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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在線閱讀 - 第165節(jié)

第165節(jié)

    鄭嫻兒低下頭,笑容漸冷:“高興。非常高興!”

    “高興就好?!被屎笮Φ煤軡M意。

    鄭嫻兒瞇起眼睛,看著皇后的笑顏:“敢問皇后娘娘,您為我們東宮選的側(cè)妃是哪家的千金?”

    皇后悠然道:“自然是一位知書達(dá)禮的大家閨秀,最懂規(guī)矩的?!趺矗阆胂纫娨娝??”

    “不必見,”鄭嫻兒悠閑地道,“我只是想跟娘娘說一聲,您送側(cè)妃到東宮,我是真心高興;但如果您送來的側(cè)妃是寧錦繡……”

    屏風(fēng)后面蒙著紅蓋頭的女子猛地繃直了身子。

    只聽鄭嫻兒不慌不忙地說完了剩下的半句話:“我會殺了她?!?/br>
    “放肆!”皇后拍桌站了起來。

    鄭嫻兒依舊坐著,臉上已經(jīng)沒了笑容:“皇后娘娘何出此言?以下犯上才叫‘放肆’,我是太子妃,殺一個側(cè)妃怎么就算是‘放肆’了?”

    皇后氣得說不出話來,汀蘭只得替她呵斥道:“看來太子妃果然不曾用心學(xué)規(guī)矩!皇后娘娘的賞賜,那是需要珍而重之地供奉著的,豈有隨意打殺之理!隨意殺害皇后娘娘賞賜的人,差不多夠得上一個‘大不敬’了,確實(shí)是‘以下犯上’!”

    “原來是這樣啊,多謝汀蘭姑姑教誨了?!编崑箖豪湫Φ馈?/br>
    皇后知道她的話沒說完,于是依舊冷冷地看著她。

    鄭嫻兒向屏風(fēng)的方向看了一眼,嗤笑:“可我是皇上賜給太子的正妃,難道我的身份還不如皇后娘娘賜的一個側(cè)妃貴重嗎?”

    汀蘭啞口無言,皇后的臉色黑了下來。

    鄭嫻兒扶著桌角,慢慢地站起身來:“我有兩句話,需要單獨(dú)跟皇后娘娘說,不知娘娘這殿中有沒有隔墻之耳呢?”

    皇后黑臉道:“本宮這里,哪有那些鬼鬼祟祟的東西!”

    “那好,”鄭嫻兒昂頭直視著皇后的眼睛,“皇后娘娘,當(dāng)著明白人不說暗話——您送這位側(cè)妃到東宮,是為了要我的命吧?”

    皇后皺眉,冷哼:“一派胡言,簡直是瘋子!”

    鄭嫻兒也不生氣,仍舊看著她:“其實(shí)皇后娘娘早就想殺我了,只是礙著我肚子里的孩子,不好下手。如果我沒料錯的話,這孩子出生之日,便是我的殞命之時。”

    皇后迎著她的目光,有些不太想反駁了。

    鄭嫻兒見狀便又笑了:“皇后娘娘,您真的相信您選的那位側(cè)妃,會忍得住不對我的孩子出手嗎?又或者,您其實(shí)根本不在意我孩子的死活,只是作出愛惜這孩子的姿態(tài)來,然后就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等這孩子沒了,就騙自己說全是寧錦繡心思歹毒,您自己并不知情?您這些手段,能騙得過您自己,騙得過天地神靈嗎?”

    屏風(fēng)后面的女子雙手緊攥住大紅的嫁衣,坐得直直的。

    皇后厲聲喝道:“汀蘭,把這瘋子打出去!”

