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何以見得?” 周氏原是沒想那么多,畢竟這世上見利忘義的人太多,她自己便深受其害。 “韓義是讀書人,最重名聲,否則就算日后科舉榜上有名,一旦德行有污點,也做不得官,這一定不是韓家人愿意看到的。我想,這也是那韓大娘自認改換門庭后沒有第一時間退婚的原因。”季菀壓低了聲音,“現(xiàn)在卻又為何鬧得這么大了?真不怕斷了她孫子的前程?除非有恃無恐。” 周氏一點就透,猛的變了臉色。 “你是說——” 季菀凝重點頭。 如果她猜測得沒錯,韓家必然早為韓義尋了良緣,而且還不是普通人家。 周氏這一驚非同小可。 “如果是這樣,韓家的人為了退婚,必然會想方設法的把污水全都往茵姐兒身上潑。只有這樣,他們才能順理成章的退親。如此一來,茵姐兒…” 就沒活路了。 當年她被逐出家門也幾欲尋死,若非乳娘阻止,再帶著她遠離京城來到這個鄉(xiāng)村,恐怕她早入了黃泉。 “娘,您下午去跟宋姨提個醒,明兒個我再讓大哥和二哥去鎮(zhèn)上打聽打聽消息。咱們是局外人,韓家也不會防著咱?!?/br> 周氏連連點頭。 “好?!?/br> 當初她來義村,移籍一事還多虧了趙成幫忙,她始終記得這份恩情。 “我先去做午飯,阿容他們都餓了…” “jiejie。” 帶著弟弟在院子里玩兒的季容忽然匆匆跑進來,神色略有些慌張,“來、來了一群人,穿得好生富貴,指名道姓要找你。里正和村里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都來了…” 周氏和季菀都是一驚,外面已響起苗氏透著幾分欣喜的聲音。 “二妹,阿菀,有貴人來了,你們快出來?!?/br> 季菀穿過來后好歹還見過縣太爺,季容和季珩卻是沒見過什么世面的,下意識的躲到了母親和jiejie身后。 周氏穩(wěn)了穩(wěn)心神,帶著幾個孩子走了出去。 籬笆院外圍著好大一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男子,長身玉立,日光照見他容顏,仙姿秀逸,如玉如瑯。惹得外圍偷看的小姑娘們,一個個臉紅如春,心跳如擂。 季菀心中一跳。 居然是他! 那個兩次在山上碰到的少年,那個搶了她的手套,幫她送meimei去鎮(zhèn)上求醫(yī)的少年。 他身后站著兩個大約三十多歲的男子,身上穿的竟是鎧甲。 由此可見,他們是將士。 那少年右側大概一步的距離,站著的,卻是古裝電影電視劇里太監(jiān)打扮的人,手上還搭著一根拂塵,后頭跟著四個小太監(jiān),手頭都端著物件。前頭兩個捧著盒子,后頭捧著的,像是綾羅綢緞。 外圍站著的是義村的村民,一個個都驚奇又畏懼的看著這群人。 周氏出身大家,自然從這些人的裝扮上看出對方出身非凡,她心中波濤洶涌,面上卻努力克制。 “民婦周氏,攜子女,見過將軍。” 她眼尖,已瞥到那青衣太監(jiān)手臂上的明黃卷軸,那是圣旨。 宮里來的人。 周氏心中猛跳,女兒自小長在鄉(xiāng)野,何以驚動遠在千里之外,宮中的圣上? 而顯然,這些人已那黑袍少年為首,故而她屈膝行禮,拜的是陸非離。 第034章 圣旨御賜 陸非離目光淡淡掃過來,落在季菀身上,有點驚異的發(fā)現(xiàn),不過才十來日,這小丫頭氣色好了許多,膚色看起來也沒之前那么黃了??磥磉@段時間小丫頭過得不錯。 “令嬡于國之將士有功,爾等無需拘禮。” 周氏驚訝,下意識看向身側的長女。 季菀目光微愕,好似明白了什么。 那幅手套… 陸非離看向身側那青衣太監(jiān),抬手一指季菀,“那個小姑娘,就是她做出的手套。” 小太監(jiān)立時看過來,面上帶了笑容。 “季氏女季菀跪聽圣旨?!?/br> 周氏忙牽著兒女跪下,外圍的那些看熱鬧的村民也在陸非離帶來的人的提示下全都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北疆千里之遙,將士護衛(wèi)國土,勞苦功高,卻深受嚴寒困苦,朕心甚哀。茲有登縣義村季氏之女季菀,心靈手巧,縫制手套以御寒,功在三軍,特賜黃金百兩,玉器首飾十件,錦緞十匹,良田五十畝,另減免賦稅。欽此!” 所有聲音消失無蹤。 義村的村民早已驚呆了,季菀自己也驚呆了。她覺得,天上掉下了餡餅,剛好砸中了自己。 陸非離瞧見她呆呆的模樣,覺得好笑。 “陛下念你有功,京城又路途遙遠,特許你無需入宮謝恩。” 經(jīng)過他提醒,周氏猛的回神,扯了扯女兒的袖子,一個頭磕到地上。 “民婦謝恩?!?/br> 季菀也忙叩拜道:“民女季菀謝恩,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br> 好歹看了那么些古裝電視劇,這些詞兒還是懂的。 