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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元配在線閱讀 - 第83節(jié)

第83節(jié)

    然后,陳萱說出自己打算,“再說,我以后也不想再捐款了。那些隨大溜兒,政府非要捐的,咱為了生意好做,別人捐,咱也就捐些??上窬葷鷷@種,阿殊也說不可靠的,我不想捐了。四十塊大洋,城里人總覺著咱小器,可在鄉(xiāng)下,誰家有四十塊大洋,那是能做一輩子的。咱們現(xiàn)在有了小丫頭,以后,除了咱們?nèi)饽顣腻X,咱們還得給小丫頭攢嫁妝吶。”

    說著不想再捐錢的話,陳萱又有些矛盾,“有時,見著外頭那些沒著落的難民,心里也覺著可憐,想著捐錢給咱小丫頭積福??捎袝r又覺著,咱又不是大戶,我又很心疼錢?!?/br>
    魏年笑,“那就別捐了,我也不想捐。咱現(xiàn)在錢還是少些,要是錢多了,做善事就做善事,不過,現(xiàn)在不成,咱小丫頭的嫁妝還沒攢下來。再說,咱以后也不只小丫頭一個孩子,總得給每個孩子攢些。咱們也愛國,只是,還得以咱們自家為重。”

    陳萱連忙點頭,覺著阿年哥這話說到她心坎兒去了。

    陳萱就是這么想的,圖什么啊,捐錢還鬧出風波來。

    陳萱真的是太忙了,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就更需費心費神,再加上有了小丫頭,這是陳萱的掌中寶、心頭rou,陳萱每天見到自家閨女,就煩惱全消了。再說,晚上還有念書的事。陳萱真是顧不上聞小姐這邊兒了,何況,又有秦殊主動要出面解決,陳萱就沒再插手。

    不得不說,人都是在成長的。

    如秦殊,要是以前的秦殊,知道有人這么下作的對付她的朋友,秦殊再不能罷休,按她的性子,不擼袖子干一仗都是輕的。畢竟,那天原是秦殊收到請柬,是秦殊邀請,陳萱魏銀才會同她一起去的。結(jié)果,竟叫人算計了。

    不過,今非昔比,秦殊這幾年在北京,長進頗大。

    聞雅英這么對付她的朋友,秦殊認為要為陳萱魏銀的無妄之災(zāi)負一半的責任,她還真沒直接找聞雅英算賬,她先是找北京大學的徐檸打聽聞雅英現(xiàn)在的情況。不打聽不知道,打聽后秦殊才曉得聞雅英竟然退學了。徐檸在北大人頭兒廣,連聞雅英退學的原因都要聽出來了,徐檸說,“這位聞小姐自去歲年底考試時,成績就很不成了。今年的升級考試更別提,她那成績是絕對升不了級的。她辦退學時說的是想去做些實業(yè),不過這話聽聽也就是了,誰還當真啊?!毙鞕庍@種年年拿獎學金的學霸類型,對聞雅英這種大小姐天生就有些不以為然,她與秦殊很熟,說話也就不大客氣了。

    打聽出聞雅英現(xiàn)在的境況,秦殊置辦了一份兒禮物,過去拜訪了韓小姐的娘韓太太,說的就是報紙上的事。秦殊的性子其實沒大改,不過,她這幾年頗吃苦頭兒,故而,心性真是給磨練出來了。韓太太并不好見,好在,秦殊還能把她爹拿出來撐一撐場面,總算順利的見到了韓太太。韓太太親熱的說,“好久不見小殊你了,你們小一輩的,最怕我們這些長輩,平日里都不和我們一起玩兒,小殊你是稀客,正好嘗嘗她們剛做好的曲奇餅?!?/br>
    秦殊笑著接過女傭端來的咖啡,也吃了一小塊曲奇,夸味道好。秦殊別看是個爆脾氣,自小到大沒少跟家里長輩出門,做客的規(guī)矩極好,還與韓太太寒喧幾句,“韓姨您貴人事忙,我以前都是跟小韓一起玩兒,要不是這次的事叫人煩惱,我真不想來打擾韓姨?!苯又厥饩桶褕蠹埬贸鰜?,將她收到請?zhí)蛶е笥岩黄疬^來參加舞會的事說了。秦殊道,“那天要不是我叫她們,她們也不會到舞會上去。我近幾年,經(jīng)濟情況不是很好,這些事,韓姨您和小韓都知道,咱們這樣的交情,我就是一分錢不出,您和小韓也不會說什么?!币婍n太太精致的臉上沒有一絲波動,秦殊心下明白,韓太太這樣的老辣人絕不會將這種報道與自家女兒牽連到一起的,秦殊今天過來,也不是來鬧事的,她繼續(xù)笑吟吟道,“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該找誰了。只是我想著,陳女士是客居北京之人,她自己無根浮萍一般。聞小姐放著好好的南京上海不呆,跑到北平來,也就是聞姨性子和軟,什么都由著她。她大小姐脾氣,我可招惹不起。所以,只好來托韓姨了?!?/br>
    “她們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伙伴,韓姨,我在北平人生地不熟,也找不到人相托,我就托韓姨,把這事兒給我們壓下去?!鼻厥庑Φ挠H熱。

