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所謂“下君者,用己之力;中君者,用人之能;上君者,用人之智”。 當‘下君’太累,當‘上君’他又自問沒那個本事能耐,便是秦皇漢武,尚且不敢就自夸是上君,生平的功過是非,且得留得后人評說,何況他乎? 能當一個‘中君’,用能人之力量,代自己管好大周,已經(jīng)上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對得起黎民百姓,也對不起自己了,一舉三得,何樂而不為呢? 隆慶帝這般一想,臉上的表情便不自覺緩和了幾分,卻仍沒叫韓征起來,只淡淡又道:“這么說來,都是朕冤枉你了?” 韓征忙道:“皇上言重了,臣萬萬不敢如是想。臣深知能有今日的一切,都是承蒙皇恩浩蕩,因此從來都一心為君分憂,為國盡忠,斷不敢有任何的不臣不恭之心?!?/br> 隆慶帝冷哼道:“是嗎,你既對朕這般忠心,那昨日朕要臨幸恭定縣主,你為何要阻止朕,還對朕那般不恭不敬?你今日若不說出個子丑寅卯來,就休怪朕無情,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了!” 韓征衣袖下的拳頭一下子攥緊了,片刻才道:“稟皇上,臣并非是對皇上不恭不敬才阻止皇上的,恰是因為臣對皇上忠心耿耿,才會那般做的。說來慚愧,恭定縣主乃是臣的……對食,當初底下的人想著臣無家無口的,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便瞞著臣,把她留在了臣府邸里,臣見了她后,才認出她是故人之女,便留下了她。之后一來二去的,彼此有了感情,便索性過到了一處。” 越說越小聲,一副羞于啟齒的樣子,“皇上知道,臣是個太監(jiān),是不能人道的,可、可太監(jiān)也是人,看見漂亮的一樣會心動,又同住一個屋檐下,時間一長,其實和真夫妻也沒什么區(qū)別了……這樣一來,恭定縣主便算是臣用過的了,如何好再給皇上用,污了龍體?當時又情況緊急,且臣也恨皇后娘娘算計,她再恨臣都無妨,卻不能為了拉臣下水,就連圣躬也一并算計,皇上可不止是一國之君,亦是她的夫君,她卻公私都不顧了,叫臣怎能不氣昏頭?這才會對皇上稍有不恭的,還請皇上千萬恕罪?!?/br> 隆慶帝聞言,也想到了鄧皇后對自己的算計。 先顧不得旁的了,一掌便拍在了御案上,恨聲道:“那個賤婦,枉朕特意去瞧她,看她病成那樣兒,還覺著虧欠了她,想要補償她,許她別說一個請求,十個請求都答應她,她卻算計圣躬,真是好大的膽子!” 韓征慚愧道:“皇上有所不知,皇后娘娘恨的是臣。臣當初在鳳儀殿當過一陣子的差皇上是知道的,就因為這個,皇后娘娘這些年也一直以臣的舊主自居,只當對臣有提攜之恩,臣便該對她言聽計從,一度甚至軟硬兼施的逼著臣設法兒讓皇上早日過繼了平親王世子,或是安親王世子立為太子,然后好將鄧玉嬌嫁與新太子,如此皇后之位便又是鄧家的,將來她自己也將是唯一的皇太后了?!?/br> “臣自然不肯聽從,一再的說皇上春秋正盛,如今說這些實在為時過早,又說‘皇上才是臣唯一的主子,臣只遵皇上的旨意,只順皇上的心意,只為皇上分憂’,因此招了皇后娘娘的恨,一再的算計于臣與恭定縣主。臣無法,只得請皇上下旨把鄧玉嬌另許了他人,又讓皇后娘娘抱了病,只當自此后皇后娘娘就能消停,就能想明白,夫妻一體,她該任何時候都與皇上同心同德了,卻不想……她竟然病得都成那樣兒了,依然不肯放過臣,甚至連圣躬一并算計上了,就為了能讓臣見罪于皇上,報復于臣,實在是……” 隆慶帝聽得鄧皇后竟然一直在謀算過繼立太子的事,他還活得好好兒的,她已經(jīng)在想自己當了皇太后后的尊榮富貴了,那豈不是日日都盼著他死呢,越發(fā)怒不可遏,“賤婦豈敢?朕絕饒不了她!” 對韓征的猜忌與惡感卻是在此消彼長之下,又去了幾分。 他從不與王府宗親走得近隆慶帝是知道的,連自己的胞姐和太后,他亦從來都保持距離;他也從不結黨,雖然是因為一個太監(jiān),結了黨也沒用,難道將來他還能有后人繼承自己所掙來的一切不成,自然犯不著白白為別人賣命做嫁衣。 