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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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玦得勢這些年,下邊人獻(xiàn)上的鶯鶯燕燕不少,還有的另辟蹊徑,送小倌兔兒爺?shù)囊膊皇菦]有。但沈玦一個也沒有看上眼的,統(tǒng)統(tǒng)拒了回去。后來大家想明白了,到底是個褲襠里缺了一塊的太監(jiān),擺這些東西到人跟前,不是戳人心窩子嗎?于是才偃旗息鼓。 沈問行原以為沈玦不好這口,今兒看來只是沒遇對人罷了。沖她安撫地一笑,將她領(lǐng)到馬車邊上,明月抹著臉說了聲:“謝廠公相救?!?/br> 馬車?yán)餂]有動靜,只扔出一件披風(fēng)。 沈問行撿起披風(fēng),心里嘟囔督主這人兒別扭到家了,救個丫頭還跟旁人逼他似的。他把披風(fēng)遞給明月,道:“馬車?yán)餂]有女人家的衣服,委屈姑娘先用披風(fēng)應(yīng)付著。” 明月含著眼淚,道:“謝謝廠公,謝謝公公,廠公真是大好人!” 沈問行笑道:“姑娘記在心里就好,待回到府里好好伺候督主便是?!?/br> 明月一下呆了,“什……什么意思?” “還有什么意思,我們家督主救人豈有白救的?” 話音剛落,車窗里扔出一只鞋子,正中沈問行的腦門。沈問行心驚膽戰(zhàn)地抬起頭,對上沈玦陰沉的雙眼。 “你的名字里多了一張嘴,我該摘了才是。” “干爹饒命!”沈問行捂住嘴。 明月和沈問行跟在馬車邊上走,安定門大街上車馬人流來來往往,明月裹緊披風(fēng),把自己遮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鬢發(fā)散亂,衣服還臟兮兮的,實(shí)在沒臉見人。走到海子橋,迎面走來一個煞氣騰騰的男人,明月的心狠狠一跳,叫道:“司徒大人!” 司徒謹(jǐn)一愣,抬眼看去,心心念念的那個女孩兒裹著披風(fēng),朝他跑過來。她身后停著一架不甚起眼的素幄車,下首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兒面滑頭光,天生一副笑樣兒。 “車?yán)锩娴氖菛|廠提督,是他救的我?!泵髟滦÷曊f。 司徒謹(jǐn)上前作揖,“多謝廠公相救,卑職司徒謹(jǐn),若廠公有用得著的地方,只管吩咐,卑職定當(dāng)萬死莫辭?!?/br> 視線里門簾被挑開,司徒謹(jǐn)聽見一個涼薄的聲音。 “司徒謹(jǐn),宣和十八年中武狀元,聽聞你左右開弓,百步穿楊,例無虛發(fā),受了皇上的金雕弓,供職于羽林衛(wèi)右衛(wèi)??上旰?,因?yàn)槠呷~伽藍(lán)刺殺先貴妃,你擅離職守,瀆職被貶,去了京郊的五軍營??赡阌忠?yàn)樯鋫蟮钕碌淖T,害殿下墜馬跛腳,被判杖責(zé)一百,流放三千里。但說你運(yùn)氣不好,你運(yùn)氣又著實(shí)不錯,流放三年,遇赦還朝,官復(fù)原職。不過,算起來,你出仕六年,竟還是個籍籍無名的小校尉?!?/br> 司徒謹(jǐn)?shù)椭^,沉默無言。 “抬起頭來。” 司徒謹(jǐn)仰起頭,素車白馬上,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數(shù)年前他還是個介乎少年和青年間的小太監(jiān),現(xiàn)如今他端坐于馬車之上,已是個芝蘭玉樹的青年人了。 “咱家欠你一命?!鄙颢i道,“東廠百戶尚缺一人,你若有意,明兒便來東廠應(yīng)卯吧。” 第39章 計(jì)深遠(yuǎn) 驚刀山莊,風(fēng)來水榭。 柳歸藏盤腿席地而坐,薄薄的窄刃長刀橫臥膝上。四周掛滿了簾幕,隨風(fēng)擺動,像朦朦朧朧的霧。水榭之外,蒼翠樹影綽綽而立,侍女在遠(yuǎn)處靜立,等候他的隨時傳召。 這是他引以為傲的水榭,由他親自督造,每一塊黃山石都從安徽千里迢迢地運(yùn)過來,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堆成雪洞假山。他在這里接待來自天涯各處的貴客,傾聽他們的聲音像聽賞師曠的陽春白雪。 “莊主,東海怒潮門前來獻(xiàn)刀譜!” “太行山天一刀前來獻(xiàn)譜!” “西湖君子刀前來獻(xiàn)譜!” 他睜開雙眼,像雄獅睥睨他的領(lǐng)地,眼里滿是志得意滿。 “傳令,擺宴,諸君盡可盡興而歸!” “謝莊主!”諸人齊齊垂首,次第退出風(fēng)來水榭。 簾幕之外忽然響起清亮的掌聲,柳歸藏轉(zhuǎn)過頭,瞇起雙眼,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坐在他的右側(cè)。他戴著碩大的兜帽,只露出一點(diǎn)帶著胡須的下巴,因藏身在重重簾幕之后,連身影都隨著風(fēng)簾的擺動而忽隱忽現(xiàn)。 “恭喜柳莊主得償所愿,天下刀譜盡歸驚刀山莊,您是名副其實(shí)的江湖首座,天下宗師。” “不敢當(dāng),”柳歸藏慢悠悠地執(zhí)起酒杯,“比起你們的住持,我還差得很遠(yuǎn)?!?/br> “他隱居世外久矣,早已為世人淡忘,何能與您相提并論?” “你錯了,”柳歸藏沉聲道,“正是因?yàn)樗N聲匿跡,無人再可以向他挑戰(zhàn),他的聲名便無人可以超越。三十年他一步殺一人,十步殺十人,血落在他的腳下,就像每一步都踏出一朵血蓮花。那個場面,即使我并不在殺場,光聽老人們敘述,就像親眼見到一般!” “都是過去的事了?!?/br> “但他是不可逾越的神話!” 黑衣人低低笑了起來,“柳莊主,原來你想要我們住持的性命么?” “只要有你做我的內(nèi)應(yīng),又怕什么呢?”柳歸藏笑道,“我的朋友,難道你不想成為新的住持?” “人呀,真是貪婪??!”黑衣人長嘆一聲,“弒心佛陀是站在山巔摘取星辰的男人,我一個螻蟻一般的人,怎么敢與他抗衡?” 柳歸藏冷笑,“一千兩可以買到迦樓羅的性命,不知三千兩夠不夠弒心的命?” “當(dāng)然不夠,”黑衣人詭秘地笑起來,“我對他可是很忠誠的。” 柳歸藏像聽見了笑話,哈哈大笑起來,“忠誠???七葉伽藍(lán),為錢賣命,誰人不知?怎么,三千兩嫌少?那便四千兩,你無須出手,只要告訴我他在哪里?!?/br> “柳莊主,您通曉天下刀法,卻并不知伽藍(lán)的一草一木。”黑衣人低聲道,“不知您可曾聽過一個傳說,很多年前戰(zhàn)火席卷四海之時,百姓窮苦,刀客憑著一把刀行走四方。那時候,百姓間有了仇怨,便將仇恨的人寫在廟宇的磚上,懇求佛祖乞憐,解其冤仇。為表敬意,他們會在佛腳前放下一點(diǎn)食物,有時候是幾個包了零星rou沫的包子,有時候是粘了糖渣的饅頭。路過的刀客看見名字和供奉,就會吃掉里面的食物,帶著刀去殺死擁有那個名字的仇人。 后來,這群刀客走到了一起,組成伽藍(lán),那便是最早的刺客。他們與小偷和強(qiáng)盜坐在同一個屋檐下吃飯,和ji 女睡在同一張床上。