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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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懷安不說話,臭著臉,用手比了大大的“不可以”三個字,拽著初荷下山去了。 笨 一路上初荷一直試圖打聽案子的事情,可是薛懷安卻打定了主意不說,一來二去兩人鬧得僵了,一路無語回了家。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兩人發(fā)現(xiàn)門口站著一個少年,那少年東方面孔,卻穿著西洋人的長靴、緊身褲和白色蕾絲襯衫加暗紅色天鵝絨外套,只是衣物都有些陳舊了,白襯衣變成洗不出來的灰白色,天鵝絨外套在肘部已經(jīng)磨光了絨毛,黑靴子也有點兒褪色,外加身邊地上還放著一只破破爛爛的巨大旅行皮囊。 少年站在夕陽最后一縷余暉之中,四周是越來越濃的夜色,整個人卻好像發(fā)著光一樣,一時之間,讓人覺得并非黑夜在將他的世界逐漸吞噬,而是他在用自己的光一點兒一點兒地驅(qū)趕著黑暗。 薛懷安定了一下神,才能明白這樣猶如幻覺的景象不過是因為那少年實在長得太美了。他暗自舒了口氣,想:我就說嘛,這種超自然現(xiàn)象是不存在的。 少年也看見了薛懷安,臉上露出極度喜悅的神情,幾步跑上來,熱切地以外國腔問:“你是壯士,是嗎?” 薛懷安一愣,不大明白這么個絕色少年為什么要叫自己“壯士”。 “是吧,是吧,我可找到你了?!鄙倌耆杠S地說,漂亮的眼睛里閃著光。 薛懷安聽著他的口音,覺得他漢話說得很是生硬,根本就是洋人的口音,恍然大悟,這東方面孔的少年一定是在外國長大的,所以對漢語詞匯的用法掌握很不精確,他所謂的“壯士”,大約就是想表達“大俠”啊,“好人”啊這樣的意思,再看他一身破敗的樣子,莫不是遇到諸如搶劫什么的倒霉事情,因而來尋求幫助的? 想明白這一層,他和氣地點點頭,笑瞇瞇地說:“不要叫我壯士,這個不敢當,在下從小到大沒有壯過。愿意的話,稱我一聲大俠倒是可以的,小兄弟,有什么要大俠哥哥幫忙嗎?” 少年聽了一臉失望,用他的外國腔難過地說:“不對嗎,不是?不是壯士?” 薛懷安耐心地說:“不是我不是壯士,是我覺得我不是壯士,所以,我說我不是壯士,但實際上你可以認為我等同于壯士。” 有著絕美東方面孔的少年徹底被搞暈了,驟然露出極度絕望的神情,一把拉住薛懷安說:“壯士,壯士在哪里?不是說,住在這里嗎?他,原來的,房東,說,他留下的,地址是,這里?!?/br> 話說到最后,少年已經(jīng)急得漢話都講不連貫了,薛懷安看著著急,心說:沒想到原來還有比不會說話的啞巴更難溝通的人啊,這少年長得這么伶俐,怎么這么難講道理呢。 初荷在一旁看著覺得好笑,一拉薛懷安,用手語說道:“花兒哥哥,你問問他要找的壯士叫什么名字吧,他都抓狂了。” “嗯,小兄弟,你要找的壯士叫什么名字?大俠哥哥我是錦衣衛(wèi),也許能幫你找到?!?/br> “就,叫,壯,士,啊。”少年哭喪著臉,一字一頓地說。 初荷心思靈,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對薛懷安比著手勢:“‘壯士’大概是個人的名字。” 薛懷安恍然大悟道:“啊,你是找姓‘壯’名‘士’的人?” 少年漢話不靈光,一下子沒有聽得太懂,迷茫地眨眨眼看著薛懷安,絕美的臉上便添了一份趣致的神情。 初荷想起這少年漢話發(fā)音不準確,大約是發(fā)錯了音,哪有姓“壯”的,忙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和炭筆,寫了一個“張”字,遞到薛懷安眼前。 薛懷安見了明白過來,又慢慢地說:“小兄弟,你看我的口型,你,是,不,是,找,一,個,姓,張,的,人?” 