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巧攔住小妹，鎮(zhèn)靜開口：“謝董，我mama曾淑琴昨天在這里刺傷了您的兒子，她的行為違反法律，可事出有因。您也是做母親的，如果孩子受到傷害，又不能為她做主，相信您也會情緒失控。我mama就是在失控的情況下犯了錯，好在您兒子沒有生命危險，這個錯誤還能挽回。我mama年近半百的人了，經(jīng)受不起牢獄之苦。求您高抬貴手原諒她，讓法官從輕處罰?！?/br>
    謝美蘭越瞧她感覺越異樣，說不出的心慌，但又找不到原因。

    她能養(yǎng)出關(guān)少凱這樣的兒子，本性也飛揚跋扈，豈肯吃這等虧，沖口拒絕：“殺人犯法，欠債還錢，你mama差點要了我們家少凱的命，我要是替她求情，等她從看守所出來再去殺我們家的人，到時誰來負(fù)責(zé)？”

    洪巧忙說：“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求您發(fā)發(fā)善心，饒了我mama！”

    謝美蘭不禁冷笑：“你這孩子真是天真，又不是普通糾紛，哪是道歉求饒能了事的。”

    洪巧救母心切，掙扎滑下輪椅跪倒在她的辦公桌前。

    謝美蘭打個突兀，身體受不知名的力量驅(qū)使前傾。

    洪歡已趕忙扶抱，一面勸解洪巧一面含淚瞪罵：“謝美蘭你們?nèi)叶际切笊?！惡有惡報，我賭你們不出三年一個個全部死光，不信等著瞧！”

    謝美蘭罵她野瘋子，叫人趕他們出去。

    洪歡推開拉扯洪巧的保安，哭吼：“我們自己會走！誰敢碰我三姐我就咬死他！”

    保安不信邪，剛露兇威脅，洪歡猛然抓起茶幾上的煙灰缸用力砸向自己額頭，謝美蘭的女助理驚聲尖叫，洪巧也嚇哭了，拉住小妹衣角阻止。

    洪歡擦了擦流進(jìn)眼眶的鮮血，用沾血的手遍指在場人等：“你們再欺負(fù)人我就死在這兒！看誰狠得過誰！”

    連日的擔(dān)驚受怕，惱怒自責(zé)已讓她的心理產(chǎn)生應(yīng)激反應(yīng)，仿佛硝、化、甘、油經(jīng)不起搖晃。

    謝美蘭惱怒：“這家人老的小的全是神經(jīng)病，還想反咬我。快打110，再叫輛救護(hù)車，別讓她們得逞！”

    說罷起身離去，經(jīng)過洪巧身邊時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洪巧也正抬頭望著她，一雙淚眼似劍光刺痛她的心。事后她反復(fù)琢磨終想不透徹，暫時將這異常情緒放在一旁。

    洪歡洪巧隨救護(hù)車去往醫(yī)院，警察來了解情況，她們不想再給長輩添堵，向冷陽求助。

    冷陽替她們做完善后，說關(guān)謝兩家無人不歹毒，讓兩位小姨子勿再與其接觸，交涉事宜都由他出馬。

    洪歡請他到一旁單獨說話。

    “姐夫，網(wǎng)上很多人在說我們家的壞話，我想用我的賬號發(fā)聲明，把一切事情都說清楚?？晌覜]流量，只怕發(fā)出去也沒幾個人能看見。你認(rèn)識那么多營銷公司，能請人幫我擴散嗎？”

    冷陽有些吃驚，覺得這做法不符合她自私的習(xí)性。

    “阿歡，你別沖動啊，你一出面謝家就會曝光你的把柄，網(wǎng)上的鍵盤俠有多厲害你是知道的，就不怕他們撕了你？”

    洪歡擦去眼角溢出的淚水，篤定道：“是我害了媽和阿巧，老豆說得對，人必須為自己做過的事負(fù)責(zé)。阿巧都能為了媽去給仇人下跪求情，我是媽親生的，更該為她豁出去。姐夫，我做過那么多錯事，早該被人罵死了，只要能讓人們明白媽和阿巧是無辜的，那些網(wǎng)友怎么撕我都無所謂。”

    冷陽不敢擅專，通知洪爽和洪萬好，在讓他們定奪的前提下提出建議。

    “目前網(wǎng)上的謠言都是不明身份者憑空捏造的，警方又不能公布涉及個人隱私的細(xì)節(jié)，如果阿歡實名澄清，就能擊退部分造謠者，讓公眾更深入的了解事實，促使輿論傾向我們，這樣對媽和阿巧的案子都有利?！?/br>
    洪歡堅持己見，說即便冷陽不幫她引流也要發(fā)聲明。