    韓太太臉上浮現(xiàn)一種長輩寵溺晚輩的笑,與秦殊道,“我當什么事,也值當你親自跑一趟,打電話與我說一聲就是了。”

    “那不成,要是打電話,也吃不到韓姨你這里的曲奇餅啊。”秦殊也笑的親熱,仿佛韓太太真是她嫡親姨媽一般。

    這事兒不大,秦殊既不是要鬧大也不是要追究,韓太太說辦也就給辦了。韓小姐還委婉的同秦殊表達了一些歉意,世上本就沒有這種人家捐錢少就要挨罵的理。秦殊越發(fā)覺著與這些人相處索然無味起來,秦殊有時都覺著奇怪,她以前在上海那些年是如何在社交場寒暄交友的,那時好像也沒有覺著無聊啊。

    待報紙上不斷的報道起女子救濟會的消息時,女子救濟會的三位組織者陳女士、聞小姐、韓小姐一時都成了城中名人。不知為何,秦殊忽然想到自己的理想——功成名就。如果按世俗的理解,這三人如今功成且說不上,但名就肯定是有了的。只是,這樣的名就,便是秦殊都有些看不上。

    秦殊想,我不能像她們這樣,過這種虛偽的日子。

    我的理想,也絕不是這種虛幻的名望。

    第150章 不值得的意義

    這件事便由此悄無聲息的解決。

    其實, 這也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雖然不夠爽。不過, 眼下的現(xiàn)實,陳女士韓小姐各有靠山, 就是退學生聞雅英,此事鬧大,聞雅英固然討不得好處, 但秦殊也不見得就能落得好兒, 倒不如各退一步。秦殊想著, 雖然她退一步,等有了恰當時機, 一定要去聞先生那里告聞雅英一狀, 叫聞雅英受些教訓。

    還跟她是親戚哪,竟然算計她的朋友!

    聞雅英這明顯沒把她放在眼里!

    算什么親戚??!

    秦殊決定把聞雅英列為“再不來往對象”中的一員,她以后都不要跟聞雅英來往了!

    秦殊也沒空理聞雅英,她同陳萱魏銀還要參加文先生家的沙龍哪。陳萱自生了孩子,做月子的那個月當然去了, 就是出了月子, 一時也去不了,她得掐著時間給閨女喂奶?,F(xiàn)在閨女大些,天氣也冷, 陳萱提前擠出奶來, 到閨女餓時, 就讓劉嫂子在火上熱一熱, 晾溫了再喂閨女,這樣陳萱才能出門參加沙龍。

    到文先生那里,秦殊還與文太太說到此事,秦殊說,“我們的錢,都是辛辛苦苦,一個銅子一個銅子賺來的,捐錢也是好心,結(jié)果,還叫人說吝嗇。要是知道這樣,一分錢都不該捐。”

    文太太笑,“北平時報的報紙,我也看到了。先生也說你們不該捐錢。”

    秦殊瞪大一雙杏眼,“先生多憂國憂民的人哪,怎么會這樣說?”