只要聽見佛前的祈愿,他們就會懷刀夜行,千里追殺。那是我們的祖輩,他們刺殺只為了溫飽。” “現(xiàn)在為了錢財,或許還有屋宅和女人?!?/br> “錯了錯了,”黑衣人搖頭,“現(xiàn)在的我們是行走在夜里的鬼魂,按名索命,我們什么也不為?!?/br> “說到底,你只是不敢與弒心為敵。”柳歸藏輕蔑地看向黑衣人,“那夏侯瀲的命總可以給我吧。” 黑衣人仍是搖頭。 柳歸藏大怒,振衣而起,“他不過是個窩囊廢!多他少他,你又有何損失?” “又錯了,”黑衣人站起身,雙手交疊在腹前,朝林深處走去,“他是迦樓羅的半身,是伽藍(lán)的未來。不然,我又為何千里迢迢來此與你這只蟲豸合作。真正的利刃,必以仇鑄,必以血鍛,如今仇已足夠了,他還需要更多的血?!?/br> “你……這是何意?”柳歸藏驚恐地瞪大眼。 “你的血將鋪向他通往伽藍(lán)首座之路。”黑衣人道,“希望我們下次再見的時候,你還活著。再會了,柳莊主?!?/br> 簾幕再次拂動之時,那個黑衣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他走得像他來時一般了無蹤跡,仿佛鬼魂憑空出沒。柳歸藏冷汗涔涔,顫抖地坐下。 他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幫自己,只是為了讓自己被夏侯瀲殺死? 危言聳聽!那是個連自己母親被狗啃吃都不敢出來的廢物,怎么可能取走他的性命? 柳歸藏?fù)嶂浦械拈L刀,略略安了心。 可下一刻,他又想起北市長街上,他遙遙看見的那個男孩的眼神,不由得打了個寒戰(zhàn)。 密林之中,黑衣人緩緩前行,他的腳步聲輕得不像話,仿佛踏在虛空之中,一點(diǎn)聲音也沒有。 不遠(yuǎn)處有一條小溪,浣衣女們擼著袖子,扎著褲腿在溪邊搗衣,日光溶溶,照在她們藕節(jié)似的手腳上,白生生的,煞是好看。 “啊,我忘了。”黑衣人喃喃自語,“他還缺個女人。這個女人,要足夠美麗,足夠溫柔,最好能夠療愈他喪母的傷痛。男孩,要在女人的床上才能成為真正的男人。” 東廠衙門。 一匹快馬奔到衙門門前,馬上黑衣罩甲的東廠番子一躍而下,身后的快馬終于精疲力盡哀鳴一聲頹然倒地。番子揣著印著“馬上飛遞”字樣的公文,衙門守衛(wèi)不敢耽擱,開門放行,番子雙手托著公文,一路疾行,轉(zhuǎn)過影壁,穿過月洞門,直抵后堂。 沈玦正喝著熱茶,問道:“何事?” 番子彎腰跨過門檻,跪倒在地,道:“柳州八百里加急,傳來消息,迦樓羅在驚刀山莊遭戮,驚刀山莊莊主柳歸藏將其尸身曝于市井,又令其狗嚙其骨rou,伽藍(lán)目前無人出面?!?/br> 熱茶自手中脫落,傾倒在懷,茶水流了滿身。沈問行“哎呀”了一聲,忙取來帕子為沈玦擦拭。 迦樓羅死了?沈玦不敢相信,那個妖魔般的女人勾唇淺笑的模樣至今映在在他的腦海里,歷歷在目。 她死了,那夏侯瀲呢?沈玦忙問道:“夏侯瀲可有什么消息?” “不曾見其蹤跡?!?/br> 沈玦怔怔坐了一會兒,直到沈問行細(xì)聲問他:“干爹,可要換身干凈衣衫?” 沈玦看了眼衣服上的茶漬,搖搖頭,問道:“可知迦樓羅因何遭戮?” 番子答道:“據(jù)內(nèi)線的消息,似乎是因?yàn)殄葮橇_刺殺那日正好是柳州大雨,她多年前為其子承受鞭刑,舊傷許久未愈,遇雨則劇,故而失手被柳歸藏殺死?!?/br> 沈玦心里震驚,什么鞭刑,什么舊傷?難道是五年前夏侯瀲私自放他逃走的鞭刑?沈玦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像一團(tuán)亂麻,糾不清,揀不明。