    家人們拗不過她，同意這個以毒攻毒的辦法。

    洪歡寫了一篇五千字聲明，陳述洪家姐妹與關(guān)謝兄弟的恩怨，從前次香云大酒店的“迷、jian事件”寫到曾淑琴刺殺關(guān)少凱。

    冷陽說聲明詳細(xì)沒錯，但廣大網(wǎng)友沒耐心看這么長的文章，幫她提煉了百余字的簡訊。

    “我叫洪歡，是519榕州北郊倉庫輪、jian案受害者的meimei，案件主謀是香云大酒店少東關(guān)少凱及其表弟謝銳。案發(fā)后兇手為脫罪，在網(wǎng)上極力造謠辱罵我們?nèi)?，并用之前誘拐我吸食大、麻的照片威脅我的父母，導(dǎo)致我母親情緒崩潰，沖動下對關(guān)少凱行刺。我在此實名發(fā)聲，向大眾說明真相，請各位勿再聽信謠言。”

    簡訊后附帶她寫的長篇聲明，發(fā)布后由幾十個新聞營銷號轉(zhuǎn)發(fā)，一小時內(nèi)擠上熱搜。

    仇家的水軍立刻反撲，曝光了洪歡的吸毒照，披露她的個人信息，窮兇極惡地詆毀、羞辱、謾罵，妄圖讓公眾相信她是撒謊成性的不良少女。

    冷陽也以眼還眼地曝光了關(guān)少凱和謝銳的丑事，和他們的劣跡相比，洪歡那點黑歷史顯然不足掛齒。

    雙方爭相控評，糾纏廝殺，讓無聊網(wǎng)民們看了場大戲。同情洪家的人漸漸占據(jù)多數(shù)，要求警方法院秉公辦案，曾淑琴固然應(yīng)受相應(yīng)處罰，但也不能讓輪、jian案的主犯們逃出法網(wǎng)。

    6月8號是冷陽26歲生日，岳母身陷囹圄，家人心力交瘁，連他自己都忘了這事，只冷欣宜和洪爽記得為他慶生。

    jiejie大清早便發(fā)來祝賀信息，中午快遞送來她寄出的禮物。

    洪爽則在家置辦了一桌豐盛的晚餐，每道菜都依照他的喜好設(shè)計，還親手做了一個心型的生日蛋糕。上面鋪滿巧克力、奶油做的紅白玫瑰，中間一輪彎月上坐著以夫妻倆為原型的小糖人，女方正閉著雙眼陶醉親吻男方的臉。

    冷陽驚喜夸贊：“爽姐，你連生日蛋糕都會做，不愧是全能小廚娘?！?/br>
    洪爽說她照著教程做的，本來想去蛋糕店訂制，問了好幾家，師傅都說做不出她想要的效果，只好自己動手。

    “喜歡嗎？”

    “太喜歡了，可有個小小問題，按理說這上面應(yīng)該是你戴花，怎么給我頭上弄個大花環(huán)頂著，在你眼里我是有多娘?。俊?/br>
    冷陽摸著下巴打量頭戴玫瑰花冠的“小冷陽”，對妻子的喜好頗為費解。

    洪爽笑道：“不是想表現(xiàn)你娘，是覺得你像玫瑰花，用這個造型做比喻?！?/br>
    他更納悶：“玫瑰不是通常用來比喻女人的嗎？我還沒聽過有說男人像玫瑰的。”

    她嘲他思想僵化：“這你就不懂了，玫瑰帶刺，在古代是俠客的象征，說你俠肝義膽，有情有義啊。還有，玫瑰有很多種品種和顏色，像你一樣風(fēng)格多變。既溫柔可愛，又能瀟灑冷峻，有時高貴大方，有時親切隨和，有時清新純潔，有時又性感撩人。跟你結(jié)婚就像擁有了一座男神專賣店，什么暖男、型男、花樣美男、小甜心、小狼狗，應(yīng)有盡有。”

    冷陽噴笑，捏住她的臉戲謔：“你還說我老愛甜言蜜語，自己這張嘴才是甜死人不賠命。一有機會就給我灌迷魂湯，我要是中毒太深，下輩子還纏著你怎么辦？”

    “那更好啊，我巴不得你生生世世纏著我，省得我再費力去找你。”

    進(jìn)行完真情互吹，她抱住他的脖子親了一口，待蠟燭吹滅，問他許了什么愿。

    “希望你最近心想事成。”

    “你干嘛連生日愿望都讓給我？”