    “他說你們賺錢不容易,有這點兒慈善之心就很好,還要以過自己日子為先,你們把日子過好,以后有所作為,能惠及的人是千千萬萬,就絕不是現(xiàn)在好意捐錢還被人污蔑了。”文太太笑著同幾人道。

    秦殊露出思索,“有時,我也在思考,嬸嬸,我是極愿意為難民出一份兒力的。就是以前在上海,我也常跟我mama參加慈善晚宴捐款。嬸嬸,以前我只覺得,錢捐出去,肯定會有所幫助??涩F(xiàn)在,心盡了,卻并沒有看到這世道變好些?,F(xiàn)在報紙上見天的罵東北軍、罵張少帥,大學生中學生出去游行,我剛開始也很生氣,覺著國家真是無能??墒?,我們又能改變什么呢?不要說我,就是我爸爸,對這世道,又能做什么呢?想的越多,越發(fā)感覺這世道如泥淖,深陷其中,掙脫不出。嬸嬸,你說,這是什么緣故?”

    陳萱也豎起耳朵,準備聽一聽。她沒有秦殊對國家有這樣強烈的感情,陳萱自小到大的環(huán)境讓她向來以吃飽飯為第一要任,如今日子好過了,陳萱才愿意捐些錢的,不然,陳萱肯定是先顧自己日子的人啦。可隨著生活的富足,讀書日益增多,秦殊說的這些話,陳萱也會有所感觸。別的不說,國家軟弱,她們這樣做生意的人的生意就極受影響。這次若不是東北軍未發(fā)一槍退出東北,若不是東北難民來北京城逃難,北京城也不會是現(xiàn)在的模樣。

    陳萱就想聽聽文太太對此的看法,文太太柔聲道,“國家的事,非但你我,就是現(xiàn)在沙龍里這些高談闊論的先生學者們,也沒有一個醫(yī)國強國的妙方。事實上,自大清末年,大家就一直是摸著石頭過河了。我這里有句話與你們共勉,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國家不是一人或是幾人的事,試想若是國內(nèi)人人都強,自然國強。而窮與達,都是對個人的要求。像梁先生寫的,少年強則國強,這話其實很有道理。你們現(xiàn)在年紀都不大,能有慈善的心是好事,不過,我更盼著你們能更有作為,不一定要去高官厚祿,如你們文先生這樣的文人,他就是想用筆來喚醒國人的血性與精神;如許多大商人,就是想以商強國;如政治家,是想從體制上改變國家。如科學家,是從科技的角度改變世界;如慈善家,是用慈善救濟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理想,一個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兼顧,我們只要選一樣最喜歡就可以了。就算什么都不選,一輩子不作惡,不為惡,我認為,這樣的人一樣是值得欽敬的人。”

    “這世上,也有陰謀家,小丑,騙子,可是,我們?yōu)槭裁匆鲞@樣的人呢?我們是可以選擇生活的人,當然要選一樣值得的人生,起碼等以后子孫后世談及我們時得說,這人做過一些什么,有什么樣的成就。哪怕沒有這樣的評價,也得讓人說一聲,這人還可以。千萬不要讓人提起時說,喏,這是一坨狗屎。”文太太言語風趣,搖搖頭,“那就太臭了?!?/br>
    聽得幾人都笑起來。

    秦殊高興起來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她小聲同文太太說,“原本聞雅英那事兒我還想去告她一狀哪,聽嬸嬸你說了這些話,又覺著,犯不上。感覺世上還有許多有意思的事等著我做,跟她賭氣也不值得?!?/br>
    文太太與聞夫人是密友,對聞雅英的觀感自然一般,她道,“聞夫人年輕時在外工作,曾有個同事,先前她們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后來聞夫人開始念書,學習洋文,她那個朋友說她閑著沒事浪費時間,后來,聞夫人書念得多了,自然有更好的職位,她的朋友便對她百般不喜,冷嘲熱諷,說她晚上看書浪費電,影響她休息。原本倆人是住一間屋的,聞夫人見此,立刻搬了出去?,F(xiàn)在聞夫人的成就你們都能看得到,她的那位同事嫁了個門當戶對的同鄉(xiāng),繼續(xù)過她祖祖輩輩的日子。這兩種生活,如果說哪個好哪個壞就顯得勢利了。不過,我更喜歡聞夫人,我們這一生,總會遇到許多不值當?shù)娜瞬恢诞數(shù)氖?,如果它對你的生活沒有太大的影響,過去就是。生活里重要的事,有意義的事太多了,不要為這些不值得的事浪費時間,不值得。”

