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考慮到從夜與易又晴之間特殊的感應(yīng),鳳無惜欣然謝過,兩人就同行尋找青龍龍身。 從夜抬了抬下巴:“有那個人在,應(yīng)該死不了吧?!?/br> 槍上的晶石閃爍地更厲害,他嘴角微微一扯,露出個森冷的笑容:“小白臉這么熱衷搞事,不吃點苦頭也說不過去,別叫了,”他拍了拍自己的槍,對鳳無惜道:“繼續(xù)挖,我覺得這回一定有收獲?!?/br> 鳳無惜點了點頭,沒有說,這已經(jīng)是他們挖的第十個地方了。 至于從夜這么執(zhí)著于認(rèn)為青龍之身被埋在坑里,原因究竟是什么……鳳無惜頓了頓,沒有細想,總覺得如果問了,這少年說不定會惱羞成怒。 ……只是長孫,當(dāng)真希望如從夜所說,有人庇護。 備受關(guān)注的長孫儀正趴在葫蘆瓢里,不斷地顫抖,額頭上漫出一層又一層的汗珠。 “這個雷劫!”酒翁吱哇亂叫道:“你這是得罪了哪個神仙?這是非要你死不可呀!” “放——放我下去!”長孫儀極力維持著嗓音的平穩(wěn),一道驚天動地的雷聲擊打在葫蘆瓢上,瞬間將堅固的葫蘆瓢劈開了裂縫,酒翁一個心疼,連忙拎起長孫儀扔出了葫蘆。 “……” 長孫儀艱難的,抽了抽嘴角。 說扔就扔,也不問她有沒有準(zhǔn)備好,這話想到一半,又一道雷劫劈下! 酒翁哎了幾聲,連道晦氣,可這么把長孫儀扔在這小海島上,好像也不太好—— 不好個屁!誰知道她的雷劫這么恐怖,這個時候不走還打算等到什么時候? 葫蘆剛剛驅(qū)動轉(zhuǎn)了個身,酒翁臉色就是一僵。 怎么是這家伙! 一道似遠似近的詭異鈴聲驟然響起,有人拄著帆旗,咯咯地笑。 “來的不巧,”他道:“曦光,看到了嗎?你的陛下,還是這么無能啊?!?/br> 雖是這么說,他卻始終未曾靠近雷劫范圍內(nèi)。 長孫儀仰面躺在海島上,幾乎意識朦朧的腦海里,閃過一幕幕陌生的畫面。 “轟——” 又一道雷聲劈下。 似乎所有的聲音和畫面,都漸漸遠去。 那是什么? 第65章 記憶 眼前浮現(xiàn)的畫面, 似乎是某個人的記憶。 氣勢宏偉的山門前,一群腦袋光溜溜的佛修垂頭喪氣地離開了萬法宗。 “這是來的第幾趟了,還不死心呢, 也是, 現(xiàn)在學(xué)法有點晚了,回去學(xué)佛不好么……” “唉, 這法修哪有什么晚不晚,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說蓮華就是半道學(xué)法, 出身之故,也絕對比咱們這些人容易。倒是那個藺如霜, 不知道走了什么運道叫祖師爺撿回來了, 就他那資質(zhì),哼?!?/br> 先前說話的修士攏了攏寬大的袖袍, 一捋胡須, 搖頭也不說話了。 所以說人和人就是不同,天底下又有多少個修士開宿慧的? 長孫儀出自凡界,初誕之日,延覺寺的禪明大師托夢其母太師夫人, 言她乃是佛前蓮花,受點化而轉(zhuǎn)世, 甫一出生, 滿界池塘蓮華盛放, 太師夫婦對好不容易得來的小女兒愛如掌珠, 給她取了個小字。 蓮華。 延覺寺乃是延覺界佛修留在凡界的道場, 長孫儀自幼聰慧持重,少年老成,又開宿慧,小小年紀(jì)就被延覺寺接走,說她注定與凡塵無緣,要早斷親緣。 于是入延覺界、修佛法似乎也順理成章起來。 可惜的是,正當(dāng)延覺界的苦燈大師欣慰于自己又培養(yǎng)了個佛修的好苗子,道途后繼有人之時,這位天之驕子,早開宿慧的佛法傳人,揮一揮衣袖,明目張膽離開了延覺界,投入應(yīng)天界萬法宗門下。 