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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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一行人氣勢赫赫地進了府衙,錢縣令雙腿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 “錢大人!”鄭師爺趕緊上前扶住了他。 錢縣令握住了鄭師爺?shù)氖郑浜怪泵埃骸皫煚敯?,這可怎么辦?” “大人,別慌。這案子人證物證齊全,定然不會出什么紕漏的?!编崕煚斵D(zhuǎn)著眼珠,給他出主意道,“大人,你就放心吧。就算重審,也不過是把過程重新走一遍?!?/br> 那廂王二狗聽聞風(fēng)聲而來,看到錢縣令正站在府衙大門外,忙大步走上前,緊張地詢問道:“叔父,我聽說要重審苦燈那老禿驢的案子?可這案子已經(jīng)了結(jié)了呀!” 錢縣令惟恐讓人看見自己與他扯上關(guān)系,忙推開了他,低聲斥責(zé)道:“你快閉嘴!”說著,甩了甩袖子,揚長而去。 “叔父!” *** 聽說桃城來了位欽差大人,還要開堂重審苦燈大師的案件,附近的百姓都沸騰了起來。桃城許久未曾有過如此熱鬧之事,這事一傳十,十傳百,公堂前很快聚集了一大群看熱鬧的百姓。 “不是說兩日后便要斬首了嗎?怎么又要重審了?” “聽說是因為從上京來了位欽差大人,” “這么說來,苦燈大師真的是冤枉的嘍?” 聽著百姓們的竊竊私語,錢縣令心中叫苦不迭,更加誠惶誠恐地看著白芨。 白芨視若不見,只看著手上的一摞紙,問:“這就是那幾宗命案的案卷?” 錢縣令忐忑不安地回答道:“是的,大人?!?/br> 白芨隨手翻了翻,便扔給了身后的沈衍和姜嫵:“你們二人先替本官看看,待本官審問完畢,再詳細查看。” “是的,大人?!?/br> 姜嫵垂下眼瞼,藏起眼中的笑意,迅速翻看起手中的案卷來。 白芨驚堂木一敲,裝模作樣道:“升堂?!?/br> “來人,把疑犯苦燈大師帶上來。還有此案證人,一并請來。” 不多時,有三人被帶到了公堂上。 苦燈大師是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身披著半舊的袈裟,他已天命之年,蓄著一把花白的胡子。盡管穿著囚服、身上套著枷鎖,卻依然波瀾不驚,仿佛立于塵世之外。 除了苦燈大師外,還有一穿著素服、頭戴白花、丫鬟模樣的女子,以及一身穿布衣的年輕男子。 “叩見大人。” 白芨直盯著面前三人,仿佛陷入了沉思。 錢縣令擦了擦汗,提醒道:“大人,人都來齊了,您看接下來該怎么辦?” 白芨毫無反應(yīng),直到被沈衍不著痕跡地捅了下,方才回過神來,輕咳一聲,道:“先將案情陳述一遍吧?!?/br> 錢縣令一愣:“回大人,這案子……” “沒問你?!卑总疙谎?,隨手往下面一指,正好指中了苦燈大師,“就你吧,從你這里說起來,你是何人,案發(fā)當(dāng)天發(fā)生了什么事。” 苦燈大師道:“回大人,草民是夕緣寺的住持?!?/br> “案發(fā)當(dāng)日的清晨,韋員外府中的丫鬟以韋府小姐的名義請老衲過去一聚。當(dāng)老衲來到韋府時,韋府小姐卻蓬頭亂發(fā)地從屋中沖了出來,發(fā)瘋地用簪子刺向老衲,并將老衲推了出門。后來那位丫鬟將老衲請到旁邊的屋中,遞給老衲一杯茶。沒想到老衲喝了之后,便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老衲便發(fā)現(xiàn)自己身在韋小姐的閨房,手中拿著一根染血的發(fā)簪,而韋小姐就死在我的身旁,身上是被jian`污的痕跡?!?/br> 丫鬟立刻跳起來反駁:“你胡說!分明是你想要jian污小姐,小姐反抗,才用發(fā)簪刺傷了你!” 苦燈大師雙手合十,容色平靜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妄語?!?/br> “才不是……” 白芨出聲打斷道:“還沒問到你,不要插嘴?!?/br> “是,大人?!毖诀哂樣樀刂棺×嗽挕?/br> 白芨喝了口茶,才道:“好了,你現(xiàn)在說說,你是什么人,你的版本又是什么?” 丫鬟道:“回大人的話,奴婢名叫錦繡,是韋員外府上的丫鬟。案發(fā)當(dāng)天,小姐邀約楊公子的事情被老爺發(fā)現(xiàn)了,老爺大發(fā)雷霆,就把小姐關(guān)在屋中,不許她出門。小姐心情苦悶,便讓我將苦燈大師請來,沒想到,苦燈大師會……” 說到此處,她又心急如焚地補充道:“奴婢絕對沒有說謊,大人可以命人檢查大師的身體,他身上有被發(fā)簪刺傷的痕跡?!?/br> 白芨沒有說話,倒是錢縣令立刻給旁邊的官差打了個眼色。官差走上前,當(dāng)眾掀開了苦燈大師囚服,但見他右邊的胸膛上的確是有被刺傷的痕跡。 白芨疑惑地問:“你說的楊公子是誰?” “回大人,正是草民。”回答之人,并不是丫鬟,而是一旁久未開口的年輕男子。 “你又是什么人?”白芨看向了他。 