    這世上,從不乏智者。

    起碼,盡管姑嫂二人是以慳吝的名聲上了一次報紙,可能到文先生沙龍里來的人,還真不是能憑記者幾句話就不分是非的人。姑嫂二人是沙龍??停齻兇朔^來,根本沒人提報紙上的事,大家只是說一回時事,或者讀一回文章,熱熱鬧鬧的聚,熱熱鬧鬧的散。

    時已入冬。

    自文先生沙龍出來,陳萱呼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覺著心下涼的舒暢,說不出的通透明白。聞雅英使壞的事,陳萱雖沒空計較,卻并不代表她不生氣。可如今給文太太拿聞夫人的事一開解,陳萱就覺著是這個理,對呀,她要緊的事多著吶,沒空在聞雅英身上浪費時間。陳萱的日語也學習一年了,決定再找兩本日本書多看一看,語言這東西,除了日常運用就是要靠閱讀,才能鞏固。另外,眼瞅年底,陳萱還要跟著初二生一起年底考試,看自己這半年學的如何。再有就是阿年哥學了一年法語,打算辭退法語老師,人家老師教課用心,陳萱決定除了這個月的工資外,還要給人家包個大紅包感謝一下。同時詢問一下阿年哥有沒有再學一門德語的意愿,當然,繼續(xù)鞏固法語也不錯。

    陳萱心里琢磨著家里的事,店里已經(jīng)把年底做活動的月歷牌印好了。

    依舊是魏銀畫的摩登美女圖,說來,魏銀逐漸在月歷牌界打出名聲,今年除了北平日報的月歷牌,竟然還有煙廠出大價錢請魏年畫美女圖做廣告圖,魏銀商家出身,見有錢可拿,也就應(yīng)了,這私房錢賺的,魏老太太甭提多高興啦,越發(fā)覺著小閨女有本事,畫畫沒白學,準備明年必要給小閨女說一門兒好婆家。

    就在這忙忙碌碌中,秦殊提出明年想去北京大學念書的事。秦殊自然要先與合伙人商量,秦殊說,“大學里上課原就不是像初中高中一樣每天都有課程的,花邊兒廠那里有大嫂,學校那里有牛嫂子,要是有什么事,我沒課的時候過來也完全忙的過來。前幾年二嫂勸我接著念書,我那會兒還不明白,現(xiàn)在總算有些明白了?!?/br>
    陳萱最愿意看到人念書的,第一個支持秦殊,“早該念了,阿殊你這么聰明,以前大學念半截兒我就覺著可惜??傁雱衲?,又怕你嫌我絮叨,你如今要念書,再好不過。現(xiàn)在花邊兒廠的事情也不算多,反正同咱們的化妝廠都挨著,我和阿銀也會輪流過去,就是有急事也有我們,你就放心念書吧?!?/br>
    魏銀也不反對,主要是,魏銀現(xiàn)在每個星期也會抽出一天去學畫畫。至于剛剛結(jié)束法語課程的魏年心里飛速的算了一下,想著秦殊雖然讀大學有些耽誤花邊兒廠和手工學校的管理,不過花邊兒廠有大嫂,倒也不大要緊。從秦殊以后的前程來看,當然是去念一念大學比較好。這傻瓜總算是長了些智慧。魏年很快權(quán)衡完畢,也同意秦殊半讀半管理的方式,魏年還問一句,“轉(zhuǎn)學手續(xù)辦好了沒?”

    “沒,總要先跟你們商量,咱們這里商量定了,我再去找一找楚教授,打聽一下北京大學的轉(zhuǎn)學手續(xù)。”秦殊顯然心里已有盤算。

    見她心中有數(shù),魏年便沒有多問。倒是陳萱向來對于愛學習的人熱心,且秦殊又不是外人,陳萱看秦殊要走楚教授的路子,還幫著準備了禮物。

    秦殊這里打聽明白,就給家里打了個第一個讓秦司長總算心情舒暢的電話。

    而在十一月接連聞氏夫婦還有容揚都先后來到北京,更是令魏年確定,相較于被日本人占據(jù)的東三省,北京城還是安全的。至于陳萱,做為活了兩輩子的人,陳萱的這種感受就少了些,陳萱的認知一直是:的確得過幾年才會鬧日本鬼子啊。

