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jié)
長寧伯夫人愣了下,而后笑道:“姑爺回來了啊。” 齊糾目光越過她落到阮未凝身上,見她神情自若不像受了委屈的模樣,松了口氣的同時,倒是也不怎么意外。他這妻子,看著溫順好脾氣,卻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主兒,這一點和陸非離家那位倒是有點像,也難怪能成為手帕交。但不一樣的是,那丫頭嫉惡如仇,重情重義。阮未凝嘛,顯得就有些寡淡涼薄,云淡風輕得跟個不染前塵的仙子,無論旁人說什么,都能微笑以對。 齊糾喜歡她的淡定不驚,卻不喜歡她把所有委屈都往肚子里吞。 一瞬間思緒轉(zhuǎn)了幾轉(zhuǎn),回首時那兩個‘瘦馬’正屈膝行禮,身段柔柔弱弱,嗓音軟軟糯糯的,直叫人骨頭都要酥了。 呵~ 挺有手段的,現(xiàn)在就開始賣弄了。 齊糾揚眉,面上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卻有絲惱怒。這惱怒,是對阮未凝的。早說了他不會沾惹旁的女子,這女人就對他這么沒信心,非要試探一番? “岳母難得來一趟,怎么不多坐會兒?” 他尤其加重了‘難得’兩個字,諷刺意味兒極重。 長寧伯夫人臉色微僵,眼中閃過一絲微怒,“坐月子的女人不能太過勞累,我下次再來看未凝?!?/br> “那倒是?!?/br> 齊糾面上帶笑,漫不經(jīng)心道:“岳母體貼,小婿替未凝謝過?!?/br> 說著便走到床邊坐下,仿佛這才瞧見那兩個瘦馬一般,詫異道:“這兩位是夫人的姐妹?怎么我從未見過?遠親?” 長寧伯夫人面上又是一僵。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兩個丫鬟是做什么的,齊糾卻明知故問。語氣那么的散漫,還‘定格’為阮未凝的姐妹,顯然是沒打算收入房中的。 “姑爺說笑了。” 她一面說一面觀察齊糾的表情,道:“未凝剛生產(chǎn),身子虛,身邊的人伺候得要更為精細些才行。秋彤雖是跟了她許多年,卻不大伶俐。這兩個丫鬟是我從伯府帶來的,一個叫…” 話未說完,齊糾就哦了聲,而后更為詫異道:“原來是丫鬟么?倒是我眼拙,沒瞧出來?!?/br> 他語氣仍舊散散漫漫的,語帶雙關(guān)。仿佛沒瞧見人家還拘著禮,也不叫起。好在兩個美人從小就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的,這點子苦頭還不算什么,照樣面不改色。 齊糾給阮未凝捏了捏被角,動作看起來很隨意,卻十分熟練,顯然平時沒少做過。 長寧伯夫人看在眼里,眉梢微動。 “夫人,你們長寧伯府的丫鬟,都是當姑娘養(yǎng)的么?怎么一個個十指纖纖,柔弱如柳的?”齊糾看著阮未凝,狀似奇怪,“可我瞧著秋彤倒不是這般模樣。秋彤是你的大丫鬟,平日里伺候你著裝洗漱,未曾做過什么粗活,手指也不似她們這般嬌嫩?!?/br> 長寧伯夫人臉色快要繃不住了。 那兩個瘦馬,也面有無措之色。 阮未凝輕笑,“她們從前不是伺候我的,所以我也不甚清楚。這兩個是母親特意從外頭買來,精心調(diào)教過送來的,想來甚為伶俐。模樣也不錯,我想著,日日見著也賞心悅目。而且還能幫秋彤多分擔一些,平日里你過來,也多兩個人伺候?!?/br> 齊糾暗自瞪她一眼,“伺候夫君,可是夫人你的職責,怎的推脫旁人身上?” 阮未凝抿唇淺笑,余光所及之處,是繼母已忍不住鐵青的臉色。 “這可不是我憊懶。你也瞧見了,我才生產(chǎn),身子虛,自己都要人伺候,哪有那個精力伺候夫君?只好代勞他人了?!?/br> 齊糾又忘了,他家夫人也是個扮豬吃虎的。 長寧伯夫人瞧著夫妻倆人打情罵俏,這哪里像是有隔閡的模樣?分明還是如膠似漆蜜里調(diào)油的階段,阮未凝方才一臉恭順,可仔細想想?yún)s未曾應承她半句。 竟是在糊弄她。 想到這里,長寧伯夫人便忍不住面有怒色,眼神也冷了下來。 正巧齊糾這會兒抬頭,和她視線相對。她一驚,想收回已來不及。齊糾仿若未覺,仍舊那般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道:“有勞岳母費心,不過未凝身邊都是用熟了的老人。