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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流明之罪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鄧莫遲在陸汀肩頭蹭了兩下?lián)跹鄣膭⒑?,沾濕了,發(fā)絲就暫時貼在額頭上。他同樣看到石壁上的水光燈影,還有兩人被放大的影子,讓人想起某種史前人類留下的巨幅壁畫——它們似乎總愛描畫交媾的情形,視為一種圖騰。

    聽那聲音,陸汀已經(jīng)找回了自己的呼吸節(jié)奏,開始咬著嘴唇嗚嗚喘叫,果然很快就咬不住了,叫聲也跟著放開,他的重心又開始往前撲,鄧莫遲卻沒有因此而放輕動作。他從陸汀的肚臍摸上去,指腹滑過那顆小巧的喉結(jié),又捏捏他的下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揉他的嘴唇。陸汀被摸得乖極了,埋著臉,開始細致地舔他手心,頭也低垂了下去。

    鄧莫遲定睛看了幾眼,陸汀的頭發(fā)長得很快,一浸濕就垂得更長,濕漉漉地鋪在皮膚上,他動手撥開,后頸柔軟的曲線就展露出來。鄧莫遲默默靠近它,也不知是親吻還是啃咬,只是時隔許久的又一次,他的唇齒接觸這塊皮膚。痂在他不知道的某天脫落了,下凹的齒痕留了下來,在他的犬牙下瑟縮著,像塊怕痛的傷疤。

    咬在這里時嘗到的是什么味道,那些血的腥甜,那些為他蒸騰的水……鄧莫遲的回憶又失敗了一次。他閉上眼,把陸汀抱緊,身體的碰撞被水兜著,聽不真切,那人短促的抽氣聲卻又如此滿足而踏實。鄧莫遲張開嘴,試著去嵌合那圈凹痕,沒有太使勁,但陸汀就這樣在他懷里突然高潮,全身毫無征兆地卸了力氣,只剩包裹他的那片柔嫩還在無意識地抽搐。

    “老、老大……”陸汀的聲音已經(jīng)帶了哭腔,縮著肩膀,不肯回頭看他。

    “怎么了?”鄧莫遲不退出來,也不再動上一下,保持著插到最深處的狀態(tài),品嘗那一圈圈軟rou的所有痙攣和吸吮。

    “我就是想,叫一下你?!标懲⌒÷曅Γ袷峭Σ缓靡馑?,掛著點軟軟的鼻音,“那個,快成結(jié)了?!彼洲D(zhuǎn)回上半身,一手往鄧莫遲胸口扶,一手順著那人下頜的棱角輕撫。

    “嗯?!编嚹t瞇起眼。

    陸汀癡癡望著他,豐密的睫毛忽閃起來,微張著嘴,滿臉的潮紅不褪反重,是很想接吻的樣子,很快就被看懂了。這次不再是之前單純的含吮下唇,他們交換起彼此的呼吸,從舌尖到唇角,用一切去廝磨。陸汀滿心的苦惱委屈都被親干,剩下的那些潮濕,全都是喜歡。

    他只剩一點點精力可以去思考,覺得自己不能再這么藤蔓似的纏在鄧莫遲身上,又是坐又是摟,自己擰著身子很別扭不說,還把鄧莫遲壓得挺累,又得幫他立直腰桿,又得cao他,確實很辛苦,但他自己確實又無法跪直,他從脊梁到骨盆都要軟成泥了,必須得扶著點東西。

    于是陸汀暫停那個纏綿的吻,依戀地啜了啜鄧莫遲的人中,擺正身體,開始往前挪,膝蓋蹭在池底硬邦邦的石塊上,他挪得很慢,目標(biāo)是水池的邊緣,浮燈的旁邊。他可以扶住那塊平整的黑色石頭,打開屁股,讓鄧莫遲接著從后面弄他。

    身后那人似乎看明白了他要做的事,輕輕推起他的腰桿,留在他體內(nèi)的那根東西也隨著膝行的步伐在生殖腔外轉(zhuǎn)碾,里面的小口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打開了,根本不用頂撞幾下就能自己吐水,貪心地想把alpha硬燙的性器吞入,omega想要懷孕的本能傳遞在基因中,總是顯而易見,水土難掩。這樣挪上半厘米就能讓陸汀呻吟出聲,更別說將近三步遠的距離,拖得越慢,他就越意亂情迷。

