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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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菀臉色沉冷。 任誰都聽得出來李母這番話罵的是誰。 周氏抿著唇,神情冷淡,卻沒說話。 苗氏帶著馮家的幾個婦人已經(jīng)上去勸,季海皺眉,對季遠(yuǎn)道:“死者為大,鬧成這樣成什么樣?去勸勸你岳母吧,家丑外揚(yáng),對你也沒好處。” 他是早將這個弟弟看分明了,自私自利,為了前途什么都能犧牲。李家的鬧得這樣厲害,又是直接拿劉氏開刀。作為女婿,季遠(yuǎn)若是就這么看著,就是不孝。剛死了個有罪的妻子,若是鬧出這樣的名聲,季遠(yuǎn)怕是這輩子都跟科考無緣了。 季遠(yuǎn)當(dāng)然不蠢,但長輩間的廝打,他幫哪邊都不合適。所以眼看著苗氏等人將劉氏和李母分開,他這才上前,神情依舊悲痛,“岳母,您別說了,靈堂之上,萬紅也靈魄不安。有什么事,等出了殯以后再說?!?/br> 李家未必就真的把李氏看得多重,早前李氏跟劉氏一個鼻孔出氣,在季家過得風(fēng)生水起,但因劉氏強(qiáng)橫,李家也沒沾多少光。李氏被判入獄的時候,李家可沒管過這個女兒。今天鬧這一出,不過就是想壓榨李氏的剩余價值。 說白了,就是為錢。 季遠(yuǎn)這么說的意思,就是可以商量。 李母看她一眼,又看看周圍都是義村的人,周氏母女倆從頭到尾硬是沒說一句話,怎么沉得住氣,讓她想借題發(fā)揮都發(fā)不出來,只得恨恨的作罷。 左右她們已經(jīng)分出去了,她只跟主屋這邊鬧。今天父兄也來了一大票,決不能讓季家占了便宜去。 打定了主意,李母暫且休罷。 出殯后,李家人沒走。瞧著怕又要鬧個不休,周氏帶著兒女離開之前特意讓曾福兄弟在這看著,也留下了鄭清,若鬧得厲害,便過來傳個話。 “這李家的,說話忒難聽?!?/br> 季容忍不住小聲嘀咕,上午若不是jiejie攔著,她鐵定要跟李母掰扯掰扯。 “這是三叔家的事兒,跟咱沒關(guān)系。”季菀冷靜道:“李家撒潑耍賴,無非就是要錢??蛇@錢也不能白給,否則以后就甩不掉了。三叔最重面子和前途,他以后肯定是還要續(xù)娶的,怎會容許李家就此吸血鬼似的纏住他?祖母舍不得銀子,三叔卻不糊涂。我估摸著,他應(yīng)是會用錢把李家徹底打發(fā)了,以后再續(xù)娶,也就沒李家什么事兒了。三叔擺出日后科考前途,祖母再是舍不得銀子,也得忍痛割愛。” 周氏笑笑,“如今你是將你三叔看得分明。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世道,人心不古,都求一個‘利’字。當(dāng)初你三嬸子落難,娘家人冷眼旁觀無動于衷。如今她死了,娘家卻踩著她的尸骨求財…她一直是個要強(qiáng)的人,死后卻不得安生,也是可憐?!?/br>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前有和娘家勢同水火的陳氏,后有和娘家關(guān)系冷淡的苗氏,如今這李氏的娘家,無恥程度更甚。 歸結(jié)一個字,窮。 周氏想起自己,雖名聲破敗,流落至此,無可倚仗,至少娘家人沒有雪上加霜。膝下兩個女兒能干懂事,兒子乖巧可愛,日子一天天蒸蒸日上,倒也自在安逸。 “娘?!?/br> 季容抿了抿唇,低聲問道:“三叔若續(xù)弦,那阿松他們怎么辦?” 雖說后母也有賢良的,但總歸隔著一層肚皮。再說,萬一新婦又生了孩子,能對前頭原配生的一視同仁? 周氏淡淡道:“你祖母雖脾氣不好,但若你三叔出息了,她面上有光,自然就會對阿云他們姐弟倆好。畢竟我們家分家了,留在她膝下的就阿云和阿松兩個孫輩,她總歸是心疼的?!?/br> 劉氏慣來喜歡沒事找事,新婦過門,她肯定是會耍長輩威風(fēng)。若后母不慈,她就更有借口欺負(fù)新媳婦。就算是為著自己婆母的威嚴(yán),她也會維護(hù)季云和季松。 天快黑的時候,曾福曾祿和鄭清回來了,將季家主屋那邊的事兒一一說來。 “李家大娘強(qiáng)硬得很,非要把兩個外孫接回去,說是怕日后遭后母毒手。老夫人不答應(yīng),摟著小公子不撒手?!?/br> 也就是說默認(rèn)可以把季云接走。 季菀嘴角諷刺,這倒是符合劉氏重男輕女的脾性。 “三老爺說姑娘公子都是季家血脈,萬不可交由他人。況且李家也不富裕,兩個孩子接過去也只會增加他們的負(fù)擔(dān)。李家兄長便開口索要撫養(yǎng)費(fèi)…”鄭清說到此頓了頓,“五十兩銀子…” 季菀立即嗤笑一聲。 鄭清頓時緘默。 五十兩,李家也真好意思開口。季遠(yuǎn)怎么都拿不出那么多錢來,這錢從哪兒出?還不是想著從他們?nèi)渴掷飺浮?/br> “三叔怎么說的?” “三老爺還沒開口,老夫人就火了,罵李家的爛心腸搶劫犯,一家子都不是好東西,怪不得能養(yǎng)出殺人犯的女兒…” 季菀抿了口茶。 她這奶奶,罵人最是厲害不過。可李家那位,看著也不像是吃素的,兩個老婆子湊在一堆,可以想象那場面多熱鬧。 “李家兄長當(dāng)時就怒了,差點(diǎn)打起來。”鄭清繼續(xù)說,“老夫人罵得難聽,李家大娘干脆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說自己女兒多命苦,被人害了性命討不了公道,連一雙兒女都要落在別人手上受虐待。還說三老爺踩著妻子尸骨另娶新歡,就像要撇下岳家人,忘恩負(fù)義…那李家有備而來,跟著好些個壯漢,門口都守得死死的,非要三房給個說法。不給錢,他們就鬧。奴婢瞧著,他們是鐵了心,有恃無恐。” “當(dāng)然有恃無恐。” 季菀冷笑,“這是在義村,鬧大了丟的也是我們季家的臉,可丟不到他們李家的臉。他們這是算準(zhǔn)了,就算我們分了家,但打斷骨頭還連著筋。若我們想要善了,就得乖乖掏銀子,否則鬧得大家都不好看。這種事,就是鬧上了官府衙門,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他們不敢上我們家門口來鬧,是知道不占理,而且多少有些畏懼。鬧三房就不一樣了,一來他們知道奶奶的性子,鬧大了奶奶肯定會來找我們要錢。只要牽扯上了,他們管奶奶要多少,奶奶就會管我們要多少,還真是會算計。” 周氏面無表情。 “李家的是不是還沒走?” “是的?!?/br> 鄭清點(diǎn)頭,“李家咬死了三老爺會娶新婦不顧原配生的血脈,非要將兩個孩子帶走,還得給銀子,老夫人和三老爺一日不同意,他們就一日不走。這眼瞧著,也不能真的動手趕人。否則他們?nèi)魝四膬海膊磺辶??!?/br> 李家那么多人,住哪兒?必然是住在周氏分家得來的那幾間房。因為是親家,劉氏和季遠(yuǎn)還得管他們吃喝。 “娘,我看最多明天早上,奶奶就得上門來?!?/br> 周氏垂眸半晌,道:“明天一大早,就把小黑小白栓在院門前。” 劉氏就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紙老虎,最是惜命,才舍不得用自個兒下套訛詐周氏家的錢財。至于李家的,跟他們家沒關(guān)系。若是硬闖民宅,被咬傷了,那也是活該。想告都沒由頭,還得落得賊子宵小入室搶劫的罪名。 季菀笑了。 “娘英明?!?/br> 季遠(yuǎn)是沒那么臉皮厚敢來她家要錢的。 第二天劉氏果然一大早就來了,她想打著李家的旗號,索要錢財。她算得精,到時候從周氏這里訛了錢,一分也不給李家,全數(shù)揣進(jìn)自己腰包。但沒想到出師不利,還沒到大門,就看見一黑一白兩條狗在那蹲著。 天已大亮,那兩條狗蹲在那,瞧見‘陌生人’便立即站起來,兇狠的瞪著劉氏。 劉氏唬了一跳,登時不敢再前進(jìn)一步。反應(yīng)過來周氏是防她以后,她氣得破口大罵。 “周玉瓊,你這個小賤人,你給我開門!” 她聲音尖銳,穿過大門,傳入了內(nèi)院。 周氏不理會。 廚房里正忙得火熱,燒火的燒火,炸鮮奶的炸鮮奶,一家人從主子到仆人,都沒理會劉氏的大罵。 “你這個殺千刀的sao蹄子,你以為有了錢買了宅子就能把老娘撇開了?沒門兒,我告訴你。等我兒子考上秀才舉人,你們就是茅坑里的臭狗屎,跪下來舔老娘的腳都沒資格。還有你那兩個賠錢貨女兒,天天拋頭露面去給人看病,丟盡了我們季家的臉,你還好意思在這住著,裝著富太太的樣子給誰看?我呸!我告訴你啊,你再不出來…” 她聲音極大,左鄰右舍的全都聽見了,紛紛打開了門。 “逼死長輩的東西,真以為自己長臉了?撞了狗屎運(yùn)認(rèn)識幾個貴人就開始拿喬了,你這是做給誰看?狼心狗肺的下賤胚子,老天不開眼,否則遲早劈死你們——” “這劉氏瘋了吧?一大早的在這罵罵咧咧做什么呢?” 有村民開始嘀咕。 “誰知道她又是哪根筋搭錯了?無緣無故的又開始鬧,吵得人不得安寧?!?