說:“聽著是合情理,但也有不合理的地方。如若他真是心中有鬼,在下毒的時候就能致我們死地,不必再來這樣一出。” 謝初芙聞言沉默了下去,確實下毒的時候就能致他們死地,沒必要這樣再為自己找麻煩。可齊王那些過于注意她的舉動呢,還是解釋不清。 “但肯定是暴露了吧?”暗查的事。 謝初芙思來想去,覺得這事應(yīng)該還是被知道了。 陸大老爺也覺得可能性極大,畢竟睿王府突然換了錦衣衛(wèi)把守,如果兇手關(guān)注,應(yīng)該會對此很敏感。 兩人心頭都有些沉重,這時響起了敲門聲,是在外頭站了有一會的趙晏清。 “寺卿大人,謝姑娘,我可以進(jìn)來嗎?” 他清潤的聲音傳來,叫兩人眉心又一跳。 陸大老爺斂神,說了聲殿下請進(jìn),把謝初芙從床榻上扶坐起來。 趙晏清見兩人面色都不太好,他進(jìn)來的時候還看到謝初芙眸光波動,就像平靜的水面砸落石子。可當(dāng)他與她視線對上的時候,她明顯在避開自己,垂眸抿緊了唇。 抿得唇線發(fā)白,他先前見過的紅潤色澤被蒼白替代。 還是受驚了吧。 陸大老爺見他盯著外甥女看,心跳得有些快,忙拱手道:“殿下是有什么吩咐?!?/br> 趙晏清看向陸大老爺,在他緊張中輕聲道:“只是來看看謝姑娘。” “勞殿下掛心了?!?/br> 陸大老爺不動聲色,腳步往床榻挪了挪,正好把初芙身影擋住。趙晏清察覺,微微皺眉。 陸文柏果然一副防賊的樣子,警惕極了。 趙晏清就有些頭疼。被懷疑應(yīng)該是要解釋比較好吧,但解釋了,對方會不會又認(rèn)為自己是太過特意,他的一些舉止確實也解釋不清。 他視線就在舅甥間來回穿梭,最后定格在謝初芙露出的小半張臉上:“我有幾句話想和謝姑娘說說,寺卿大人可否行個方便?!?/br> 陸大老爺聞言臉色變了變,這是要單獨說話,可是…… 趙晏清看出他的猶豫,更看到他緊張到連臉上肌rou都繃緊。他微微一笑,輕聲說:“寺卿大人不必?fù)?dān)心什么,我和謝姑娘說幾句話,若是有什么事情發(fā)生,我也在責(zé)難逃。不是嗎?” 他的話可算是直白,算是點破了兩人對他的忌憚。陸大老爺不知猜測他是膽大,還真是無辜,被懷疑殺人就那么赤|裸裸點出來了。 話明白到這地步,陸大老爺也不好再說什么,而且這話也對。 齊王再是皇子,難道還能當(dāng)他面殺人不成! 陸大老爺朝初芙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眸光有幾許銳利再看趙晏清一眼,越過他出了屋。 謝初芙手掐在被面上,趙晏清走到床榻前徑直坐下,與她挨得很近,目光清亮看著她。 謝初芙亦微抬著頭,沒有退縮地和他對視,片刻,她眼里閃過詫異。瞳孔里映著趙晏清的柔柔一笑。 那雙曾讓人感覺到怵懼的鳳眸溫和,被他那樣看著,仿佛三月春風(fēng)拂面,連眸光都帶了暖暖的溫度。 他……這樣笑是什么意思。 謝初芙頭皮有一瞬的發(fā)麻,下刻她手也被人握住了,暖暖的體溫包融著她,讓她心頭怦地猛然跳動。 她想縮手,他卻握得更力一些,凝視著她說:“我從來沒有動過要殺你的心思,你怎么懷疑都可以,但我不可能去殺你。” 他這是在解釋嗎? 謝初芙有些驚訝,又要用力去抽手,他卻更加握緊,突然身子往前傾。她只感覺眼前光線變暗,他清俊的面容輪廓在眼前放大,連挺翹都睫毛都根根分明。旋即是陌生的氣息,纏著她的呼吸,唇就被人輕輕碰了一下。 輕輕柔柔的,像是羽毛拂過。 