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jié)
本來就是施府所在的巷口,自然左領右舍都與施家差不多是一樣的階層,也都是知道一些施家的事的。 當下又有人小聲說起施延昌送長女是服侍太監(jiān)的事來,“從來沒聽說過在老家還有個長女,想要投機取巧了,才總算想起了……就算一直沒養(yǎng)在自己身邊,感情不深,父女天性卻是在的,如何真舍得這么做?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可見多半是當繼母的攛掇的……” “那施太太都知道是伯府千金,施大人家卻差得遠,家里誰做主,誰說了算,還用說嗎?可這也不能太強勢過了頭吧,連公主下降了,尚且要孝敬翁姑,謙讓小叔子小姑子呢……” 等張氏終于得了消息,明白過來施老太爺與施老太太之所以那么容易就答應了去莊子上,原來都是為了麻痹她,因此氣得半死。 只能忙忙打發(fā)了林mama帶人來把人先弄回府去,以免繼續(xù)丟人下去時,圍觀眾人已議論到前不久陳嬿的婚事上了,“聽說就是嫁回的施太太的娘家常寧伯府,可又聽說那常寧伯府的二爺之前是有婚約的,忽然就變了,要說這當中沒有貓膩,誰信???” “原來施家這么亂呢?不怪經(jīng)常都聽見他們家雞聲鵝斗的……” “不止呢,施太太聽說前頭曾嫁過一個丈夫的,施大人這是第二個呢,他們家大小姐根本就不姓施……” 林mama只順耳聽了幾句,已是氣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卻還得強忍怒氣上前勸施老太爺施老太太先回府,“太太說,有話自家人關起門來說,又何必白讓人看老爺?shù)男υ拑???/br> 說完手一揮,帶來的十來個健仆便要上前把人都先“請”回去。 可惜林mama還是低估了施老太太的戰(zhàn)斗力,或者說是不要臉的程度,她竟然把頭一抱,又躺到了地上去,一邊打滾兒還一邊哭嚎著:“這是要把我們先騙回去,全弄死啊,街坊鄰居回頭聽說了我們的死訊,可千萬要幫我們說一句公道話,至少讓人知道,我們都是被誰給害死的?。 ?/br> 當真是應了那句俗話“人不要臉,鬼都害怕”了! 偏壓根兒什么都不知道,只會看熱鬧嚼舌根的圍觀眾人還幫著她擠兌林mama:“這位mama,你回去還是勸一勸你們太太,這不是為人兒媳該做的事啊,這世間哪個女人不該當孝順公婆的?” “兒媳謀害公婆,可是屬十大不赦之罪,這位mama,你回去好歹還是勸著你家太太些兒吧,就算她能做得神不知人不覺,不會被官辦,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卻是看在眼里的,就不怕降下報應來嗎?” 把林mama氣得只差要吐血了,惟有上前低聲再勸施老太爺施老太太先回去,“都是一家人,老爺太太的名聲壞了,于老太爺老太太又有什么好處呢?尤其老爺還要做官兒呢,名聲就更壞不得了……” 讓施老太太一口啐在了臉上:“反正他們都不管我們死活,只管自己受用了,我們還管他們的名聲是好是壞呢,大家都別想有好日子過!” 又趁機提要求,要他們回去可以,以后不許再提送他們?nèi)デf子上的話,也不許把他們當犯人一樣關在家里,得讓他們老兩口兒‘安享晚年’。 不然他們今兒就躺這兒了,哪里都不去;縱被強抓了回去,找到機會了,也一定要再請街坊四鄰為他們評理;再不濟了,他們還可以一根褲腰帶把自己吊死在施家大門前,屆時就不只是街坊四鄰吐施延昌和張氏‘兩個不孝的東西’唾沫了,滿京城的人都要吐他們的唾沫,官府也勢必饒不了他們! 林mama真被施老太太眾目睽睽之下便躺在地上的行為惡心到了,這樣的鄉(xiāng)野潑婦,連給她提鞋都不配,更別說給她家太太提了,卻竟然是她家太太的婆婆,她家太太到底造了什么孽! 林mama真的很想拂袖而去,不管他們的死活了。 可眼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她卻又知道自己不能走,他們可以不要臉,她家太太卻不能不要臉,她家太太的親朋可都是京城里,難道以后再不出門見人了不成?