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薛懷安忽覺自己似乎很久沒有見到過這樣壯闊的海港景象了,在心底算了算,如今是南明安成八年,公元一七三四年,離自己調(diào)出泉州港務(wù)千戶所卻也不過兩年時間,然而看著船只穿梭的繁忙海港,這樣安居于寧靜惠安的自己,倒有些像被時代拋棄了一般。 “這些船來來往往的,你們那個綠旗船可不好找呢,我記得當時那個包船的人大約就是帶我到了這個海域附近,離那邊的英國三桅帆船不遠,和那個馬尼拉大帆船也挺近的,不過當時附近有好幾艘福船停著,現(xiàn)在都不見了?!睗O夫的聲音突然打斷了薛懷安的思緒。 薛懷安四下眺望,目光越過一個正在緩緩駛開的輕帆船,似乎看見一面綠旗耷拉在旗桿上,便指著那個方向說:“漁家,往那邊劃一下?!?/br> 漁夫稍稍調(diào)整方向,向薛懷安所指處劃去,輕帆船從他們船頭駛過,帶起的波浪讓漁船顛簸了一下。隨即,一艘卸去帆的駁船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船頭立著一根旗桿,一面鮮綠的旗幟在悶熱凝滯的空中仿佛粘在了桿子上。與薛懷安料想相同的是,船外側(cè)果然用白線勾出一個明顯的記號,顯然是計算出的裝滿銀兩后的吃水線位置。 漁夫把船駛過去,用帶抓鉤的長桿將兩條船并在一起,薛懷安便跳上了那艘駁船。 他四下檢查了一番,發(fā)現(xiàn)除了十個被固定在船底的大鐵箱以外,船上空無一物。箱子里面的空間被木條隔出一個一個長方形格子,每個格子的寬度大約是一枚銀幣的直徑,顯然是為了便于整齊排列銀圓而設(shè)計。 傅沖此時抱著一箱銀幣也躍上船。薛懷安見他帶著近百斤的箱子,跳上船時船竟然不搖不晃,不禁脫口而出:“好俊的功夫?!?/br> 傅沖不在意地笑笑,說:“自小扎馬步站樁練出來的功夫,如今看來都成了雕蟲小技,時代走得太快?!?/br> 薛懷安不經(jīng)意瞟見傅沖腰間除了劍以外,也多了一把精致的火槍,明白他所指為何,了然一笑,說:“雖然如今是劍與槍的時代,也許終究還會變成槍的時代,但俠者的劍是永遠會在心中的吧。” 傅沖聽了,神色微動,眸中隱約有光明滅,卻只是默默將箱子遞給薛懷安,轉(zhuǎn)身又去接武師遞來的第二箱。 薛懷安將銀圓按照格子碼放好,每箱恰恰可以放滿兩千銀幣,全部停當后,他依照信中所言關(guān)上箱蓋,只聽箱子傳來“咯嗒”一聲金屬機簧扣鎖的聲音,大約是里面的暗鎖自動落下了。 “薛兄,我們這就離開嗎?搶去的珠寶還沒有拿到。”傅沖道。 薛懷安四下環(huán)顧一圈兒,說:“按照信中所言,咱們下一步該把船駛到二十丈以外。我猜想,此時搶匪應(yīng)該就在附近某條船上,用望遠鏡看著我們吧?!?/br> 傅沖聞言也四下眺望,只見附近海域目光所及之處,大小海船或停或駛的不下二十條,便不再多言,縱身躍回漁船。 薛懷安跟在他身后也躍回漁船,在雙腳離開駁船的一剎那,心中忽然生出很不好的預(yù)感,然而人已躍在半空中,只得隨著慣性往前而去,仿佛是被無法掌握的力量推向未知一般。 驚變 薛懷安和傅沖的漁船駛離駁船大約二十丈后停下來,寧霜的船緊隨在不遠處。薛懷安朝寧霜做了個手勢表示一切都還好,做完才想起這手勢意思只有初荷才能懂,于是沖那邊大聲說:“東西沒見到,不過我們已經(jīng)都照信中做好,再等等吧。” 