那少年又眨了眨眼睛,終于有點兒明白過來,也顧不上禮貌,一把拿過初荷的炭筆,寫下johan shyer這個英文名字,問:“是你嗎?” 薛懷安看著這個名字,眼睛里升起回憶的霧靄,恍然想起很久以前有個不修邊幅的英國老人cao著口音濃重的英文問他:“以后叫你johan好不好?” “壯?好難聽的名字,不好,我叫薛懷安?!?/br> 老人努力地繞著舌頭,練習(xí)了好久,仍然發(fā)不好“薛”和“懷”這兩個字,唯有“安”的讀音精準無比。 “教授先生,就叫我壯好了?!毙⌒〉哪泻嚎粗先顺粤Πl(fā)音的樣子終究于心不忍。 老人拿起鵝毛筆,在紙上寫下shyer這個字,說:“shyer這個發(fā)音和你的中文姓很像,你的英文姓就這么寫吧。” “嗯,johan shyer,這是先生在叫我,懷安記住了?!?/br> 薛懷安從往事中回神兒,頓了頓,問:“你認識牛頓先生?” 少年眼睛頓時一亮,興奮地大叫:“我就說,我就說你是johan shyer嘛!你好,我叫本杰明·朱,你可以叫我本恩,我是被牛頓先生從孤兒院領(lǐng)出來的,他去世之前叫我來找你,讓你照顧我?!?/br> “嗯?”薛懷安有些猶疑,想要確認一下,問,“以后叫你笨,沒問題嗎?笨·豬?” “沒問題,朋友都這么叫我?!鄙倌晡⑿χf。 薛懷安和初荷互相看看,默契地笑了,心里都想:外表看上去這么聰明精靈的人,腦有點兒殘,可惜了。 初荷說:“花兒哥哥,不如按照我們明國的習(xí)慣叫他小笨吧,多好聽啊?!?/br> 薛懷安讀完初荷的唇語,對笑意盈盈的美少年說:“這是初荷,她說以后按照明國的習(xí)慣,我們管你叫小笨,好嗎?” 本杰明漢語說得不算好,可是詞匯量還是夠的,他一想,小貓、小狗、小鴨子,凡是漢語前面加“小”的都是表示弱弱的可愛的東西,怎么能讓別人這么叫自己這樣一個男子漢呢,于是很認真地說:“不,叫我大笨?!?/br> 薛懷安和初荷一聽,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來,本杰明猜到有什么不對,臉上騰起兩團紅暈,道:“要不,壯,你叫我小笨可以,這個meimei一定要叫我大笨?!?/br> 薛懷安沒想到天上能掉下這么個開心果,樂得嘴都合不攏,好容易控制住笑,說:“好的,笨,你可有牛頓先生的書信或者別的什么來證明身份?” “壯,你稍等?!北窘苊髡f完,彎腰在他那只又大又破的皮囊里面開始翻找起來,叮叮咚咚地扔出來一堆東西,才找到一只紅色的羊毛長襪,從里面掏出一個紙卷兒,遞給薛懷安。 薛懷安接過紙卷兒,不覺又笑,道:“笨,牛頓先生也喜歡把東西藏在襪子里,你這是和他學(xué)的吧?” “嗯,大約是吧,反正就覺得這是很好的藏寶地點?!?/br> 薛懷安打開紙卷兒,果然看見牛頓先生那熟悉的筆跡。書信很是簡短,囑咐他要在自己離世后收養(yǎng)這個領(lǐng)養(yǎng)的中國孤兒。 “那么,笨,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找我?牛頓先生去世六年了,不是嗎?”薛懷安問道。 “我今年十八歲,教授去世那年我才十二歲,你也知道,教授先生沒有結(jié)婚,沒有孩子,我雖然是養(yǎng)子,但是沒有辦理過合法收養(yǎng)手續(xù),不能繼承他的遺產(chǎn),所以,我又回到了孤兒院。你知道的,他們不會讓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坐遠洋船出國的,我必須至少滿十六歲?!?/br> “那么,為什么十六歲時不來呢?” “哦,我是十六歲出發(fā)的?!?/br> 薛懷安有些震驚地問:“怎么,難道你用了兩年才到這里?坐海船走好望角,六個月之內(nèi)不就能到了嗎?” “這個……”少年說到這里眼睛驟然放出強烈的光彩,整個人仿佛在黑暗中燃燒著,他一揮拳,說,“壯,你知道嗎,你知道我雖然花了兩年的時間可是省了多少錢?” 