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家人們圍上來急切安慰,保證會盡一切努力營救。 維持秩序的保安和法警開始催促群眾離場,謝美蘭驚疑不定地慢慢往外走,視線始終難以自拔地系在洪巧身上。 二十年來她全力以赴尋找女兒,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如今得到這重合點頗多的重大線索,也同時收獲莫大的恐懼感,如同干渴的沙漠旅人得到一杯摻毒的飲料,該不該飲下? 生活沒讓她糾結(jié)多久,兩天后她的辦公室接到匿名電話,來電人稱能提供關(guān)晴晴的下落,要求她支付100萬作為線索酬勞。 謝美蘭豈肯做凱子,立馬派人追查,看對方是吃了豹子膽的勒索者還是真有可靠情報。 這晚洪萬和離開餐廳工地回出租屋,半路中了埋伏。 “阿和,可找到你了!” 徐玲玉尋夫秦香蓮似的拽住他的胳膊,好像忘記一年前是她狠心拋棄了男方。 洪萬和雖向老母發(fā)誓與此女決裂,真見了面仍做不到冷面拒絕,慌道:“阿玉,你找我做什么?” 徐玲玉哭喪:“你這個沒良心的,說好照顧我一生一世,這會兒不認(rèn)賬了嗎?” 洪萬和氣惱:“當(dāng)初是你主動甩我的,還讓我別再糾纏你,怎么現(xiàn)在惹了麻煩,又想讓我替你頂缸?” 他氣她負(fù)心狡猾,卻不能似她一般絕情,問她是不是得罪了黑社會和高利貸。 徐玲玉一一否認(rèn),說對方是她多年前的仇家,正四處追殺她。 “被他們抓住我真會沒命的,阿和,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來找你,求你讓我先去你那兒躲兩天吧!” “你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我?guī)闳缶?,靠警察比靠我強?!?/br> “不行!我現(xiàn)在欠債上百萬,債主都報警抓我了,去找警察就是自投羅網(wǎng)!” “你說你這人怎么就是不學(xué)好呢?去年分手時還得意洋洋說人往高處走,搞了半天是烏龜爬泥塘,越爬越深!” 徐玲玉東張西覷,唯恐仇家突然出現(xiàn),焦急央求:“到了你家再罵吧,這里真的很不安全!” 她挽住洪萬和強迫他前行,洪萬和無奈,只當(dāng)江湖救急,再施舍些善心。 二人走出一條街,在一個僻靜的拐角遭遇襲擊。 洪萬和沒看清對方的人數(shù)和形容,先被黑布蒙頭,挨了一頓拳打腳踢,雙手雙腿同時受縛,落入臭烘烘的垃圾桶。 徐玲玉的驚叫只在遇襲之初響了兩聲,直到歹徒們撤退再無聲息。他掙扎半晌,被路人救出,現(xiàn)場已不見徐玲玉蹤影,定是被那伙人擄走了。 他和搭救他的好心人上派出所報案,卻只能交代與徐玲玉的對話,其他一問三不知。 警察調(diào)看事發(fā)地的天網(wǎng),那個地點沒有監(jiān)控頭,想必歹徒事前勘查過地形,特地選在天網(wǎng)范圍外動手。 “目前只能篩查周邊地區(qū)的監(jiān)控器,看能不能有發(fā)現(xiàn),這需要時間,請你回去等消息吧,我們會盡快立案的。” 洪萬和不解:“什么叫盡快立案?我不是已經(jīng)報案了嗎?” 民警解釋:“綁架案是嚴(yán)重的刑事案件,必須核實后才能立案。你現(xiàn)在提供不了有效證據(jù)證明你朋友遭綁架,案發(fā)地又沒有監(jiān)控器,如果劫匪后續(xù)聯(lián)系親屬勒索贖金,就能立即立案。如果沒有就等48小時后來報失蹤,但失蹤案也得提供受害者最近的住址,證明失蹤前與誰有重大矛盾,或者失蹤時攜帶了大量財物?!?/br> 這些證據(jù)洪萬和一個都拿不出來,跺腳甩手干著急,民警耐心說明辦案須講程序,承諾會連夜安排人查監(jiān)控,不漏放任何可疑目標(biāo)。 洪萬和唯有向天禱告,徐玲玉算不上好人,短命也是自作自受,只求別讓她死在他眼皮底下,否則他仍會良心不安。 他報案時,徐玲玉被劫持到一座辦公樓的地下室,見到了該大廈的業(yè)主。 “你是干什么的?” 謝美蘭坐在軟椅上抱手質(zhì)問爬跪在地的女人,慘白泛青的白熾燈在她臉上投射出濃重的陰影,乍看驚心,細(xì)看可怖。 徐玲玉畏懼地望著她,經(jīng)左右馬仔恐嚇,斗膽賠笑:“蘭姐,你不記得我了?