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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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后的崔進之不想放過她,他向前沖了幾步,在營帳門口前又將李述拉住了。 他仿佛執(zhí)意要將李述摧垮,追問她,“憑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憑什么背著我和別人在一起。 憑什么。 李述狠狠地推開他,不顧一切都要往帳外沖去,她受不了這里,她要離開這里。 可李述剛將簾子掀開,外面熾熱的陽光下,她撞進了一雙凄惶的女人眼眸里。 面前的女人看見她,迅速地跪了下來,道,“見過平陽公主。” 她跪在地上,低著頭,態(tài)度謙卑而順從。李述看到她有曲線柔美的脖頸,令人生憐。 就在這一瞬間,崔進之驟然松開了李述的手。 陽光毫無保留,暴曬在李述身上,她看了看地上跪著的青蘿,然后慢慢回身看向崔進之。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飄在空中,虛無縹緲一般,“你剛不是問我……憑什么?” 李述笑道,“就憑這個?!?/br> * 平陽公主的馬車如逃離一般迅速駛離了永通渠,崔進之站在原地,馬車揚起的灰塵撲了他一身,他站著半晌沒動。 忽然一雙手輕柔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接著是昔年長樂坊最動聽的歌喉道,“三郎,進去吧?!?/br> 崔進之抿著唇,直到再也看不見李述的馬車,然后便也毅然決然地轉(zhuǎn)過身去,進了營帳。 他脊背繃地挺直,仿佛下一瞬就要繃斷了似的。 青蘿緊跟著崔進之進了營帳。她掃了一眼,見這營帳雖寬敞,但處處都是臨時拼湊睡人的痕跡,想來三郎近日在這里舒服不到哪里去。右側(cè)的行軍榻旁的圓凳上擱著一碗藥,青蘿走過去,伸出手指碰了碰碗沿,察覺藥早都涼了,想來已經(jīng)在這里放了許久。 青蘿端了起來,對案桌后沉默的崔進之道,“這藥早都涼了,我端下去重新熱一遍?!?/br> 她聲音甚是輕柔,似是無意地閑話了一句,“公主方才在帳中,怎得不記得提醒三郎喝藥。” 崔進之抬了抬眼,看了藥碗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李述才不會管這種小事。 青蘿端著藥正要往帳外走,崔進之忽然道,“不必了,端過來吧,天氣熱,喝涼藥就行了?!?/br> 于是青蘿聽話地端著藥走了過來,放在了案桌上。 崔進之這才看了她一眼,見她鬢發(fā)微散,額上微微出汗,終于將心神從李述那兒挪開了,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語氣雖關(guān)切,但又帶了幾分不悅。 這里是永通渠,做正事的地方。李述過來無妨,她本就是當朝公主,又頻繁參政;可青蘿過來算什么道理,這讓旁人怎么想他。 青蘿敏感地察覺到崔進之的意思,她沒有正面回答,踟躕了一會兒,反而蹙起眉來,低聲道,“我原不該過來的,方才公主是不是因為看見了我……所以才那樣急地離開了?!?/br> 不待崔進之回答,她便自言自語地替自己答了,“都怪我來的不是時候……我聽說你受了傷,怕你身邊沒有照料的人,急慌慌地趕過來了。早知道公主會來照顧你,我便不過來惹她不痛快了。” 說著她將藥碗往前推了推,“先喝藥吧。” 崔進之垂眼看了面前的藥碗。 照顧? 他端起藥碗,心想,李述連藥都不會提醒他喝,能有哪門子的照顧。 她今日來此的唯一目的,不過是跟他吵了一架。 他們每一次相見,不是在公事公辦地談?wù)撜?,就是在歇斯底里地爭吵。從來沒有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說話的一天。 崔進之氣悶地按了按眉心,喝了藥,才想起來青蘿還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 又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受傷了?” 青蘿又不似李述那般有能耐,眼線遍布朝野上下。 崔進之瞇了瞇眼,忽然覺察出一種被監(jiān)視的感覺來——她收買了他身邊的隨從? 青蘿收起桌上的空藥碗,避重就輕道,“我……我在家里的時候心里忽然不大舒服,七上八下地,好像你出了什么事一樣。所以我就趕過來了……” 她垂著眼,不敢和崔進之對視,纖長的睫毛在細白的臉上投下微微的黑影,顫了顫。 明顯是在撒謊。 崔進之皺了皺眉,他剛和李述吵過架,心中的火氣還未消減,此時又見青蘿撒謊,登時不耐煩起來。 