那樣的觸感帶著侵略性,又令人酥麻,同時又叫她震驚。 可在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的唇就離開了。身子還是往前傾著,離她很近,彼此呼吸仍糾纏在這一小片的空間里,顯得親密和無比的曖昧。 謝初芙眨了眨眼,他的面容清晰俊朗,他又笑了一下,說話聲仿佛從遙遠(yuǎn)的天邊傳來:“你……明白了嗎?” 明白他其實是想護(hù)著她,在知道讓她背負(fù)克夫的名聲,又見她愿意冒著危險為自己驗傷,他就覺得該做些什么。 不管驗傷是對他冤死有同情還是別的,她還是賜婚給他的妻子,昭告了天下,身為男人,自然是要保護(hù)妻子。 所以他覺得起碼要讓她明白自己的想法。 然而不明所以的謝初芙一臉懵,腦海里是大大的疑惑,她該明白什么?下刻猛地回神,杏眸大睜,想也沒想,用盡全身力氣一拳就甩過了去。 ——她明白他大爺! ——她被他占便宜了! 她突然的動作叫人措不及防。趙晏清眼前一黑,臉頰疼痛,等再看清眼前景像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了地上。而謝初芙捏著拳頭護(hù)在身前,人已退到緊貼著墻,白著臉喘息著,盯著他的眼神又驚又不敢置信,還帶著幾分兇狠。 趙晏清懵了一下,外邊有尖細(xì)的聲音劃破御膳房上空。 “——皇上駕到?!?/br> 第20章 趙晏清在尖細(xì)的唱道聲中回神,他看了眼縮在榻角的謝初芙,慢慢撐著地面站起來,單純的起身動作又把她驚得捏緊拳頭。 他知道自己把澄清的事情搞砸了,但這明明最簡單直接的,他親近她,肯定不會殺她。 怎么就能搞砸了呢。 然而時間容不得他多想,他站起來輕輕拂去沾在衣袍上的灰塵,雜亂的腳步聲已經(jīng)來到門口。 他忙往外去,見到明宣帝被簇?fù)矶鴣?,陸大老爺和兩位太醫(yī)已經(jīng)在廊下叩迎。他一撩袍擺也要跪下,明宣帝已走到跟前,伸手托了他一把。 明宣帝正準(zhǔn)備說話,落在他臉上的視線卻是一頓:“……你臉這是怎么了?” 趙晏清抬著頭,也被問得一怔,想要說話,哪知牽動嘴角,一陣鈍疼。 他咝地輕抽口氣。 謝初芙剛才那一拳,正好打在他顴骨下。 趙晏清對上明宣帝疑惑的眼神,面不紅心不跳地說:“應(yīng)該是方才兒子救人時,在灶爐那邊撞著了?!?/br> 謝初芙在屋里聽到天家父子對話,眼一閉,快速躺回榻上。 她剛才打人是下意識的防衛(wèi),打完人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皇權(quán)至上的地方,而她一拳打倒了一個皇子。 即便那個皇子耍流氓,她這樣要是被追究也得有罪。但齊王卻是撒謊,把這件事直接遮了過去,是因為被女人打了丟臉,還是良心發(fā)現(xiàn)認(rèn)識錯誤? 不管哪個,她現(xiàn)在只想裝得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可那是她兩世為人的初吻! 謝初芙閉上眼,心里還是在意和憤憤手,最后咬了牙終于心一橫—— 就當(dāng)自己是被狗舔了一下。 還是條居心叵測的狼狗! 外頭明宣帝顯然對撞了一下的說法有疑惑,但也沒再問,他的臣子還跪在跟前呢。 陸大老爺被明宣帝也虛扶一把平身,見帝王要進(jìn)屋,忙側(cè)身相讓。 明宣帝進(jìn)了屋,見謝初芙閉著眼,打量了幾眼她沾著黑灰的面龐,轉(zhuǎn)身就又退出去。 