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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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币蛔智рx,他作了個揖,剩下的話,他一句不愿再出口。 該交代的話都交代得差不多了,宋嘉平這才嘆了口氣:“人老了,當年在落亭山南坡種了一小片竹林,如今精力不濟不說,也沒時間去照看。你這一走,既然不知歸期幾何,一會務必記得讓艄公歇個腳,去替我看看再走?!?/br> 沈度直直迎上他的目光,他卻不肯再解釋了,只是擺擺手:“帶她也去看看,該有的禮數(shù)不能少。至于帝京外的事,就由你自己來安排了。” 他帶宋宜上了船,宋嘉平還立在原地,宋宜不肯進去,叫了靈芝扶著,在船頭立了許久,直到她快看不清那個曾為她遮風擋雨的偉岸身影時,她終于沖他揮了揮手,眼淚珠子連成了串。 直到連渡口都看不清了,她才回了艙內(nèi),也不肯說話,看沈度一直注視著她,才道:“我爹方才說,根子里都已經(jīng)爛透了?!?/br> 沈度輕聲安慰:“放心。你大哥明面上在為劉昶做事,定陽王府卻又沒有站隊,日后無論誰得勢,都危及不到定陽王府?!?/br> 宋宜不依:“你也該叫大哥?!?/br> 沈度這次卻不肯了:“小時候他該叫我一聲哥,這個口我不改,更何況他還做過對不住我的事。” 宋宜一驚,沒忍住問:“朝服那事,你知道?” 沈度點頭:“你都知道了,我總不能比你蠢?!?/br> 宋宜“哼”了聲,別開臉不搭理他,但不過簡單和他逗了兩句嘴,心情竟然好了許多。 船行至落亭山,沈度帶她上了岸,岸邊一匹馬駒安然待著他們的到來,是圍獵那夜宋嘉平匆匆趕來時所乘的坐騎,宋宜剛同他別過,鼻子有些泛酸,悄悄握住了沈度的手。 沈度帶她上馬,到了南坡,又將她背至那處竹林。 意料之中的瀟湘竹,鳳尾森森,一座舊墳安然佇立在此。墓碑上無字,但宋宜卻忽然明白過來里頭的人是誰。她掙扎著讓他把她放下來,畢竟是已逝之人,她想著要行個大禮,沈度卻阻了她:“不必。我爹清高但不迂腐,不必拘泥于這些虛禮?!?/br> 宋宜忽然握緊了他的手,很輕聲地問:“你當真不介懷么?” “都是人命,哪有輕重?”他回握住她,“都到此刻了,以后就不必提這事了?!?/br> 他望了一眼這墓碑,溫柔道:“能親眼得見你來,他想必很開心。” 宋宜最終只得鞠了個躬,沈度便帶著她折返了,她安安靜靜趴在他背上,手卻不安分,撫過他臉頰。 她沒說話,沈度卻感知到她手上的溫度,比方才他握過的那只手還要涼上幾分。他知她體寒,但沒想到已至仲夏還是這般,關切問道:“怎么這么涼?” “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我娘好像說,當年老太醫(yī)說是宋珩在肚子里就太鬧騰了的緣故。” 沈度失笑。 “騙你的,剛剛船上吹了點風罷了。”她嘟了嘟嘴,隨口胡謅了個理由,佯裝委屈地道,“我娘就體寒,不過我哥和宋珩卻都沒事。” 他在辨別她話中真假,沒出聲。 她又故弄玄虛:“你猜我爹后來為什么一直不肯搭理我舅舅?!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臣之心太明顯?怕惹禍上身?” 定陽王這人,雖然對這些小輩慈善有加,但能在朝中這么多年屹立不倒的,又豈是沒有遠見和魄力的? “說什么呢?要真這么明顯,那圣上哪能容我舅舅那么多年?說實話,你帶給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一開始都懷疑你在騙我,畢竟我一直覺得舅舅是個毫無野心只圖安穩(wěn)的人。但后來想,你這種性子,又黑著個臉,總不至于閑得拿我取樂,才信了?!?/br> 明明是件如今回憶起來都覺得無比沉重的事,她卻忽然笑了:“我十歲那年,娘不知怎地染了點小病,說是想念娘家得很,就帶我回晉州府探了一次親。 