    汀蘭有些遲疑,鄭嫻兒已回到原處坐了下來:“皇后娘娘急什么?我真正的‘瘋話’還沒開始說呢!——其實(shí),皇后娘娘討厭我、恨我,不是因?yàn)槲页錾肀百v,甚至也不是因?yàn)榛噬蠈ξ夷锬钅畈煌?,而是因?yàn)榛噬峡瓷狭宋?,對吧??/br>
    “你說什么?!”皇后手邊的茶碗應(yīng)聲而落。

    屏風(fēng)后面,新嫁娘一把扯下了蓋頭,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正是寧錦繡。只是此刻,寧大姑娘的臉上完全沒了剛才的喜悅和嬌羞,只剩下了恐懼。

    她深知“宮闈秘聞”是一種多么可怕的東西——她剛才聽見的那句話,足夠要她的命了!

    屏外,鄭嫻兒露出了嘲諷的笑容:“我在說什么,皇后娘娘不知道嗎?如果您不知道,那天在福安殿為什么要費(fèi)心幫我爭取側(cè)妃的名分?您不希望我做太子妃,卻想在我的身上打上東宮的烙印,那是因?yàn)槟ε挛疫@張臉,更害怕皇上看我這張臉的時候露出的那種完全掩飾不住的貪欲!后宮之中那幾個年紀(jì)小的嬪妃,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我母親的影子,您看著很礙眼吧?礙眼也沒辦法,因?yàn)榛噬舷矚g!當(dāng)然那些小嬪妃都算不上什么,因?yàn)樗齻兩砩系哪屈c(diǎn)兒‘影子’淡得幾乎看不見,這世上最像我母親的人是我!皇上一開始為什么百般回避,不肯成全我和太子,您以為我當(dāng)真不知道么?如果后來沒有定國玉出現(xiàn),我恐怕至今只能以‘淮陽郡君’的身份獨(dú)居在靜純公主府,等生下孩子之后就會莫名失蹤,然后被秘密運(yùn)到奇怪的地方去吧?”

    “一派胡言!這個女人瘋了!還不快把她抓起來!”皇后尖聲大叫,大失儀態(tài)。

    汀蘭早已嚇得臉色煞白,皇后喊了幾聲,她都沒能回過神來。

    鄭嫻兒嘲諷地笑著,不慌不忙:“皇后娘娘何必如此慌張?這世上的人嘛,誰心里沒有點(diǎn)兒見不得人的陰暗念頭?皇上雖然對我動過心思,但他拿到定國玉、又發(fā)現(xiàn)我的性情跟我娘大不相同之后,就已經(jīng)放棄那個陰暗的念頭了。從那一刻開始,皇上甚至連這二十年來對我母親的執(zhí)念都已經(jīng)放下了,此后他只是一位明君、一位慈父……”

    皇后聽她說到此處,臉色漸漸地緩和了幾分。

    鄭嫻兒卻嘲諷地看著她,話鋒一轉(zhuǎn):“只是皇后娘娘,皇上放下了,您的執(zhí)念卻越來越深了!您心里恨我的母親,也恨我,您自從知道我是安平郡主的女兒之后就想殺掉我永絕后患,并且這個念頭的強(qiáng)度與日俱增,從來沒有消失過,對吧?”

    “你,很聰明?!被屎笠ба?,竟是承認(rèn)了。

    鄭嫻兒輕敲桌面,等著她的下文。

    皇后咬牙道:“你既然都知道,本宮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獮榱嘶始业那灏祝矠榱岁I兒的前程,你必須死!”

    “對嘛,這樣明明白白地說話多省事!”鄭嫻兒笑了,似乎很滿意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皇后逼視著她,臉上終于恢復(fù)了幾分作為皇后的威嚴(yán):“等你生下孩子,本宮會讓你體體面面地上路。只要你在剩下的這幾個月里安分守己,本宮保證你的孩子可以平安長大?!?/br>
    “拿孩子威脅我,”鄭嫻兒嗤笑,“皇后娘娘是算錯賬了。我鄭嫻兒是個亡命之徒!我不在乎自己的命,當(dāng)然也不在乎我孩子的命。在它出生之前,它只是我肚子里的一塊rou,您怎么會認(rèn)為我愿意犧牲掉完整的我,來保全我自己的一塊rou?”

    皇后被她繞得有點(diǎn)暈,但意思是明白了的。

    這個女人,不肯配合!

