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以前，攸昭在攸家和公司悶得透不過氣了，便去花蒔家那兒坐坐，有時候甚至在花蒔家里躺到后半夜。

    要不是攸家有“一起吃早餐才像一家人”的規(guī)矩，攸昭可能還會在花蒔那兒過夜。

    花蒔有時候還開玩笑說：“你也太煩人了！怎么老往我這兒跑？你自己買不起房子么！”

    攸昭工作這幾年做到了“總”字輩，肯定不至于買不起房。事實上，剛工作那兩年攸昭也動過買房的心思，但他還沒貸款呢，就被家里人掐熄了。段客宜特地說了，未婚的omega自己掏錢貸款買房，看起來不像樣。

    “有這個錢好好玩玩，打扮打扮自己得了?！倍慰鸵苏f，“別人看著還以為你怎么了呢?！?/br>
    攸昭只得說：“沒什么……我就看別人有。”

    “誰有了？咱們大家大族的哪個omega婚前貸款買房了？都是結(jié)婚的時候家里給買的吧！”段客宜說，“不然多丟臉！”

    說著，段客宜又說了一通好話，只說等攸昭結(jié)婚的時候，家里一定給他陪送好幾套大房子。

    結(jié)果么……

    別說房子了，啥子都沒有。

    攸昭那是自己拎著行李離開的攸家、進的屈家。

    有時候，攸昭也慶幸屈家不是特別講究排場的那種人家，否則，攸昭后半輩子在夫家都抬不起頭做人。

    在攸家，攸昭一直覺得喘不過氣來，但逃卻也逃不掉。在攸昭畢業(yè)之后，曾經(jīng)嘗試自己找出路，卻被段家、攸家兩邊用勢力威迫，把他逼得無路可走，只能到攸氏打工。在攸氏工作的時候，攸昭也不是一直都對攸雍忍氣吞聲的。然而，攸昭每每試圖反擊攸雍，都會被攸海和段客宜彈壓。攸昭才漸漸變得隱忍。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攸昭才真正理解自己是多么的卑微。

    光憑著自己的氣力，是無法脫離攸家的。

    于是，他便和許多omega一樣，生出了憑借婚姻跳出原生家庭的奢望。

    然而，他奇特的信息素卻成了他的阻礙，讓他在匹配路上屢屢碰壁。

    幸好，天可憐見的，讓他認識了屈荊。

    想到了屈荊，攸昭的心情又稍微愉快了一點，嘴角微微上揚，在花蒔家樓下雙手插著口袋，忍不住哼了幾句斷斷續(xù)續(xù)的旋律。

    這時候，花蒔從電梯走出來了，聽見攸昭哼歌，覺得奇怪：“喝酒了嗎？”

    “沒。”攸昭說。

    閑著哼歌其實是一種很松弛的狀態(tài)，這樣的松弛很少能在攸昭身上出現(xiàn)。

    所以花蒔覺得奇怪。

    花蒔揉了揉鼻子，又問：“你剛剛哼的什么歌兒？”

    攸昭也有些疑惑，想了想，仿佛是屈荊經(jīng)常在家里哼的旋律，到底是什么歌，他也不知道。

    花蒔又評判道：“有點難聽?！?/br>
    “……是我哼得不好。”攸昭下意識地維護起屈荊喜歡的歌兒來。

    花蒔和攸昭出門走去。二人往外頭走去，花蒔又問他：“你那個pr公司叫什么來著？”

    “小善功一?！必鸦卮稹?/br>
    “這名字是他們原來起的吧？不改了？”花蒔問。

    “不改了?！必鸦卮?，“員工也沒怎么動，該是怎樣就是怎樣吧。我都看過一遍了，檢查得很清楚，他們的公司倒不是經(jīng)營不善，或者是員工不行，才導(dǎo)致‘賣身’的?！?/br>
    “那是怎么回事？”花蒔不解。