陸大老爺緊跟著,趙晏清亦安安靜靜跟隨在側(cè)。 明宣帝說:“人還沒醒?” 陸大老爺抿抿唇,直覺里面應(yīng)該發(fā)生過什么事,齊王剛才臉上沒有傷的。但他現(xiàn)在也只能回道:“醒了一會,估計藥效沒散……” 齊王究竟是對他們家初芙說了什么,那臉上的傷,不會是初芙那丫頭打的吧。 陸大老爺心里咯噔一下,暗中抬頭看了趙晏清一眼,視線才落在他臉頰上,猛然怔愣。 趙晏清在恰好的時機接上話:“是的,兒子本還想問謝姑娘失蹤前遇到的事,謝姑娘說了兩句話就又睡著了?!?/br> 明宣帝視線就又在兒子面上轉(zhuǎn)了圈,攏了袖子:“既然如此,也先別挪動了?!闭f著指了趙晏清,“把找人的事情前后說一說?!?/br> 趙晏清忙應(yīng)喏,見父皇走出走廊,只能跟著前去,垂手到他身側(cè)將經(jīng)過細(xì)細(xì)說來。說到在灶爐里找到人的驚險,明宣帝亦是心里發(fā)毛。 設(shè)計的人只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 明宣帝眼神有些冷,朝候在一邊的張德說:“請陸寺卿和兩位太醫(yī)過來?!?/br> 張德應(yīng)聲往廊下的三人那去,明宣帝這時突然說:“嘴角,擦擦?!?/br> 趙晏清猛然一怔,抬眼就看到父皇目光明亮盯著自己的臉,他心頭急跳,抬手用指腹在兩邊嘴角都輕輕一抹。再低頭看去,指尖上沾有顏色淺淺的黑灰。 這瞬間,他身體里的血液仿佛就都往上涌,耳根發(fā)燙。 明宣帝視線掃過兒子紅得能滴出血的耳垂,嘴角扯了扯,似乎是有些生氣:“這事晚些你再跟朕說明白?!?/br> 趙晏清知道自己做的事被看穿了,不安也不敢辯駁一句,垂著頭一禮應(yīng)喏。 他這在父皇心里,是對未下葬的兄長大不敬,或者還被想成覬覦皇嫂。 風(fēng)從庭院里穿過,吹得趙晏清一個透心涼,陸大老爺和太醫(yī)都說了些什么,根本一個字也沒往耳朵里聽。 直到明宣帝留下太醫(yī)和張德,讓陸大老爺和他先回乾清宮,他才神思慢慢回歸,斂目跟隨御駕。 乾清宮里,劉皇后一臉木然坐在大殿里,太子面帶急色地在相勸:“母后,您好歹分辯一句,父皇明顯是誤會了?!?/br> 剛才明宣帝要宣劉皇后前,太子就覺得父皇看自己的那一眼有問題,結(jié)果他母后來了,父皇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說說謝家丫頭在哪里。 當(dāng)時連太后都愣住了,大殿里安靜了許久,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明宣帝那句話竟是意止謝初芙的失蹤和皇后有關(guān)。 太子當(dāng)時就跪倒高呼母后根本不可能知情,明宣帝卻是說曾聽到宮人在私下議論,皇后說過要把謝初芙殉葬的事。 劉皇后也不解釋,只定定盯著明宣帝看,然后極冷淡地說:“陛下既然要懷疑臣妾,臣妾百口也莫辯,只能說我們夫妻間的感情淡了,抵不過宮人幾句,臣妾的兒子也比不過旁人的兒子。” 這話意指明宣帝心里早沒了她這正妻,偏寵其它宮妃,叫明宣帝當(dāng)場震怒,把手里的珠串都摔了。正好有人稟報謝初芙找到了,當(dāng)即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