這恐怕是近段時間以來最熱鬧的消息了,修養(yǎng)向來非常好的苦燈大師,眼下被各界大能矚以同情的目光,一張慈和的老臉都被看出了三分委屈。 對話的兩個修士想起這任性卻令人驚艷的天才,都忍不住搖頭:“你說,好端端修佛飛升不好嗎?佛身不別男女,難道她是沒辦法不別男女,成就佛身嗎?” 攏著袖子的修士翻了個白眼:“誰知道,算了,修法的有沒有她,與咱們這些小人物又有什么關(guān)系?著急的不該是那個……” “哎哎,噤聲?!蓖槌读顺端男渥?,他順著同伴的目光看去,一身張揚紅衣、面孔絕俗的少年冷著臉御風(fēng)飛馳而過,不禁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同伴嘆了口氣:“年紀(jì)太輕,容貌太盛,被人捧慣了,現(xiàn)在恐怕正不服氣呢?!?/br> 乘風(fēng)奔云的少年連眼神也不側(cè)一下,不知道是倨傲還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議論,他一路直奔萬法宗懸星閣,交了宗門任務(wù),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一陣蓮香自身旁飄過,有人袖袍飄飄,云也似的,擦肩而過時,像被一陣風(fēng)吹走了。 那是藺如霜第一次見長孫儀,或者說,蓮華。 “喂?!彼D了頓,轉(zhuǎn)身叫住她的腳步,恰好與對方對視,藺如霜不由怔了怔。 他沒想過,會有人的眼睛是這種顏色,像是經(jīng)過無數(shù)歲月凝結(jié)成的琥珀,澄透明凈。 “你就是蓮華?” 失神只在剎那,藺如霜很快回過神來,微微抬起了下巴,下戰(zhàn)帖:“明日子時,論道場見?!?/br> 蓮華笑問:“你要同我比試?” “不然呢?”他哼道:“人人都說你悟性好,我當(dāng)然要看看你悟性好在哪里?” 琥珀色眼眸的法修想了想,伸出手,云袖滑落時露出腕上一串佛珠,藺如霜注意到這個細節(jié),皺起眉:“你這……” 那只手經(jīng)過他的臉側(cè),落到他的肩上。 藺如霜就看著她露出了一個看得人冒火的笑容。 “你先剃度出家感受一段時間,也會悟性好的。” 說完這句話,她很干脆地轉(zhuǎn)身,擺擺手,飄進了懸星閣:“我打不過你,我現(xiàn)在還沒學(xué)會召火術(shù)呢?!?/br> 這么敷衍!召火訣是什么低階法訣,是個法修都會,她怎么可能沒學(xué)會? 藺如霜氣得踢了大門一腳,卻忘了懸星閣前設(shè)了好幾層陣法,他這一腳下去,非但沒有消氣,反而被禁制彈飛了三丈遠。 少年郁悶了半晌,憤憤離開了,也就沒發(fā)現(xiàn),懸星閣樓上,剛拒絕他切磋要求的對象,笑趴在了窗前。 “真有趣,我就說……”她一手揉著眼睛,一手揉著肚子:“雖說都是入世悟世出世的道途,但法修可比佛修有意思多了?!?/br> 長孫儀其實沒騙他,她真的剛剛才入門,召火訣只召出一團指甲蓋大小的火苗,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出去人人都認(rèn)識她。 這家伙倒有意思,剛剛居然忘記問他名字了。 多年后藺如霜總算明白,蓮華還真不是騙他的,她真不會低級的法訣,但她用不著召火,也會有許許多多開智的靈物向她聚攏。 天生的法修,就是那么讓人嫉妒。 