    “是資金周轉(zhuǎn)的問題?！必鸦卮穑暗降资且驗樗麄兝习迨瞧胀ㄈ俗灾鲃?chuàng)業(yè)，錢不夠鬧的。他們做成了幾個，有兩個大單子在收款的時候被拖欠了，周轉(zhuǎn)不過來，工資都發(fā)不出了。老板想辦法融資，沒有財主樂意，只有屈荊提出買了他們公司。他們最后沒辦法，只能答應(yīng)了?！?/br>
    “拖欠尾款了是嗎？那甲方也太不厚道了！”花蒔有些生氣，“怎么不告他們？”

    “告了也沒有用，時間就是金錢?！必鸦卮穑跋炔徽f打官司所花費的時間精力，單是說這段時間不但沒有收入還有支付官司費用，就夠拖死老板了?！?/br>
    花蒔搖頭嘆氣：“太無奈了?！?/br>
    攸昭點點頭：“是的。”

    花蒔又笑了：“你心地那么好？怎么不融資給他們，讓他們活過來？”

    “誰說我心地好的？”攸昭不冷不熱地說，“我是商人。唯利是圖，趁火打劫。”

    花蒔聳聳肩，和攸昭抄小路走。炒小路走到了一處僻靜地方，卻見一輛車停在那兒，里面的動靜分明說明里面是在“妖精打架”。

    花蒔興趣滿滿地說：“你看，這是不是……有熱鬧可以看？”

    攸昭卻道：“非禮勿視，快走吧?！?/br>
    攸昭拉著花蒔快步走出了巷子。

    等走遠了些，花蒔才笑出聲來：“急什么？”

    “什么？”

    “我就開個玩笑，我還不稀罕看呢?！被ㄉP抄著手，懶洋洋地說，“也不知道車子里的人什么相貌、什么身材！”

    攸昭定了定神，想了半晌，才說：“我知道。”

    “你知道？！”花蒔驚訝萬分，“你有透視眼？”

    “我沒有?！必鸦卮?，“我啊……我是認得那個車子?！?/br>
    花蒔捂著嘴巴，愕然道：“不會是屈荊吧？”

    “當然不是！”說到屈荊，攸昭的心都快了幾拍，又道，“是高伯華?！?/br>
    花蒔有些訝異：“高伯華？剛剛那車是高伯華的？”

    “我也不是百分之一百確定?！必鸦卮穑罢f不定不是?！?/br>
    花蒔卻道：“我看可能是，那個sao包發(fā)亮的紫色流線型，我覺得90%是他的，要是車胎還鑲鉆的話，那就100%是他了。”

    攸昭聽著花蒔語氣很輕松，只說：“我看你倒是不介意。”

    花蒔笑了：“我介意什么啊？我和他又不是什么關(guān)系?！?/br>
    攸昭忽然想起屈荊鐵口直斷，只說花蒔和高伯華肯定是“各玩各的”。沒想到，屈荊和花蒔不熟、和高伯華疏離，卻是一語道破了他倆關(guān)系的本質(zhì)啊。

    屈荊是不是也對這種“各玩各”的風格接受良好呢？

    攸昭的心打起鼓來。

    花蒔卻又說：“你也知道我的。我沒這些觀念。你不也是嗎？”

    “?。俊必岩粫r沒回過神來。

    花蒔“嘖”了一聲：“上回我和你追屈荊追到了美國，看著那個特saoomega撩屈荊，還約屈荊單獨上天臺，你不也是一點所謂都沒有嗎？你和屈荊還是要結(jié)婚的呢，你都對于屈荊拈花惹草沒所謂。我和高伯華算什么？我能有所謂嗎？”

    攸昭被花蒔這么一說，倒是想起當時自己的心境來了。

    當初，屈荊和攸昭相了一面就離開，飛去了美國。攸昭視屈荊為自己脫離攸家的救命稻草，隨即飛去了美國。在那兒，夏菱試圖勾引屈荊，還約屈荊單獨上天臺看夜景。當時的攸昭倒真的是很看得開，覺得只要夏菱不影響他和屈荊結(jié)婚就行了。屈荊的褲腰帶怎么管是屈荊自己的事兒，只要財產(chǎn)不受影響就完全ok。

