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可不像你那樣害怕‘紅鹿’，芙格，你總是把他太當(dāng)成一回事了，大概是你的娘娘腔讓你變得太膽小了一些?！?/br>
    聽到那個名字之后，維吉利嘴角帶著一絲冷笑地嘟囔道。

    然而在說話的同時，他的行動變得克制了一些，他將手指放在自己的鼻子前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用那只手指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

    “哦，老天，你最好停下來，維吉利——你剛才想的東西讓我有點(diǎn)想吐。”

    他嘴角的肌rou忽然抽動了起來，之前那個冷漠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就像是有人在借著維吉利的舌頭說話似的，這一次那聲音充滿了nongnong的厭惡。

    維吉利咯咯的嬉笑，他朝著轎車的后視鏡望去，鏡子倒映出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瞳孔顏色異常淺淡的眼睛，躁動不安的情緒讓維吉利原本薄荷綠的瞳孔變成了一種深沉的藍(lán)綠色，像是某種毒蛇在月夜下鱗片的顏色。

    那是屬于“芙格”——這個身體里的另外一名住客——或者說，另外一個人格的眼睛。

    “抱歉?！?/br>
    維吉利沖著自己身體里那個有些過度敏感的脆弱靈魂說道，語氣中并沒有什么誠意。

    “這種事情總是很難控制住的，就好像你擺弄你那些親愛的尸體一樣，那種感覺就是會那樣‘噴涌’出來，讓你的神經(jīng)顫抖，身體戰(zhàn)栗……更何況要知道被他抱在懷里的感覺可真是不錯?！?/br>
    他補(bǔ)充了一句。

    “請不要用那種充滿歧義的句子來描述我。”芙格陰森森地開口，“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醫(yī)生……或許對人體的奧秘有那么一些小的興趣。那是對科學(xué)的熱愛，而不是你那種病態(tài)的畸戀。最后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克制住，你的那些變態(tài)的，下流的想法——只要有一絲一毫泄露出來，你的偽裝就會被撕破。加爾文的心理狀態(tài)是絕對不可能讓你這種家伙靠近他的?！?/br>
    芙格冷冰冰地說道。

    維吉利的肩膀微微耷拉，他忽然間從之前那種狂熱而興奮的狀態(tài)中脫離出來，像是被人踩了一腳的狗似的呈現(xiàn)出沮喪的狀態(tài)。

    “我當(dāng)然知道這一點(diǎn)?！彼L長地嘆了一口氣，“想象他就是一頭獨(dú)角獸——而獨(dú)角獸只會接近純潔可愛的小東西?！?/br>
    維吉利捧著自己的臉，蜷縮起膝蓋縮在座位上。

    “……就像是我之前偽裝出來的那種小蠢貨?！?/br>
    他低嘆道。

    芙格在他的體內(nèi)快要爆發(fā)了，他再一次發(fā)出了抗議。

    “你明明樂在其中，老天，我覺得你沒有必要在我的面前擺出這副嘴臉——就好像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似?！?/br>
    維吉利的肩膀聳動起來，他在自己的手掌后面發(fā)出了吃吃的笑聲，過了一會兒之后，他將自己的手掌從臉頰旁邊移開，明明就在幾分鐘前他表現(xiàn)出了心情上的低落，然而現(xiàn)在他的臉上卻又重新彌漫起了那種近乎邪惡的笑容。

    “哦，芙格，有的時候你就是這么不可愛。不過我承認(rèn)，你說的沒錯，事實上我就是說樂在其中——誰要我是一個職業(yè)騙子呢?！本S吉利沖著后視鏡嘀咕。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后，芙格掐著喉嚨低聲尖叫了起來。

    “老天，你的想法可真惡心！”

    維吉利聳了聳肩膀，忽然沒頭沒尾地說。

    “我只是想艸他而已。事實上，我想艸他想得快要發(fā)瘋了。”

    這名有著薄荷色眼睛的職業(yè)騙子重復(fù)了一遍，他舔著自己的嘴唇，眼神變得有些空洞。

    “你最好不要在這個時候發(fā)瘋?！?/br>
    芙格的聲音里染上了一些警惕。

    “砰——”

    就在這個時候，車窗外忽然傳來了清晰的撞擊聲。

    維吉利的瞳孔縮成非常細(xì)小的一點(diǎn)。

    按下了門上的按鈕，暗色的玻璃窗徐徐滑下。

    一張充滿暴戾氣息的臉出現(xiàn)在了車窗外面。

    “嘿，老兄，你擋到我們店的門口了。”

    那是一個年輕的黑人男性，光頭，眉骨上有一排細(xì)小的金色圓環(huán)——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品位低俗的底層打手。

    維吉利慢慢地將轉(zhuǎn)過頭，然后望向他。

    “哦，抱歉?！?/br>
    他聲音沙啞地說道。

    “我待會就把車開走。”

    維吉利像是沒有看到那些如同鬼影一樣逐漸從黑暗中浮現(xiàn)出來的人影，那些肌rou發(fā)達(dá)戴著棒球帽的男人們慢慢地聚集到了維吉利的車旁邊。

    “嗤——”

    最開始敲擊車窗的打手吐了一口唾沫。

    他貪婪地看著維吉利——那張純良的，森林小鹿似的臉，還有他的這臺豪華轎車。

    他曲起手指，指關(guān)節(jié)上巨大金屬戒指輕輕地劃過了勞斯萊斯顏色老氣的漆面。

    “你影響到了我們的生意呢，寶貝，你覺得就這樣開走就可以了滿？”