年輕男子道:“草民楊文耀,是一名書生。命案發(fā)生的前一天,韋小姐派了錦繡姑娘前來,告之草民近日新收集了一副字畫,希望帶來與草民一同共賞。但到了約定的時間,韋小姐還未出現(xiàn),草民覺得奇怪,便到韋府打聽,沒想到看見錦繡姑娘驚慌地跑了出來,說韋小姐遇害了,于是……于是……草民便來到官府報案?!?/br> 白芨若有所思,隨即看向了錢縣令,問道:“錢大人,這三人的證詞不一,你是怎么判斷真假的?” 錢縣令嚇了一跳,而后才遲鈍地反應(yīng)過來,忙道:“下官自然是根據(jù)仵作的驗尸結(jié)果判斷的?!?/br> “那傳仵作,本欽差要問他些話?!?/br> 錢縣令趕緊道:“是,來人,傳仵作!” 隨著一聲喊話,一名年約三、四十歲的男子匆匆而來。 他往地上一拜:“小人趙文和叩見大人?!?/br> “起來吧?!卑总傅?,“我且問你,死者的尸首可是你勘驗的?” 仵作起身道:“回稟大人,勘驗尸體的正是小人。” 白芨問:“死因為何?” 仵作道:“是被人刺穿喉嚨而死,兇器是一把發(fā)簪?!闭f著,將裝著發(fā)簪的匣子呈了上前。 白芨佯作要借光線細看匣中的發(fā)簪,將匣子舉往身后,過了好一會兒才交還給仵作,“這就是將韋府小姐刺死的兇器?” 仵作畢恭畢敬地道:“回大人,正是?!?/br> 白芨又問道:“哦,那……死亡時間是什么時候?” “回大人,從尸身變化及血跡的凝固程度看來,死者應(yīng)該是在辰時到午時之間?!必踝鹘忉尩?,“但按照韋府一干下人的證詞,小人推斷韋府小姐遇害的時間應(yīng)該是在己時?!?/br> 錢縣令適時地接話道:“江大人,你看,這部分和之前的供詞一模一樣,都完整地記錄在案卷上面,下官可沒有判斷錯誤?!?/br> “這……” 白芨不知如何接話。 這時,白術(shù)站了出來:“大人,嫌疑人和證人都各執(zhí)一詞。草民認為,這驗尸結(jié)果并不能證明任何一方證詞的對錯。只是憑一方的證詞推斷遇害時間并不嚴謹,有偏袒之嫌,若是兇手令有其人呢?” 白芨趕緊順著道:“那你認為如何?” 白術(shù)提議道:“草民希望大人重新驗尸,再作判斷?!?/br> 錢縣令驚了一驚,“重新驗尸?!”他疾言厲色地喝了一聲,“荒唐!你說重新驗就重新驗了嗎?” 白芨以拳頭抵唇,咳了一聲,道:“你說得……有道理!” 錢縣令驚呼出聲:“江大人!” 白芨不理會他,而是詢問仵作:“韋府小姐的尸首目前在何處?” 仵作道:“回大人,還在府衙中,昨日才剛結(jié)案,韋府還未來得及將尸首取回?!?/br> 白芨卻猶豫了起來,下意識看向沈衍。 對上沈衍警告的眼神,白芨豁出去般,一咬牙,兩眼一閉,說道:“那就、那就再去驗一驗吧!” 錢縣令幾乎要暈闕過去了。 *** 進門之前,仵作將幾塊布巾分發(fā)到各人的手中。 “這是用蒼術(shù)和皂角熏過的布巾,勞煩大人和各位官爺以此蒙住口鼻再進去,避免感染尸氣?!?/br> 仵作推開了門,這間屋中四個角落都放著火盆,里面燃燒著蒼術(shù)和皂角,散發(fā)出和布巾一樣的氣味。 剛進入這屋子,白芨的腿便軟了。他緊緊攥著白術(shù)的衣袖,兩股戰(zhàn)戰(zhàn):“我快不行了……” 白術(shù)奇怪道:“你剛才的表現(xiàn)不過很不錯嗎?” “不,你不知道,我差點就……我,我能不能不進去。”白芨白著一張臉看向沈衍,聲音顫抖,“主、主……你明明知道,我、我……” “血、血啊——” 不經(jīng)意間,他似是看到什么可怕的東西,兩眼一閉,便暈了過去。 錢縣令和鄭師爺匆匆忙忙跟進來時,恰好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大驚失色:“欽差大人!” 府衙的后院頓時雞飛狗跳、兵荒馬亂。 “真沒用。”沈衍哂笑一聲,語氣里是滿滿的嫌棄。 錢縣令一行人都出去了,姜嫵往外張望了一眼,隨即輕掩上門,回頭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拔曳饲懊娴陌妇?,上面說前幾名遇害者的死狀都是一致的。那驗尸格目上是如何寫的?” 仵作愣了一下,猶豫:“這……” 沈衍走上前來,道:“欽差大人交代了我們仔細調(diào)查此事,你但說無妨?!?/br> “是的,他們都是被利器刺死的?!必踝魅鐚嵉?,“被利器瞬間穿喉?!?/br> “穿喉?” 仵作點了點頭:“沒錯,不像是尋常的打斗引起,反倒像是……”說到這里,他皺了皺眉,“殺手殺人的手法?!?/br> “那為何這上面沒有記錄?”姜嫵看著手中的案卷,疑惑地問,“這一點,你和縣令說了沒有?” 仵作道:“說了,但縣令大人說,這么點小問題影響不了斷案的結(jié)果,所以就沒有理會了?!?/br> 姜嫵翻看著案卷,陷入了沉思。 除了苦燈大師和證人的證詞有矛盾外,目前一切證據(jù)看起來都無懈可擊。 若物證和驗尸格目都未出差錯,那么,該從哪里…… 姜嫵強忍著不適,往覆蓋白布的地方看了一眼。 因覆蓋著白布,并不能韋依依的尸首此時的狀況,只有披散的頭發(fā)外露。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