說著他伸出手來,掰著指頭算起來:“我買的是由倫敦出發(fā),經(jīng)好望角和馬六甲海峽到大明的船票,但是我買的是貨倉票,因此打了七折。然后,在好望角,我們的船要改道先去印度,不愿意這樣走的人可以換同一家船公司的其他船走,愿意繞到印度的票價再打一個八折,我自然選打折的。” “到了印度,趕上當?shù)匕l(fā)生霍亂,船上死了好多水手,船長取消了原定來中國的航行,要先去莫桑比克再來中國,船上的客人可以換同一家船公司的其他船走,但是船長說他缺少打雜的,如果我愿意在船上打雜,船票可以再給我打一個九折,我自然選做水手的。” “我們到了莫桑比克裝貨,船長說這船要回葡萄牙,如果我繼續(xù)當水手打雜,可以再給我的船票打一個九折,反正他們回了葡萄牙卸貨后還要再出發(fā)走遠東航線的,也就是說還要來大明。哦,壯,你知道這只是時間問題,所以我自然選繼續(xù)當水手。你瞧,壯,我這不是最終還是來了嗎?省了多少錢啊。”少年以驕傲自豪的口吻說。 薛懷安對數(shù)字很是敏感,聽到這里,點了點頭,贊道:“嗯,不錯,這樣算來,你只花了原來船票的45.36%就完成了從英國到大明的航行,的確是省了很多錢?!?/br> 少年一聽到“省錢”二字,絕美的眼睛幾乎要射出興奮的電光來,又一揮拳,說:“這兩年航行中船上還管吃、管住、給兩套換洗衣服,這么一算,省的錢不止是45.36%?!?/br> 薛懷安被少年對省錢的熱誠感染,一拍他的肩膀,熱情地說:“嗯,來吧,笨,歡迎你,我們家就需要你這樣精打細算、會過日子、能省錢的人?!?/br> 因為家里有了本杰明,薛懷安同意初荷不去鄰居家過夜。鑒于案子緊急,薛懷安來不及和本杰明多聊,草草安頓他先在自己房間住下就走了。 初荷睡在自己屋中,想著杜小月的事,無論如何也睡不著,眼睛盯著床上藤蘿架的投影,看著它們隨著月亮的移動悄然改變著方向,心上不知道為何空落落的,仿佛是有什么該做的事情沒有去做一樣。 突然,她看見窗上多了一個人影,那人影沿著窗子,正慢慢地靠近自己的房門。她心中一緊,把手探到床墊之下,摸出一支小火槍,緩緩坐起,舉槍對著門,聽著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地倒數(shù)起這個不速之客的光臨時間。 盟 床榻離門的距離是七步,在這個距離上,如果我開槍的話,這個人必死無疑。初荷舉著槍,在心里暗暗算計著。 盡管是制造武器者和神槍手,可是十四歲的少女從未將槍口對準過任何人,在想到有人會在自己槍下死亡的一刻,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劇烈跳動著,血脈的波動影響到手臂的穩(wěn)定性,在月色中,她可以清楚看見槍口上凝著的一抹月光因為手臂的顫動而輕輕晃動著,好像是月華在流淌一般。 初荷深深吸一口氣,穩(wěn)定住情緒,對自己說:“也許可以不開槍,只是嚇唬對方一下?!钡撬龔男牡桌镏肋@其實是不大可能的,她發(fā)不出聲音,沒辦法呼救,如果對方是一個亡命之徒,一看自己這么個小姑娘拿著一把槍,萬一不放在眼里,強行撲上來奪槍的話,自己只有扣動扳機這唯一的出路。 那么,也許可以去射肩膀或者大腿這樣的部位,她快速思考著。 初荷知道這樣的準頭兒自己是有的,當然前提是對方要像木頭靶子一樣靜止不動,如果對方一進門就直撲過來,她不確定在黑暗中是否還能射得這樣準。于是,她忽然有些惱恨起自己不能出聲來。如果可以出聲,在對方進來的時候自己大叫一聲嚇對方一下,只要對方的動作稍有停頓,哪怕只是站住一秒鐘,她相信自己也能準確地射中任何想射中的部位。 她下意識地張開嘴,可是除了呵呵的出氣聲,什么都發(fā)不出來,甚至是絕望的尖叫。 這世界,原來是不允許她絕望的。 然而這些心事在心里一轉(zhuǎn)動,初荷發(fā)覺自己心跳的速度降了下來,第一次向活人開槍的恐懼心理漸漸退去,持槍的手穩(wěn)定而有力。 眼看那人的影子到了門口,十字雕花門的毛玻璃上映出一個被月光拉變形的身軀,突然,初荷聽見院子里一個外國腔大喊道:“you,干什么呢!” 