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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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珊聽見是她,才小心翼翼地把毯子從臉上撤下來:“大殿下走了?” 飛雪點(diǎn)點(diǎn)頭,抬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撫過,卻發(fā)現(xiàn)闌珊的鼻端還有些許殘血的痕跡,當(dāng)下忙掏出帕子,給她擦拭干凈。 闌珊驚魂初定的,這里又只飛雪一個“親人”,受了飛雪這樣的溫柔,闌珊不由爬起身來,將她一把抱住。 緊緊地抱著飛雪,心里那點(diǎn)不安才散開了去,闌珊定神,在她耳畔低低說道:“先前、大殿下不知給我吃了什么藥,我心里一陣陣的發(fā)慌,不知是怎么樣?!?/br> 飛雪拍拍她的背:“放心,放心,已經(jīng)沒事了?!?/br> 闌珊停了停,又小聲道:“他、他又說什么教我什么之類的鬼話,我怕的很,以為那是……” “是什么?” 闌珊紅了臉,嘀咕道:“是不好的藥?!?/br> 飛雪打量她的臉色,總算明白過來:“你以為那是……”想了想,飛雪微笑道:“你不用擔(dān)心這個,大殿下他……不會對你怎么樣的?!?/br> 闌珊剛才聽飛雪有質(zhì)問趙元塰的意思,便道:“真的嗎?” 飛雪心里知道趙元塰給她吃的是什么,本想略過不提的,但因?yàn)閾?dān)心闌珊想不開,她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終于小聲在闌珊耳畔道:“你真的不用怕大殿下,因?yàn)椤⒁驗(yàn)樗?/br> 最后那幾個字,她貼在闌珊耳畔,語聲極低。 闌珊聽見那幾個字,反而呆愣了:“什么?” 飛雪笑道:“是真的,我是隱約聽高歌提過一次。所以你放心。他不會對你怎么樣,就算他對你說了些什么,也只不過是玩笑而已。你不用在意。” 闌珊瞪大了眼睛盯著飛雪看了半晌,不知是該震驚多些,還是心安多些,但總算可以暫時的把心放平了。 “幸好有你在。”闌珊靠近過去,把臉貼在飛雪懷中。 飛雪倒是慚愧:“別這么說?!?/br> 半晌闌珊突然悶悶地說道:“你說、殿下他會不會找到咱們,會不會來救咱們?” “當(dāng)然了,也許這會兒主子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 闌珊抬頭:“真的?” 飛雪見她雙眼閃閃發(fā)光,便笑道:“這么想主子嗎?” 闌珊想到趙元塰之前的那些話,嘆氣道:“殿下以為咱們還在府中,生死不知的,指不定多焦急呢?!?/br> “想主子就說想主子就是了,”飛雪見她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些許暈紅,不由在上頭輕輕地捏了一把,“等見了他,你就把此刻對他的擔(dān)心跟想念都告訴他,也就彌補(bǔ)他先前的焦心了?!?/br> 過了會兒,闌珊紅著臉“嗯”了聲:“我會的?!?/br> 飛雪的那一句話給闌珊吞了定心丸,同時闌珊也想起來趙元塰叫她改換女裝的話,還說什么那樣最安妥,原來是這個意思。 她本來很是抗拒女裝,可因?yàn)檫@件事,卻變得有些欣然接受。 飛雪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套,幫著闌珊換上了。 闌珊拉起那輕薄的百褶裙擺輕輕一揚(yáng),上頭的繡花隨之飛舞,漂亮的很,她卻無奈地笑道:“我總感覺這么怪異呢,上次才換上的時候,幾乎路都不會走了?!?/br> “好看的很?!