哥兒姐兒也不出門交際進學說親了不成? 林mama只得強忍憤怒與惡心,先替張氏應下了施老太太的話,只求先把人弄回去,待關好門了,要殺要剮都不會讓人再看笑話兒了! 施老太太這才自地上爬起來,答應了隨林mama回去,卻不忘再次請街坊四鄰回頭一定要多留意一下他們一家子的死活,別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 一場鬧劇才算是結(jié)束了。 待把人弄回施府后,張氏真的是生吞活剝了施老太爺施老太太的心都有了,直接讓人去請施延昌回來,‘商量和離的事’。 不想施老太太卻一點不怕,直接說她:“你嚇唬誰呢,有本事真和離啊,和離了你以為你還能嫁第三次?還是你以為你娘家能養(yǎng)你一輩子?哼,當我不知道你女兒是怎么嫁回你娘家的,連我們鄉(xiāng)下的小姑娘都干不出那樣不知廉恥的事,還大家千金呢,呸!現(xiàn)在你嫂嫂恨不能生吞了你,連門都不讓你登了,怎么可能再管你的死活?你大哥也沒什么了不起的,連個太監(jiān)都怕,以為我們還會怕他?他有本事就弄死我們啊,就怕他不敢!” 因為知道了常寧伯一心求一個太監(jiān),還求不到的事,施老太爺施老太太對他的敬畏心一下子都沒了,他們才不會管常寧伯要求的那個太監(jiān)到底有多厲害多有權(quán)勢,他們只知道那不過就是一個太監(jiān),常寧伯卻還怕得什么似的,只恨不能給人當孫子。 那他們還有什么好怕他的?至少他們才不會怕一個太監(jiān)! 施老太爺?shù)故侵挥幸痪湓挘骸澳阋碗x可以,你自己走你的,孩子卻是我們施家的,必須給我們留下,你的嫁妝也必須都留給兩個孩子,那是你當娘的應當?shù)模 ?/br> 卻讓張氏氣得更厲害,當場吐了血。 心里真是為當初自己為何會瞎了眼挑中施延昌,而悔青了腸子,腦子里也第一次閃過了‘報應’兩個字。 她當初明知道施延昌在家鄉(xiāng)有妻有女的,卻裝作不知道,與他成了親,之后祝氏便一命嗚呼了,——如今想來,都是報應,都是報應?。?/br> 可她卻還不敢真的和離,不是怕自己和離了不能再嫁了,她都這個年紀了,不再嫁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又不是離了男人就不能活了。 而是怕自己帶不走自己的一雙兒女,娘家又不肯再管她了,那她的日子豈不是要比現(xiàn)在更糟一百倍? 這個家是她一手撐起來的,一草一木都是她的,就算要滾,也是姓施的一家子不要臉的滾,憑什么她走,她哪怕一時半會兒奈何不得他們,耗也要耗死他們! 張氏再次打落牙齒和血吞,讓施老太爺施老太太和施二老爺又住回了西跨院去,之后心里每日想得最多的,便是要怎么才能神不知人不覺的弄死施家所有人,包括施延昌在內(nèi),并且漸漸已有了一個完整成形的計劃。 直至她得知了施清如已經(jīng)成了一名太醫(yī),更成了太后跟前兒的紅人。 她才按下了心里的計劃,也那么久來第一次,又與施延昌打了照面,一起商量如何挽回施清如的事,畢竟與施清如有割不斷的血緣關系的人不是她,而是施家眾人,那他們便暫時還死不得。 張氏那時候便告訴自己,只要能讓施清如回心轉(zhuǎn)意,助施延昌飛黃騰達,讓她的一雙兒女能有一個好前程,也讓她的嬿兒在婆家能有好日子過,她什么都能忍,什么都愿意付出! 雖然才只是開頭,她已經(jīng)覺得怨毒恥辱得快要撐不下去了。 但撐不下去,她也得撐,一直撐到她的兒女們都有了好日子過,一直撐到她恨的所有人都死無葬身之地為止! 張云蓉旁觀者清,卻比張氏看得明白多了,恭定縣主那決絕的樣子,哪里有絲毫回心轉(zhuǎn)意的跡象? 她不讓施家家破人亡,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 話說回來,她怎么就那么好的運道呢,明明才進京只一年多,便已一躍成為了縣主,哪怕有韓廠公給她撐腰,她這也爬得太快,運道也太好了吧?真是讓人想不羨慕妒忌都難啊。 