可光這種態(tài)度,已讓隆慶帝龍心甚悅了。 韓征這是壓根兒沒想過自己的將來,沒想過要提前給自己留后路啊,這一點,可連他的親娘胞姐都做不到,早早就在為自己謀后路,巴不得他早點兒死了。 何況韓征還一直支持自己修仙問道,一直堅信他能長生不老,他病了時,他比誰都著急,他不高興了時,他也會變著法兒的逗他開懷;他還把前朝后宮的所有事宜都替他處理得井井有條,讓他沒有任何的后顧之憂。 可見他說的‘皇上才是臣唯一的主子,臣只遵皇上的旨意,只順皇上的心意,只為皇上分憂’都是肺腑之言,他對他的確一片忠心。 這樣一個能臣純臣,叫他怎能不恩寵不信重? 也就不怪那些人要編排他了,還不都是因為忌恨他,“不招人妒是庸才”,偏又奈何不得他,可不只能背后編排他了。 不是他說,他若真聽信了那些流言,把韓征給撤了辦了,換了那些人上位,他們過分的地方勢必只有比韓征更過分的,可真正要辦事、要為他分憂時,卻又勢必連韓征的一半兒都及不上,——他才不會如了那些人的愿,他要抬舉誰、辦誰,都只能由他自己做主,由他一個人說了算,任何人都沒有資格,也休想左右他! 韓征能感覺到隆慶帝雖正龍顏大怒,對自己卻又緩和了幾分,正待再說,柳愚蝦著腰進來了,“啟稟皇上,方才鳳儀殿的宮人來報,說、說皇后娘娘薨逝了……” 話沒說完,隆慶帝已怒道:“什么皇后娘娘,那賤婦打昨日起,就不是大周的皇后了!傳朕旨意,皇后鄧氏,天命不佑,華而不實,無行無德,不仁不恭,竟敢謀害圣躬,焉能母儀天下?著遍為庶人,不得配享妃陵!寧平侯府奪爵抄家,全家……流放瓊州,五代內(nèi)不可科舉,欽此!” 柳愚忙恭聲應了“遵旨”,卻沒有就此退出去,而是小心翼翼問道:“敢問皇上,皇……鄧庶人的后事,該以什么規(guī)格料理?” 隆慶帝冷笑道:“這也要問朕?以后但有宮人死了,也都要來問朕怎么料理后事不成?” 柳愚心里便有底了,忙應了一聲:“皇上息怒,奴才明白了,奴才告退?!?/br> 就要卻行退下。 “等一下?!表n征卻叫住了他,看向隆慶帝道:“皇上,鄧庶人到底也當了這么多年的皇后,所謂‘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人已經(jīng)沒了,人死如燈滅,皇上又何必還要與她一般見識呢?依臣之間,好歹讓她走得體面些吧,也好叫文武百官和后宮妃嬪們知道了,覺得皇上有情有義,寬和大度啊?!?/br> 見隆慶帝沒有說話,又問柳愚,“知道鄧庶人是什么時候、怎么沒了的嗎?” 柳愚恭聲道:“昨兒皇上和督主離開后,鄧庶人因jian計敗露,氣急敗壞之下,聽說當場就吐了血,一直嚷嚷著‘老天不公,為何要讓她功虧一簣’之類的話兒,之后又把殿內(nèi)服侍的宮人都趕了出去,不叫不許任何人進去。宮人們不敢抗命,便只能守在外面,卻是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等到今兒早上壯著膽子進去一看,才發(fā)現(xiàn)人早已沒了,渾身也涼透了,想是半夜便沒了吧……” 隆慶帝恨聲道:“賤婦還敢氣急敗壞,可見至死都沒有悔改之心,叫朕如何能不與她一般見識?還能賞她一口薄皮棺材,讓她不至暴尸荒野,已經(jīng)是朕最后的仁慈!還不快去辦!” 這下韓征也不敢再多說了,看著柳愚應了“是”,卻行退下后,方與隆慶帝道:“不知皇上現(xiàn)下覺著龍體如何?依臣之見,還是傳了太醫(yī)們來好生瞧一瞧吧,臣昨兒連夜該查的都查過,該審的也都審過了,鄧庶人將那見不得人的東西放在了香爐里,劑量還翻了十倍,萬一圣躬因此有損……宜早不宜遲啊……” 隆慶帝這些日子最不愛見的就是太醫(yī),總是說他這里不對,那里不對的,要他千萬注重保養(yǎng),這是在提醒他他的身體到底有多差呢? 他自己的身體到底如何,自己還能不知道么! 因擺手道:“不必,朕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回頭歇歇也就無礙了。