    “咱倆還分彼此嗎？早就是命運共同體了?！?/br>
    冷陽摟著她回吻一下，說：“下周你過生日，我也得好好為你慶祝?！?/br>
    洪爽搖頭：“算了吧，我生日那天剛好是媽的案子開庭，哪有心情慶祝啊。今年就免了吧?！?/br>
    律師說曾淑琴的情況全靠法官酌定判罰，同態(tài)復(fù)仇不符合現(xiàn)代社會的刑罰思想，沒有受害人的和解書，判決輕重還真不好說，最壞的結(jié)果就是三年以下，一年以上。

    洪歡說母親是被她連累的，真去坐牢她就到監(jiān)獄旁租間小房子陪她服刑。洪萬好在打聽怎樣為妻子申請保外就醫(yī)，說不管花多大代價都要把人弄出來。

    想到這些洪爽心頭就壓了十麻袋水泥，憂愁嘆氣：“我們認(rèn)識剛好一年了，這一年里經(jīng)歷的事好像比我之前26年遇到的所有事加起來還多。明年要是還這樣怎么辦？”

    冷陽輕松詼諧：“什么怎么辦？雄關(guān)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人生就得有紅軍長征的氣魄，反正有你搭檔，在我這兒就是萬水千山只等閑?！?/br>
    她吃了他給的減壓藥，頑皮地捏他的鼻子：“小樣，偉人詩詞是讓你拿來調(diào)情的嗎？沒正經(jīng)?！?/br>
    他狡猾道：“我要真的正經(jīng)起來你豈不是會少很多樂趣？”

    說著湊近索吻。

    洪爽噘嘴吮了吮他的唇，未能滿足他。

    “不夠甜，再來一個?！?/br>
    “太甜會得糖尿病的?！?/br>
    “我低血糖，需要多補充糖分?！?/br>
    她被他拉入懷中擁吻，左臉緊貼他的鼻尖，在親吻的間隙嬌嗔：“你鼻子太高了，每次接吻都戳到我的臉。”

    “我這是天生麗質(zhì)，多少人花錢還做不出這么挺直的效果呢，嫌高你往后沒事就少捏我鼻子?！?/br>
    他捧住她的后腦勺，不許她使壞躲閃，抓緊時間享受難得的浪漫時刻。

    由于輿論關(guān)注，曾淑琴的案子采取了公審形式，原告、被告家屬俱出席旁聽，洪家人怕記者sao擾洪巧，讓她躲在審判庭門外。

    謝美蘭坐在旁聽席最前排，神態(tài)傲慢不遜，以此抵擋洪家人怒視。

    開庭后公訴人宣讀起訴書，陳述被告犯罪事實和調(diào)查證據(jù)，提請法官按故意傷人罪判處。

    曾淑琴的律師提出辯護(hù)，說辭煽情成分居多，有效性少，輕易被檢方抓住漏洞。說即便被告在案發(fā)前受到威脅，但她刺殺受害者的行為是在第二天做出的，中間有長達(dá)十幾個小時的冷靜期，不具備判定激情殺人的條件。

    法官按程序?qū)κ芎φ吆捅桓孢M(jìn)行訊問，關(guān)少凱以傷勢未愈為由，派代理律師出庭，所做陳詞一派白蓮花屬性。

    輪到曾淑琴答話了，被羈押大半個月，她面黃肌rou，憔神悴力，頭發(fā)幾近全白。露面時表情呆滯，對家人們的呼喊反應(yīng)遲鈍。

    聽到法官詰問，她凝滯的目光抖出一絲波紋，用力吸氣燃燒為這一刻保存的力量，以暗啞但平穩(wěn)的聲音說道：“法官同志，剛才檢察官說的話都對，我沒什么可反駁的。這件事是我做錯了，請你依法處置，我會無條件接受。但是，在判決前請先容我說幾句?！?/br>
    法官批準(zhǔn)，書記員準(zhǔn)備做筆錄，在場者都凝神靜聽。

    曾淑琴又做了一次深呼吸，回頭看向聽眾席，家人們接不住她的目光，猜想她可能沒找到想見的人，疑心那人是洪巧。

    果聽她說：“我有四個孩子，三女兒洪巧不是我跟老公洪萬好親生的。二十年前的正月里，我們的小女兒剛出生沒幾天，我婆婆就在我家附近的小巷子撿到一個兩三月大的女嬰。那孩子身體沒毛病，模樣也水靈，鄰居們都說是哪戶重男輕女的人家丟掉的。我婆婆看她可憐又可愛，就想留在家里養(yǎng)活，托關(guān)系在我生孩子的醫(yī)院弄了張雙胞胎的出生證明，說她和我的小女兒是孿生姐妹，一塊兒去派出所上了戶口。”