駛離二十丈以外——信中的要求到此為止,似乎意味著,做完這件事之后,無論德茂的人想做什么都無所謂。這樣的暗示隱隱透出自負的態(tài)度,仿佛在說:“無論之后你們做什么,錢已經(jīng)都是我的了?!?/br> 薛懷安站在船頭極目遠望,一艘縱帆船正快速地從西北面碼頭的方向駛來。 會是他們嗎?像那些喜歡使用快速縱帆船的海盜一樣,利用船速突然撲上來,帶走整船的銀子? 不可能。 如果他們想把銀子搬運到自己船上,那么搬運所耗費的時間足夠我們駛過去將他們抓獲。 如果他們只是用繩索將載有銀子的駁船拖走,會大大影響帆船的速度和靈活性,那樣則會太容易被我們追上。況且,這里是港口海域,船只往來頻繁,海上狀況復(fù)雜,再有經(jīng)驗的船長也不敢拖著一艘駁船全速航行。必要時候,我們還可以大聲呼喊,要求周圍的船只幫忙堵截。更不用說,要提防這一招太過容易。 如果對手只到這個程度,未免會令人失望。 薛懷安想到此處,回頭去看另一艘漁船上的寧霜。寧霜像是明白他的意思一樣,向東北的海岸方向指了指。 那里有一艘多槳的小型福船正在全速駛來,即使離得很遠,也可以看見船槳擊入水面時躍起的白浪,薛懷安知道這應(yīng)該就是寧霜安排好的快船。 方才還在德茂銀號做準備的時候,薛懷安和寧霜商議,要防備搶匪給他們安排的是慢船,而到時候搶匪自己以快船來取銀子。兩人一合計,便安排一個精明且熟悉海事的武師先跟著他們到了漁港,再派他快馬速去商港帶領(lǐng)一艘快船趕到漁船出發(fā)的位置,此時雖然載銀子的漁船已經(jīng)出發(fā),但是寧霜會在海上留下記號,讓他們憑借記號可以追蹤而來。 至于如何在水面留下記號倒是難不住薛懷安,他讓寧霜差人火速去染坊買了紅色染料,新的人造化學染料提煉自煤焦油,在水中不會很快消散。寧霜只需邊行船邊將顏料一點點傾倒入海里,后面的快船就會順著海水中紅色的痕跡一路追尋而來。 “薛兄,那艘福船是你們安排的?”一旁拿著單筒望遠鏡四下觀望的傅沖也順著寧霜所指方向看見了快速駛來的福船。 “正是。” “那船如何能在海里追蹤而來?”傅沖頗為不解。 薛懷安不在意地說:“小把戲而已?!?/br> 傅沖見他不多說,也就不再追問,別過臉去繼續(xù)觀察海上的狀況,突然,他低低叫了一聲:“薛兄快看,剛才東南邊那船上有反光一閃,會不會是有人在用望遠鏡看這里?” 薛懷安連忙順著傅沖雙目所望之處看去,只見那個方向有一艘最常見的輕便艇在海面上緩緩游弋。 這樣的小艇在海港很是常見,可以一人雙槳或者四人八槳劃行,有一個可裝卸的小帆,一般會放在大船上做登陸工具。此時帆雖然張開,但是沒有水手在劃槳,因為幾乎無風,船的行進速度極慢。 薛懷安接過傅沖遞來的望遠鏡細看那小艇,不覺蹙眉,說:“那船肯定有古怪,這樣看連水手也沒有,人去哪里了,莫非藏了起來?” 傅沖一聽,忙對漁夫父子說:“快向那條船劃過去,快?!?/br> 漁夫調(diào)整一下風帆的角度和船舵,同兒子開始劃動漁船,旁邊船上的寧霜見到忙大聲喊:“出了什么事?你們?nèi)ツ睦???/br> “那艘船上有人在監(jiān)視我們,你們留在這里,我們過去捉那人?!备禌_答道。 透過望遠鏡,薛懷安看見那邊看似空無一人的船上忽然冒出一個腦袋,接著便是整個人站了起來,那人大約知道已經(jīng)被發(fā)覺,慌張地坐到劃槳的位置上,開始奮力地劃槳。 這種小艇的設(shè)計輕便靈活,航行速度很快,然而今日無風,僅靠人力的話對方一人到底拼不過漁夫父子兩人,眼瞧著漁船一點點拉近了和小艇的距離。 