埋在塵煙底下的舊事,沒想到還牽出這樣的尾巴,迦樓羅的死,不知不覺的時候,他竟也參了一份!他怎么也不會想到,為了救他,夏侯瀲母子竟然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 夏侯瀲會如何?他若知道他當(dāng)初救自己會有這樣的后果,可會后悔自責(zé)? 他會不會……不愿再見自己? 沈玦眼里明暗交雜,手指壓在桌上,壓得指尖青白。 正在這時,看門的番子跑進(jìn)來,手上遞過一個檀木匣子,“督主,方才門口有對母子送來這方匣子,說半年前有個女人囑咐他們?nèi)绻肽旰鬀]有回來取,就將匣子送到東廠。” 沈玦垂眸看著那匣子,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能瞧見那密實(shí)如羽的睫毛,在打開匣子的時候,輕輕顫了顫。 里頭只放了一張房契,房子在靖恭坊,是福祥寺后,布糧橋邊的一處小院子。 屋主的名字是夏侯瀲。 沈玦摩挲著房契的一角,問道:“那對母子呢?” 番子將母子二人領(lǐng)了進(jìn)來,兩個人畏畏縮縮地抱在一起,棉布襖子上打了好幾個補(bǔ)丁,但勝在干凈,那小孩兒躲在母親的身后,探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瞅著沈玦。 “交給你們匣子的那個女人,你們可知道是誰?” “是個女俠,她說她姓夏侯?!蹦赣H細(xì)聲說道,“我家小寶掉水里了,是她救了小寶。公公,我們從來沒打開過匣子,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我……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沈問行奇道:“你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就送來,不怕出事兒嗎?” “她也是個有孩子的女人,我看得出來,”母親道,“一個當(dāng)娘親的人,是不會做壞事的?!?/br> 沈玦揮揮手,讓沈問行給了他們幾錠銀子,送他們出衙門。他揮退了眾人,撩開簾子,轉(zhuǎn)進(jìn)后屋,將匣子和靜鐵放在一起。青燈下,匣子的黑漆上流淌著潤澤的光。沈玦撫著匣子長長嘆了口氣。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jì)深遠(yuǎn)。 前輩,你的愿望,我聽見了。 第40章 黑面佛 黑面佛其實(shí)是一座山崖,高聳入云,怪石嶙峋,山石通體漆黑,雜草橫生。從某個角度遠(yuǎn)遠(yuǎn)看去,隱隱能看出一個盤腿而坐的大佛的形狀。站在它的腳下,仿佛能聽見黃鐘大呂般的亙古佛音,讓人有一種想要跪拜下去的沖動。 冬雪天,大雪彌漫了整座山,也包括黑面佛。它的脖子和腦袋淹沒在縹緲白云之上,身上落著厚厚的白雪,似是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袈裟,圣潔而肅穆。 夏侯瀲頂著寒風(fēng)往上爬,他帶的行李很少,不過幾個冷饅頭加上一柄橫波,還有幾塊火石和一條繩索。睫毛上積著細(xì)細(xì)的雪,仿佛白色的鴉羽,夏侯瀲走得腳都沒有知覺了,木然向前,似一具不知冷暖的傀儡。 他之前回了一趟家。那個本來就凄清的竹樓,少了一個人,愈發(fā)像個廢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