    這些話旁人聽尤可，傳到謝美蘭耳中卻不啻驚雷。她的女兒關(guān)晴晴也丟失于二十年前的農(nóng)歷正月間，當(dāng)時剛好兩個多月大。

    那天見到洪巧時的奇妙觸動仿佛暗器機關(guān)射中她，當(dāng)下疑云滿腹，細(xì)思極恐，更專心地等待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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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曾淑琴說洪巧比她親生的女兒更懂事，從小學(xué)習(xí)勤奮，不用大人cao一點心，去開家長會，聽到的全是表揚，也沒花錢為她報過什么特長班補習(xí)班，但她的成績自來優(yōu)秀，每次升學(xué)都憑自身努力考上重點院校。在大學(xué)里期期考全系前五，拿一等獎學(xué)金，上學(xué)期她說想把獎學(xué)金名額讓給家里經(jīng)濟困難的同學(xué)，在考試成績達(dá)標(biāo)的情況下主動放棄申報資格。

    “五月份她還代表榕大去北京參加了大學(xué)生英語競賽，表現(xiàn)勝過上千名參賽者，最后拿到了金獎。親戚外人都說這孩子樣樣都好，沒一點缺點，今后肯定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誰能想到竟會被一群惡棍給糟蹋了，我和家里人起初都不明白，她跟那些人無冤無仇，從沒招惹過他們，根本沒道理會出這種事啊。后來才知道他們是想報復(fù)我的二女兒，又利用我的小女兒把阿巧騙出來對她施暴，事后還拿我小女兒的把柄威脅，強迫我們停止追究。我當(dāng)時動了私心，說我撫養(yǎng)阿巧二十年，讓她忍下這場冤屈當(dāng)做報恩。我老公罵我偏心，婆婆也不同意，可阿巧卻說她愿意，還說案發(fā)后她就想自殺，如果有機會報我們的養(yǎng)育之恩，對她也是解脫。案子發(fā)生后，她表現(xiàn)很平靜，我們以為那是孩子堅強，聽了她的話才知道她忍得有多苦?？删退隳敲赐纯?，她依然在為其他人著想，擔(dān)心在醫(yī)院自殺會損壞醫(yī)院的名譽，又怕白白死掉就沒機會再報答我們。你們說世上有多少孩子能像她這么善良體貼？跟她一比，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自私，根本不配做她的mama。”

    曾淑琴漸漸聲淚俱下，怕停頓會被法官剝奪說話權(quán)，涕淚交流地堅持下去。

    “昨天律師來看守所看我，說阿巧前天回學(xué)校參加了英語六級考試，請他帶話給我，說她考得不錯，對了答案至少能得600分。她身體還沒復(fù)原，更別提心理創(chuàng)傷，這種情況下還堅持參加考試，只為了讓我放心……這孩子、這孩子才剛滿20歲啊，就遭受了一般人都難以承受的摧殘，并且至今都沒人還她公道，那些傷害她的人更是連一句對不起都沒說過！有些事我實在想不通，今天就想當(dāng)面問一問關(guān)少凱的mama?！?/br>
    她激動轉(zhuǎn)身，憤怒叱問正在走神的謝美蘭：“你那么寶貝自己的兒子，為什么不將心比心想一想，別的孩子也是人家父母的寶貝！你能給你兒子奢侈的生活，為什么連起碼的道德都不教給他？居然這樣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他就是徹頭徹尾的禽獸！今天我在法庭上認(rèn)罪懺悔，是因為我觸犯了法律，給社會造成了不良影響，并不想向你們母子道歉，因為真正不可原諒的人是你們！”

    聽眾席嘩然，不止洪家人，不少旁聽者也感懷落淚。

    法官敲錘要求肅靜，宣布本案休庭，擇期宣判。

    法警正要帶走嫌犯，洪巧呼喊著跑進(jìn)審判庭，忍住傷痛顛躓著奔向曾淑琴。

    “媽！”

    她在門外聽到養(yǎng)母的泣血告白，不能自抑地淚崩。曾淑琴也一樣，此刻最放不下的就是她。母女懷著相同心情，彼此呼喚著緊緊擁抱，釋放出洪流般的情感。

    “阿巧，媽對不起你啊！”

    “媽，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要你平平安安回家和我們團(tuán)聚！”

    洪巧捧著曾淑琴的臉為她擦淚，曾淑琴也用戴手銬的雙手做著同樣動作，在哭聲中難分難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