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丫頭捶手頓足地大哭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還有一章加更哦 第36章 寒城只有一條河,倒是很好找。然而王亞鳳投河的時間是半夜,河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打著幾十盞燈都沒用。 冬天河水又涼,挨到一點便冰冷刺骨,給打撈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十幾個打撈工輪番下去,忙到了天亮。 阮蘇與段瑞金站在岸邊,也看到了天亮。 當城內傳出雞叫,一個打撈工頂著張凍得發(fā)青的臉,從水里探出腦袋,驚喜地喊: “找到了!快來人!” 眾人忙過去幫他,用一條繩索把尸首拉了上來,放在岸邊的枯草地上。 王亞鳳的模樣與平時截然不同。 她是溺水死的,尸首倒沒有很恐怖,只是皮膚被河水凍成了青色。 她把頭發(fā)剪掉了,戴了頂毛線帽,身上穿得是素色棉襖,與一條厚實的夾棉長裙,看起來就像學堂里的女老師。 阮蘇站在三米開外的地方,望著她的尸體,久久沒有動作。 段瑞金以為她害怕,用手捂住她的眼睛。 “怕就別看了,省得晚上做噩夢,你先回去吧,我來安排后事?!?/br> 阮蘇搖頭,推開他的手。 “我不怕,我為她感到開心,她終于解脫了。” 段瑞金皺眉,忽然路邊又來了一輛車,停穩(wěn)后沈素心從車上下來。 她跑到尸首前,看著那再也無法抽煙打牌的二姨太,重重地發(fā)出一聲嘆息。 “二爺。”沈素心來到二人面前,“您準備如何安排她的后事? 段瑞金道:“她無父無母,親戚也聯(lián)系不上,自然由段公館出面,按照寒城習俗來吧?!?/br> “近日寒城內怪事頻發(fā),實在讓人心神不寧。如今咱們公館也死了人,還是自盡的,恐怕會影響來年運勢。不如您將喪事交給我,我請些法師來做場法師,超度她早日投胎,亦為段家祈福。” 段瑞金對這事不怎么在意,點頭同意了,同時吩咐段福,沈素心有什么支出直接批準,不必請示他。 沈素心在這件事上很用心,親自去寺廟里請了十八位法師,來公館念經超度,各種雜事也是她帶著人忙上忙下。 阮蘇從飯店回來,發(fā)現(xiàn)家中已布置好了靈堂,滿目皆白。 法師們正在誦經,氣氛莊嚴肅穆,令她不由自主放慢腳步,小聲囑咐小曼別亂來,收斂些。 沈素心點起了長明燈,與兩位法師留下來守夜。 阮蘇半夜醒來,下去看了眼,發(fā)現(xiàn)法師都靠在墻上睡著了,只有她還跪在蒲團上,用鐵簽子挑火盆里沒燒干凈的紙錢。 阮蘇走過去輕聲問:“你不困嗎?困了就去歇歇吧,亞鳳jiejie肯定已經收到你的好意?!?/br> 她輕笑道:“我不光是為了她祈福,也是為了自己。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托二爺?shù)母2槐亓髀浣诸^,可是誰知道能活多久呢?!?/br> 阮蘇沒接話,因為心中太清楚,再過兩年打起戰(zhàn)來,誰都沒有好日子過。 沈素心不愿聊得太沉悶,轉移話題,“說起來很有趣,當初你來的時候,大家以為還會有老六老七老八,沒想到你這樣厲害,二爺竟然為你修身養(yǎng)性,好好過起日子來了?!?/br> 阮蘇好奇地問:“沈jiejie,你當初為何會來段公館呢?” 長夜漫漫,適合講故事,她丟了幾張紙錢進火盆,看著火苗在里面跳躍,低聲道: “我比你們幸運許多,兒時沒吃過什么苦。我父親是個教書先生,人緣還不錯,就是愛當老好人,時常幫人寫封家書寫對春聯(lián)。 有一次他又幫人寫了信,因為那人騰不出手,他還自己貼了郵票寄出去。不成想那人是敵軍放在寒城的jian細,信封的反面寫滿了情報。當時首長還是將軍,抓jian細抓得很嚴,把我父親與那個人一起抓進去,關了一個冬天。 他身子骨差,在里面染上癆病,出來沒多久就死了。我娘想改嫁,奶奶不肯放人,一定要她留下嫁妝。 她錢不夠,便對我說,素心呀你去嫁人吧,我為你尋個好婆家,往后不用你管我啦。 我想嫁就嫁,哪個姑娘大了不嫁人呢?用我的彩禮給親娘當嫁妝,也算盡了孝心?!?/br> 她說到這里,臉上浮起一抹譏嘲。 “只是沒想到,她給我找得好婆家竟然是鄉(xiāng)下的一個地主,六十多了還沒兒子,要娶第八房姨太太為他生兒子。我嫁過去兩年,生了兩個女兒。他氣得罵我是賠錢貨,要讓我娘還錢來。 我當時怕呀,根本不知道如何開這個口,跟我娘說女兒沒本事,生不出兒子來? 我想還是跑吧,跑得他找不著,誰知逃跑當晚就被他抓住了,他氣得中了半邊風,倒在地上起不來。我拿起包袱趕緊跑了,再也沒回去過。 我這輩子沒離開過寒城,跑也只敢跑來寒城。