沒想到,回來的時候,小病變大病,已經(jīng)染上了風寒。沈度你信么?好端端的一個人,居然會因為一場風寒就沒了。” 沈度黯然,想起在兗州時,那位病榻上纏綿了好些年的婦人。 她卻依舊低低笑著:“我爹雖然以前也不太待見我舅舅吧,但還會看我娘的面子,明面上還過得去。但這次之后,他總覺得是我舅照顧我娘不上心,害我娘染了這場風寒,回京路遠,又耽誤了,才造成了這么個結果,就將這事算在了他頭上。 他后來七八年都死活不肯認這個舅子,還不準我們這些小輩同他有來往。你知道的啊,我爹看著和善,心硬起來的時候誰都拿他沒辦法,這么多年了,誰敢提起舅舅他就一陣黑臉,我們也只好順著他,也就同舅舅生分了,更害得朝中流言紛紛?!?/br> 沈度沒想到這場傳聞中跨度七八年的政見不合其實竟然是因為這么一個無厘頭的理由,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才對了嘛,多笑笑,過去的早已過去了啊,”她語調(diào)很輕快,指了指竹林后方終于沖破烏云的日頭,“沈度你看,我們好像在追太陽誒?!?/br> 她忽然將身子往上騰了騰,側過頭在他頰邊親了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一抬頭,金光萬丈。 第54章 北郡近夷狄,邊境之地,早年為屬國時,吏部派官共治,但治理實權都在當?shù)毓賳T手里,京官來此,多負監(jiān)察之名,而無實權。但此番宋嘉平一舉將其夷平納入版圖,再來此處的地方官自然與從前不同,自是一番全新局面。 戰(zhàn)亂之后,諸事繁雜,沈度攜宋宜到此后幾乎就沒安生過一日,日日在外頭忙活。他事情多,沒什么時間陪宋宜,況且她雖喜靜,但也怕時日久了她會發(fā)悶,特地為她在鬧市上擇了一處小院落。 宋宜不好拂他好意,又加之來此之后,興許是因為民風開放,她倒也活潑了不少,在這兒也挺自在,干脆安安心心住下了,就是勞了沈度每日兩頭跑,還時不時地要去山里替她找找草藥。 這日午后,陽光暖暖灑下,院里海棠花苞競相綻放,點綴著整個春天。宋宜這才驚覺,他們來此竟已快一年了。 陽光好,她讓靈芝在院里給她鋪了個軟榻,靠著休息了好一會子。隔壁院里的大娘很少見她出來,今日見她一人待著,醒了也不見進去,還在原地枯坐著,干脆拖家?guī)Э诘乇е粓F針線要來和她作伴,她也難得好脾氣地樂呵呵應下了。 大娘帶著兩個孩子進來,大些的說十四歲,是家里老二,小些的十歲,排行老四,宋宜入鄉(xiāng)隨俗,招呼了這倆小孩一聲,又命靈芝拿了糕點出來招待。 倆孩子見著精致吃食,兩眼放光,吃飽喝足后又跑到一旁糟蹋她的海棠去了。這東西北郡少有,沈度悉心培植了好些時日才活了一棵,她寶貝得不行。靈芝見狀,跟在倆孩子后邊攆,好說歹說總算把他們勸到一邊斗草去了。 大娘瞧著感慨了聲:“斗草也是你們南邊傳過來的玩意兒,以前我們這兒吶,這東西也就只能拿來喂喂牛羊,養(yǎng)養(yǎng)駿馬?!?/br> 宋宜目光落在她的鞋樣上,小巧精致的鴛鴦圖案,她起了興致,問:“大娘給二姐備嫁妝呢?” “年底也就及笄了,”大娘點點頭,又搖搖頭,這是南邊傳過來的規(guī)矩,早年她們這兒是沒有這一說的,還是歸附屬國這些年多少受了點影響,自沈度來后,又強令南北雜居,強行墾荒種地,開荒者可免苛捐雜稅。當?shù)孛癖娫具^慣游牧生活,但為免稅紛紛選擇農(nóng)牧并行,如今甚至隱隱有放牧衰落的趨勢,這樣一來就必得由南民傳授墾荒技術,異族通婚自此成為常態(tài),這些習俗禮教也日漸傳了過來。 宋宜拿起另一只鞋樣瞧了瞧,心血來潮問道:“大娘能給我試試么?” “當然?!贝竽餆嵝牡貙⑨樉€穿好了才遞給她,“官老爺待人和善,我夫君去歲里當了夷狄的內(nèi)線,后來帝京里邊來了將軍平亂,也就成了戰(zhàn)俘,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么交代進去了,沒想到官老爺來之后,居然派他們?nèi)ɑ?,完成任務的就可以回家,若不再犯,既往不咎,還給發(fā)餉呢。” 