倒是你,早前朕幾次賜你美貌宮女,你都不要,如今既開了戒,朕便再賜你幾個,替恭定縣主分憂吧,她時常要去仁壽殿給太后請脈,又要忙司藥局的一攤子事,怕是也沒多少時間分給你,對你知冷知熱了。” 韓征忙笑道:“多謝皇上垂愛,只臣是個有缺陷的,還是別耽誤了那些個好女孩兒?!?/br> “那你怎么不怕耽誤了恭定縣主?她難道不比那些宮女好?”隆慶帝道。 韓征忙道:“回皇上,正是因為恭定縣主太好,臣才不能辜負了她。因而早就在心里認定,她是臣這輩子唯一的妻子,生同衾死同xue了,臣若再在彼此之間插進去幾個旁人,算怎么一回事兒呢?那也太對不起她不嫌棄臣的缺陷,對臣的一片赤誠之心了?!?/br> 隆慶帝不置可否,“是嗎?” 不自覺就想起施清如來,當真是年輕鮮嫩得讓他現(xiàn)在想來,都還食指大動啊。 不過既已是韓征的人,韓征看起來也挺看重她,他總不能與自己的臣子搶人,沒的白寒了韓征的心,他要年輕鮮嫩,原封不動的美人兒哪里沒有呢? 都不用特意選秀,光宮里現(xiàn)有的,他都要不完了。 可話說回來,就算是韓征的人,君要臣死,臣尚且不得不死,何況只是要他的女人?韓征要真如他所說的,對他一片忠心日月可鑒,昨兒就該把人給他雙手奉上,而不是…… 當下隆慶帝又與韓征說了幾句話,便實在乏得不行了,也就命韓征告退了。 韓征這才行了禮,卻行退了出去。 柳愚一直等在殿內(nèi),見他出來了,忙趨步迎了上前,低聲道:“督主,皇上沒有因那賤婦的瘋言瘋語,就猜忌于您吧?” 韓征腳下不停,瞧著也仍是一副不動如山的樣子,“眼下這一關算是過了,但后頭就說不好了?!?/br> 畢竟猜疑的種子一旦種下,生根發(fā)芽,再成長壯大,直至長成一棵參天大樹,不過都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尋常人尚且如此,當皇帝的自然只有更變本加厲的。 尤其他還那般護著清如,幾乎已是明白告訴隆慶帝,讓他不管有沒有那個心,都不許再打清如的主意,這一點方才勢必就已讓隆慶帝不舒服了,等回頭他再一細想,定然還會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覺得他對他,其實并沒有他說的、他想的那般忠心。 那猜忌與疏遠、甚至是架空,再到辦他,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了。 柳愚聞言,立時蹙起了眉頭,低道:“那可如何是好,誰也不知道這個‘后頭’到底是什么時候啊,是十年八年的還罷了,萬一只是三五個月后呢?督主,咱們可得早做打算了?!?/br> 頓了頓,“屬下連日瞧著,新昌郡王家那個小兒子就很不錯,新昌郡王也歷來老實懦弱出了名的,將來定不至得志便猖狂,督主,要不咱們……” 韓征打斷了他,“現(xiàn)在說這些都還為時過早,本督自有主張,你就別擔心了。” 他要的本來也只是能再多一點的時間而已,等他萬事俱備了,便隆慶帝不先發(fā)難,他也要先出手了,所以猜忌不猜忌的,只要把今日這一關過了,其實并沒有那么可怕。 好在是今日這一關,在他九實一虛的應對下,終究還是過了,他對隆慶帝心思長久以來的揣測,也終究沒有白費。 柳愚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想到他自來不打沒準備的仗,最擅長的也是走一步看三步,運籌帷幄于千里之外,料想他必定還有后著,也就不多問了,道:“那屬下就只管聽督主的吩咐辦事就是了?!?/br> 韓征“嗯”了一聲,“鄧庶人的后事,你交給豫貴妃去辦即可,人都死了,本督縱再恨她,也犯不著再與一具尸體一般見識。倒是寧平侯府抄家流放的事,你親自去辦,尤其要讓鄧家上下都知道,此番這天大的禍事,到底是因何而來,也好叫鄧庶人日夜為鄧家人所咒罵,死了都不得安生!” 柳愚忙呵腰應了“是”,待送了韓征回司禮監(jiān)后,便依命忙活自己的去了。 第二百章 偏要過得好 到了午時,闔宮便都知道了鄧皇后的死訊,還知道了隆慶帝廢了她皇后之位,貶她為庶人的消息。 