    “這么說,你是不打算要善終了?”皇后瞇起了狹長的丹鳳眼,十足威脅。

    鄭嫻兒笑得很輕松:“不要了?!?/br>
    皇后被她笑得心里有些發(fā)憷,但還是咬牙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宮也不必跟你客氣!你必須死,若是你不安分,本宮不介意讓你一尸兩命!”

    “我相信,”鄭嫻兒微笑,“皇后娘娘言出必行,自然會想盡一切辦法要我的命。但是您又不希望您的兒子恨您,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請寧大姑娘替您下手,對吧?”

    皇后下意識地向屏后看了一眼,冷聲道:“你放心,錦繡會處理得很好,不會被闕兒查出痕跡。等你死了,本宮會助她成為真正的太子妃。”

    鄭嫻兒瞇起眼睛笑了:“真是個好主意,說得我都有點(diǎn)兒期待了。”

    “你期待什么?”皇后警惕地問。

    鄭嫻兒悠閑地用指尖摩挲著光滑的桌面,笑得很欠揍:“皇后娘娘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我,我若是不還您點(diǎn)兒什么,豈不是顯得我很不懂規(guī)矩?”

    皇后下意識地繃直了身子:“你要做什么?”

    鄭嫻兒笑了一聲,狡詐地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皇后娘娘,您想不想知道我當(dāng)初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您兒子的?”

    皇后立刻怒道:“本宮不想知道你那些下作手段!”

    “哦,”鄭嫻兒笑容不變,“那皇后娘娘想不想親眼看看,我能不能用同樣的手段迷惑皇上?”

    “你要干什么?”皇后臉色大變。

    鄭嫻兒重新站起來,走到了她的面前:“皇后娘娘,我這個人是半點(diǎn)兒委屈也不肯受的。既然您已經(jīng)打算派人來接收我的男人、謀算我的性命,我只好搶在您的前面奪走您的男人,謀算您的性命!——我對皇后的寶座挺感興趣的,本來老老實(shí)實(shí)等上幾十年也無所謂,既然您不打算給我這個機(jī)會了,我倒也不介意提前動手來搶!”

    皇后聽得心驚膽戰(zhàn),面上卻冷笑了起來:“搶?你還真敢想!皇上什么樣的女人沒見過,怎么可能受你迷惑!”

    鄭嫻兒立刻接道:“樓桐階號稱不近女色,不是也受了我的迷惑?”

    “皇上秉性方正,你和他之間隔著倫理,他不可能冒天下之大不韙……”皇后的目光已經(jīng)開始躲閃。

    鄭嫻兒笑出了聲:“樓桐階的秉性只會更加方正,當(dāng)初他和我之間同樣隔著倫理,也沒耽誤他往我的被窩里鉆。”

    “你……無恥!”皇后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不知是青是紫。

    鄭嫻兒笑瞇瞇地道:“天下男人嘛,都是一樣的貨色!何況老子英雄兒好漢,老子狗熊兒混蛋,我當(dāng)初既然有本事拿下樓桐階,如今就同樣有本事拿下他老子,不信咱們走著瞧!”

    皇后自然不敢讓她“走著瞧”。二十多年夫妻了,自己男人心里裝著什么,她能不知道嗎!

    沉默片刻之后,皇后娘娘還是垂死掙扎了一下:“你現(xiàn)在大著肚子,那些狐媚手段還使得出來嗎?”