甭曇魠s是從門口響起。 卻是趙元塰站在門邊,笑道:“只是你許久不在閨閣,所以也沒什么女兒之態(tài),行動處有男子之風(fēng),看來未免有些古怪?!?/br> 闌珊見了他本能地就想往飛雪身后躲,可一想飛雪跟自己說過的事情,倒也不用格外怕他。 她拱手想要行禮,又覺著這樣的打扮行那種男子之禮頗有點(diǎn)不倫不類,但讓她行閨閣女子之禮卻更是做不出,于是只尷尬地立在原地。 趙元塰道:“你好些了嗎?” 闌珊只好低著頭回答:“是。” 趙元塰一頓問道:“那么,可想起什么來了?” 他指的當(dāng)然是李克用墓的事,闌珊心頭一凜。 原來之前被逼吃了那顆藥后,闌珊心里的確無端地冒出許多的雜亂場景,因?yàn)楫?dāng)時給趙元塰調(diào)戲,又以為自己吃下的是那種不好的藥,她情緒激蕩的也未在意。 直到后來才慢慢地又回想起來。 闌珊本來也算是個博聞強(qiáng)記的人了,但是那墓室本就不大,所見所感也無非是那些,所以也沒有多大的鮮明印象,何況后來因?yàn)閭匾庾R一度迷糊,更加不想仔細(xì)回憶。 可吃了那藥后,那墓室里的場景卻又如在眼前出現(xiàn)似的,分毫不差,鮮明如昨。 而且除了所見之外,所感甚至都更加敏銳了。只不過她所留意的不是墓室之中最醒目的那具棺槨,而是墓室的墻壁! 之前闌珊才進(jìn)墓室就開始大量墻上的彩繪,原本是想減少對那具棺槨的注意力,沒想到誤打誤撞。 墻壁上所畫的,都是李克用一生所經(jīng)歷的大事,比如溫益卿說的一箭雙雕,以及三箭賜子之類,除了這些,又有逼殺黃巢,大敗三帥,以及畫師巧繪等軼事。 本來只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而已,但是在那藥力的佐助之下,闌珊本來就很是敏銳的感知越發(fā)給調(diào)動起來似的,她雖看著的是墻上的一幕幕故事畫像,但真正留意的,不是栩栩如生的主角人物,也不是刺激生動的故事情節(jié),而是這些事件的背景圖。 她發(fā)現(xiàn)所有的背景圖里,都有若隱若現(xiàn)的山巒。 而且越看越驚愕,墓室畫壁上所畫的這些大事,貫穿李克用一生時間,事件發(fā)生的地點(diǎn),時節(jié)等都不相同,但是在春秋四季變化之中,不管背景怎么變,那綿延的山巒始終沒變,也并沒有斷開過,甚至纖毫入微,畫的甚是清晰仔細(xì)。 若非是為了壁畫的整體構(gòu)圖好看,那么,就是有深意在其中了。 闌珊的眼神只是稍微變了一變,不料趙元塰卻是察言觀色的好手,他笑道:“真的有所發(fā)現(xiàn)?” 給他逼視著,闌珊只得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但總是覺著那墓室內(nèi)的壁畫好像有些怪。” “怎么個怪法兒?”趙元塰問。 闌珊皺眉想了半晌:“雖然都是畫的人物生平,但是背景的山脈圖卻是一樣的?!?/br> 趙元塰聽到“山脈”,立刻道:“你說仔細(xì)些?!?/br> 闌珊苦笑:“這個怎么能說的仔細(xì)?縱然我說的再仔細(xì),只怕大殿下也聽不明白?!?/br> 趙元塰瞪著闌珊。 闌珊忙道:“不是我故意推脫,比如我們造屋建房,都要有圖紙,若不是圖紙,只跟你用嘴說,說破了天只怕你還不懂呢。” 趙元塰嗤嗤笑了兩聲:“知道了?!?/br> 過了會兒,闌珊才知道大皇子這聲“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趙元塰帶闌珊回到先前給她吃藥的那房間里,走到桌邊,從旁邊取了一卷生宣,道:“既然如此,你就把它畫出來吧?!?/br> 闌珊心一跳:“可是……” “你應(yīng)該還記得吧?”趙元塰淡淡道:“若是不記得,可以再吃一顆藥?!?/br> 闌珊忙道:“記得記得!” 