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jié)
陸念稚也摸了摸鼻子,難得沒有反駁杜振熙嫌他老的話,頗有些老實而含糊的嗯了一聲。 心下苦笑,他沒想到一時疏忽,就真的病了。 如今倒省得他做張做致的再“裝病”了。 他有多少年,沒真的生過病了? 杜振熙老嫌棄他老,他卻不打算就此服老。 無心再指使杜振熙“照顧”他,更不愿真將病氣過給杜振熙,果斷和杜振熙分桌對坐,二人隔得雖遠卻依舊同處廊內,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扎進賬本堆里埋頭苦干的杜振熙。 距離剛剛好,就著輕淺日光,陸念稚幾乎能數(shù)得清杜振熙半垂的睫毛。 腦中莫名的,就閃過“歲月靜好”四個大字。 即便將來不能做戀人,如果能一直以叔侄身份同在一個屋檐下,似乎也不錯。 陸念稚彎著眉眼無聲笑,桂開則彎著腰板飄進二進院落,表示他要請假,過兩天代江氏給定南王妃送糟白菜。 這算是每年入冬的老例了,只不過今年送東西的不是江mama,而改成了桂開。 杜振熙不以為然的準了假,陸念稚卻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桂開退出去的背影,晚間一等杜振熙告辭,就招來明忠,吩咐道,“你和那人說一聲,讓他盯著桂開從王府回來后的去向。如果徑直去了清和院,就想辦法套一套桂開的話,究竟和老太太說了什么?!?/br> 明忠應聲而去,陸念稚不露聲色的邊養(yǎng)病,邊和杜振熙繼續(xù)處理正事。 廬隱居閉門謝客,西府卻是側門大開,接到沈又其請?zhí)亩懦堪艓е诀咂抛樱{車往定南王府做客。 定南王府的花園很快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沈又其院中的管事mama抹著冷汗來見定南王妃,有心描補的解釋道,“杜八小姐一下車,就想來拜見您。偏小郡主纏得緊,拉著杜八小姐就往花園里鉆。杜八小姐怕小郡主磕著碰著,半步不錯的陪著小郡主,反倒鬧出一身汗來。 奴婢瞧杜八小姐玩得開懷,卻也沒忘記禮數(shù)。這不是那頭脫不開身,就忙讓奴婢帶了她身邊的管事mama來,說是先代她給您磕個頭,回頭等告辭時,再請小郡主陪她來給您問安呢。” 不等話音落下,杜晨芭的管事mama就在門外砰砰頓首。 膝下兒女行事張揚,定南王妃哪能不知道沈又其的脾氣,因而更高看懂事的杜晨芭一眼,即不追究更有厚賞,命那管事mama好生打賞送走人,就一臉八卦的和心腹mama嘀咕道,“小又一向只和小七、小十一玩,怎么會突然想起晨芭來?” 難道她猜的沒錯,兒子喜歡的人真是杜晨芭? 心腹mama聞音知雅意,轉頭就派人去府衙找阿秋問話,很快回轉道,“說是小郡爺前天午休,特意打包飯菜去杜府,沒在廬隱居用膳,倒是在小園子和杜八小姐一塊用的。聽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小郡爺和杜八小姐有來有往的,一頓飯吃得極其和睦?!?/br> 阿秋敢和沈楚其油嘴滑舌,對著定南王妃的人則老實得很,只要不涉及沈楚其的感情秘密,就有一答一,眼睛里看到什么就答什么,半點沒敢敷衍。 心腹mama一咂摸阿秋描述的場景,頓時又憂又喜,“小郡主雖淘氣,但肯聽小郡爺這個哥哥的話。怕是小郡爺讓小郡主請的杜八小姐。小郡爺在大事上可從沒糊涂過。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親事和京中情勢掛鉤,這些年別管是交好的人家,還是親戚里的表姐妹,對著哪個姑娘不是淡淡的? 何曾像對杜八小姐似的,又是請吃飯,又是拉手摸頭的?還特意讓小郡主和杜八小姐交好。這是真對杜八小姐上心了。