但此刻,這位令人嫉妒的法修正做著亂七八糟的夢的同時被天道追著劈,匆匆趕到的顏近瀾化出巨大的龍身,把長孫儀牢牢守護在內(nèi)。 然而,一道又一道恐怖的天雷落下,原本漂亮瑩潤的藍色龍鱗漸漸變得焦黑暗淡,酒翁看了幾眼,搖頭道:“這樣不行啊,喂,小龍崽子,你這好不容易修煉成人,再給你劈幾下,可就不好玩了。” 藍色的巨大豎瞳靜靜地看他一眼,尾巴一卷,再度把天雷甩遠。 酒翁對面,中年大漢與背著琴的優(yōu)雅女修與他對峙,他們是持帆人到來之后不久出現(xiàn)的。 女修看了眼正歷經(jīng)雷劫的一人一妖,冷聲道:“老酒鬼,我知道你和賀惜花不同,不會插手爭搶蓮華圣尊留下的東西,你讓開,咱們便不為難你。” 酒翁喝了口酒,撓頭道:“七娘啊,咱們認(rèn)識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老頭子最識時務(wù)嘍。” 背著琴的七娘緩和了臉色。 酒翁卻接著道:“不過就算我讓開了,你們也靠近不了這天雷啊。” 如果長孫儀被劈死了,他們再過去又有什么用,如果她沒被劈死,那肯定有什么大造化,到時候就不一定是他們對付得了了。 七娘冷笑道:“圣尊之物,怎會輕易損毀,屆時她人隕身滅,圣尊手扎自會現(xiàn)身。” 這個小七娘,都這把歲數(shù)了還這么天真,要真能擋,她怎么不祭出蓮華無相扇? 酒翁“哦”了一聲,指著另一邊道:“那我倒樂得看戲,不過七娘,你想好要怎么和這個人爭了嗎?” 他手指所指的另一端,正是手持帆旗看戲的人。 如果長孫儀看見他的臉,說不準(zhǔn)會大吃一驚,那根本已經(jīng)不能說是一張正常人的臉,盡管臉上嵌著一雙明亮漂亮的眼睛,鼻梁高挺,五官都是極美,合在一起,卻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好似這些是從不同的人身上摘下,拼起來的,看似年輕,卻和衰朽蒼老的身體一點兒也不搭配。 “曦光,”他的笑聲古怪,似乎沒看見身后人極力掙扎想要擺脫帆旗束縛的動作:“你看,這個老頭想要禍水東引了,來,你去向這兩位好好解釋——” “我只是帶你來見你久違的故人,可不是要和他們爭什么呀?!?/br> 話是這么說,他卻不是這么做的,手上帆旗一擺,黑衣女子便成了他手中最好的刀,徑直劈向威脅的所在。 那是,酒翁! 然而,就在她手中短匕劃出兇猛殺氣,恐怖如斯的靈力即將到達酒翁后心時,驟然轉(zhuǎn)向,向七娘兩人席卷。 持帆人“哎呀”一聲:“曦光,你不乖哦?!?/br> 明明對面兩個可以聯(lián)盟,酒翁才是大敵,這孩子還是違背了他的命令。 真是,不乖哦。 不乖的娃娃,就要被丟掉。 隨著話音落下,玄曦光眼中暗色彌漫,僅存的一線靈智在眼中掙扎,她何嘗不知道違背命令的下場,但是,她要解決任何對陛下的威脅。 酒翁“嘿”了幾聲,也不知怎么動作,玄曦光漸被漆黑占據(jù)的眼瞳,止在了那一步,酒翁拍拍胸口緩了口氣:“小姑娘的情,老頭子記住了,幫你一把!” 他高喝一聲,酒液自葫蘆中飛出,變幻做無數(shù)細絲,纏繞上玄曦光四肢。 持帆人道:“你要替曦光解咒嗎?沒用的哦。” 酒翁哈哈道:“老頭子倒要試試!” 而就在此時,背琴的女修鳳目一瞇,琴已飛至身前,撥動。 正在解咒的酒翁臉色一變,上當(dāng)了! 七娘天真?zhèn)€屁!天真的是他才對。 這兩方何時聯(lián)手的?牽制住他,然后動手殺長孫儀? 琴音如刃,殺意盡付! 一支樂,只奏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