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紅色,考究,但異常陳舊的大門,光滑的黃銅把手。 而他對這扇門竟然沒有任何印象。 “這他媽是什么……” 紅鹿很清楚地記得,在那間充滿罪惡的房間對面只有長長的走廊,盡頭是一扇狹長的窗子,白色的紗簾飄舞起來如同古老的幽靈或者是鬼魅。 但那里絕對沒有這扇門。 至少紅鹿從來都不記得自己在那么小的時候便見過“門”。 可無論紅鹿現(xiàn)在的心情是多么復雜,屬于過去的那個男孩卻依然一步一步走近了那扇紅色門。他顯得非常謹慎,懷疑,充滿了迷惑。 他試探性地碰了碰那扇門的把手。 “嘎吱——” 在一片寂靜的大宅里,門軸的摩擦聲顯得異常響亮。 紅色的門扉在男孩的面前平滑地打開了。 門的內(nèi)部是一片漆黑。 年幼的紅鹿近乎本能地向后退去,但一切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些東西——你可以說它們是頭發(fā),又或者是霧氣,也可是說是觸手,從門內(nèi)一涌而出,死死地將男孩拖進了門內(nèi)—— “不——” 一直以來都異常沉默的男孩,那個來自于過去的紅鹿終于發(fā)出了一聲慘叫。 他的半邊身子已經(jīng)被拽進了門框內(nèi)部,他用盡全力地用抓住了走廊一邊的欄桿,但他的手指正在逐漸滑脫。 而就在他逐漸支撐不住的那個瞬間。 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了一聲啼哭。 紅鹿倏然睜大了眼睛,他很清楚地看見了一道光劃破了門后的世界。 他看見自己爬出了那扇詭異的大門,然后搖搖晃晃地在地上爬了幾步,終于支撐不住的暈厥了過去。 而那扇門在原地堅持了大約幾秒鐘的時間。它仿佛被仿佛了一個無形的時間加速器。門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陳舊,腐朽,最后崩落成灰燼。 唯一還能證明那扇門存在的東西只有纏繞在男孩胳膊上的那些黑色的物質。 它們翻滾著,抽搐著,最后一點一點地滲進了男孩的皮膚,最后消失不見。 也就在同時,真實世界里,曾經(jīng)發(fā)生過慘案的房間卻無聲無息被推開了。 “他們吃了我。” 鬼魅一般的聲音在紅鹿的背后響起來。 紅鹿緩慢地回過頭,一個熟悉的影子站在房間的內(nèi)部,腳踝以下的部分都浸透在血泊中。 紅鹿在血中看見了母親和那些男人漂浮的尸體,每一具尸體都已經(jīng)被燒成了焦黑的木乃伊狀。 “而你只是在一旁看著?!?/br> 那個人仰著與紅鹿一模一樣的臉,用紅鹿的聲音輕聲低語。 “所以mama很生氣……她說過的,原本的祭品應當是你,哥哥,應該是你。” …… 紅鹿睜開了眼睛。 他清醒得非常突然,以至于正在為他擦拭身體的那個男人被嚇了一跳。 “哦,老天——里德?” 加爾文的聲音讓紅鹿的靈魂與rou體迅速契合,他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已經(jīng)完全清醒了。 然后他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加爾文就坐在他的床邊,手中拿著一條濕的毛巾。 紅鹿的皮膚依稀還記得在他尚未完全清醒之前,那毛巾貼上來的觸感——粗糙,干硬,來自于非常廉價的布料。 他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間簡陋的客房里。 窗子很小,窗簾是滌綸的。床鋪的席夢思已經(jīng)用了很長一段時間,彈簧已經(jīng)開始老化,以至于在床鋪的正中心會有一個明顯的凹處。覆蓋在他身上的毯子相當不透氣,而且散發(fā)著一種難聞的化學清洗劑的味道。 孩童的尖嘯即便經(jīng)過一道玻璃窗的過濾也依舊清清楚楚,讓剛剛清醒過來的紅鹿有些躁動。 “你終于醒了……” 沒有等紅鹿分析完畢,加爾文已經(jīng)探過身來緊緊地抱住了紅鹿。 紅鹿注意到加爾文的臉色非常憔悴,而且他還剪短了自己的頭發(fā)。 “這里是哪……發(fā)生了什么……” 紅鹿的瞳色變深了。 他十分確定自己在加爾文的身上聞到了藥膏的味道,然后他自己身上也有——他掀開了自己的被子,果然,他的雙腿包裹著一層厚厚的紗布。 “是芙格做的?!?/br> 加爾文順著紅鹿的目光望向他的腿。 “別擔心,最重要的部分沒有被傷到——你和我都非常幸運,所有的燒傷都是皮外傷。只需要敷上一些藥膏,避免劇烈運動就好。” 加爾文輕快地解釋道。 紅鹿很容易就能聽出來,對于他的清醒加爾文顯得非常高興。他很快就知道了原因,距離他毫無預兆地失去意識和對身體的控制權的那一天,竟然已經(jīng)過了將近半個月。 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加爾文與他一同經(jīng)歷了一場極其可怕的爆炸。 藍鉆石皇冠酒店被完全的夷為平地,無數(shù)人喪生,至于加爾文和他,更是九死一生。 他們在逃離那塊混亂的區(qū)域時候,兩個人身上都有程度不同的燒傷。