    維吉利眨了眨眼睛。他偏頭看了一眼大手指的所謂的“店門”——這實際上是一家pub的后門，而且從環(huán)境的安靜程度來看，很顯然它還并沒有開始營業(yè)。

    這群無所事事的打手們只是“恰好”經(jīng)過了這里，并且“恰好”在這里看到了這臺錯誤闖入這個街區(qū)的豪車。他們已經(jīng)檢查過這臺車的車牌，很確定這輛車并不屬于紅胡子的客人。最重要的是，他們中的其中一個人之前就在十字酒吧，他親眼見到了這位小點(diǎn)心先生的“美味可口”。

    就像是加爾文之前擔(dān)心的一樣，維吉利，或者說維吉利偽裝出來的那個天真的小公子哥兒對于這個地區(qū)的常駐居民來說根本就是一頓異常美妙的額外加餐。

    維吉利將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他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手指在顫動。

    年輕騙子的聲音逐漸變得虛無縹緲。

    “我也希望我可以冷靜下來。你知道，我想做一些事情，唉，可我真不擅長忍耐。”

    “嘿，寶貝兒，你在說什么？”

    那名打手側(cè)過頭，他并沒有聽清維吉利的嘟囔，在他看來，這個孱弱的年輕人更像是神智有了毛病——他在自言自語，同時左手忽然動了起來抓住了右手的手腕。

    “你應(yīng)該知道我新買的藥劑還沒有到貨吧？我真的不確定我的存貨能融化這么多的rou——如果下水道堵塞的話，你得負(fù)責(zé)清理干凈現(xiàn)場?！?/br>
    肌rou發(fā)達(dá)的打手皺起了眉頭，他厭惡地看著車窗內(nèi)的維吉利，后者嘴里一連串的英國腔讓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對方究竟在說什么，不過即便是理解字面意思，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依然讓人覺得不知所云。

    這讓這位打手先生感到一種莫名的，接近于羞辱的不滿，他假裝自己真的聽懂了那段矯揉造作的“挑釁",然后他將手伸進(jìn)了車窗，一把拽住了維吉利的領(lǐng)子。

    “……我真不忍心看到接下來的場面，等你完事以后我再出來，順便說，請務(wù)必克制一點(diǎn)。我的藥劑真的不夠了?！?/br>
    打手聽到維吉利繼續(xù)在用那種古怪的英國腔說話。

    “嘿，你是腦子有問題嗎？！”

    他粗魯?shù)貨_著維吉利嚷嚷道，迫使對方面向自己。

    然后，他看到了一對異常明亮的淡綠色的瞳孔。

    維吉利沖著那個男人，還有他身后的同伴們甜蜜微笑了起來。

    ……

    ……

    而與此同時，在十字酒吧的吧臺內(nèi)，加爾文忽然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zhàn)，他因此而不小心多倒了小半杯薄荷糖漿在手中的高腳杯中。

    “該死。”

    加爾文低聲詛咒了一句，然后換了一個新的酒杯。但是在他再一次將手伸向糖漿時候，有人按住了他。

    “你今天有些心不在焉?！?/br>
    酒保有些擔(dān)心地看著身旁的青年。

    “你或許可以先去休息一下?！?/br>
    他說道。

    “唔，抱歉?！?/br>
    加爾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

    “……只是最近的事情有些多?！?/br>
    酒保嘆了一口氣，他拍了拍加爾文的肩膀。

    “我理解。葬禮總是讓人精疲力盡不是嗎？霍爾頓醫(yī)生是一個好人，我敢肯定有許多人會想念他的?！?/br>
    加爾文的嘴角扯出一個疲倦的弧度。

    “謝謝?！?/br>
    他干巴巴地說道。

    酒吧里的客人正在增加，刺耳的音樂沉重地砸在人的鼓膜上，酒精的氣味和人聲一同漂浮昏暗的空氣之中，整個酒吧對于加爾文來說就像是一塊模糊的畫布，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有的時候他甚至?xí)a(chǎn)生錯覺，懷疑自己是否是在一個漫長的睡夢之中。然而在提到那位帶給他第二次生命的慈祥老者的名字后，加爾文驟然感到背后的傷口久違地開始疼痛起來。

    那種鮮明的疼痛讓他的背后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第19章

    這么多年過去了，加爾文依然可以清晰地回憶起鑷子夾著濕潤的酒精棉球擦拭著他背后皮膚的感覺——他總是告訴自己那只是沒有邏輯的臆想，事實上，當(dāng)霍爾頓醫(yī)生最終決定將那對巨大的翅膀從他身上弄下來的時候，他的背部已經(jīng)整個的腫脹了起來，因為嚴(yán)重的炎癥和感染，在手術(shù)開始之前他就已經(jīng)陷入了高燒帶來的昏迷。他是絕對不可能對那場手術(shù)有任何印象的，哪怕那場他幻想出來的手術(shù)在無數(shù)個夜晚出現(xiàn)在他的噩夢之中，那些濕潤的，冰涼的酒精棉球甚至比手術(shù)和疼痛本身更加令人恐懼。

    “你還好嗎？”

    酒?？粗樕钒椎募訝栁膯柕溃谋砬橛行┰S的不自然。

    如果是在平時加爾文或許可以察覺到他臉上那種隱藏得很好的僵硬，但是這段時間以來累積的疲倦還有頭痛讓加爾文失去了一部分觀察力。

    “我還行。”

    加爾文說，一名老顧客向他要了一杯威士忌，加爾文草率地朝著燈光下面容模糊的男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將手伸向了酒瓶。

    酒保在他之前拿走了酒瓶，他將琥珀色的液體倒在小杯子里，無視了那名老顧客不滿的嘀咕，將酒杯放在了吧臺上，接著，他盯著加爾文的臉，再一次開口：“呃，我個人覺得……你真的應(yīng)該去休息室休息一下?！?/br>
    他重復(fù)道。

    加爾文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他勉強(qiáng)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