    倒是一直說不再理會聞雅英的秦殊,一見聞家夫婦來了北京,早把不計較不理會的話忘腳后跟,她急吼吼的就去找聞雅英她爹告狀去了。

    第151章 告狀太成功

    上海的名媛, 向來以優(yōu)雅博才靈巧美麗聞名。

    在這樣的名媛審美的環(huán)境下,秦殊能長成現(xiàn)在直爽灑脫說干就干的性情, 可想而知,此人的家庭教育必然與眾不同。就像秦司長, 知道閨女在北京,秦司長暗中處理了趙成,卻也不跟閨女來往。說斷絕關(guān)系就是斷絕關(guān)系, 秦司長非但自己不同秦殊來往, 他還不讓妻子兒子到北京來。當然, 妻子暗中補貼閨女是兩碼事,反正明面兒上, 秦司長完全不認這個閨女的。

    秦殊也不跟她爸來往, 她是打電話跟mama說的,跟mama商量轉(zhuǎn)學到北京大學念書的事,問mama的意見。秦太太一直想閨女回上海,“讀書當然很好,回上海讀也一樣啊?!鼻靥€是想勸閨女回來。

    “我才不回上海讀, 我要回上海, 得見天看爸爸的臭臉。叫他等著吧,他不就是個哥倫比亞大學的碩士嘛,我以后一定要讀個博士出來壓他一頭。”秦殊一向是很有理想的孩子啦, 她道, “mama你讓爸爸給我辦一下震旦大學那里的轉(zhuǎn)學, 北京大學這里我打聽清楚了, 這里需要我在震旦大學的成績單,就可以轉(zhuǎn)過來了?!?/br>
    “你到北京大學準備讀什么專業(yè),還讀法語專業(yè)嗎?”

    “我法語一直不錯,交流沒什么障礙。我想到商學業(yè)院念書,現(xiàn)在不是在做生意嘛。讀法語和商學院的雙學位?!?/br>
    秦太太不放心的問,“你托誰辦的轉(zhuǎn)學的事???”

    “北京大學的楚教授,他是文學系的主任,我找他打聽的。”

    “北平教育司的鄭司長是你爸爸的老同學了,要不要我讓你爸爸跟鄭司長打聲招呼。”

    “不用了,我這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要是能不驚動鄭叔叔還是不要驚動,不然,鄭叔叔出面,倒顯得咱們以勢壓人,大學那里的教授很傲氣的。如果有什么難辦的事,我再找鄭叔叔是一樣的?!?/br>
    “那也行?!?/br>
    母女倆講一回電話,秦太太心里略安定些才掛了。想著閨女要在北京念書,秦太太晚上跟丈夫商量這事兒,秦司長板著臉不說話,秦太太催他,“你倒是說句話?!?/br>
    “讀就讀唄,震旦大學那里的成績單和檔案我明天去給她辦?!鼻厮鹃L當然不會反對秦殊繼續(xù)讀大學,他還說,“怎么你閨女突然就明白過來走回正路了?”自從秦殊離家出走,咱閨女就成了你閨女。秦太太聽這話沒好氣道,“我閨女什么時候不走正路了?阿殊在北京也是做事業(yè)的人!自己能分紅賺錢的!阿殊說了,你不就是個碩士,她要讀個博士出來壓你一頭!”

    秦司長險沒叫妻子這話噎著,嘟囔一句,“一時好一時歹的,你跟她說,轉(zhuǎn)學可就這一次,她要是再退學,休想我再給她辦什么轉(zhuǎn)學手續(xù)。”念叨閨女一回,“要是當初不昏頭,現(xiàn)在大學都畢業(yè)了?!?/br>
    “誰一輩子還沒個昏頭的時候啊!孩子小,還不能犯錯了!”噎了丈夫幾句,秦太太同丈夫道,“以前我見阿殊的朋友魏太太魏姑娘,聽她們說話,就覺著魏家人挺實誠的。那回在南京見著聞夫人,她也認識魏太太,說起魏太太來很是喜歡,我聽說,魏太太這個人就很知上進,現(xiàn)在自學了英文日文,還在自學中學課程,以后是準備讀大學的。阿殊是在北京結(jié)識了不錯的朋友,有好朋友,大家在一起,就總想著上進的事了?!?/br>
    “這倒是?!鼻厮鹃L扶一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笑的矜持又含蓄,“多念念書總不是壞事,尤其現(xiàn)在的世界,教育開始向女性開放,我倒愿意家里多一位女博士。”

