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方卓拿起茶幾上的遙控，開了電視，一邊換著臺，一邊不經(jīng)意地問：“你這段時間應該見了不少機構(gòu)吧？”

    “十幾家是有了?！?/br>
    “怎么樣，最后決定去哪兒高就？”

    商陸放下手里的一次性勺子。

    回頭看坐在沙發(fā)這邊的蔣方卓：“你還真是無時無刻不想著要把我挖去葉氏?！?/br>
    蔣方卓回得坦然：“我老板可是盯上你很久了。你就算現(xiàn)在還不能給我準確答復，起碼透露一下，這么多家機構(gòu)拋給你的橄欖枝，有沒有哪家你是比較心儀？”

    “一家都沒有。”

    商陸回得果決，半點猶豫都沒有?？磥碚娴囊患叶紱]看上？蔣方卓放心了：“那正好，考慮下葉氏吧?！?/br>
    “……”商陸又繼續(xù)低頭喝他的粥去了，只隨口答道，“我決定自己創(chuàng)業(yè)?！?/br>
    蔣方卓拿遙控器的手一僵。

    下一秒就把剛打開的電視關(guān)了。

    公寓瞬間一片安靜。

    蔣方卓放下遙控器的同時起了身，徑直走到了餐桌旁，拖過商陸一旁的餐椅，坐下，蹙著眉：“資本市場的渾水可不是這么好淌的?！?/br>
    蔣方卓都已經(jīng)逼到眼前，全無笑意，商陸卻忽地笑了：“怎么樣？我不去葉氏給葉志偉打工，葉氏還打算給我投天使輪么？”

    商陸笑得模棱兩可，蔣方卓一時分辨不出他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什么方向？”

    蔣方卓很嚴肅地問。

    “老方向，ai影像?！?/br>
    “你的團隊全被富通醫(yī)療挖走了，同樣的領域，你就算能從頭開始，也已經(jīng)輸在了起跑線上。”

    不愧是蔣方卓，一質(zhì)疑就質(zhì)疑到了關(guān)鍵點上。

    商陸正了正臉色，把粥碗推到一邊。

    “slab最初是一個學生團隊，我們因為經(jīng)費的問題，必須節(jié)省gpu的內(nèi)存容量，因此不得不降低 3d 肺部影像的數(shù)據(jù)像素，然后拆分為多個小分塊，再進行一一識別?！?/br>
    蔣方卓不是學醫(yī)學影像這塊的，商陸的點到即止并不夠他參透：“所以？”

    “所以，我不僅沒有輸在起跑線上，反而有先天的優(yōu)勢?！?/br>
    “富通醫(yī)療拿到手的，是一個有天然缺陷的半成品，如果葉氏能給我投天使輪，我有足夠的資金，不需要節(jié)省gpu的容量，可以在3d 數(shù)據(jù)外，加入附帶時序的核磁共振 4d 數(shù)據(jù)，大大提高ai診斷的精準度。”

    “……”

    蔣方卓懂了。

    商陸說的是商陸擅長的領域。

    蔣方卓自然也要從自己的角度考慮：“想法是好，可惜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靠一個想法就能混到一個天使輪的時代了?！?/br>
    商陸認同。

    “后續(xù)呢？你最起碼得有團隊吧。你現(xiàn)在手里惟一的籌碼，是你前slab創(chuàng)始人的名號。可現(xiàn)實問題是，就算我老板肯閉眼投，也過不了評估部門那一關(guān)。”

    商陸料到他會這么問，微微一笑：“誰說我沒有團隊？”