    然而陸汀偏就快不起來。不僅是缺乏力氣的原因,稍微踉蹌一下,陸汀還要猛地頓住,等鄧莫遲跟上來,握著他的腰身,把半滑出去的yinjing插回深處,guitou再頂回生殖腔口,這樣他才肯接著往前。陸汀很快就被自己折騰昏了頭,慢悠悠破開水面,他要雙手扶住池底才能繼續(xù)前挪,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像四腳著地的小狗,等終于挪到了,卡結(jié)也又脹大了一圈,契在后xue里面幾寸的位置。分不開了,陸汀想,鄧莫遲的呼吸也已然變得緩重,這讓陸汀放心地扶住池緣,對著那片黑洞洞的薄膜,擺了擺腰肢,用臀后的軟弧去磨鄧莫遲的胯骨。

    “繼續(xù)……”他回頭,沖鄧莫遲笑得唇紅齒白,朦朦朧朧。

    鄧莫遲抹了一把眉梢掛著的汗,眼下陸汀的脊背一半在外面一半在水中,情紅從肩頭到腰眼染了好大一片,讓人想到純真,想到嬌嫩?;旧弦呀?jīng)成結(jié)了,鄧莫遲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動得太急會把陸汀弄得很疼,至于是怎么知道的——這好像是種直覺,又好像他曾經(jīng)對陸汀做過類似的事,把人給硬生生地疼出了眼淚。

    所以這次他盡可能地耐下心來,生殖腔已經(jīng)為他打開,他還要撈住陸汀的小腹,在那窄口擴動幾下,之后再把頂端抵入。隔著一層肚皮,他好像能摸到自己深入的形狀——omega的身體要去適應(yīng)這么大的異物,確實很不容易。

    陸汀不懂他在猶豫什么,當(dāng)然很快就著了急,抬高屁股把自己往他身上送,嘴里也難耐地嘟囔,“癢……”他說,“老大,我里面癢?!?/br>
    鄧莫遲挺了下腰,冠溝正好嵌在腔口,“這兒癢?”聲音很沉,仿佛也壓了火屑。

    陸汀只想這火燒得再旺盛些,和自己在一起,鄧莫遲本就無需忍耐什么,“還癢,你再,你再使點勁兒……”

    鄧莫遲看他大言不慚,心想,你如果再哭,我就不做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好像已經(jīng)看到了不久之后,自己的認輸。他把陸汀的腰按得更塌了些,好讓他后臀抬得更高,池邊水淺,只有一層薄水蓋在那兩團雪白上,撞得狠一些,它們就顫巍巍地冒出水面,轉(zhuǎn)瞬即逝的幾秒,水面在臀rou上畫出可愛的小圓,又被緊接著的一波沖撞碰出水花。濺上鄧莫遲的胸口和臉頰。

    那盞浮燈又被他們震遠了,越過低伏的肩膀,鄧莫遲看到陸汀緊抓在池緣的手指,黑石尖銳粗糲,硌得他指尖泛了紅,“疼嗎?”鄧莫遲問。

    “不疼,我好爽,好爽?!标懲≡谛?,話語夾在其中,斷斷續(xù)續(xù)的,“鄧莫遲!”他又嬌氣地叫道,“你再親我?!?/br>
    鄧莫遲照做了,是親嘴,親臉,還是親標(biāo)記的印子?他不確定,于是都親了幾下。陸汀似乎放棄了說話,喘息間,只發(fā)出某些無意義的音節(jié),被身體里的碰撞沖出高低,聽起來倒是很愉快。

    說來也怪,這種事,他們至今也沒有多么豐富的經(jīng)驗,如此赤裸相對只是第四次,其中三次只有陸汀記得。但這一切發(fā)生得又那么自然且熟悉,磨碾了哪兒,親吻了哪兒,鄧莫遲就像把陸汀了解到了骨子里,那點遲疑很快就被拋下,他甚至不怕把陸汀弄哭了,一下一下cao得又重又準(zhǔn),每次都搗進了生殖腔里,被它黏著不放,下一次又搗的更深。

    陸汀兩腿被撞得越分越開,沒了骨頭似的打著哆嗦,卻還要努力把腰繃好,免得直接滑坐下去。上氣不接下氣地,他開始說舒服,說就是這里,啞著嗓子叫鄧莫遲的名字,還混著幾句“不要?!?。鄧莫遲俯下身,貼緊他,掰著他的肩頭,在他光潔的頸背啃吻,牙印是紅,吻痕是紫,當(dāng)那個卡結(jié)脹得再不能動,鄧莫遲把陸汀從里到外固定,留在生殖腔里射了的時候,陸汀說的是“我愛你”。

