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趙祝升聽完后恨鐵不成鋼。 “你聽聽,這叫什么事?占著這么好的地段不賺錢,倒要將賺錢的機會往別人手里送。也幸虧你認識小爺我,只要你肯聽我的,保管兩個月回本,三個月盈利,一年下來賺他個幾十萬沒問題?!?/br> 阮蘇聽他說得如此豪邁,不禁懷疑他是在吹牛了。 “你真有這樣的本事?” 他把手指掰得咯咯響,很有底氣地瞥了她一眼。 “不信?那就走著瞧。” 彭富貴端了菜上來,阮蘇不讓他走,吩咐他站在一旁等候。 他預(yù)感不妙,心驚rou跳地看著趙祝升每盤菜都吃了一口,迎來自己的新命運。 “你往后別當廚子了,會咸死人的,真的?!?/br> 他慌了神,連忙央求阮蘇。 “老板,別辭我呀,我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指著我的工資吃飯呢……” 做飯這種事靠天賦,彭富貴沒天賦,做事卻還算盡心盡力,沒有偷懶,人也機靈會看眼色。 阮蘇想了想,留他下來當個大堂經(jīng)理,專管那幾個跑堂。 接下來的日子里,趙祝升對“吃不起”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 一是換了廚子,既然是地中海風,就在紅案白案之外還專門請了個會做海鮮的,尋找了每日供貨的供應(yīng)商,力將招牌打出去。 二是登報做了宣傳,把飯店名字改了,蹭一波西洋風,新名為百德福。 三是趁老爸在外躲難,無暇管理飯店,公然從自家“借”出來一位能干的賬房先生,來到百德福做了一周義工,教會那幾個新雇的賬房,如何整理出清晰明了的賬目。 此外還有無數(shù)細節(jié),無法一一陳列。等這些都做完,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 這半個月里阮蘇勤來飯店,每日都是新風貌,食客也一天天的多了起來。 將趙祝升的做法看在眼里,她不得不承認,對方不愧是飯店世家出來的孩子,的的確確有兩把刷子。 如此到了月底,阮蘇來核對賬目,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凈利潤,貳萬肆仟貳佰捌拾陸元整。 按照這種速度發(fā)展下去,不出半年,她就能還清二十萬,恢復(fù)自由身了。 這些功勞毫無疑問是趙祝升的,她絕非小氣之人,立刻打了電話約他出來,要請他吃飯,送他禮物。 趙祝升穿了一身新衣服,意氣風發(fā)地來到她面前。 “飯嘛,我是沒興趣吃,畢竟天底下還有什么好吃的我沒吃過呢?至于禮物……金銀太過庸俗,翡翠珠寶我又戴不了,不如……” 阮蘇沒上他的當,徑直拉他走進珍寶齋。 “你慢慢選,選中多少錢的我都送,絕不反悔?!?/br> 他原想趁這個機會問她索取一個芳吻的,眼下只好放棄,興致缺缺地挑選起禮物。 一個月沒來,珍寶齋又多了許多新寶貝。 趙祝升看中了一根黑玉大煙斗,認為十分像美國默片中的喜劇主角,很適合用來在重要場合里裝模作樣一番。 阮蘇好奇地問:“你抽煙嗎?我怎么沒見過?!?/br> 他把空煙斗叼上了嘴,“男人嘛,不抽煙哪兒來男人味呢?我當然抽。” 話說得這樣大,難道就以為別人看不出他在努力裝大人么? 阮蘇沒戳穿他,去找伙計付賬。 伙計報出價格:“一萬二。” 她打開手袋,“支票收嗎?” 伙計嗯了聲,要為她開單子。右側(cè)樓梯突然走下來一個人,笑吟吟地罵他:“有貴客來也不通知,你這廝是越來越憊懶了?!?/br> “二爺?!?/br> 伙計連忙鞠躬。 阮蘇聽聞這個稱呼,心臟震了震,好奇地看過去,發(fā)現(xiàn)此二爺非彼二爺。 樓梯上的男人身姿挺拔,溫潤如玉,穿一件淡青色的長袍,相貌也是俊秀的,但遠不像段瑞金那般鋒利逼人,而更像春天的柔風,吹得人心湖蕩漾。 小曼情不自禁嘆道:“好帥的男人。” 趙祝升很不服氣,“哪里帥了?有我?guī)泦???/br> 男人笑著走到他們面前,“那是自然比不過小趙先生的,想當年你母親可是名動寒城的大美人呢。出嫁那日我哥還拉著我去看過,她坐在車內(nèi)揮揮手,不知讓多少青年男子碎了心肝?!?/br> 對方如此大度,趙祝升不好意思爭,嘟囔道:“還好吧,我倒嫌她遺傳給我一張瓜子臉,顯得不夠有男人味。” 男人笑著沒說話,一雙優(yōu)雅的鳳目瞥向阮蘇。 他衣著低調(diào)卻奢華,頂好的衣料,腰間的玉玨,還有垂在袖間若隱若現(xiàn)的左手大拇指上戴著的那枚黃玉扳指,都是花錢也難買的好東西。 阮蘇看看自己身上鮮艷的衣物,自覺被他襯成了暴發(fā)戶,不好意思抬頭了。 雖未交談,她已猜出對方的身份——榮家老二,榮將軍唯一的弟弟,珍寶齋老板,榮閑音。 榮閑音,人如其名,真是閑云野鶴般的風雅人物。 她不看他,他卻在看她,無視了趙祝升的絮叨,主動與她攀談。 “這位想必就是百德福的老板阮小姐吧,榮某早聽聞你的大名,只是一直被瑣事纏身,無空親自登門拜訪,直到今天才見面,實在是有些失禮。” 