因為怕被人抓回去,白天不敢露面只能晚上出來,活成了陰溝里的老鼠。 一天晚上我出去找地方吃飯,被巡警給抓住了,非要將我遣送回去。是從礦上回來的二爺救了我,問我想留下還是回去。 我說我要留下,給他當個使喚丫頭,他說他不缺丫頭,只缺幾房姨太太,將我收了進來?!?/br> 說到這里,沈素心尷尬地笑了聲。 “我最開始還以為他跟那老地主一樣,沒想到……他真的是好人?!?/br> 阮蘇聽她夸贊段瑞金,心里挺開心,感覺跟對方夸她眼光好似的,選了個好人。 她看了眼天色,想問沈素心要不要吃點夜宵,不料對方話頭一轉,謹慎起來。 “但是二爺好歸好,他家里人可不簡單。” “家里人?” “是啊?!鄙蛩匦妮p輕握住她的手,聲音壓得很低,“我看你對二爺是真心的才告訴你,其他人都不知道。當初二爺來寒城的時候,他母親段老太太,還有他明媒正娶的太太是跟著他一起來的?!?/br> 阮蘇頭一次聽人提起這事,連腰板都挺直了些許。 “那后來怎么走了?” “我只見過她們一面,第二天兩人就走了。那天晚上二爺與老太太吵架,老太太想讓他生兒育女接手段家,他不肯,那林太太身體又差,天寒些便整夜咳嗽,寒城沒有醫(yī)生能治她的病,只能回晉城去。我沒有與林太太說過話,只記得她病殃殃的,但老太太手段著實強硬,我還以為二爺會扛不住呢?!?/br> 阮蘇咂舌,“還有這種事。” 沈素心深深地看著她,“林太太是老太太親自把關娶回家的,很討她喜歡,你以后要小心呀。” 阮蘇舒服日子過久了,想不到還有這一關,頓時頭疼起來。 沈素心又將一疊紙錢投入火盆中,“你去睡吧,我來守夜。我聽聞寒山寺里的主持說,1080是個很吉利的數(shù)字。倘若一個人做滿1080件善事,便可脫離蕓蕓眾生,再無憂愁。” 阮蘇揉了揉發(fā)麻的兩條腿,扶著桌角站起來,“那我祝沈jiejie早日得償所愿啦?!?/br> “不,我是為二爺在做,我今生已無遺憾?!?/br> 沈素心說完閉上眼睛,轉動手中的佛珠誦起經來。 阮蘇一直很摸不透她,今天聽她說了這么多,還是摸不透。 她回房間睡覺,第二天公館里喪事的氛圍更濃厚了,連院中都銀裝素裹,下了雪一樣白。 阮蘇看著那些忙碌的人,挺想留下來看看。但新百德福開張不久,不能偷懶,于是吃完早飯就出門了。 新百德福的店址位于朝霞路,是一條很古老的街,道路兩旁隨處可見前朝大戶人家的老宅子,與南街那些大量西洋化的街景很不同。 路過一戶大宅門口時,司機忽然問: “太太,您知道這是誰家么?” 阮蘇看了眼,灰墻黑瓦樹木蒼翠,并無匾額,搖了搖頭。 “誰家的?” “榮家的。榮大帥當年娶了市長的獨女,這市長府就變成了榮府,現(xiàn)在他早就將大帥府搬到晉城去了,只有榮二爺住在這里啦?!?/br> 阮蘇看著那扇緊閉的黑色大門,想起榮閑音時常冒出來的詭異舉動,眉心皺得緊緊的。 汽車仍在行駛,大門很快遠的看不見 不久后他們到了新百德福,門口熱鬧的情形讓阮蘇壓下腦中的疑惑,暫時以賺錢為重。 榮府,榮閑音躺在一張搖椅上,閉著眼睛跟隨旁邊收音機里的音樂哼小曲兒,曲目乃他最喜歡的空城計。 而在這空城計中,他最最喜歡的角兒,自然是諸葛亮。 諸葛亮,臥龍先生,無需力拔千鈞氣蓋世,便可運籌帷幄,定人生死。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 他想起了趙家的倒臺,嘴角止不住上揚。 那可不就是論陰陽如反掌,輕而易舉定乾坤么? 榮福星不合時宜地扯開了嗓子。 “老子要吃飯!老子要吃飯!” 榮閑音頭疼地嘆了口氣,擼下手腕上的瑪瑙手串砸過去。 榮福星飛起來,嘲笑他,“嘎嘎,沒打著!” 手串掉到石板鋪的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準備叫人來收拾,順便喂喂鳥,忽然看見榮福星脖子上掛得那塊金牌,想起了段瑞金。 自己能弄倒趙家,憑什么就弄不倒段瑞金呢? 論根基,外來的段家還比不過趙家。 榮閑音坐在椅子上一個人琢磨,突然起身走向內廳,拿起電話,撥打了市長辦公室的號碼。 于是這天下午,段瑞金在驗收新礦石時,王經理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告訴他新收到的消息—— 收上去的安全費不夠,政府派來了新指標,要他補交七十萬。 王經理愁眉苦臉,“這可怎么辦???就算咱們挖得是金山,但也有成本不是?上哪兒給他們找這么多錢?錢全交了,咱們礦上還怎么維持?” 段瑞金捏著幾枚碎礦石,垂眸想了片刻,冷冷道: “不必管他,你不是在做上個季度的生產統(tǒng)計么?干你的活去?!?/br> 王經理嚇了一跳,“不管?萬一那邊問起來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