宣旨的公公招呼四個小太監(jiān)將捧著的東西全都拿過來,鄉(xiāng)舍簡陋,周氏不好意思讓幾人進去喝茶。但若不招呼,又顯得太過無禮,正尷尬糾結。陸非離已率先走過來,“季家只剩婦孺孩童,還請各位將御賜之物送于堂內?!?/br> 宮里來的都是貴人,連尋常達官貴人都得巴結,但那宣旨的公公卻對陸非離客氣近乎諂媚。周氏心中一瞬間轉過無數(shù)個念頭,那日女兒回來說手套落在山上,她也未曾計較。這幾日天晴,家里人人都只有一幅手套,她擔心兒女們弄臟了,就沒讓他們戴。卻沒想到,一幅手套,竟得了北疆將軍的青睞,甚至驚動圣上恩賜。 她牽著兒女們進屋,又犯了難,家里沒有好的茶葉招待。 宣旨的太監(jiān)卻并未要逗留的意思,指揮四個小太監(jiān)將東西放下后便彎腰恭敬對陸非離道:“旨已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br> 陸非離嗯了聲。 “公公慢走?!?/br> 這話好似讓那公公有些受寵若驚,又是一個九十度的彎腰,連著退到門口才轉身站直腰板離去。 季菀緊緊拉住弟弟的手不讓他去摸那些金閃閃的元寶和綢緞,目光一直落在陸非離身上。 陸非離注意到了小丫頭的目光,笑一笑。 “十余日前,我還送你姐妹二人去鎮(zhèn)上求醫(yī),怎么,這么快就忘記了?” 周氏正欲詢問幾人的身份,聞言一驚,再次看向長女。 季容那天受了傷,一直迷迷糊糊的,也沒看見馬車上的陌生人是誰,這會兒聽了這話,也是一愣。下意識的靠向jiejie,怯怯的道:“jiejie…” 季菀早已回神,垂眸恭敬道:“多謝公子相助,民女不勝感激。若有驅遣,不敢推辭?!?/br> 陸非離又是一笑。 “你一個小姑娘,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我能驅遣你作甚?” 你才肩不能提手不能挑,姑娘我能做的事可多了。季菀在心里腹誹,當然,面上卻是惶恐敬畏的。 陸非離目光掃視屋內布置,倒是沒嫌棄。行軍打仗,什么苦都吃過,什么艱難的環(huán)境也都呆過。農舍簡陋,起碼還能擋風避雨。 “那日你走得急,銀子忘了拿。我今天來,便是交付你那幅手套的銀錢?!?/br> 他從懷里掏出一百兩銀票。 季菀卻道:“將士們駐守邊境,浴血沙場,保家衛(wèi)國,才有了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太平。我只是個農家女,略通女紅,做得手套不過御寒,能為萬千將士盡綿薄之力,乃平生無上榮幸,不敢受此重禮?!?/br> 這話她說得誠心。 若無軍人拋頭顱灑熱血征戰(zhàn)沙場,何來百姓太平? 小姑娘目光真誠,絕非因得了百兩黃金而嫌棄這區(qū)區(qū)百兩銀子。陸非離一怔,他身后兩個將軍也目露驚色,隨即心潮澎湃感動莫名。 陸非離又看一眼立在一旁的周氏。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于你而言雖是舉手之勞,但于軍中而言,卻重如千金。連陛下都贊譽褒獎。你若是不收,倒是顯得我堂堂男兒,狹隘小氣,背信棄義?!?/br> 季菀愕然看著他。 陸非離淺淺一笑,將銀票擱在桌子上,道:“我還想讓你幫個忙。我要將此手套推行三軍,需要大量精通女紅之人縫制…” 季菀一點就透,立即道:“我們村里好多婦人姑娘女紅都不錯,我可以教她們縫制手套?!?/br> “甚好?!?/br> 陸非離面色無波,“我已讓人購買了大量的獸皮,也帶來了,你分發(fā)下去,每十天我就讓人來取一次貨,一副手套手工費五文錢?!?/br> “我不要工錢?!?/br> 季菀是動過賣手套的念頭。但沒有足夠的原料,再則那東西精巧卻簡單,通曉女紅的基本上仔細研究后大約都能做出來。她自己賣,風險太大。 可皇上圣旨一下,這手套的發(fā)明權就是她的了。旁人再怎么模仿,也抵不過圣上金口賞賜。 她看出來這人是在幫自己,雖說不懂他為什么這么做,但季菀也心存感激,怎么也不肯收這筆手工費。 小姑娘很有傲氣,陸非離也不再多言。 “張將軍,你么不是來感謝恩人的嗎?” 他淡淡一瞥身后兩人。 張將軍和林副將上前來,鞠躬彎腰,齊聲道:“多謝季姑娘岐黃圣手,為我等驅除病患?!?/br> 季菀嚇了一跳,有點莫名的看著兩人。 陸非離解釋道:“張將軍腹痛多時,林副將受頭疾煎熬,用了你上次給我的那兩個藥方后,已痊愈?!?/br> 季菀恍然大悟,忙道:“我只是閑來看了幾本醫(yī)書,岐黃圣手可不敢當,二位將軍言重了。” 倒不是她謙虛,而是這個時代醫(yī)療水平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