不過運道再好又如何,沒有韓廠公那樣大一尊靠山,也是說什么都白搭…… 張云蓉一面想著,一面已淡笑應起張氏的話來:“姑母,還是算了吧,我算哪個牌面上的人,能一再勞動堂堂縣主為我問診?何況有了今日這一出,她勢必說什么都不會再來了,我若再要強求,豈不是白招人恨呢?我勸姑母也別白費功夫了,縣主擺明了軟硬不吃啊,您就是真讓施家所有人都求死磕死在她面前了,只怕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又何苦再自討沒趣呢?” 頓了頓,“姑母家里勢必一攤子事兒等著您回去處理,我就不多留您了,——張mama,替我好生送了姑母出去?!?/br> 張氏這么久才抓住了張云蓉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如何肯輕易離開? 忙道:“蓉兒,你就再替姑母安排一次吧,下一次我一定讓她回心轉(zhuǎn)意。那總是她的親爹、親祖父母,我就不信真磕死在她面前了,她能不動容的,只要再一次,她肯定就能回心轉(zhuǎn)意,自此大家日子都好過了,便是你,也少不得跟著受益,又何樂而不為呢?舍不得孩子可套不著狼,何況這也沒讓你舍孩子啊,不過只是付出那么一點點,一旦成了,便能得到百倍千倍的回報,你上哪兒再找這么一本萬利的買賣去?” 張云蓉有些松動了,的確,再找這般一本萬利的買賣不容易,要是她大嫂這一胎也生了兒子,那便是真正的長子正孫,她兒子哪怕論起年紀排行來,才是長孫,立馬也得靠后了…… 她猶豫道:“可姑母,真的不容易了,我能說動我們家太夫人和我婆婆再堅持為我請?zhí)t(yī),卻不能保證縣主就肯來啊,有韓廠公和太后在,誰又能勉強得了她呢?” 張氏急切道:“那也要再試一試啊,她雖是縣主了,卻也是大夫,當大夫的豈能見死不救?只要你把情況說得嚴重,再嚴重一點,我覺得還是有很大希望的?!?/br> 張云蓉這才點了頭,“好吧,那我就再勉力一試吧,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要是最后沒能辦成,還請姑母千萬別怪我才是。” 張氏忙點頭:“這個自然,你肯幫忙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怎么會怪你?你放心,若事情能成,將來姑母一定不會忘了你。” 張云蓉笑道:“那我可就記住姑母今日的話了?!?/br> 當下姑侄兩個又說了幾句話,奶娘抱著張云蓉啼哭個不止的兒子過來了,張氏遂趁機告辭了。 張云蓉讓張mama代自己好生送了出去,忙哄起兒子來。 待她把兒子哄好,讓奶娘抱走后,張mama也回來了,低聲道:“奶奶,您真要再幫大姑太太一次嗎?我瞧著她真的是異想天開,縣主那樣子,哪像是還念著絲毫骨rou親情的樣子?本來么,這么多年對她不聞不問,好容易想到她了,卻是接她進京來送給一個太監(jiān)的,也就她運道好,長得也好,入了韓廠公的眼,才有了今日,要是她沒有入韓廠公的眼呢?只怕早就沒命了……換了誰能不恨的?” 頓了頓,繼續(xù)道:“我說句不好聽的,換了是老奴,不但會恨本家入骨,連、連咱們伯府,都會一并遷怒上……奶奶又何必趟這灘渾水呢,弄得本來縣主沒想過要對伯府和咱們怎么樣的,也激起了氣性來,不愿再給大家好日子過了,可如何是好?依我說,奶奶還是孝順好了太夫人、大夫人,同時調(diào)養(yǎng)好身子,盡快再生一個哥兒是正經(jīng),那就算大奶奶此番也生了哥兒,咱們勝算還是要大一些不是?” 張云蓉道:“mama說的我心里都明白,所以只打算再試一試,不行便立時撂開手了。我就算兒子生得再多,只要大嫂也生了兒子,那我們勝算便立時少了大半。mama別忘了,大伯是要過繼兒子,不是過繼孫子,那只要大哥有兒子,香火能得以傳承,便誰也滅不過他長子長孫的次序去,不然舍長立幼,還有什么規(guī)矩法度可言,豈非要亂套了?便是大伯愿意這樣做,朝廷還不會眼睜睜看著呢!” 所以哪怕希望再渺茫,為了爵位,為了她兒子的大好前程,她也必須試一試。 