    秦太太瞥丈夫一眼,十萬個看不上丈夫的裝腔作勢,掖揄道,“就是阿殊讀個女博士,與你秦司長也沒關(guān)系,那是我閨女,不是你閨女?!?/br>
    秦司長總算聽到個閨女的好消息,也不計較妻子這總噎人的舉動,不在意的呵呵笑了。

    因為秦殊要念書,秦太太忙又給閨女匯了些私房錢過去,念書總要結(jié)交朋友,還有學費花銷,哪樣都不能少的。秦司長做事極有效率,第二天就發(fā)航空件把秦殊的檔案成績單都給她寄北京去了,秦殊很快就辦好了入學手續(xù),明年就可以跟著大二生讀下半年,只要升級考試能過,直接就升大學。

    秦殊辦妥這事兒后才去聞先生那里告的狀,她專門買了玉華臺的青醬rou和花店新鮮的玫瑰花做禮物去的聞公館,聞夫人別看與聞雅英關(guān)系平平,就聞雅英母族這些關(guān)系,像秦殊,她不是聞先生的親戚,她家原是聞雅英親娘先田夫人的親戚啊。秦殊的爸爸與先田夫人是表親,可瞧瞧現(xiàn)下,端看秦殊與聞夫人的關(guān)系,就知聞夫人這人的本領(lǐng)了。聞夫人見秦殊還帶了禮物,笑道,“我正要著人給你送東西,你就先來了?!?/br>
    “上次同聞姨你見面還是夏天,這已是冬天了,知道你要過來,我早盼著哪?!鼻厥獍亚噌urou放在桌間,將用花紙包裝過的鮮花遞給聞夫人,聞夫人望著這束含苞半放的白玫瑰,輕輕的嗅了嗅,笑贊道,“這花兒可真美?!?/br>
    “全北京城,這家店的玫瑰花最美?!鼻厥庖娐劮蛉讼矚g,自然高興。聞夫人交給阿芒,讓她取那個青白瓷的花瓶兒養(yǎng)起來。秦殊又說青醬rou是送給聞先生的,聞夫人笑,“你姑父最喜歡吃這口了?!?/br>
    “我爸爸也是,他們都是小時候吃慣了醬rou臘rou的人,其實現(xiàn)在鮮rou很常見,可他們還是習慣吃各種腌rou火腿?!鼻厥庑Γ终f,“我今天有事找姑丈,當然要投其所好。”

    “你打電話還特意問你姑丈在不在,我就猜著你是有事,他就在書房,心情不錯,你去找他說去吧?!?/br>
    秦殊心里謝過聞夫人的提醒,笑,“那我先去啦?!?/br>
    “去吧?!甭劮蛉伺呐乃氖直?,示意她上樓,“我叫你給你們送餅干和茶上去?!?/br>
    秦殊告起狀來可不帶客氣的,本來就是,告狀還客氣啥。她見聞先生心情不錯,就把這事兒跟聞先生說了,秦殊嘟著個嘴巴,跟聞先生說,“我要是跟聞姨說,她一定為難。姑丈您說說,雅英這叫辦的什么事!二嫂阿銀都是我?guī)サ?,我們現(xiàn)在沒多少錢,就捐了四十塊大洋,她竟然讓記者在報紙上攻詰二嫂和阿銀,說她們慳吝,要不是想著咱們兩家是親戚,我非找她打一架不可。二嫂和阿銀是我?guī)サ?,她這樣找人攻擊我的朋友,就是不給我面子,您說是不是?”