    現(xiàn)在呢，屈荊去吃了塊夏菱做的小餅干，攸昭就不舒服好幾天。

    攸昭覺得自己的心態(tài)變了。

    變態(tài)了。

    “這樣下去……我會不會變得像段客宜……？一點容不得人？”

    第五十三章

    攸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辦法像以前預(yù)設(shè)的那樣冷靜地看待婚姻這個問題。

    他曾預(yù)設(shè)自己把婚姻當成生意，只要資產(chǎn)在手里，家庭地位穩(wěn)固，那么丈夫出外做什么事情，他都應(yīng)該是以包容為主的?？墒?，攸昭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這么做。

    居然做不到的。

    攸昭開了一盞燈，坐在窗前，有些沮喪地看著燈下自己孤獨的黑影：原來這樣的包容是做不到的嗎？變得像段客宜那樣痛苦又不堪是在所難免的嗎？

    攸昭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眉頭緊皺。

    今天的攸昭非常不開心，眉頭一直沒有松開——就像他的心結(jié)一樣。

    因此，晚上的時候，攸昭也沒吃多少飯——雖然，攸昭還是“遵從屈家規(guī)矩”地贊美了一番姜慧息的廚藝，但事實上沒有吃下多少東西。

    今晚屈荊也沒有回來吃飯，因為要加班。

    姜慧息便以為是這個原因影響了攸昭的心情，故在飯桌上責怪地說：“荊兒也真是的。新婚的人，怎么老不在家里吃飯？”

    攸昭下意識地為屈荊辯護：“這和結(jié)婚沒關(guān)系！他本來工作就很忙的。我現(xiàn)在也是特殊情況，等我換新工作了，怕是比他還忙呢?！?/br>
    “那是啊?！苯巯⑿Φ?，“你們年輕人工作就是很辛苦的?！?/br>
    屈爸爸卻嘟囔說：“我就說做生意不好吧。你好不容易辭了職，還是去做生意？”

    姜慧息白他一眼：“是??！做生意賺錢那么不好，你靠死工資能住上這樣的房子?。靠磕銜Ц芴鹨粋€大別墅嗎？”

    屈爸爸哼哼兩聲不言語了。

    攸昭趕緊扒兩口飯，說自己已經(jīng)吃飽了，以免卷入公婆之間的戰(zhàn)爭。

    攸昭吃完了飯，回到了臥室里，獨自發(fā)呆。窗外微微飄起了細雨來，沾濕了透明的玻璃窗。攸昭想起了屈荊，便給他發(fā)了條信息：“下雨了，別忘帶傘。”

    發(fā)了之后，攸昭都覺得自己這信息很多余。屈荊還用擔心帶傘這種事情嘛？湯軻肯定幫他準備好的。再說了，就算湯軻也忘了帶傘，總還是有車的。坐著豪車，還怕下雨么？

    攸昭的手機在柜子上顫了兩聲，屏幕閃出一條信息：“屈荊：想我了吧？”

    攸昭看到了這條信息，哭笑不得，回答：“確實是?！?/br>
    屈荊那邊確實是坐在車子里。湯軻就坐在駕駛座上，從后視鏡看到屈荊的嘴都咧起來，就知道了，說：“和昭總發(fā)信息呢？”

    屈荊道：“嗯。我得早些回去。他都想我了。你車能不能開快一點？”

    “下雨啊，老總！還開快車，開去黃泉路最快！”湯軻沒好氣地說。

    “就你脾氣比老總還大?！鼻G不得不批評了一下秘書的工作態(tài)度。

    湯軻倒沒什么好說的，手機卻響了。湯軻接通一聽，便聽見花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九點半，我在菩提路等你。”

    這話沒頭沒尾的，幸好湯軻上回存了花蒔的號碼，不然就當sao擾電話直接掛掉了。又因為是存了號碼的，湯軻耐心地說道：“我是湯軻。您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沒打錯啊?！被ㄉP說，“你是屈荊那個倒霉臉秘書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