張mama卻仍是皺著眉頭,“我還是怕惹得縣主遷怒起來,反倒弄巧成拙……奶奶方才不知瞧見了沒,大姑太太半邊臉都又紅又腫,肯定是方才被縣主打了耳光,奶奶想,在別人家里,縣主尚且那般不留情面,可見是真絲毫沒把大姑奶奶,也沒把施家放在眼里,我覺得真的不可能。” 張云蓉又不是瞎子,自然也看見了張氏的腫臉,——所以張氏所謂的‘遮掩’,真的只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看在旁人眼里,只會覺得可笑。 沉聲道:“就算希望渺茫,我總也要再試一次才能甘心。那些一心鉆營向上的人,一開始連八竿子都打不著,最后還不是硬生生鉆營出了一條路來?可見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何況這還不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是實打?qū)嵉挠H女兒!便是最后真惹惱了縣主,不是還有姑母一家擋在頭里么,我只是卻不過姑母哀求,只能幫她這個忙而已,與我何干?” 嘆一口氣,“哎,只恨縣主的靠山是韓廠公和東廠啊,要是換了旁人,哪怕是位王爺呢,都還能讓御史上書彈劾她‘不孝’,還能讓輿論物議逼她就范,可有韓廠公站在她后面,誰還敢彈她啊,活膩味了不成?” 她主仆兩個說了什么,施清如自然無從知曉。 她一肚子火的出了張云蓉的屋子,正坐在穿堂美人靠上吃茶乘涼的宣武侯夫人的貼身mama忙迎了上來,賠笑道:“縣主這么快就看完診了?怪道都說縣主好醫(yī)術呢!那縣主要開方子嗎?我們夫人備了一些新鮮的瓜果,讓奴婢等縣主一出來,便請了縣主賞臉過去,多少嘗一嘗呢?!?/br> 施清如哪有心情吃瓜果,淡笑道:“瓜果就不吃了,替我謝過侯夫人的好意了,我還要趕著回宮去給太后娘娘治病,就不親自去向侯夫人作別,先告辭了,勞煩mama送我出去吧?!?/br> 貼身mama見她神色有異,不知道是不是張云蓉哪里惹著她了,可她都搬出太后來了,也不敢強留,只得笑道:“那奴婢這便送縣主出去,縣主請——” 一路殷勤的送了施清如到垂花門外上車,又忙忙送上了幾個提前便備好的禮盒,見施清如沒拒絕,方暗自松了一口氣,一路送她的馬車出了侯府的大門,直至看不見了,才忙忙折了回去,面見宣武侯夫人不提。 施清如坐在回宮的馬車里,讓窗口吹進來的涼風一吹,心里才覺得沒那么煩躁了。 不免又想到了方才的事。 張氏明顯是因為得知她封了縣主,才又想撲上來,想自她身上得到好處去的,不,不止張氏,應該施家所有人都是這樣想的吧? 可惜他們實在高估了自己,以為那點所謂的血緣關系有多重要,她不讓施家家破人亡,而只是對他們不聞不問,已經(jīng)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就是不知道,這一年多以來,張氏與施老太爺施老太太,還有施二老爺狗咬狗,咬得怎么樣了? 看張氏那脂粉華服都掩蓋不了的憔悴和老態(tài),應當吃了不少虧吧?畢竟她雖心狠手辣,寡廉鮮恥,卻好歹還要臉,遇上不要臉的人,免不得就要落下風了。 不過施老太爺施老太太應當也沒討到多少便宜去吧? 總歸他們一定都要活得長長久久的,把彼此都折磨得遍體鱗傷,人不人鬼不鬼才是! 至于施延昌,也一定要活得久一些才是,才能受夠夾板氣,也嘗夠明明眼看著有捷徑,卻怎么也搭不上,只能氣個半死,恨個半死,悔個半死的痛苦,一直到死! 一時回了宮,施清如先去太醫(yī)院,告知江院判她已去過宣武侯府,宣武侯府二奶奶的病并沒有說的那么嚴重,不消施針,只消繼續(xù)吃著裴太醫(yī)的方子即可后,才回了司藥局去。 常太醫(yī)見她回來了,忙道:“怎么樣,此行還順利吧?……臉色怎么這么難看,不順利嗎?” 施清如搖搖頭,“挺順利的,就是有些熱,歇會兒就好了?!?/br> 常太醫(yī)聞言,便不再多說了,低頭忙起自己的來,時不時的還指點幫忙的羅異一下。 