突然之間,小艇上那人松了槳,身子埋入船舷,只露出半張面孔,將一把火槍架在了船舷上。 薛懷安一看此時兩船距離已經(jīng)進入火槍射程,忙大喊一聲:“大家趴下?!?/br> 話落,“砰”的一聲響,對方開了第一槍。 薛懷安和傅沖幾乎是應(yīng)聲臥倒在船內(nèi),只聽一聲慘叫,再看時漁夫已經(jīng)肩膀中彈。他兒子是二十來歲的壯小伙子,見此情形,也忘了臥倒,一把抱住漁夫大叫:“爹,爹你怎樣了?” 薛懷安撲上去將小伙子按倒,吼道:“趴下,不要命了!” 這一下子將漁夫也給帶倒,他呻吟一聲,肩膀撞在船板上,頓時血流如注。 好在對方暫時沒了動靜,傅沖露頭看去,見那人正在往槍管里面塞彈丸,便低聲對薛懷安說:“我去把他捉來?!?/br> 說完,不等薛懷安答話,拿起一支船槳,向海里一扔,大約拋出一丈遠。接著,他站起身,提一口氣,縱身躍向那浮在海面的船槳。 傅沖輕巧地落在船槳上,并未站穩(wěn),蜻蜓點水一般一觸木槳就借力而起,再次躍向前去。恰在此時,小艇上那人已經(jīng)裝好彈丸,舉槍朝仍然身在空中的傅沖瞄準。 薛懷安看到暗叫不好,此時傅沖人在空中避無可避,只有白白挨打的份兒。然而傅沖臨危不亂,使出一個千斤墜的功夫,剎那間改變了跳躍的軌跡,直直墜落入海。 “砰”的一聲,對方的槍放了空。 那人見狀,忙再去裝彈,看他往槍管里倒彈丸再用通條塞緊的忙亂樣子,顯然也是有些慌了手腳。 傅沖落水后離小艇已經(jīng)不遠,他憋了一口氣,潛入水中向小艇游去。待他游到小艇邊,艇上人正好裝了第三彈,那人扒著船舷往海水里一看,抬手就向水中射擊。 傅沖水性好,身手也敏捷,一個猛子扎入水下?!班坂邸?,彈丸擊射入水便沒了力道。 艇上之人見又放了空槍,匆忙再去裝彈。傅沖瞅準這個機會,從水里一躍而起。 他的身體如出水的海鷗,帶起無數(shù)晶瑩的水滴,在越過船舷的一瞬驟然前撲,抽劍刺向還在裝彈的對手。 幾乎是在同時,對手塞緊了彈丸,丟掉通條,沖著半空落下的凜冽劍光扣動扳機。 劍與槍,剎那對決。 持劍者的身子在半空不可思議地倒向一側(cè),那傾倒的身姿瀟灑異常,宛如空中飛絮被忽然而起的風吹離了飄落的軌跡。 “砰”一聲槍響。 硝煙迷蒙,散去時,有人站立,有人倒下。 站立的是神色冷峻的劍客,倒下的是被一劍封喉的槍手。 然而不等所有的觀者為勝利雀躍歡呼,“轟”的一聲巨響在海面上響起,所有人循聲望去,只見裝載著兩萬銀幣的駁船已經(jīng)被籠罩在爆炸引起的火光里。 在眾人錯愕訝異的目光中,白銀之船緩緩沉向了海底。 律法與江湖 烈火于平靜無波的海面上熊熊燃燒,船木在火焰的舔舐下噼啪斷裂,海水從炸開的船底快速涌入,一息之間,巨大的財富墜向深淵。 未從奪命對決中回神兒的人們似乎都一時失去了判斷,離沉船最近的寧霜愣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沖武師們喊道:“快下水,快,看看那里到底怎么回事!” 隨即有領(lǐng)頭的武師便跟著號令道:“會水的都給我下水,撈銀箱?!?/br> 會水的武師紛紛跳下海,游向沉船的位置。然而那火勢極兇,片刻間,海面上除了幾片零星還有余火的駁船殘骸便已無他物,第一個游到的武師在海面上深吸口氣,一個猛子扎向水底,接著又有幾個趕到的武師跟著他潛了下去。