門口的人影一晃,顯然是被那一聲大叫嚇到了,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跑。不想本杰明的動作倒是很迅速,一瞬間已經(jīng)躥了上來,初荷只見屋外兩團黑影扭打在一起,一時間也分不出誰是誰,匆忙拎著槍就去助戰(zhàn)。 她推門一看,穿著淺藍色熊寶寶睡衣、睡褲的本杰明正和一個蒙面黑衣人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那黑衣人明顯是有武功的,被本杰明用這樣小無賴似的打法纏住,卻還是招數(shù)清晰明確,每拳都擊在本杰明的要害。 但是本杰明看起來定是在街頭混過,對打擊的忍耐力很強,無賴型招數(shù)的使用也十分熟練,扭啊,纏啊,拽啊,像一條纏住對手的泥鰍一樣執(zhí)著。 初荷怕開槍誤傷本杰明,把火槍往懷里一插,忙沖上去助拳。 她沖上去的時候,本杰明正好被黑衣人的膝蓋狠狠頂在下腹的要害,緊接著又是一拳打在臉上、一腳踹在肚子上,本杰明支撐不住,終于被黑衣人踢飛。 黑衣人一躍而起,奪路就要逃,初荷的拳頭已經(jīng)揮上來,阻斷了黑衣人的去路。 兩人立時纏斗在一處,兩三招之后,初荷已然知道自己的武功絕不是這黑衣人的對手,不自覺地就使出了自己下九流的必殺技。 然而即使用上了必殺技,兩人的武功懸殊,初荷還是越打越吃力,終于被那人一個重拳擊在胸口上,心中血氣翻涌,“噔噔噔”地向后連退了三步,眼睜睜看著那人翻墻跑了。 初荷捂著胸口不敢大口喘氣也不敢動,生怕呼吸一用力就會吐出血來,好一會兒,她覺得胸中的血氣稍稍平息下去,才慢慢回轉(zhuǎn)身去看本杰明。 本杰明剛從地上爬起來,手里拿著初荷的火槍,有些疑惑地望著初荷說:“初荷,這是剛才你打架的時候從懷里掉出來的,你怎么有槍,明國的治安很不好嗎?” 初荷見自己的槍在月光下泛著無法讓人忽略掉存在的銀輝,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才好,幸好自己還有不能說話這個“擋箭牌”,胡亂用手比畫了幾下,假裝是在用手語解釋,然后一伸小手向本杰明要槍。 本杰明見初荷這般,也沒多想,就把槍遞了回去,道:“看來,治安的確不好,明天我也向壯要一把槍去?!?/br> 初荷一聽就急了,趕忙拉住本杰明的衣角,指著自己的房間示意他跟著來。 本杰明會意,以為初荷還有什么要緊事,跟著她進到屋里,但見初荷點了油燈,再從櫥柜里拿出三兩樣精致的小點心放在小圓桌上,又給他倒了一杯清水,指了指桌邊的鼓凳示意他坐下休息。 本杰明依言坐下,暗道她這原來是要感謝自己呢,不由得覺得這少女really really可愛。故而雖然他身上被打傷,此時吃東西和喝水都會牽動傷處,可還是高高興興地吃喝起來。 初荷坐在小圓桌的另一邊,笑瞇瞇地看著本杰明,待他吃完,遞過去一張寫好字的紙。 本杰明一看,只見紙上寫著:“缺錢不?” 本杰明把最后一口點心塞進嘴里,囫圇嚼了幾下子,用一口水送下去,忙不迭地點頭,道:“缺?!?/br> 初荷拿回紙,又寫了一句遞過去:“準備在這里怎么賺錢?” 本杰明托著腮幫子想了想,說:“不知道啊,我也沒什么本事,賣苦力倒是可以?!?/br> 初荷腦海中躍出美少年扛大包的情形,忍不住又笑,繼續(xù)寫道:“夢想過成為大富翁嗎?” 本杰明一看這句話,眼睛里頓時燃燒起熊熊的理想之火,整個人立刻充滿了斗志,一拍桌子說:“想,這就是我一直在為之奮斗的夢想?!?/br> “這樣的話,為我工作吧,每個月白銀五兩?!背鹾衫^續(xù)寫道。 本杰明在看到“每個月白銀五兩”這幾個字后,心中激蕩,熱血沸騰,想也沒想,大聲說:“好,成交,你要我做什么?” 初荷寫道:“就是替我辦一些雜事,比如去一些女孩子不方便去的地方買東西。” “可以,就是做你的跟班,對嗎?完全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