都知道“死者為大”,也都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鄧皇后……如今該叫鄧庶人了,鄧庶人好歹也跟隆慶帝做了快十年夫妻了,隆慶帝卻連她人都死了,也不肯給她哀榮,不肯給她最后的體面。 聽說還連她的娘家寧平侯府也一并沒有饒過,奪爵抄家不算,竟還全家流放瓊州,這得多大的仇多深的恨啊,鄧庶人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皇上這般生氣,這般的狠心絕情? 一時間后宮眾妃嬪自豫貴妃以下,不管是曾依附奉承,還是曾暗自妒恨鄧庶人的,都免不得有了幾分唇亡齒寒,兔死狐悲之感。 鄧庶人哪怕是繼后,說到底也是正妻,她們卻不管是被人叫‘娘娘’也好、‘主子’也好,說穿了只是妾,擱天家以外的任何人家,妾說到底都是奴婢,甚至可以通買賣的。 這要是哪日她們也不慎惹著了皇上,下場豈非得比鄧庶人還要更慘? 不過,也得看鄧庶人到底是怎么惹著了皇上的才是,聽說廢后的圣旨里好像有一條‘謀害圣躬’,難道鄧庶人竟敢對皇上不利不成?若是真的,那就怪不得龍顏大怒了。 可也不對啊,鄧庶人據(jù)說之前都病得快死了,好容易才求得皇上去看她,最該做的難道不是憑著最后的情分,為自己的娘家謀最后的福祉,讓自己就算死,也死得有價值些嗎? 那她除非瘋了,才會對皇上不利。 且她都病成那樣了,跟前兒服侍的人也早換完了,也得有那個能力對皇上不利才是啊,真是越想越覺得蹊蹺。 只是心里縱再蹊蹺疑惑,眾妃嬪甚至包括豫貴妃,也不敢多打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倒越發(fā)的謹言慎行,約束宮人,就怕一個不慎,便惹火燒身,弄得自己也步了鄧庶人的后塵。 眾妃嬪不敢打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未必能打聽到,太后與福寧長公主卻是敢打聽,也有能力打聽到一些內(nèi)幕的。 雖然因為韓征及時趕到,封鎖了消息,她們也只能打聽到幾分皮毛,但就那幾分皮毛,已足夠太后與福寧長公主把事情推測個七七八八了。 母女兩個一時間都是大喜過望。 尤其福寧長公主,更是好長時間以來難得真正的喜悅溢胸,等不及屏退太后寢殿內(nèi)服侍的眾宮人,已忍不住拊掌道:“母后,這可真是天助我們也,真是太好了!” 太后卻沒說話,而是以眼神示意段嬤嬤將殿內(nèi)服侍的人都屏退后,才道:“你幾時才能真正穩(wěn)重起來,也不怕隔墻有耳么!” 福寧長公主笑道:“母后,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嗎,而且這不是想著是在您老人家的地盤兒,我才敢想說什么說什么呢?出了仁壽殿,我肯定不會口無遮攔的,您就放心吧。” 太后嘆道:“就算是哀家的地盤兒,一樣得防著隔墻有耳啊,之前段嬤嬤那樣徹查,尚且沒找出潛伏在仁壽殿的細作,可見他們潛伏得有多深,指不定就是哀家跟前兒得力的人也未可知,叫哀家怎敢掉以輕心?” 福寧長公主聞言,也笑不出來了,“敵暗我明,的確不能掉以輕心,真是難為母后了,明明早該頤養(yǎng)天年了,卻還要為這些瑣事煩心……您放心,等大局定了以后,女兒一定不會再讓您老人家煩心一絲一毫!” 太后笑起來,“那哀家可等著那一日了。好在是照如今這個局勢,那一日應當也不遠了。” 福寧長公主忙道:“是啊,只要皇上開始猜忌懷疑韓征了,只要有了火星子,咱們再適時往上添點油加點柴,要不了多久,火星子勢必就能燃成燎原大火,把那閹賊燒得灰都不剩了!倒不想最后竟是鄧氏那蠢貨幫了咱們大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她早就與母后說過,韓征既那般看重施清如那小賤人,她們只要制造機會讓皇上臨幸了小賤人,韓征與皇上之間,自然不可能再君臣相得下去,只要他們之間有了裂縫,只要皇上不再信任韓征了,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 偏母后一直猶豫不決,嫌小賤人臟,怕她污了龍體,也怕她萬一真得了寵,再與韓征聯(lián)合起來,將更加的難以對付。 