    那一刻，少年時的意氣風發(fā)仿佛又回來了。

    *

    商陸起身回了趟書房，很快拿了幾份文件回來，推到蔣方卓面前。

    “這是一個全新的slab?！?/br>
    蔣方卓狐疑地接過，翻看。

    漸漸的，臉上狐疑不再，只剩隱隱的驚嘆。

    蔣方卓原本還以為商陸回國，更多的是為了散心，畢竟slab被富通醫(yī)療毀得尸骨不存，他確實需要一個過渡期。

    卻不成想，他半點沒耽誤在負面情緒里，用回國后者一個月的時間——又或者早在紐約時，他就已經(jīng)在物色新成員，打算重組一個新的slab。

    文件上是slab全新的人員構(gòu)成，除了他熟悉的紀行書，鄒然，其他都是陌生名字。

    有在中科院干過的研究員，有ibm的前工程師，甚至有商陸從富通醫(yī)療挖來的人。

    這大概就叫做，以彼之道還治彼身？

    這些人教育背景，工作背景都不盡相同，唯一的共同點，都是華人。

    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華人班底。

    如今國內(nèi)ai領域最缺的就是人才，有了名單上這些人，葉氏的評估部門，會為slab亮起綠燈。

    這份文件犯不著作假，蔣方卓在想，他是怎么辦到的。

    “你這辦事效率有點可怕了?！?/br>
    前slab才解散多久……

    商陸重新低頭，把剩下的粥喝完，情緒頗為寡淡：“葉氏不投錢，什么都白搭?！?/br>
    ……

    葉氏有什么理由不投？

    *

    向南星這段日子又過上了兩點一線的生活，生日正好趕上工作日，她也就沒過。

    遲佳本還想幫向南星張羅個生日趴，可遲佳進了西區(qū)醫(yī)院的國際部之后，成天連軸轉(zhuǎn)，向南星生日那天，遲佳已連續(xù)加班近一周，生日趴也就只能作罷。

    遲佳倒是惦記著一定要幫她補過生日，可向南星作為剛剛跨入26歲的預備熟女，早就不追求什么生日的儀式感。

    你在豐臺，我在海淀，隔著大半個北京城，能約個飯已經(jīng)是生死之交了，不用整那些虛的——

    向南星的原話。

    雖說隔著大半個北京城，但向南星依舊不會錯過遲佳入職后的點點滴滴。

    遲佳上上回在微信里告訴她，國際部的藥劑師多帥多帥；上回又告訴她，那個藥劑師竟然跟倆護士同時有一腿，還被正牌女朋友抓包了；這回又告訴她——

    遲佳這回發(fā)來的，終于不再是藥劑師的八卦。

    而是一張照片。

    截自鄒然的朋友圈。

    照片上，一群向南星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和葉氏的董事長葉志偉來了張大合影。

    照片定位在了葉氏位于紐約的總部。

    氛圍融洽，倒不像是什么公開場合，更像是私底下的聚會。

    鄒然配的文字是：新征程。

    鄒然，紀行書，葉志偉……這幾個都是熟面孔。

    包括商陸。

    遲佳不僅發(fā)來了照片，還有疑問：商陸怎么又跑紐約去了？還有紀行書，他不是在清華教書么，怎么也去了？

    遲佳緊接著又來一條：我值了兩個大夜，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你知不知道翻到這條朋友圈的時候，整個人都醒了。

    鄒然發(fā)這條朋友圈是在兩天前。

    向南星硬邦邦地回了句：不知道。

    又看一眼照片，補了句：不熟。

    *

    遲佳：本來我還想著，給你辦生日趴的時候，把大家都叫上，把商陸也叫上，同學一場的，犯不著老死不相往……

    向南星直接把手機背扣到辦公桌上，“啪”地一聲。

    誰生日要請他？

    今天，作為向南星26歲的第一天，她要向遲佳的那位藥劑師同事學習，在醫(yī)院里找兩個賞心悅目的，搞七搞八！

    *

    可惜，空有想搞七搞八的心，卻沒這實力的向南星，中午還是照舊和一幫女醫(yī)生同桌吃飯。

    就很平淡。

    一如她昨天在工作中獨自度過自己的26歲生日那樣，平淡，教人嚼不出任何滋味。

    其實，若不是遲佳之前一直說要幫她辦生日趴，若不是向爸向媽昨天都給她發(fā)了微信紅包，向南星都快不記得昨天是自己生日。

    26歲的生日。

    她也寧愿自己不記得。

    因為她忘不掉，有個人曾說過，26歲會娶她……

    *

    向南星平淡地吃完了午飯，拿著洗好的飯盒回急診。

    中午這頓，向南星吃得出奇快，11點半走的，回到急診還不到12點。

    季節(jié)交替時人最容易生病，如今已徹底入了春，急診的患者明顯少了，但也容不得向南星回寢室去打個盹，只能坐在辦公桌前，玩會兒手機消磨困意。

    護士卻突然進來：“向大夫?！?/br>
    護士手里還抱著一束花。

    向南星一愣。

    “男朋友吧？”

    護士羨慕著，把花遞給她。

    向南星愣著沒接。

    護士便直接把花擱桌上，轉(zhuǎn)身要走，被向南星連忙叫?。骸八突ǖ娜四兀俊?/br>
    向南星進阜立這么久，也就收過一次花，還是學長隨便讓助理買的，花店負責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