/br> 嫌棄的語氣。 “周氏把狗都放出來了,也是夠狠的。季家可真是熱鬧,三天兩頭的換一出戲?!?/br> “可不是嘛。李氏剛死,尸骨未寒,這親娘和婆母就在靈堂上打起來,聽說李家的人現(xiàn)在還沒走呢。” “現(xiàn)在的人,為了錢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方圓十里都知道劉氏是個什么德行,李家的人也真是有本事,居然治得住她,今兒可真漲了見識了。” 周圍說什么的都有,大多還是諷刺劉氏,看熱鬧。 劉氏罵了半天見里頭的人沒反應(yīng),已是窩了一肚子火,那些議論便如guntang的油,炸得劉氏頓時勃然大怒。 “碎嘴的狗東西,我家的事,跟你們有屁關(guān)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么主意,想從老娘手里拿錢,沒門兒。我告訴你們,等我兒子做了官,把你們?nèi)甲ミM(jìn)去吃牢飯,做苦役?!?/br> 這一番威脅還真有用。 季家本就出過秀才,季遠(yuǎn)讀了那么多年的書,保不齊日后真能考中舉人。劉氏那么狹隘的性子,得罪了她,以后必然會報復(fù)。 見眾人都面有懼色,劉氏更為猖狂,叉腰大聲道:“怕了?哼,下賤胚子,還想跟我斗?去,給我把門撞開!” 她理所當(dāng)然的吩咐,一副已經(jīng)是官老爺母親的姿態(tài)。 周圍人面面相覷,都沒敢動。最后還是羅家長媳廖氏站出來,好言相勸道:“劉大娘,您這是要做什么???周氏一家人規(guī)規(guī)矩矩的,又是哪招您了?” “呸!”劉氏碎了她一口,怒罵:“什么規(guī)規(guī)矩矩的?你眼睛瞎了?她不敬婆母敗壞家風(fēng),教壞我季家子孫,她就是個水性楊花的娼婦。敢頂撞老娘,看我今天不撕了她的皮!還愣著做什么?給我撞啊,我倒是要看看,她能躲到哪兒去?!?/br> 她罵了那么久,門前的兩條狗早就汪汪汪的叫起來,如果不是有鏈子拴著,估計早就撲過來咬劉氏了。 劉氏也瞧見了,這兩條狗只會叫,周氏那賤人,還是怕她。 她底氣越發(fā)足,堂而皇之的發(fā)號施令,想著呆會兒非要周氏娘四個好看。然后把她家的錢全都一搜而空,還有那地契,金銀首飾… 劉氏做著美夢,滿眼都是貪婪。 這時門開了,曾元走出來,身后跟著增福兩兄弟,地上放著好大兩個木框,里頭全是剛做好的炸鮮奶。 劉氏剛要發(fā)作,就聽曾元淡淡道:“這些都是給延城幾位將軍府,太守府,知州府等貴人送的貨。老夫人若是再這么吵嚷下去,耽誤了送貨的時間,就是不知道三老爺?shù)那俺虝粫虼苏蹞p于大人們的遷怒。” 劉氏頓時被噎住。 她就是紙糊的老虎,慣會頤指氣使,實則內(nèi)里都是虛的。一句話,欺軟怕硬。 曾元又去解栓狗的鏈子。 劉氏立即大喊,“你要做什么?” “太守的公子爺送這兩條狗來是防賊的,也省得我家夫人姑娘少爺們平白受了旁人欺負(fù)叨擾?!痹卮鸬貌幌滩坏靶『诤托“灼綍r都很聽話,今天叫得這么厲害,定是有惡人進(jìn)村。夫人吩咐我把他們放出來,也好給左鄰右舍的防賊,畢竟前不久才出了有人潛入村里放火殺人。這年頭,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笑臉下藏的是什么風(fēng)霜冷劍,還是小心些為好?!?/br> 原本聚在一堆的眾人一聽這話神色就變了,再看他不緊不慢,已經(jīng)將左邊那黑不溜秋的小黑的鏈子解開了,狗一脫離桎梏頓時汪汪的吠,那目光看得人心顫。 眾人哪里還敢看什么熱鬧?立即轉(zhuǎn)身就跑,把門關(guān)得死死的,生怕那兩條狗會沖進(jìn)來。 劉氏瞪大了眼睛,這和她預(yù)料的情況完全不一樣。周氏非但沒有被她嚇著乖乖開門送上金銀賠罪,反而還放了狗來咬她。 “汪汪汪…” 狗叫聲猛然竄過來,劉氏嚇得驚叫一聲,到底命最重要,這時候她也顧不得什么錢不錢了,掉頭就往回跑,生怕慢一步就被咬下一口rou來。其實小黑離她還有兩步的距離,狗鏈子都還在曾元手里。他不過稍稍松懈一點(diǎn),嚇嚇劉氏罷了,并不是真的要放狗咬她。 以劉氏那無賴破皮的性子,若真是把她咬傷了一星半點(diǎn),光醫(yī)藥費(fèi)就得是個無底洞。 見她走了,曾元臉上才露出笑來,把兩條狗牽進(jìn)了院子。 第077章 喬遷之喜,新鄰舊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