    聞先生無奈,“知道了知道了,你們這些小姑娘,事兒也不少啊。”

    “當然不少了。我們做的雖不是大事,也都是上進的好事?!鼻厥獍屠舶屠驳恼f起自己的事業(yè),聞先生道,“我聽你聞姨說,你mama常同她說起你,這次還托她給你帶了不少東西,你有空也要回上??纯?。”

    “我本來是想回去的,可您不知道我爸爸那人,電話里就沒句好話,我才不回去挨他罵。我把學籍都轉(zhuǎn)到北京大學來了,明年就去大二念書,等我讀個博士再叫我爸爸大開眼界!以后我跟我爸就互稱學歷,我叫他秦碩士,他叫我秦博士就行啦。”秦殊這話,先是叫聞先生心下一堵,無他,秦殊這樣上進,不禁讓聞先生想到聞雅英退學之事,簡直是令聞先生在朋友面前丟盡顏面。再見秦殊立志要讀博士,又很羨慕秦司長,雖說秦殊也發(fā)過昏,可人家小姑娘一朝明白過來就立刻回歸正途,說話還這樣逗趣,聞先生忍俊不禁,“你爸爸向來莊嚴,你就這樣古怪精靈的?!甭勏壬蛴行男?,就順嘴兒問起秦殊在北大的專業(yè)來。

    秦殊如實說了,“我以前在震旦讀的是法語專業(yè),那會兒覺著念書用處不大,后來我在北京找工作,還是憑借當初在震旦大學讀的兩年書才做了中學老師。其實我法語現(xiàn)在交流起來也問題不大,不過,先前念了一半,我想再繼續(xù)往深里讀一讀。再有就是這兩年我不是在跟人合伙做生意么,我就想念一念商學院。雖說現(xiàn)在做生意的老板大都不是商學院出來的,我就是去耳濡目染看一看,學院派的經(jīng)商與實際的做生意有什么不同。像二嫂她們化妝品廠的研發(fā)中心先前請的兩個北大化學系的大學生,剛開始到工廠也是水土不服,后來適應(yīng)了,也接地氣了,做出的東西半點兒不比那些老字號祖?zhèn)飨聛淼姆阶硬??!?/br>
    “這幾年,我時常想著,這讀書跟做人,其實是一個道理。以前我一直在學校念書,人就很容易被騙,現(xiàn)在出來幾年,接一接地氣,就什么都好了。學院能給我們打下基礎(chǔ),學習知識,而到社會,就是一個運用知識的過程。當我們會運用所學知識的時候,就能體現(xiàn)教育的優(yōu)勢了。”秦殊說出自己對于教育的理解。

    聞先生不吝贊賞,“說得好。”

    秦殊笑嘻嘻地,“其實這也是我這幾年自己的親身體會啦。不過我還沒找到自己的理想,以前我就想著功成名就、衣錦還鄉(xiāng),好叫我爸爸嚇一跳。現(xiàn)在我不想這個了,理想應(yīng)該是更腳踏實地的目標。哎,我一時也沒想好,就想著先念念書唄,我認識的朋友,都在努力念書,都有理想,我要是不努力,就要被落下了?!?/br>
    秦殊嘰嘰喳喳的,不管人家問不問,她就跟人家聞先生嘀嘀咕咕說了一堆,還聽得聞先生心情愉悅,留秦殊吃晚飯來著。

    秦殊心下暗暗得意,唉呀,我這告狀告得聞姑丈這么喜歡我,真是太成功啦~

    想到聞雅英,秦殊就頗覺揚眉吐氣,就算聞姑丈官職比她爸爸高又怎樣,她可是比聞雅英要努力的多。聞雅英是退學生,她就要繼續(xù)念學。陳女士靠的是男人,她就要靠自己。韓小姐仰仗家中權(quán)勢,她也不可能完全脫離家里的幫助,但是,她會有自己的一片事業(yè),哪怕現(xiàn)在的事業(yè)還只是剛剛萌芽!

    感謝聞雅英、陳女士、韓小姐吧,要不是你們仨,秦殊還真不知什么樣的路才是正確的路。有這三個虛偽做作的家伙做對比,只要跟她們反著來,秦殊哪怕還沒想好理想是個啥,可她已經(jīng)在正確的人生道路上活蹦亂跳的歡騰而去了。

    第152章 平等的尊重

    秦殊是那種特喜歡說話的性子, 她跟誰都愛說,像同聞先生聞太太, 這是長輩,且不說兩代人之間的代溝, 有些性子拘謹?shù)脑陂L輩跟前都是長輩有所問方有所答的。秦殊不一樣,她在誰跟前都是嘰嘰呱呱一大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