宋宜被“官老爺”這稱呼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說的是沈度,沒忍住笑了聲。 大娘聽見她笑,以為她不相信,又解釋道:“小娘子常在深閨,自是不知這些事。說實話,當年歸附之后,我們什么好也沒撈著,還得年年上供,日子過得還不如以前呢,大家就都想啊,還不如反了跟著夷狄呢,恰巧碰上帝京里頭不知怎地把互市停了,害我們連糧食都吃不上,大家伙這心思就更盛了,當時幫夷狄的人可多了。不過這一仗還是京里邊贏了,這些人用你們的話來說,就是內(nèi)jian了。” 宋宜低頭專心致志地看她如何穿針引線,輕聲道:“什么內(nèi)jian不內(nèi)jian的,混口飯吃罷了,民以食為天?!?/br> “小娘子這樣官家大戶出來的人,竟然也會說這樣的話?!贝竽镫S口奉承了句,又看了她好一會,才接道,“好在如今好了,戰(zhàn)事沒了,世道太平了,這位官老爺人也好,經(jīng)?;煸谌硕牙镆暡烀袂槟?,誰叫著搭把手幫干點活他也愿意,半點官架子都沒有,一點不像京里頭來的官?!?/br> “他以前過過苦日子的?!彼我祟D了頓,試探問道,“大娘以前讀過書的罷?” 大娘愣了半晌,點了點頭:“我夫君是上一任知州的幕僚來著,沒有功名,但讀過幾年書,我也跟著他粗粗學過幾個字?!?/br> 宋宜輕聲嘆了口氣,這也算是半個官了,官都要反,何況民,難怪她爹以前總是忙活不完。她失了好一會神,才道:“大娘是有些見識的,旁人未必這么想?!?/br> 大娘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興沖沖地道:“咱們這州不大,不過位置重要,夷狄和京里才搶來搶去,但哪頭也沒把我們當過人,從前當官的也不把下面人當人,明知道這地兒糧食都種不出來,還是哪頭勢力大,就要我們給哪頭進貢駿馬牛羊,大家日子都過得不容易。如今來的這位官老爺,聽說和京里斗了許久,才將稅減了下去呢。大家伙兒雖然沒什么見識,但誰對我們好,總還是知道的?!?/br> 沈度的性子是斷不會將這些事拿出來說的,她并不知這些事是如何流傳到百姓耳里的,大娘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解釋道:“府衙里邊其他老爺們說的,這些人從前為虎作倀,如今也都老實了,還對官老爺言聽計從呢?!?/br> 這是變著法地夸沈度了,宋宜舒心地笑了笑,她原本以為他這種心高氣傲的人,到了這種蠻夷之地,定會郁郁不得志,還想著她跟過來了,總算能寬慰他一點,倒不想,他一點情緒都沒有,從未提過回京的事,反而樂得自在,真將自個兒當成佑護一方百姓的地方官老爺了。 她女紅一直不算好,這鞋樣子看著簡單,但她做不出來,她剛想請教一下大娘,就聽大娘道:“咱們官老爺啊,人好,生得也俊,每回到集市上走一圈,都有一堆剛及笄的女孩子給送瓜果鮮花呢。” 宋宜一愣,她又試探問:“小娘子是官老爺?shù)拿米用矗砍R姽倮蠣攷庍^來,對小娘子也是很上心了?!?/br> 宋宜失笑,原是為著這遭,敢情以為她不住府衙,沈度又日日往這兒跑,把她當成沈度背著夫人養(yǎng)的外室了,又不好明說,這才百般試探。 她今日閑得發(fā)慌,也不挑明,頗有興致地問:“二姐對官老爺有意思?” 大娘“嗨”了聲:“哪能吶?小丫頭片子,什么都不懂。不過聽說官老爺來赴任的時候,是帶了夫人過來的,咱們這地小,卻從來沒人見過這位夫人,估摸著官老爺對這位夫人也不大上心。這才想著,萬一官老爺有納妾的意思呢,咱們二姐的容貌也是這兒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了?!