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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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源那時仍然保持著自己工人先鋒的高深覺悟,他問李文瀚:“什么是異。” 李文瀚回答不上來。 趙源又問:“那你為什么去誅?!?/br> 李文瀚高喊:“因為我高尚?!?/br> 趙源接著問:“那什么是高尚,你憑什么高尚,怎么樣去高尚?!?/br> 李文瀚懵了,他覺得趙源就是來砸場子的,對不起他心中工人先鋒的遠(yuǎn)大志向,于是心中不免產(chǎn)生出許多鄙夷。 他認(rèn)定趙源是受了萬惡享樂主義的毒害,他喝可口可樂的橙汁,穿寬得沒了邊的喇叭褲,看亨利米勒的小黃書,甚至睡金滿玉的姑娘。 他們有時同排站在廁所里,李文瀚會低頭看著趙源的臉,問他金滿玉的姑娘是不是不一樣,她們是不是腰肢更加細(xì),她們做/愛時會念毛主/席語錄嗎,你這勞動積極分子的覺悟能感化她們的內(nèi)心嗎。 趙源沒有回答,他沒法跟這人溝通。 于是李文瀚覺得自己用堅實的理論打敗了敵人,并以勝利者的身份對他進(jìn)行感悟,你要是依舊這般執(zhí)迷不悟,不早點認(rèn)清事實回到組織的隊伍里,遲早會悲慘的死掉,像道林雷格一樣。 趙源當(dāng)然沒有死掉,他依然還有夢想,他突然愛上了一個女人。 可他同樣一夜之間沒有了父親,沒有了可口可樂的橙汁,沒有了寬得沒邊的喇叭褲,也沒有了亨利米勒的小黃書,更沒有了可以陪他顛鸞倒鳳的金滿玉的姑娘。 現(xiàn)在,這位曾經(jīng)為姑娘們花言巧語的少年已至而立之年。 他沒能成為流芳百世的人物,他從監(jiān)獄里來,他有一個認(rèn)不得他的女兒,他不知道自己該要往哪兒去。 李文瀚是不允許這樣悲觀的人生存在的,他拿著十里飄香的雞湯進(jìn)來,看見醒來的陸行州,很是嚴(yán)肅地開口:“外面亂得很,你爸過來了,沈小姐的父母也過來了,大家都在認(rèn)真交流感情,你倆卻在這里聚眾嘮嗑,不要臉。” 他說話語氣憂郁,帶著點兒憤恨,像是煙花之地人老珠黃的姑娘,等不到曾經(jīng)夢想中的情郎,只能燉只老母雞聊以慰藉。 陸行州眉頭微微皺起,掀開被子,低聲發(fā)問:“沈妤的爸媽來了?” 李文瀚此時又高興起來,一顆碩大的頭點得很是真誠:“來了,都來了。” 趙源跟在他身后,沉聲開口:“我去跟伯母說,這次是我閨女的事情,讓他不要怪你?!?/br> 陸行州沒有說話,只是穿上床下的一次性拖鞋,起身往病房外走。 李文瀚放下手里的雞湯沒有阻攔。 他經(jīng)歷過這樣的時候,他是這里唯一已婚的可憐人,他知道,男人在面對丈母娘時,天生就得少半口氣。 劉處長其實并不嚴(yán)肅,至少此時,她的表情并不能顯得過于嚴(yán)肅。 她坐在沈妤的病房內(nèi),身后站著自己寡言少語的丈夫,面前站著風(fēng)燭殘年、依舊氣勢驚人的陸首長。 她坐在原地,神情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你的兒子和我閨女已經(jīng)私定了終生?” 陸行州推開門,忽的聽見這樣一句話,不禁皺起半邊眉頭,走到劉處長面前,很是莊重地開口:“阿姨,您好,我是陸行州,我和沈妤已經(jīng)相過親,雖然是我提起的,不過我們相處時氣氛很融洽,我們雙方也都覺得彼此很適合自己?!?/br> 他理直氣壯地撇去與沈妤唱歌的那一段,并單方面做出了以上結(jié)論。 劉處長不能相信。 她望著眼前長相、氣質(zhì)俱佳的陸行州,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拉著沈局長的袖子,小聲發(fā)問:“他爸…你覺不覺得,這個陸先生跟我們家小黎長得有些像?” 沈局長“嘖”的一聲表示了自己的憤慨。 他歷來知道劉處長的臭毛病,看見長得帥的孩子,個個都是自己家里的。 于是他說:“長得是不錯,就是不知道人品如何。” 劉處長于是又拿出一點兒和藹,靠過去問:“這個,小陸啊,你真的覺得,你和我們家沈妤,很合適?” 陸行州偏頭看向自己的父親,目光深沉,回過頭來,語氣平靜地回答:“是,我的確覺得自己和沈妤很合適。如果您愿意的話,我們隨時可以將結(jié)婚的事提上綱程?!?/br> 他一句話說完,不僅是劉處長,就連平日里不動聲色的沈局長、陸首長也驚訝起來。 李文瀚拉扯住陸行州的衣角,將他拉至一旁窗邊,臉色發(fā)青:“老陸,看不出來你竟然這樣陰險,你這是準(zhǔn)備趁人家姑娘病、要人家姑娘命!” 陸行州皺眉表示不解:“與人相親,目的不就是結(jié)婚嗎?” 李文瀚沒有相過親,他當(dāng)年娶陸萌是經(jīng)歷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艱苦歷程的,所以他絕不允許陸行州如此輕易就娶到沈妤:“不,這并不正常,你不覺得你們之間缺少了一些…鋪墊?” “鋪墊?” “對,比如我們沉浸在愛情中的人,總會歌頌歌頌青春,贊美贊美人生,或者,翻曬翻曬過去的老照片,你明白這種感覺嗎,這種藝術(shù)的感覺?!?/br> 陸行州不能明白。 陸與風(fēng)站在一旁,看著兒子的側(cè)臉,他也不明白。 他在思考剛才陸行州看向自己的意義,他或許并不是在詢問,而是在告知。 陸行州沉默一瞬,終于低下頭去,像是真的在考慮李文瀚方才的話。 幾秒鐘之后,他又一次邁步向前,重新站在劉處長、沈局長的面前,開口一個“??!”字正腔圓,只是臉上一絲情緒也無,嘴中那句“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氣勢破釜沉舟,聽起來卻寡淡無味。 李文瀚有些站不穩(wěn)身體,他拉住趙源的手,低聲發(fā)問:“老陸這朗誦為什么出來的這樣突然?” 趙源面目凝重,低聲回答:“我想,這就是他心中,藝術(shù)的感覺?!?/br> 李文瀚面露不忍,低聲下了定論:“但這并不是藝術(shù),這是毀滅?!?/br> 趙源于是開始面露憐惜:“是你毀了老陸的婚姻?!?/br> “難道,你有更好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