要她說,要想成大事,就不能怕這怕那,總是去想‘萬一’,這“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任何事沒做之前,勝負都是五五之數(shù),不去想勝先就想敗,當然只能裹足不前! 好在是老天保佑,竟讓鄧氏那蠢貨把她一直想做的事給她做成了,就沖這一點,她回頭著人多給鄧氏燒些紙錢吧,就當是感謝她了。 太后皺眉道:“眼下是有了火星子,可以韓征之能,把火星子直接撲滅了,只怕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咱們雖看到了曙光,還是得從長計議才是。說到底不過一個女人而已,皇帝當時又是中了鄧氏的算計,等人一清醒過來,想到那是韓征的人,他又本就不缺女人,也就把此事給撂到了腦后去,也不是不可能?!?/br> 福寧長公主笑道:“所以還得我們時不時的添油加柴啊,只不過得慢慢兒來而已,可惜皇上最后臨幸的是別人,要真把小賤人給臨幸了,才真是有好戲瞧了……不對,若真得到了,韓征又能怎么樣,他的一切都來自于皇上的寵信,難道還敢把皇上怎么樣不成?還不是只能忍下這口氣,反倒是皇上指不定會因此對他有所愧疚,他那般陰險會來事兒的,再哭上一哭,賣個可憐的,指不定皇上得越發(fā)寵信他了。反倒是這沒得到的東西,再不好也是好的,反倒會時不時的想著?!?/br> 話鋒忽然一轉(zhuǎn),“母后今晚請皇上來仁壽殿用晚膳吧?出了這么大的事,您好歹也得關心一下兒子,我好歹也得關心一下弟弟才是……您放心,我除了關心皇上,什么都不會說。您也別老覺著我別有居心,總是我的親弟弟,我難道就會害皇上不成?我所求的可從來都是雙贏,是我們母子三人,還有瑯兒瓏兒兄妹兩個都好,這一點您無論何時,都大可不必懷疑?!?/br> 太后聞言,這才舒展開了眉頭,道:“那哀家待會兒就讓段嬤嬤去一趟乾元殿,還得傳個太醫(yī)來待命才是,不親耳聽到太醫(yī)說皇帝的龍體無礙,哀家可不能安心。鄧氏那賤婦,就算恨毒了韓征與那小賤人,自己要死了,也要拉了他們墊背,亦不該連皇帝一并算計才是,真是死有余辜!也就是她已經(jīng)死了,不然哀家絕饒不了她!” 福寧長公主也是一臉的同仇敵愾,“可不是么,她竟敢算計圣躬,實在死有余辜,也不想想她這些年的尊榮富貴都是拜誰所賜!” 太后見女兒與自己一樣氣憤,可見無論如何,對皇帝的龍體還是關心在意的,心里好受了不少,又皺眉道:“不過鄧氏怎么就那么恨韓征與小賤人,早前韓征可是她鳳儀殿的???,處處都維護著她,這就算要反目成仇,也反目得忒快了些吧?” 福寧長公主撇嘴道:“這誰知道呢,這宮里可沒有永遠的同盟,只有永遠的利益,或許是韓征與她產(chǎn)生分歧了?而且最開始可是鄧氏那個蠢貨侄女先惹了施氏那小賤人的,韓征那般護短,鄧氏又小肚雞腸,鼠目寸光,這仇可不就越結越深了?總歸這些事兒都不與我們相干,我們只消按我們的計劃一步一步,循序漸進也就是了?!?/br> 光她們母女時不時的添油加柴當然不夠,指不定還會讓皇上又產(chǎn)生逆反心理,你們越說韓征怎樣怎樣不好,朕就越要說他好,越要倚重他呢? 可再加上時不時的枕邊風,那效果自然也不一樣了。 大小陳婕妤可是她精心挑選調(diào)教出來的,本身就是尤物了,再時不時不著痕跡加一點助興的東西,等著吧,皇上以后只會更寵她們的。 還當怎么著,她也得明年才能真正看到效果,開始有所回報,不想鄧氏卻忽然就幫了她這么大一個忙,老天爺可總算是開眼一回了! 韓征回了司禮監(jiān)后,縱心下煩躁之至,依然強迫自己沉下心來,把該批閱的奏折都批閱了,又做了一番布置后,才出了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