我是阿玉啊,徐玲玉,以前在你家做過家政的?!?/br> 謝美蘭追思半晌,神色陡變,這女人的確曾在她家做保姆,后因伙同另一保姆偷盜被她辭退,時間正是關(guān)晴晴失蹤前一個多月。 “你為什么打匿名電話敲詐我?” 她音調(diào)轉(zhuǎn)狠,徐玲玉更害怕了:“我欠了很多債,一時情急動起歪腦筋,你大人有大量,饒我一次吧。” 謝美蘭不中騙,示意馬仔逼供。 一雙硬底皮鞋踩中徐玲玉右手,踐踏她的手指,她痛呼抵賴,左手也被踩住,終于吃疼不過,喘吁吁招供:“我知道你家晴晴的下落。你找她找了二十年,如果我能讓你們母子團聚,你會放過我嗎?” “你不說我現(xiàn)在就弄死你!” “我說我說!其實吧,這事都得怪阿紅,當(dāng)年就是她悄悄把晴晴偷走的?!?/br> 阿紅正是與她同被謝美蘭辭退的小保姆,徐玲玉說此人記恨謝美蘭,某天恰巧在公園遇見新保姆帶著關(guān)晴晴散步,便趁其不備抱走孩子,想轉(zhuǎn)賣給人販子,一來賺幾個錢,二來報復(fù)關(guān)家。 關(guān)晴晴失蹤后,深圳警方全城搜索,阿紅怕暴露,連夜帶著孩子去榕州找她。 “她讓我?guī)兔φ湛磧商欤日业劫I家就來接人。但那會兒我已經(jīng)在一戶人家做工了,沒法養(yǎng)孩子,只好寄放在親戚家。我親戚也要打工,過了兩天催我趕緊把孩子抱走,阿紅也一直沒消息。我又急又怕,想不出其他法子,干脆把晴晴放到離我東家住處不遠(yuǎn)的冷巷子里,去找住在隔壁的老太婆,跟她說在那兒發(fā)現(xiàn)一個棄嬰。那老太婆樂善好施,心腸出了名的好,馬上就把晴晴抱回去了。他們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沒過幾天決定收養(yǎng)晴晴。正好那家人的媳婦剛生完女兒,就說晴晴和那女孩是雙胞胎,帶到派出所上了戶口,一直養(yǎng)到現(xiàn)在?!?/br> 謝美蘭像咬鉤的魚被一寸寸拖出水面,慢慢起身,魂懾色沮地瞪著她。 “你說的那戶人家是不是姓洪?住在海河路306號?” 徐玲玉看過輪、jian案和曾淑琴的公審報道,因而出昏招敲詐謝美蘭。知道說出真相會遭荼毒,驚忙哀求:“蘭姐,這不干我的事啊,都是阿紅使壞,你要算賬就找她,別拿我撒氣呀!” 她極力把罪責(zé)推給下落不明者,恨不得挖個洞好鉆進(jìn)去避難。 謝美蘭萬箭穿胸,撕心揭底地厲吼著上前狂抽一掌,打得她哀嚎倒地,沒來得及吐出嘴里的鮮血,又被她扯住頭發(fā)揪起,另一邊臉來了個雨露均沾,耳鳴眼花,真以為會命喪于此。 馬仔們按住慘呼躲避的女人,方便主人施暴。謝美蘭卻像被抽去靈魂,突然呆滯,詭異地僵立數(shù)秒,直挺挺倒下了。 她借著噩夢在地獄觀光,逃到哪兒都甩不掉洪巧哭泣的臉,在她注視下受遍十獄酷刑。 在病房里驚醒,黑夜尚未過去,陪護(hù)多時的秘書秦偉近前問候:“謝董,您哪里不舒服?我馬上去叫醫(yī)生?!?/br> 謝美蘭阻止,指派一項緊急任務(wù)。 “洪家那個三女兒洪巧,你明天去找她的dna樣本,我要做親子鑒定。” “那那個阿玉怎么辦?” “找個能讓她狠狠受罪的地方,到死都別放出來?!?/br> 秦偉已聽馬仔講述謝美蘭審問徐玲玉的經(jīng)過,早在她昏迷時就將消息發(fā)給了關(guān)佩珊。 這對關(guān)佩珊來說是過時信息,深恨太早暴露,又將多一個人瓜分養(yǎng)父的遺產(chǎn)。換個角度想又很幸災(zāi)樂禍,苦尋多年的寶貝女兒被親侄子帶人輪、jian,主使者還是自己的親兒子,謝美蘭無論是當(dāng)場瘋掉,或者清醒著活受罪,都是她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 秦偉買通洪巧的主治大夫,醫(yī)生利用化驗為由弄到了她的血樣。鑒定書迅速來到謝美蘭手中,暴雨降臨的夜晚,雷電令她萬劫不復(fù),亡靈般還家。 家里紅飛翠舞,人歡馬叫,關(guān)少凱的狗友們正開派對慶祝他傷愈,溜須拍馬之聲不絕,仿佛在吹捧高奏凱歌的英雄。 “mama你回來啦,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來陪我喝解晦酒的?!?