用了整個下午的時間,闌珊總算畫出了半張圖,前頭但凡有人物的地方,她就畫一個圓,大圓表示李克用,小圓就是其他,畢竟人物不是她擅長的,而且人物似乎也不重要。 “這是什么?”起初趙元塰來看過,看見兩個土豆似的圓,皺眉道:“你不會畫?” “請大殿下見諒,人物我實(shí)在不會,就用這個權(quán)當(dāng)了。” 趙元塰忍著笑:“行吧。畫仔細(xì)些,千萬別弄錯?!?/br> 此時闌珊還未往別的地方去想,只忙答應(yīng)了事。 可是畫著畫著,才慢慢地咂摸出趙元塰話中含義。 闌珊的手勢不由也慢了下來。 趙世禛沒有跟她說過百牧山的內(nèi)情,她也不知道趙世禛在山上墓室是否發(fā)現(xiàn)了這壁畫的異樣,而自己給趙元塰把這東西畫出來,會不會讓趙世禛不快,又會不會讓他為難。 如果這山脈圖真的跟寶藏有關(guān),趙元塰當(dāng)然是勢在必得的,那趙世禛呢? 天黑的時候,風(fēng)略大了些,室內(nèi)光線昏暗。 闌珊的眼睛也有些花了,便停了筆。 趙元塰走到桌前看看圖紙,人物就不必多看,幸而那山巒竟畫的有板有眼,筆法熟練。 大皇子看著圖紙道:“沒有錯嗎?” 闌珊搖頭。 “還有多久畫完?” 闌珊試著道:“明天……” “不行,今晚就要?!?/br> 闌珊嘆氣:“好吧?!?/br> 趙元塰把圖紙放下,看著闌珊微微一笑道:“我以為你為何這般能耐,什么澤川救美,感因寺遇蛇,翎海船案,包括圣孝塔之事,這些奇事放在男人身上都顯得驚世駭俗,何況你一個女子,可如果你是計成春的女兒,這些倒也說得通了?!?/br> 闌珊聽到最后一句,吃驚地看向趙元塰。 先前他明明不知自己身份,這會兒卻是怎么?難道是飛雪告訴了他? 不、飛雪不會。 趙元塰瞥著她道:“你在猜我是從哪得到的消息是嗎?其實(shí)我也是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了,晏成書絕不會無緣無故地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為徒,還有所謂跟華珍的那些緋聞……哈,我雖不信華珍會拋下她心愛的溫駙馬移情別戀,可也仍不免被謠言所誤導(dǎo),現(xiàn)在想想哪里是什么私情,哦……確實(shí)是私情,只不過是舊日情敵之私罷了。” 闌珊不言語。 趙元塰道:“計姍是在新婚之夜香消玉殞的,聽說那會兒溫駙馬還在外頭應(yīng)酬并未入洞房,這么說你的確仍是完璧?!?/br> 闌珊猛地聽他又說這些話,心中不喜,便轉(zhuǎn)開頭去。 趙元塰凝視著她的臉道:“你該慶幸,這叫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若不是這場變故,你又怎會入了榮王的眼呢?!?/br> 闌珊聽到這里便不悅道:“大殿下!” 趙元塰一怔。 闌珊緊鎖眉頭:“我寧肯不要這場變故。沒有人愿意……要什么變故!” 這句話卻突然觸動了趙元塰心底的那點(diǎn)隱秘,半晌他不由也跟著說道:“是啊,沒有人愿意要什么變故。” 然后他嘿然一笑,道:“那我問你,你整天跟溫益卿朝夕相對,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什么想法?” “比如,舊情重燃之類?” 闌珊沒好氣兒地說道:“我已經(jīng)燃過一次,怕是再燃不起了?!?/br> 她不想聽趙元塰再胡說,便道:“大殿下,我要繪圖了。請你暫時不要說話?!?/br> 趙元塰道:“好,我不說就是了,我倒不是故意打聽這些話,只不過我總要看看小五頭上會不會多一頂綠帽啊。他那個脾氣,竟沒把你捆在王府,任你在外頭肆意而為的……真是稀罕。” 他說到最后似乎覺著十分可樂,竟笑了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