    鄧莫遲腦海中閃過亮光,空了一下,待到心神都收回體內(nèi),他忽然察覺不對。倒不是因為陸汀哭了……剛才他就聽了出來,那大概是陸汀在強烈快感下的一種發(fā)泄,他是聞到了一種味道,腥,鐵原子,卻并不來自于他。流血了?做這種事會流血嗎?鄧莫遲心里猛地一縮,那是記憶里從沒有過的感受,就像任何沒經(jīng)驗的毛頭小子一樣,他趕緊拔出來,抱著陸汀的大腿把人捧起來看,那個小口被他弄大了不少,正在翕動著回縮,的確是紅腫的,但那些被撐開的褶皺里沒有一絲的血。

    這樣的海拔上,崖縫里含氧量確實不高,做的又是調(diào)用全身機能的事,陸汀方才差點喘不過氣。軟綿綿地任人擺弄了一會兒,待到胳膊腿都能動彈了,他就害臊地縮腰,想把屁股從鄧莫遲面前挪開。力氣一時用得沒個準(zhǔn)頭,鄧莫遲手里也打滑,他撲通一下翻到一邊,靠在池沿坐著,屁股被底部的石頭硌得很疼。這一疼,頭腦也是一個激靈,他才感覺到膝蓋上的刺痛。

    池底邊緣有少量碎石,大概是他正好跪在了上面,被尖角刮破了皮,身體被撞得那么狠,它們當(dāng)然會嵌得更深。如今他兩只膝蓋各自多了幾塊指甲蓋寬度的傷口,水把血泡開,稀薄地掛在創(chuàng)面。

    倒也不是不能忍受,比起在警校練出的那些傷,這簡直微不足道。畢竟還是做賊心虛,陸汀悄悄把腿藏回水下,想著糊弄過去得了,抬眼卻見鄧莫遲半身立在水外,眼睛不帶眨地盯著自己,好像在說,你還想躲?

    “你沒破吧?!标懲∽е藱z查膝蓋。

    “沒有破。”鄧莫遲不但給他看,還吐詞清晰語句完整地回答了他的問題。

    “好吧,”在被人當(dāng)面抓包并且沒太大希望被放過時,陸汀向來沒有骨氣,吐了吐舌頭,“我回去抹點藥就行了?!?/br>
    鄧莫遲不吭聲,只是半蹲著,托著膝窩把陸汀的右腿抬起,腳放在自己大腿上,折起的膝蓋正對在面前。他長睫低垂,照著那些碎傷慢慢舔舐起來,舌尖碰到創(chuàng)口,是癢,劉海輕掃皮膚,還是癢,陸汀倒吸了口氣,只覺得自己剛才“癢”字還喊得遠遠不夠,明明鄧莫遲認真得仿佛毫無色心,但他被舔得全身都很不對勁,右腳在人家腿上,左腳泡在水里,腳趾全都不自覺地蜷起來,想抓住支撐的表面。

    “老大你干嘛啊……”他抱著肩膀,呆呆地問。

    “……”鄧莫遲少見地愣了一下,看著他,好像在仔細思考,“有一個印象,這樣舔可以讓傷口快點愈合?!?/br>
    陸汀也是一愣,忽然笑了:“你信嗎?”

    “不。”鄧莫遲搖頭,卻還是堅持用唇舌把那幾處傷口清理干凈,左和右,直到它們不再冒出新血?!皯?yīng)該是一個人和我說的?!彼值馈?/br>
    是我。在你的老房子里,你的手被酒瓶渣滓弄破了。陸汀的話就壓在唇邊。

    鄧莫遲卻像是已經(jīng)把他讀透:“是你吧。”

    “嗯?!标懲『眍^哽了哽,只會猛點頭。

    鄧莫遲沒再多說,坐上一塊黑石,給自己摘套。在他拎起浴巾準(zhǔn)備簡單擦擦的時候,一枚新的薄片被塞到他的手邊。

    “再來一次好不好,”陸汀仰臉,燒紅的眼尾還未褪色,“我不想?!?/br>
    鄧莫遲靜了幾秒,然后說:“好?!睂τ陉懲碚f,早點回去上藥睡覺休息一整晚,比不上在這里和他多待幾分鐘,這是沒有人掩飾的、不爭的事實,于是他也不掙扎了,撫摸著陸汀半干的一頭細軟發(fā)絲,看著他一臉青澀地幫自己戴套,隨后坐上池底一塊扁平的卵石。