而更加糟糕的是,在接下來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里他都一直保持著昏迷狀態(tài)——沒有任何一個人格出現(xiàn)并且接手這具身體。 幸好他們隨身還攜帶著格力恩的那些可愛的現(xiàn)金。 加爾文想辦法偷了一輛車,載著紅鹿不眠不休地趕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路,最終他在這間距離海濱已經(jīng)有一段距離的偏僻小鎮(zhèn)找了一家汽車旅館停留了下來。 “我告訴他們你正在復健” 加爾文解釋道。 “……你在車禍中弄傷了腿,丟掉了工作還有女朋友,你難過得差點兒打算結束生命。而作為好友的我選擇帶你離開那該死的大城市到偏僻的小地方來度個假,再轉換一下心情?!?/br> “聽起來這個‘我’可真慘?!?/br> 里德忍不住笑起來。 加爾文看了他一眼,然后他們兩個人莫名其妙地都笑了起來。 “謝謝你,加爾文?!奔t鹿道,“我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br> 加爾文雙手環(huán)胸,挑了挑眉頭:“大概跟我在昏迷時,你帶著我逃離警察還有降臨派的追捕一樣麻煩——” 在里德逐漸變得沉靜,專注的目光下,加爾文故作輕松的笑容終于化為了淡淡的微笑。 “我真的很高興你醒過來了?!?/br> 加爾文說道。 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沒有對里德說出這句話—— 事實上,這段日子確實十分艱難。 那場藍鉆石皇冠酒店的爆炸案轟動了整個美國,或者說,整個世界。 傷亡人數(shù)接近四位數(shù)的慘案引來了聲勢浩大的檢查,加爾文不敢再跟艾扎克聯(lián)系,因為幾乎所有的電話都將被監(jiān)聽。 緊接著,他不得不在各個鄉(xiāng)村小路上不斷繞行以避免警察的路障和檢查,為此,加爾文因此而不得不完全放棄公共交通。更糟糕的是里德的燒傷,加爾文不敢去找地下醫(yī)生,更不敢去找藥物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當然,最致命的是里德的昏迷不醒。 加爾文一直都找不到里德昏迷不醒的原因,也許是在逃離藍鉆石時被那場磚石的敲擊?又或者是燒傷引起的高燒讓里德的大腦損傷? 在那幾個夜晚,加爾文必須直面自己的恐懼,他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承受里德永遠昏迷不醒的后果。 幸好一個星期后,芙格清醒了過來。 在那個時候加爾文已經(jīng)在一處戶外露營地給自己和里德找到了暫時的安居之所。 那里有免費的水源和一些對周圍一切都漠不關心的流浪漢(當然,有些人會沖著加爾文大喊“死屁眼佬滾出去”),加爾文從幾個自稱是吉普賽人的女孩那拿到了一些退燒藥和燒傷藥膏。 里德的高燒終于因此退了下來。 芙格清醒后,用藥變得不是問題。但考慮到身體的問題,能夠在外進行活動的人只有加爾文,他那對于成年男人來說有點過于纖細和優(yōu)美的身形,還有疑似同性戀(畢竟他和他那個“殘疾男朋友”總是黏黏糊糊地呆在一起)的身份再一次引來了小麻煩。 芙格解決了那些人,但他們也不得不離開了那里。 一番折騰之后,加爾文與芙格最終選定了皮特托鎮(zhèn)作為暫時的居住點。 這里的宗教氣氛保守而封閉,意味著降臨派在這里的勢力非常薄弱。而當?shù)厝说淖⒁饬Χ嘣谂c鄰鎮(zhèn)的棒球比賽上而非某個富饒的度假地某個豪華酒店遭受了嚴重的恐怖襲擊。 “而且這里曾經(jīng)是個挺受歡迎的夏日度假地,只不過現(xiàn)在只有釣魚和林間宿營的地方已經(jīng)不太能吸引年輕人了。但這里依然有些固定的老客人,每個夏天他們來這里呆上一個夏天,然后在乏味的冬天到來前回到城里去?!奔訝栁穆柫寺柤?,“這里的人不多也不少,人們對外來者的態(tài)度不算熱絡,卻也不算太防備。芙格覺得我們至少應該在這待到傷勢完全好轉。” 加爾文說了很多,不過很顯然,房間里的另外一人關心的重點卻不是芙格說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選擇,而是別的…… “讓我看看你的傷?!?/br> 里德凝視著加爾文愈發(fā)消瘦的臉,忽然開口道。 第165章 聽到里德的要求,加爾文遲疑了一下。那是非常快速的一點兒猶豫,但里德還是捕捉到了。 “讓我看——” 里德重復了一遍,多日的昏迷讓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顯得虛弱和蒼白,但他設施浪那種奇妙的,帶有威懾力的氣質卻變得更加濃厚。 加爾文故作冷靜地回望著他:“我的傷并不嚴重?!彼麖娬{(diào)道。 “可是我還是想看看你的傷,”里德說,他的睫毛在眼睛的下方打下了一道微青的影子,“而且,你之前讓芙格檢查過傷口不是嗎?” 加爾文目瞪口呆地瞪著他:“等等,你這是單純想要探究我的傷勢還是在吃醋——吃你自己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