    鄭嫻兒胸有成竹:“能不能使得出來,我可以用實(shí)際效果證明給您看?!?/br>
    “不必了!”皇后焦躁起來,“直說吧,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說得夠‘直’了??!”鄭嫻兒一臉無辜。

    皇后死死地盯著她,用盡了自己平生所有的理智才堪堪忍住了撲過來抓爛那張臉的沖動。

    這是皇后平生從來沒有遭遇過的危機(jī):她面對的是一個不知廉恥、不講道理、無情無義、狼心狗肺的女人。

    貴為皇后,她的顧慮太多,而對方卻是個幾乎沒有軟肋的亡命之徒。

    真正的交鋒尚未開始,只是口頭上較量了一下,皇后就覺得自己已經(jīng)輸?shù)煤軓氐琢恕?/br>
    “側(cè)妃的事,就此作罷?!彼龁÷曢_口,仿佛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

    屏風(fēng)后面的寧錦繡頹然癱倒,鬢邊一支華麗的丹鳳朝陽步搖“啪”地一聲掉落在地。

    鄭嫻兒神色淡淡,顯然早有預(yù)料:“皇后娘娘,寧大小姐一定會感謝您——此刻,您救了她的性命?!?/br>
    汀蘭終于又忍不住插了話:“太子妃,您三番兩次聲稱要取人性命,把王法置于何地?!”

    “王法?”鄭嫻兒輕笑,“王法不是一直都只會欺軟怕硬和稀泥嗎?只有蠢貨才相信王法可以懲惡揚(yáng)善保護(hù)弱??!”

    皇后定定地看著鄭嫻兒,咬牙:“本宮可以不提側(cè)妃的事,但闕兒遲早會有側(cè)妃,你又能橫行幾天?”

    “皇后娘娘又糊涂了!”鄭嫻兒皺眉:“要不要納側(cè)妃是太子的事,能不能容得下側(cè)妃是我的事,從始至終,這里面就沒有您的事!我早說過我不是容不下側(cè)妃,我只是容不得有人暗戳戳算計(jì)我的性命,僅此而已!”

    皇后慢慢地坐直了身子,努力擺出身為婆母的威嚴(yán):“希望你記得你自己的話——今后闕兒若是納了側(cè)妃,你不許胡攪蠻纏,更不許傷害他的子嗣,否則……”

    “皇后娘娘,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编崑箖郝唤?jīng)心地道。

    皇后覺得她說得完全沒有誠意,但此刻再說什么也都多余了。

    鄭嫻兒見話已說清楚,也釋然地松了一口氣:“一會兒行完了禮,我就算是新媳婦正式進(jìn)門了,請皇后娘娘多多關(guān)照。——娘娘今后依然可以想法子要我的命,只是千萬不要露出破綻讓我知道,否則我一定會在臨死之前,拉上您的兒子孫子墊背!”

    皇后聞言悲從中來:“闕兒一片誠心待你,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嗎!”

    鄭嫻兒仍舊露出一臉無辜的表情:“我平時也不這樣啊!旁人怎么待我,我就怎么回報。桐階待我好,我自然也待他好??赡撬挠H娘,您殺了我,我死到臨頭沒本事進(jìn)宮來找您算賬,當(dāng)然只好拿您的兒子出氣。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皇后覺得很可笑。

    一個不講道理的人,居然問她“是不是這個道理”,這世上還真是沒了道理。

    “皇上回宮、太子回宮——”殿外一聲清亮的高呼,驚散了這殿中詭異的沉默。

    鄭嫻兒走到皇后身邊,恭敬地伸出了手:“儀典要開始了。咱們出去吧,母后?!?/br>
    皇后咬了咬牙,慢慢地抬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殿門“哐啷——”一聲被人撞開,樓闕大步?jīng)_了進(jìn)來:“嫻兒,你沒事吧?!”

    鄭嫻兒看著他,微笑:“母后在這里,我能有什么事?”

    樓闕聽到她口中說出“母后”二字,臉上便綻開了笑容。

    但他還是不放心地沖過來牽過鄭嫻兒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確認(rèn)沒事之后,他才放心地向皇后問了安,牽著鄭嫻兒一同走了出去。

    門外,百官肅立?;实壅龔膬?nèi)侍手中接過預(yù)備授給太子的冊寶,見殿門開了,他便轉(zhuǎn)過身來,向樓闕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

    樓闕低頭看向鄭嫻兒,眼中笑意滿滿。

    鄭嫻兒長長的袍服下擺拖在地上,正紅的顏色,亮得耀眼。

    (正文完)

    夢中說夢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