杜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怎么就這么巧在小園子里遇上杜八小姐了? 說不準是打著找七少的幌子,暗地里尋摸機會和杜八小姐見面呢!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知道了,我都心疼小郡爺這份韌性。心里忍著藏著這么一個心心念念的姑娘不能表露,還得借著小郡主的手來往,心里該有多苦??!” 這話說中了定南王妃的心病。 做母親的面上再偏重大局,心里哪有不在乎兒女幸福的。 定南王妃沉吟半晌,有些無力的擺手道,“不急著下定論,且再看看?!?/br> 再看看,就看見杜晨芭告辭回府沒多久,就讓人給沈楚其送了封信。 信中表達了對沈楚其的謝意,也表述了自己盡情玩鬧過后的闊朗心境。 沈楚其對于自己隨口一個提議,就能幫杜晨芭舒解心情大感得意,燒信的時候滿臉寫著高興,又奮筆疾書的回了封厚厚的信,告訴杜晨芭廣羊府有趣的去處、美味的吃食,極力慫恿杜晨芭多出門散心。 西府不講究死規(guī)矩,小吳氏也有意讓女兒多走動轉換心情,杜晨芭出門出得毫無壓力,過后或是送路邊小吃或是回信答謝,一來一往間,和沈楚其的書信交流越發(fā)頻繁。 被沈楚其看過就燒的書信,化作灰燼混在垃圾里送到定南王妃跟前,徹底變了味兒。 心腹mama不知該嘆還是該勸,收攏起灰燼只中肯道,“您可真是一語成箴。本來只是隨口一猜,沒想到小郡爺?shù)男纳先?,真是杜八小姐。見過面后就暗地里書信不斷,八成是二人之間互相通過心意了。 現(xiàn)在越是沉得住氣,將來怕是越難以放開手??上Ф虐诵〗阈宰犹洠】ぶ鲙状握埶齺碜隹?,她就真和小郡主鬧成了一團,瞧不出半點心計手段。偏偏生在西府,不是東府。 東府的陸四爺好歹有個舉人功名,可惜有功名的是隔房的叔叔。這差著房頭,名分上可就差了一大截。等將來議親出嫁,外人只知道杜八小姐是西府幺女,可不會把隔房的舉人叔叔安到她頭上?!?/br> 這是認定沈楚其喜歡的是杜晨芭,嫌杜晨芭性情不出挑,出身也沒有足夠的加持。 定南王妃卻不以為意,看著輕飄飄的灰燼,反而豁朗開朗,“別管是黑貓白貓,能抓老鼠的就是好貓。我們總想著照著小七的樣子找個有能耐的姑娘,將來才能管得住阿楚。也許對阿楚來說,遇強反而也強,晨芭這樣的綿軟性子,說不定更合他的心意,更能管得住他呢?” 感情的事冷暖自知。 沈楚其和杜晨芭看似脾氣、家世不般配,說不準正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的天作之合呢? 心腹mama聞言不由點頭,心知定南王妃已是認可杜晨芭這個人選,更有默許沈楚其心意的意思,見主子已打定主意,自然摒棄一切憂慮,只幫著出主意道,“好在杜八小姐年紀小,等得起。您看……是不是暗地里幫幫小郡爺和杜八小姐?” 即便不能立即幫沈楚其落實親事,也能先幫沈楚其和西府坐實這一層關系。 “西府不比東府,想從西府再拔出個高個子來,怕是不能了?!倍贤蹂砸凰尖?,輕聲笑道,“西府不能給晨芭長臉,我卻能出手拉拔拉拔西府。晨舞大喜日子的,是不是快到了?” 她身為定南王妃,派個外院管事參加杜晨舞的婚禮已是天大的面子,哪里記得住杜晨舞的婚禮具體是哪一天。 現(xiàn)下出口細問,心腹mama頓時眼睛一亮。 奉江氏的命來送糟白菜的桂開,卻是眼睛一瞠,踩著定南王妃屋里軟軟厚厚的地毯,心也跟著無處著力,瞪著眼睛覷一眼明顯熱情過度的定南王妃,險些失態(tài)的瞠目結舌。 別說是他了,就連江氏身邊的江mama來拜訪定南王妃,也未必有資格被引進定南王妃的正院堂屋。 定南王妃簡直拿他當上賓對待。 不合理啊不合理。 事出反常,那就只能是因為……那個不可能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