一時午膳到了,三人吃畢,羅異忙自己的去了,常太醫(yī)方低聲又問施清如,“是不是宣武侯府之行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師父雖老眼昏花了,卻還沒瞎,你這臉色一看就有問題?!?/br> 施清如笑起來,“我就知道瞞不過師父的。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便把張云蓉的病并沒有說的那么嚴重,實則是為了誑她去見張氏,張氏又如何胡攪蠻纏了一通,大略與常太醫(yī)說了一遍,末了嗤笑道:“我就不明白了,他們是不是以為這世上就他們自己是聰明人,其他人都是傻子,他們說什么都信,他們想怎么樣,就能怎么樣呢?” 常太醫(yī)早已聽得是滿臉的冷笑了,道:“可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我老頭子活了五十多年,還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人,不想徒弟你卻不但遇見了,還他媽全是你的所謂‘骨rou至親’,你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不行,我得告訴韓征,讓他立刻派一對緹騎去施家,滅了這一家子賤人,一個都不留,省得他們以后還想著禍害你!” 常太醫(yī)都氣得爆粗口了,可見他有多生氣。 本來么,害死了自己的結(jié)發(fā)妻子,也是恩人之女不算,對自己的親生女兒不聞不問,還放任父母弟弟弟媳百般欺凌她也罷了,終于想起她來了,卻是因為要送她去給一個太監(jiān),以換取自己的飛黃騰達,——也就是他小徒弟遇上的是韓征,韓征還那么巧剛好受過她娘的一飯之恩,才留了她,讓她一步一步有了今日,與韓征也守得云開見月明,算是苦盡甘來了。 要是那禽獸施延昌當初把他小徒弟不是送給了韓征,而是送去給了別的太監(jiān),那種真正的太監(jiān),一個個說話做事都陰陽怪氣,私底下不知道多心狠手辣的真太監(jiān),他小徒弟如今焉還能有命在? 只怕墳頭的草都早三尺高了,真是氣死他了,他這么乖巧聰明、懂事體貼的小徒弟,便是外人多相處幾次,都沒辦法不喜歡、不心疼,怎么當親爹的,反倒會舍得那樣對她! 常太醫(yī)越想越想,拍案而起,就大步要往司禮監(jiān)而去。 施清如忙拉住了他,“師父您別氣,先聽我說。他們肯定是知道我封了縣主,所以又開始想要投機取巧了,可他們之前便根本沒機會見到我、靠近我,如今我上了一次當,以后連這樣的機會都不可能再給他們,他們就是想得再好再美,也只能落空,又何必與他們一般見識?沒的白影響了自己的心情?!?/br> 常太醫(yī)卻是余怒未消,“可我咽不下這口氣!” 他也見不得任何人欺負他小徒弟,雖然沒有護短的本事,只有護短的心,卻一樣要為他小徒弟狠狠出一口氣不可。 反正韓征既有那個心,更有那個力,他何必與他見外! 施清如忙笑道:“師父您真別生氣,沒那個必要,其實我自小到大,真沒吃多少苦……” 前世的且不說,這一世反正自她醒來以來,真沒吃過任何虧,一路走來都是她在給別人虧吃,“便是進京以來,也都一直是我在占上風,畢竟您徒弟這么聰明,誰能輕易自她手里討到便宜去呢?便是今日,那張氏好話說盡,還又哭又求又貴的,我也給了她一個耳光的,您公道說,吃虧的是我還是她?所以您就別惱了,也先別告訴督主,他這些日子人都忙瘦了一圈兒,我不想再讓他還要為我cao心了,尤其還是這樣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督主一忙起來,是真忙,她都好些日子沒見過他了,哪里舍得再讓他為這些小破事兒費神? 常太醫(yī)想到韓征這陣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他唯一能確定的,便是他是真忙,不然他怎么也要抽空到他家蹭飯,必定還要擠出些時間來與他小徒弟單獨相處,談情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