/br> 關(guān)少凱率領(lǐng)幾名死黨迎接母親,見她渾身濕透,立刻責(zé)罵隨行者。 謝美蘭燒紅的心騰出火焰,冷不防抽他一耳光,瘋狂觸之即發(fā),掀翻餐桌吼罵驅(qū)趕所有人,熱鬧轉(zhuǎn)為動亂,音樂歌舞終止,尖叫碎聲四起。 她在倉皇逃散的人群中看到侄子謝銳,膨脹的殺氣覓到出口,cao起一只酒瓶砸向他的腦袋,得手后也沒有停止的意思。 謝銳抱頭躲避,血灑了一地。 人們爭相逃離,包括以為母親中邪的關(guān)少凱。最后只剩兩個保姆躲在遠(yuǎn)處神喪膽落地觀察形容猙獰的女主人,保持著隨時撤退的姿態(tài)。 謝美蘭找不到攻擊目標(biāo),扔掉破酒瓶喪尸般搖晃著走上樓梯。她的意識很模糊,身體被奇特的感應(yīng)cao控著來到書房,走到陳列關(guān)晴晴照片的書柜前。 雪玉可愛的小嬰兒在相框里朝她歡笑,晶亮的眼睛生機勃勃,但不消兩秒鐘,就與洪巧被淚水浸泡的絕望眼神重合,在她心房抓出橫七豎八的血痕。 她貼胸抱住相框,嚎啕跪倒,額頭用力撞擊書柜,窗外的雷暴似乎是對她的審判,徹夜未息。 關(guān)少凱茫然悚疑地等候著,不時派保姆上樓查看,聽說母親整夜于書房呆坐,天亮?xí)r親去查看,慢慢走到近處,中途被她額頭的青紫驚呆,躊躇一陣方再次舉步,而后低腰斂手問:“mama,你好些了嗎?要不要請李大夫來家里看看?” 謝美蘭還無法直視他,斜睨一眼,低聲道:“你去叫嚴(yán)律師來?!?/br> “找他做什么?” “讓他聯(lián)系洪家人和解。” 關(guān)少凱大驚,忘卻害怕急怒道:“你是不是真糊涂了?照那天開庭的形勢看曾淑琴坐牢坐定了,警察也沒抓到小銳的把柄,我們干嘛要跟洪家和解?” 謝美蘭拼命壓制沖動,冷冰冰下令:“叫你去就去,別問那么多。” “我不去!除非你給出合理的解釋!” “你到底去不去!” “你吼我也沒用!我是受害者,沒我簽字什么和解書都不奏效!那潑婦差點把我捅成蜂窩,我非讓她死在牢里才解恨!” 關(guān)少凱恃寵而驕,不成想極尋常的耍橫會招來暴力懲罰,被一本精裝書狠狠砸中,他躲在交叉的雙臂后驚恐地打量母親,不相信那殘暴的眼神是針對他的。 “mama,你到底怎么了” 謝美蘭血紅的眼珠融出兩行痛淚,顫聲坦言:“你知道洪巧是誰嗎?” 他懵懂搖頭,從母親的表情里感受到劇痛。 “她就是晴晴?!?/br> “……什么?” “當(dāng)年是被我們家辭退的小保姆偷走了晴晴,把她帶去榕州交給同伙藏匿。那壞女人怕行跡敗露,把晴晴丟在小巷子里,騙人說是棄嬰,讓一個老太婆撿到。那老太婆又讓自己的兒子媳婦收養(yǎng)了她,給她取名叫洪巧。” 關(guān)少凱被無形的巨浪推倒,坐地后連滾帶爬倒退數(shù)米,駭懼搖頭:“一定搞錯了,絕不可能有這種事!” 謝美蘭用麻木的狀態(tài)鎮(zhèn)壓痛楚,聲腔籠罩暮氣:“我已經(jīng)拿她的血樣做過親子鑒定,她千真萬確就是晴晴?!?/br> 關(guān)少凱猶如經(jīng)受活剮,痙攣數(shù)秒慘叫聲撕裂喉頭,學(xué)鴕鳥埋頭貼地,阻止大腦運作。 謝美蘭無力看顧他,向嚴(yán)律師發(fā)送信息后疲累鄭告。 “我們不能再跟洪家為敵了,先寫和解書,再幫他們向法官求情,無論如何不能讓曾淑琴去坐牢?!?/br> 這是她目前僅能想到的補救措施,不愿讓律師看到狼狽不堪的模樣,得盡快收拾形象,走出書房時回頭叮囑捶地慟哭的兒子:“往后別讓謝銳在我眼前出現(xiàn),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他?!?/br> 關(guān)少凱垂死般跪爬著,視線無目的地透射,忽然碰到書桌上關(guān)晴晴的照片。他不如母親對meimei傾注深情,也一直將她當(dāng)做至親思念,想著重逢之后善加看護(hù),怎料竟錯手對她施以獸行。 他抬頭咚咚撞擊地板,但不管多么用力都無法償還分毫罪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無腸公子 37個;西藍(lán)花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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