不一會兒,潛水的武師一個一個陸續(xù)冒了頭,互相看看,都搖了搖腦袋,為首的武師轉(zhuǎn)而沖著二十丈開外的寧霜大聲喊:“少東家,箱子都沉下去了,這里水太深,我們到不了底兒?!?/br> 這其實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泉州港是天下聞名的深水良港,想在可以停泊萬噸海船的地方潛到水底遠非人力可為。更何況兩萬兩白銀被分置在對方的十個箱子里,每箱的重量都在一百三四十斤,這樣落入海里,僅憑人力徒手打撈,根本就是妄想。 寧霜立于船頭,秀眉微蹙,容色凝沉,未去應(yīng)答遠處水中的武師。武師們見少東家不發(fā)話,便又再度潛下水去,這樣來來回回徒勞無功潛了幾回,遙遙聽到寧霜一聲:“別撈了,都回來?!敝T人這才作罷。 那廂薛懷安靜立船頭,望著遠處海面上的驚變默然不語。數(shù)條思路混在他腦中,打了個死結(jié)——很顯然,駁船爆炸絕不是意外事件,炸彈必然是事先安放其中,火勢之盛也說明船上應(yīng)預(yù)備了什么助燃之物,但是沉入水底的銀子搶匪該如何取走?又或許,搶匪根本不打算取走這些銀子。也許他們經(jīng)過盤算,不論是陸路還是水路,都無法不留痕跡地帶走千余斤重的白銀,所以干脆讓銀子沉睡在海底,等到將來風聲小了,他們再來想辦法撈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們使用什么方法打撈? 退一步說,假使有法子打撈,他們又用什么方法來確定銀箱入水的位置?假使之前他們在海圖上定好駁船的位置,日后可以憑借海圖和星盤重新找來,那么必須要解決兩個問題:第一,駁船在等待我們來的過程中不能發(fā)生漂移。盡管今日風平浪靜,但對于無風三尺浪的大海來說,讓一艘小駁船保持不動,恐怕和說服一只老虎吃素一樣困難。第二,銀箱在墜入深海后不會被潮汐或者強力的海底暗流沖離。要知道,哪怕只是沖離原位數(shù)尺,對于深海打撈來說都無疑是增加了數(shù)倍困難。 薛懷安想到此處,不由得向遠處寬廣的海面眺望。 剛剛發(fā)生過的劇烈爆炸對于遼闊無垠的大海來說微不足道,海面很快恢復(fù)了寧靜,海上船只穿梭,沒有誰有閑工夫來管閑事,唯有那艘薛懷安曾經(jīng)注意到的縱帆船似乎是被爆炸聲吸引,調(diào)整了船頭,端端正正朝這邊駛來。 薛懷安拿起望遠鏡,看見那艘帆船在船頭兩側(cè)的船身上繪著紅黑兩色的標記,赤色的蛟纏在黑色的鐵錨上,正是自己熟悉的港務(wù)錦衣衛(wèi)徽記。船頭矗立一人,身穿緹騎官服,駛得近了些,便能看清楚面孔,正是泉州府錦衣衛(wèi)總旗崔執(zhí)。 薛懷安暗叫不好,正想丟掉望遠鏡趕快藏到船底去,就見崔執(zhí)也拿起一個望遠鏡,向著自己所在的方向瞄過來。他只得放下望遠鏡,嬉皮笑臉地沖著對方抱一抱拳。 此時漁夫的兒子已經(jīng)幫他爹簡單包扎好肩頭的槍傷,血并未完全止住,但情形尚好。小伙子似是被剛才傅沖一劍奪命的架勢嚇到,只是將船略略劃向傅沖所在的小艇,并不敢貼近,向他懇求道:“這位爺,我們要趕緊回去啊,我爹要找大夫治傷才行?!?/br> 傅沖早已擦去臉上濺到的血跡,恢復(fù)平日的穩(wěn)重神色,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般,點點頭,溫言安撫道:“這就回去,你放心,我們會找最好的大夫給你爹醫(yī)治,日后還有重金酬謝?!