他停頓了兩秒,眼神意味深長,“不過……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br> 阮蘇自打來到書中,全寒城就沒有比她更招搖的女人,說過話的男人得用算盤才能數(shù)得清。 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像榮閑音這樣,只用一句話就讓她心跳加速,甚至隱約對正在金礦上工作的段瑞金生出愧疚之情的。 她要當個自由的女性,而不是蕩.婦,因此主動道明自己的身份。 “榮老板謬贊了,不過我并非未出閣的小姐?!?/br> 榮閑音意外地哦了聲,“那你先生是……” “段。” 他點了點頭,緊跟著說:“美女配才俊,乃天生一對。只是你成婚這樣早,怕是讓寒城不少男子心碎呢?!?/br> 第一次見面就連番出擊,他的言語已稱得上輕佻??伤南嗝矚赓|(zhì)硬是讓人反感不起來,還想多聽他說兩句。 趙祝升對他的魅力擁有強大免疫力,無動于衷,催促阮蘇。 “咱們把煙斗買了,快走吧?!?/br> 阮蘇拿出支票遞向伙計,被榮閑音伸手攔了下來。 “大家同在一條街上做生意,便是鄰居,這點小東西怎么好意思收你的錢?阮太太直接拿去吧,就當我送你的見面禮了。” 一萬多的東西,說送就送?他們又沒有多深的交情。 對方如此熱情,阮蘇倒是不太敢拿,怕落入陷阱。 趙祝升也不贊同,“榮老板,這個煙斗是她給我的謝禮,你不收錢不太好吧?我拿到手里,到底算是誰的呢?” 榮閑音笑道:“誰送都是禮,何須讓阮太太破費。” 他想了想,一扭腦袋說:“那算了,我不要了?!?/br> 這話有點沖,聽起來跟嫌棄榮閑音似的。阮蘇看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表情依舊柔和,松了口氣, “那我們就改天再來?!?/br> 榮閑音親自送他們出門,坐進車里關(guān)上門后,趙祝升立即叮囑她:“你千萬別被那小子給蒙蔽了,他這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他不是個生意人嗎?” “做生意也要心狠才出得了頭啊,榮家兩兄弟都不是省油的燈。我聽我爸說,想當初他們父親那一輩的時候,榮家只是個小商戶,在寒城根本排不上名號。他爹是個老實人,新舊政府更換的時候非要支持老政府,強烈反對新市長,搞得市長派兵砸了他家的店,把店門也封了,全家人兩個月都吃不上一頓飽飯,差點餓死?!?/br> 阮蘇吸了口冷氣,“還有這事?” “你猜之后怎么著?” “怎么著?” 他壓低了聲音,“老大榮凌云不知怎么勾搭上了那位市長的女兒,搞大她的肚子,逼著市長讓他當了上門女婿!” 阮蘇驚訝極了。 “靠著市長的關(guān)系他進入部隊,開始帶兵打戰(zhàn),步步高升。之后再也沒踏進過家門一步,連他爹死后的棺材都是榮閑音置辦的。這榮閑音把父親埋了,母親送回老家,自己將家門一關(guān),投奔哥哥利用他的名氣做生意,發(fā)國難財,短短幾年就賺下數(shù)不完的錢。” 趙祝升道:“這樣兩位冷血的兄弟,能是好人嗎?他今天主動接近你,我看是圖謀不軌?!?/br> 阮蘇聽得腦袋有些亂,不知道他說得是真話,還是因為討厭對方添油加醋糊弄她。 看了眼珍寶齋的門,她深吸一口氣,“多虧你提醒我,看來有些朋友是交不得的?!?/br> “那是,寒城也就我對你掏心掏肺了,禮物沒買成,你是不是得換個謝禮?” 他驕傲地抬起臉,堂而皇之地湊到她面前。 小曼察言觀色,代替阮蘇伸手掐他的臉。 “你這小流氓不要太過分,太太是有丈夫的,你把臉靠這么近是想干嘛?” 趙祝升被她掐得臉頰通紅,連忙捂住回罵:“你這母老虎,誰跟你說話了?” “嘿!你說誰母老虎呢?” 他看她發(fā)飆了,一副要吃掉自己的兇狀,連忙讓司機停車逃出去,隔著車窗對阮蘇說:“今天的帳我可記著了,往后你遲早得還我,這天底下沒人敢欠小爺?shù)膸?,再見!?/br> 他以囂張的口吻做了威脅,又用文明的語言做了道別,最后用逃難般的速度躲開小曼伸出來的利爪,消失在街角。 阮蘇被這兩人鬧得笑出了聲,司機則問:“太太,咱們現(xiàn)在去哪兒?回家嗎?” 她想起自己還沒犒勞另外一位得力助手,便提議道:“小曼,你今晚想吃點什么?我做東?!?/br> 小曼拒絕了:“今晚?不行啊,太太你有約?!?/br> 阮蘇迷茫地看著她。 她戳了戳她的腦袋,“你記性可變差了啊,難道不記得了嗎?今晚小鳳仙要唱新戲,提前好幾天派人送帖子來,讓你過去捧場呢。你要是沒去,她得傷心好久?!?/br> 阮蘇經(jīng)她提醒,這才一拍腦袋,“幸虧有你,不然我真忘了?!?/br> 小曼驕傲地挺了挺胸脯,望了眼窗外說:“現(xiàn)在時間也不早了,咱們回家換身衣衫吃點東西,正好去看戲?!?/br> 阮蘇贊成她的安排,命令司機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