    姿勢當(dāng)然要換,那兩只膝蓋不該再接觸水和皮膚以外的任何,這是兩人的共識。陸汀跨坐上鄧莫遲的大腿,往前蹭了蹭,肚皮貼住肋骨,一手環(huán)上鄧莫遲的脖頸,一手扶在臀下,把那根半硬的性器往自己里面送。這一切他都熟練得出奇,幾個月沒做,他想自己動起來肯定也是信手拈來。然而真正搖晃起腰肢卻并非如此,坐到底時,那根大家伙就硬了不止一點,再上下動一動,用自己taonong幾下,它就又恢復(fù)了不久前的膨脹,兇狠地立在那兒,要在陸汀的身體里刻出自己的形狀。

    還有小小的浮力夾在每次動作的間隙,把陸汀往上抬,坐下的時候,又得把兩人間的熱水都排開,這讓一切都多了層奇異的動蕩。

    鄧莫遲看出他的吃力,一邊抓揉他的腰臀,幫他上下左右地擺,一邊還順勢向上使力,“一直在蹭這一個地方,”鄧莫遲說著,狠頂了一下,“很舒服嗎?”

    “嗯……嗚嗚……”陸汀咳嗽著,只能這樣答應(yīng),感覺來得太快,他已經(jīng)迷三道四,鄧莫遲頂著這種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問出那樣的話,好像實驗調(diào)查,好像在積累經(jīng)驗,對他來說也是種催情。當(dāng)鄧莫遲將他抱緊,guntang的呼吸又一次靠近他后頸的疤,陸汀就像被擰開了一次性的開關(guān),開始不斷地、沒完沒了地高潮,他下意識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碰到薄膜卻立刻亮起綠光,手指透了出去,觸到冰冷的空氣。

    對啊,身體接觸,何止如此,他和鄧莫遲正在這樣緊密地相連,他當(dāng)然能出入自由。但陸汀根本就不想,他討厭風(fēng)討厭雪討厭外面的冷,討厭沒有鄧莫遲存在的任何東西,于是縮回手來,因余寒和快感戰(zhàn)栗著,緊緊抓住鄧莫遲的肩膀。

    等抱住了,心里也安穩(wěn)了,陸汀又給自己找到了新的煩惱,他突然擔(dān)心自己被插漏,做得這么狠,外面有水,但他里面滴答的水也有很多,也許每次抽插都會被帶一點出來,萬一屁股被干松了,全都漏掉怎么辦?或者有泉水灌進去?這想法多么莫名其妙,但鄧莫遲仍然在安慰著他,托著他的臀rou低聲說,別怕,放松,就像在告訴他你還是很緊一樣。

    是高潮吧,把他激得絞緊體內(nèi)的入侵,又或許是鄧莫遲脹得更大了,無論是怎樣,那里的確嚴(yán)絲合縫,陸汀也已經(jīng)分不出半點心神去琢磨……鋪天蓋地、逼得他要缺氧的酸麻和甜蜜中,模糊的淚眼被溫柔地擦干,蟄痛眼皮的汗也是,雙眼一聚焦,他看清那對兒碧綠的眸子,鄧莫遲看他的時候總是這樣,懶洋洋的,卻又這么專注,六芒星的暖光在這窄仄空間里浮浮沉沉,鄧莫遲眼里的光也是浮浮沉沉。

    他知道自己早晚要溺死在這兩汪深潭中。

    做到最后,又一個套子充分利用,陸汀甚至不再有力氣從鄧莫遲身上起來,就讓那大家伙繼續(xù)待在自己體內(nèi),頂著軟爛的生·殖·腔口,自己趴在人家肩頭,被舒舒服服地摟著腰桿,緩緩地晃悠。

    他們都靜了一會兒,因為嗓子都有些啞,不過,當(dāng)然,不再是那種令人不安的沉默。

    “這算預(yù)支嗎?”陸汀率先開口,親吻唇邊的耳垂,小聲道,“老大,那我欠你好多分哦。”

    “不用?!编嚹t拍拍他的脊梁。

    “什么?”陸汀好像沒聽懂。

    “這次不用計數(shù)了?!?/br>
    “但是我想還啊。欠的越多我不是還得越久?”陸汀又稍微坐直了些,舔舔他眼角的汗,“這次算下來,有好幾千分吧,我現(xiàn)在才三百多分……”