闭f完他轉(zhuǎn)向立在漁船上的薛懷安,問,“薛兄,你看現(xiàn)下這狀況該如何?那些沉入海底的銀子該怎么辦?或者,你要不要上這艘船來再查看一下?霜兒說你是刑偵高手,勘察細密,也許你還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薛懷安瞧了眼還在遠處的錦衣衛(wèi)大船,對漁夫兒子道:“小哥莫怕,我是錦衣衛(wèi),煩勞劃過去一些,我要上船驗尸?!毙』镒勇勓员仍扔宙?zhèn)靜了幾分,依著吩咐將漁船貼近小艇。薛懷安躍上小艇,也不多言,先去檢查那搶匪的尸體。 但見風雷劍客果然名不虛傳,一劍割開了對手頸部側(cè)面的頸動脈,讓對手半分還擊的機會也沒有。只是動脈一斷,血液被強大的壓力推出,噴濺三尺,現(xiàn)場血淋淋一片。薛懷安見船甲板上血污過重,時間又緊迫,來不及仔細搜索,只得繼續(xù)專注于尸體。 死者長著一張馬臉,五官深刻,牙齒黑黃,握槍的右手食指側(cè)面微有薄繭。薛懷安再一回想這人在裝彈時候的利落樣子,便推測大約是經(jīng)常用槍之人,很有可能是一個歸家不久的士兵或者黑道上的火槍手。接著他仔細搜索了尸體的衣服,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線索,便脫去那些衣服,想在他身上找到疤痕或者刺青這樣能協(xié)助辨識身份的東西。結(jié)果只發(fā)現(xiàn)幾處舊傷,并沒有任何刺青。一般來說,軍中以水軍刺青風氣最盛,薛懷安以此推斷,此人是水軍的可能性甚小。 正忙活著,薛懷安卻聽耳邊傳來漁夫兒子焦躁的催促聲:“這位大人能不能快些,我爹還在流血,你把那尸體抱上船看不行嗎?” 薛懷安心想:到時候哪還輪得到我看,一準兒被崔執(zhí)那個家伙搶走。于是他一邊繼續(xù)查看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小哥稍等,讓我脫一下褲子?!?/br> 漁夫兒子失了耐性,明知對方錦衣衛(wèi)的身份,仍是忍不住罵罵咧咧道:“要看就快看,你脫褲子管啥屁用,露出屁股你頭腦就能清爽啊?!?/br> 傅沖也催促道:“薛兄,要脫請快一些脫,崔大人的船過來了?!?/br> 薛懷安充耳不聞,照舊埋頭檢查尸體,那褲子剛褪了一半,就聽見一個沉厚的聲音說:“薛總旗,你最好解釋一下你現(xiàn)在的行為?!?/br> 薛懷安抬眼看向已駛到近前的崔執(zhí),微笑著說:“原來是崔總旗,這么巧?!?/br> “不巧,盯著你們很久了。薛總旗,數(shù)日前在下曾經(jīng)好言相勸,希望你不要越權(quán)插手這案子,看來薛大人是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上啊?!贝迗?zhí)冷著臉說。 “崔總旗這話怎么說呢,在下正在寧府做客,寧家有難,要我?guī)兔?,這完全是私事?!?/br> “好,既然是私事,那么現(xiàn)在這里就被本官接管。薛總旗,本官是不是可以在這個案子里視你為尋常草民呢?” 薛懷安的心思還在找尋可以確認搶匪身份的線索這事情上,加之本就對這樣暗藏機鋒的話反應(yīng)魯鈍,隨口答道:“正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