崔進之冷道,“我問你,你怎么知道我受傷了?” 青蘿剛將案桌上的藥碗端起來,一下子被崔進之嚇得手抖,藥碗登時摔碎在地上。 一聲脆響。 “我……” 她站在碎瓷片旁邊,踟躕著,依舊不敢同崔進之對視。 “我……我今日帶了丫鬟出門逛街,正巧看到崔林騎著馬疾馳而過,我連忙叫住了他,才知道你受傷的事情。我一聽就急了,怕你在營地這兒沒人照料,于是強求崔林把我?guī)Я诉^來?!?/br> 營帳外崔林正掀開一條縫往里看,崔進之一眼就瞧見了他。 崔林被逮了個正著,只能麻溜地滾了進來。 青蘿見崔林進帳了,忙道,“我知道我不該來永通渠的,女眷在這兒待著不合適,崔林本不想帶我過來的,可挨不住我強求?!?/br> 崔林瞧了青蘿一點,麻溜地對崔進之點了點頭,“對……青蘿姑娘擔心您,一定要過來,我也沒法子……” 崔進之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青蘿又道,“看到三郎沒有大礙,我也就放心了,我一個女眷在營地里待著到底不合適,旁人看了會嚼舌根。我這就走了。” 說罷蓮步輕移,就要往帳外走。 她額上薄汗未消,又要去趕悶熱的回程路。 崔進之揉了揉眉心,嘆道,“不必了?!?/br> “外面太陽正毒,等下午涼快了再走吧?!?/br> 說罷他閉上了眼,靠在椅背上,不知是不是喝了藥的緣故,他此刻非常疲憊。 受傷,沈孝,李述……這一上午根本沒有一刻空閑,所有的事情都纏著他,讓他尋不出任何空檔來喘息。他覺得自己要被政事壓垮了。 一陣木樨香移近了,接著一雙輕柔的手按在他額上,輕輕替他揉著太陽xue。 崔進之緊皺的眉慢慢地松開了。 他仿佛才擺脫了朝中所有政事的束縛,在夢中重溫昔年那段不問朝政的自由時光。 * 伺候崔進之睡下之后,青蘿輕手輕腳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碗,出了營帳。 剛走一兩步,崔林不知從哪個拐角冒了出來,對著她連忙拱手。 “多謝青蘿姑娘替我瞞謊?!?/br> 青蘿淺笑了笑,低聲道,“沒什么。我若說我主動來看望他,他總不會怪罪我;可若是你主動帶我過來,他怕是要怪罪你。” 崔林去平陽公主府請了醫(yī)官,本想請李述去永通渠照看一下崔進之,可李述那張臉總是淡漠,叫人看不透她到底是關(guān)心還是不關(guān)心。 于是崔林回程路上拐了個彎,把青蘿帶了過來。 沒成想青蘿和公主卻碰上了面。 崔林此舉是擅自行事,這是做仆人的大忌。若被知道了,崔進之定會罰他,世家大族管束奴仆的規(guī)矩都嚴得很。 萬幸青蘿姑娘替他瞞了謊,叫他躲過了這一劫。 真真是要感謝她。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了,抱歉。 吹空調(diào)吹多了,有點頭疼,所以這一章寫的慢。 ☆、第 22 章 從永通渠回城,經(jīng)由明德門,從朱雀大街一路行到底,沈孝的轎子在含光門外停下,步行進入皇城,回到了戶部。 此時已是下午時分了。 戶部一片忙碌景象。 自關(guān)中大旱以來,戶部從上到下都繃緊了一根弦,生怕出現(xiàn)一點錯處以至于釀成大禍。三月初“以糧代錢”這個政策落到了戶部頭上,更是加重了戶部的負擔。 沈孝剛進了廳堂,還沒坐下,就見二皇子身邊的侍從跑了過來,道,“沈大人,二皇子請您過去。” 時間卡的準,簡直就是專門在等他。 官署內(nèi)忙忙碌碌的聲音靜了片刻,一時數(shù)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新近的八品提舉身上。 二皇子近來十分看重這位寒門出身的沈大人。 沈孝只當察覺不到這些目光,跟著侍從便出了正廳的門,沿著走廊往后一進院子走去。 為增加政事經(jīng)驗,成年后諸位皇子一般都會掛著各衙門的差事,權(quán)算作是名譽指導(dǎo)。許多皇子也純粹是掛名而已,一年到頭都不來官署一趟。 但二皇子卻不同,他幾乎是天天來戶部,直接管著戶部的大小事宜。無論能力如何,這份勤政的態(tài)度亦是難得。 沈孝跟著侍從過了走廊,進了后一進院子,入了正廳,二皇子李炎正在左間窗邊主桌旁坐著看折子。 沈孝進來,先行了個禮,然后直起身子。 李炎擱下折子,看了沈孝一眼,笑道,“去永通渠一趟折騰你了?!?/br> 聲音十分親切。 沈孝一本正經(jīng)道,“這是下官職責所在。” 他后背一層薄汗未消,但屋里四角都擺著冰盆,他的燥熱也慢慢散了。 沈孝不喜歡那些你來我往的寒暄,浪費時間。他頓了頓,將言辭理順,然后將今早在永通渠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李炎。 李炎聽罷冷笑了一聲,“為了逼我,崔進之可真是下了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