    “還一輩子好不好。”他拱鄧莫遲的鼻梁,和人抵住額頭,那么近,眼睛亮晶晶地望進他的瞳孔。

    浮燈又漂了回來,鄧莫遲停住它,按入水下。在這一瞬間也終于想通,只是一剎那間腦海里的古怪想法——這裂隙里的溫泉到底像什么。像蚌殼。那珍珠在哪兒?是這盞漂亮的燈嗎?顯然不是。

    “我在想,”他說起之前的疑問,“人怎么才能算是完整。”

    陸汀側(cè)過腦袋,和他臉貼著臉,呼呼喘著熱氣,也琢磨了一陣子,慎重地給出答案:“找到一件能讓自己無怨無悔的事,把一切都拿出來去做,就是完整?!?/br>
    那你就是我見過最完整的那一個了。鄧莫遲想。

    “好像也不對。比如我,老大,沒有你的話,我就只是一半的我,好的都收起來,露給別人的都是壞,”陸汀卻望著那燈影,笑笑地說,“因為我會覺得害怕?!?/br>
    鄧莫遲一時沒有說話。

    捋順陸汀糾纏在額前的碎發(fā),又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他學(xué)著陸汀剛才做的那樣,親吻陸汀的耳朵:“現(xiàn)在不怕了?”

    “嗯,一點也不?!标懲『孟袷求@喜的,把臉蛋擱上鄧莫遲的頸窩,又一次放下了全身力氣,只去依賴,只把自己交付出去。他沒有去想穿衣服的事,也沒去想什么時候走,更沒去想先知的話,回憶那張蠟黃的臉。有鄧莫遲在這兒,他什么都不用去想了,只需要珍惜當(dāng)下。也許是因為太過放松,他居然迅速在人身上睡了過去,等醒過來,也沒有被放在一邊。

    “從我被啟動開始,您睡了一個小時四十三分鐘,”lucy嚴(yán)肅道,“宇宙大力怪先生,還是要注意作息規(guī)律啊?!?/br>
    陸汀揉著眼睛笑了笑,破天荒沒去頂嘴,很乖地站起來,邁開還在發(fā)軟的腿,去池尾拿自己的浴巾。必須要回去了,到了這個點,鄧莫遲肯定很餓了,也快要困了。

    卻聽身后那人突然開口,說:“火星計劃的前十八批移民,我想到他們在哪了。”

    “什么?”陸汀詫然,轉(zhuǎn)回身子。

    “八成可能,”鄧莫遲也在這時站了起來,一點都沒有困倦的模樣,眼中的光很銳利,像是點亮了很久,那是豁然開朗,也是勢在必得,“你去過m01號接收塔嗎?就在都城?!?/br>
    第58章

    所謂接收塔,其實是類似天線的大型信號收集器,m意為火星,系列一共十八臺,分布在赤道一周。鄧莫遲提及的m01就是其中頭一號,塔臺在都城中心落座,底部插在下層的平民居住區(qū)里,頂端直達中央特區(qū),有時陸汀回家住上兩天,就能從自己的窗口看見層疊霓虹與高廈之后矗立的塔頂。

    尖而細,主體是鋼鐵材質(zhì),涂了醒目的防撞熒光涂層。

    塔頸處還有一圈廣告屏,內(nèi)容基本上每周都會整輪地更換,據(jù)說即便放在特區(qū)對比,租金也是高昂得數(shù)一數(shù)二。當(dāng)然,這座塔造出來不是為了投放廣告的,它與其余十七座一樣,有著單一而龐大的任務(wù)——與配套射電望遠鏡一同捕捉并傳送來自火星的信號。

    具體來說,那些選擇遷徙的人,就靠這十八座尖塔與地球上的親朋故舊保持通信。

    陸汀跟著鄧莫遲匆匆忙忙地回到工作室,從薄膜最西側(cè)的山脈跨到南面的荒原,last shadow也只走了不到五分鐘。下午剛剛離開,兩杯沒喝完的咖啡還擱在桌上,壓著幾張陸汀看不太懂的草圖。陸汀把??Х鹊沟簦辶饲灞诘牟枭负?,又倒上兩杯溫水,鄧莫遲則在一臺服務(wù)器后調(diào)整了一番,拆了幾根信號纜,又補了幾根新的,隨后他坐回顯示屏前,開始他的權(quán)限驗證。

    “那座塔離我家很近,不是畢宿五,是地上那個家,”陸汀把溫水中的一杯擺上寫字臺,“我記得我六七歲的時候它就建成了,然后過了兩年投入使用,塔底還開了餐廳和歌劇院,但我沒去過?!?/br>
    鄧莫遲點了點頭,“已經(jīng)完成移民的人,你能聯(lián)系上幾個?”