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宋宜回望了那女孩一眼,五官的確是一種獨屬于異族的驚艷之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是,京里頭來的官老爺,哪位不是好幾門妾的?” 大娘以為她也對未入門心懷不滿,接過話頭道:“是啊。再說了,聽說那位夫人腿腳還不怎么便利,官老爺未必沒有納妾的意思,不然也不會三天兩頭夜里不回府衙來這兒是不是?” 靈芝剛好過來給那倆孩子拿吃的,聽得這話,見宋宜并不糾正,還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自個兒先忍不住了:“大娘您說什么呢,大人和夫人伉儷情深,哪容外人閑話?” 大娘似是沒想到一個丫鬟敢搶自己主子的話,愣了下,重新打量了一遍靈芝,目光又重新落回宋宜身上,再慢慢移到角落里的輪椅上,心里“咯噔”了一下,忙將針線收了:“家里還有些急事,我就先回了,還請小娘子當我今日沒來過?!?/br> 她說著喚了倆孩子趕緊走,宋宜喚她一聲,揚了揚手里的鞋樣子:“大娘你東西沒拿完呢?!?/br> 大娘回頭看她一眼,身子一哆嗦:“不值錢的東西,就送給小娘子了?!?/br> 三人落荒而逃,靈芝沒忍住盯她一眼,還未出聲,宋宜笑個不停,阻了她未出口的話。她樂了好一會,才道:“跟她們置什么氣呢,他敢么?” 靈芝癟了癟嘴,下巴指了指前頭:“那可說不好?!?/br> 沈度手里拿著兩把藥草回來,還沒走近,不知從哪兒躥出來兩個妙齡女子,往他懷里扔了一堆瓜果就跑。 宋宜臉色一僵,打秋風的都到家門口來了,還真是民風開放啊。 沈度抱著一堆瓜果進了院里,見著宋宜在外頭,還納悶道:“怎么出來了?不是不喜歡到院里來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大人這是覺著我出來給您丟面了?”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沈度眉頭一鎖:“沒事發(fā)哪門子瘋?” 宋宜默默看著他,并不搭理他,他只好一臉莫名其妙地將懷里那堆東西遞給靈芝,讓先拿進去。 靈芝看了眼宋宜,宋宜終于出了聲:“扔了?!?/br> 沈度一愣,下意識地阻道:“干什么呢?這些瓜果甜,晚點讓人給你榨點汁?!?/br> 宋宜臉徹底黑下來:“靈芝,把藥一塊兒扔了。” 靈芝依言全給扔一旁雜物筐里了。 沈度:“……你怎么了?” 她還是不正面回答,沈度眉頭一皺,覺著事情可能并不簡單,并不是尋常撒嬌鬧脾氣,趕緊湊到她跟前,蹲下討?zhàn)垼骸坝衷趺慈悄闵鷼饬???/br> 宋宜扭頭不看他,他刻意降低了聲音:“我剛去山里采藥,遇見了賊人,受了傷?!?/br> 宋宜猛地轉過頭來,關切道:“傷哪兒了?” 沈度默默把手伸出來,果真是受了些傷,她剛想喚靈芝拿藥過來,見沈度眸子里透著絲狡黠的光,把他手一扔,要靈芝來扶她進屋。 沈度起身攔住她:“到底生什么氣了?好歹讓我死個明白。” 宋宜憋著憋著把自個兒憋笑了,懶得同這榆木腦袋置氣,問:“集市還沒散吧?” 沈度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還是依言仰頭望了眼日頭,簡單辨了下時辰,老實答道:“沒呢?!?/br> “我想去逛逛。”宋宜沖他伸開雙臂。 沈度拿她無法,乖乖半蹲下來,等她安安分分地趴上來,將她摟緊了,才問:“不害臊了?” “不是民風開放么?”她往隔壁看了眼,“我看隔壁大娘以后說不定都會讓她夫君背她出去溜溜圈兒?!?/br> 隔壁大娘?這邊不像帝京,院墻一圍,旁人什么都看不見,都是籬笆圍的柵欄,就算是院墻了。縱然他堅持要她搬過來,宋宜也覺著不自在,別說出門,就是連院子里都很少來,唯一的好處就是方便了靈芝去抓藥。 她今日怪異得很,沈度沒敢出聲,默默帶她到市集溜了一圈。 宋宜太久沒出過門,看什么都新鮮,一路發(fā)號施令沒停過:“沈度,我要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