    陸汀不明所以,實話實說道:“我沒什么好朋友,上去的就更少了?!?/br>
    鄧莫遲正在著手修改一個工程文件,聞言微微瞇起眼睛:“能說上話就好?!?/br>
    “那有很多?!标懲≌f著把通訊錄打上寫字臺對面的光屏,用紅色把移民者標(biāo)注出來,看樣子確實不少,隨便截上一頁,滿屏的藍色姓名中總會夾雜幾行鮮紅,“要我申請通訊嗎?”

    “嗯,”鄧莫遲裝好濾波器,又遞來一個接頭,“把這個插進去?!?/br>
    陸汀看著那尖針一般的通用端頭,意識到鄧莫遲這是讓自己把它插進手環(huán)的接口。插進去之后,他的手腕就和鄧莫遲正在cao作的那臺電腦相連,又聽那人解釋:“它會把手環(huán)接收的信號傳回電腦,用我剛才搭建的程序計算來源?!?/br>
    “所以如果我現(xiàn)在和一個移民開始視頻通話,咱們就能算出他的信號是從哪兒發(fā)出來的?”

    “時間盡量拖到二百秒以上,截取的波段越完整,得出的坐標(biāo)精度越高?!?/br>
    陸汀想了想,對這原理仍然一知半解。如果信號源真的來自火星,那也能精準(zhǔn)定位嗎?按照目前的公轉(zhuǎn)角度來看,火星與地球分別位于太陽同一側(cè),即將面臨擦肩,但即便是最近點也離了至少0.55億公里的距離, 一個信號源又能有多大,能讓人在十萬八千里之外,隔著偌大的太空,把它和周遭區(qū)分開來?

    但他看鄧莫遲心里有數(shù),也就放心照做了。通訊錄里的移民有幾百號人,他要找到那種關(guān)系不太近的——打聽不到他已經(jīng)跟家里決裂的消息,但也不能太遠,三分多鐘的談話時間,他總不能冷不丁找上人家,沒話找話地熬過那些秒數(shù),那樣只會引人懷疑,況且跨星通訊向來按秒計費,對于移民來說,每周每人還有三百六十秒的定量限制,愿意在他身上耗上一大半的似乎也不多。

    固然也不能使用本人的賬號暴露行蹤,陸汀用的是鄧莫遲給他臨時加密的虛擬賬號,余額無限不用交錢的那種,不過只能等信號連通之后再介紹自己是誰。第一個撥通的聯(lián)系人是警校頭兩年的班長,那人至少一米九高,一百四十公斤重,總喜歡跟陸汀不分伯仲地掰手腕,平時也對他比較友好。

    除去“地外通訊”應(yīng)有的延遲,通話大約持續(xù)了三分半鐘,陸汀說,同學(xué)聚會提了一句,就想看看你最近怎么樣了。班長先是十分驚訝,像是沒想到班里最不合群的那位小個子會主動聯(lián)系自己,接著很快就熱絡(luò)起來,跟陸汀普普通通地聊了些舊事,還展示了自己在宜居區(qū)新開辟的土豆大棚。他的影像在光屏中浮動,如此清晰,細致,相比畢業(yè)時的印象,似乎還變瘦了一點。

    通話結(jié)束后,程序也基本完成了計算,鄧莫遲在地圖上標(biāo)注,大學(xué)同學(xué),信號來自都城,精確到m01接收塔的位置。

    第二個聯(lián)系人是陸汀的刑法學(xué)教授,帶完他們最后一屆學(xué)生,老爺子開開心心地跑到火星上領(lǐng)他的退休補助,開始外太空養(yǎng)老。陸汀看著自己博學(xué)和藹的老師,聽著那種熟悉的、帶著斯拉夫味的英語發(fā)音,心中的感受和剛才一樣——這同以往根本沒有區(qū)別。

    在對面和他說話的就是真人吧。

    就是真的,在火星某處休憩著,規(guī)劃未來拓荒的年月,偶爾憶及舊事的普通人吧。

    可以這樣判斷嗎?

    鄧莫遲定下第二個標(biāo)注,老師,信號同樣來自都城,與之前的坐標(biāo)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