這兩個丫鬟好是好,卻不懂她的習慣,怕是伺候起來有些吃力。既是岳母精心調(diào)教過的,那必然手腳伶俐。這樣吧,讓她們?nèi)デ霸簽摺!?/br> 他本來是想著打發(fā)去廚房做燒火丫頭,可又擔心這兩個嬌滴滴的瘦馬將他家的廚房給燒了,便改了主意。讓她倆去掃掃地,擦擦柱子什么的,分散精力,也省得成天把心思都放在男人身上。哦不對,這兩個女人甚有姿色,別在下人堆里掀起什么風波來?;仡^得跟母親商量商量,找個由頭賣出去。或者他直接送給那些行商的朋友,正好最近有個西域來的富商,最是喜歡身嬌體弱又風情萬種的美人。 兩個美人原本以為自己今天運氣好一進府就見了男主人,可能今晚就能得寵成為姨娘,沒想到男主人不解風情,竟要她們?nèi)プ鱿碌却只?。尚且處在震驚不可思議中,哪里知道這不解風情的主子,此時一肚子壞水,計劃著拿她們?nèi)Q更大的利益。 長寧伯夫人更是氣得臉色緊繃,偏生又不好發(fā)作,勉強笑道:“這…不太合適吧?她們都沒做過粗活,笨手笨腳的,怕是會平添許多麻煩,還是留在未凝身邊…” 齊糾咦了聲,“不是岳母親自調(diào)教后送過來的么?您方才說秋彤不夠伶俐,想來這兩人必是麻利之人,怎的又笨手笨腳了?” 長寧伯夫人面色青紅交加。 “她們只會伺候主子起居就寢,不會別的?!?/br> 看來她是打定主意,非要把這倆瘦馬塞給齊糾不可,就差沒直接說只會伺候人睡覺了。 第321章 兒女親家? 最終齊糾還是將那兩個瘦馬留下了。不止留下,還特意單獨劈了房間出來給她們住,瞧著是要收房的節(jié)奏。 長寧伯夫人心滿意足的走了。 齊糾轉(zhuǎn)頭就對阮未凝道:“以后如果不想見她,就稱病。” 那個女人明顯不安好心。 同是繼母,瞧瞧蕭家那位多寬厚大度。長寧伯府這位,可真不是一般的狹隘。 阮未凝神情淡淡,“她是我嫡母,我就算稱病,她也能探病?!?/br> 齊糾微微蹙眉,神色不喜。 世上怎么能有這么厚臉皮的人?上次鬧得那么僵,連嫁妝都給要回去了,現(xiàn)在居然還能舔著臉湊上來賣乖塞女人。果然不是親生的,就見不得人家好。 “那兩個女人你就別管了,我自有用處?!?/br> 阮未凝看他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過兩日,大約祖母也會送兩個過來。” 齊糾看著她,突然笑了。 “我還以為你不在意呢?!?/br> 阮未凝語氣平靜,“你若變心移情,我便在意又能如何?你若此心如一,我又何必庸人自擾?我在伯府呆了那許多年,她們的手段我比你清楚。用的都是一個招。不能讓我聽話,就想方設(shè)法給我添堵。讓我知道,沒了娘家支持,我便如無根浮漂,忍人欺凌。” 從小喪兄喪母,又不受待見。阮未凝若沒點本事,也不能平安長大。 內(nèi)宅女人那些個城府算計,其實也就那么幾招。長寧伯府那兩位,在阮未凝看來,都算不得多厲害??赡苁嵌返镁昧耍瑑扇诵郧楹褪侄味疾畈欢?。所以著許多年,也沒分出個勝負。 齊糾哼了聲。 “你現(xiàn)在是齊家媳婦,就算沒娘家,也沒人敢欺負你?!?/br> 阮未凝嘴角微彎,“在忠勇伯府,自然如此,可跨出這個門,外面的人就不會這么想了。你瞧瞧阿菀,她從北地來到京城,從平民到誥命夫人,集榮寵于一身,不知多少人嫉妒眼紅??杉幢闳绱?,還是有人在背地里說閑話看不起她。我也一樣,縱然現(xiàn)在做了伯爵府少夫人,可在旁人眼里,爹不親娘已逝,又無同胞兄弟倚仗,靠男人的寵愛能長久幾時?其實不光我繼母,現(xiàn)在外頭多少人都在嘲笑我生了個女兒,我就算沒聽見,也能猜出七八分。我繼母說那些話,還不是最難聽的。所以我為什么要在意?你對我如何,我心里清楚就行,難道還一一和旁人解釋?她們想送女人就送,你若不要,我就當多兩個使喚丫頭,何樂而不為?若是言行不當,壞了府中規(guī)矩,母親自會處置。她也抓不著我把柄,我干嘛還要浪費精力與她打口水仗?” 要說她這豁達的性子,齊糾當真是又愛又恨。 ** 不得不說,阮未凝的確了解長寧伯府那兩個女人,對她們的花招一清二楚。就在第二天,阮老夫人果然登門了,而且也帶了兩個丫鬟,說的話也和長寧伯夫人大同小異。末了還道:“我聽說你母親昨天帶來兩個美貌女子?”她眉頭微皺,上了年紀的鬢發(fā)灰敗,目光凌厲而冷銳,“我托人去打聽了,那兩個女子來歷不正,你莫要被她花言巧語所騙。那等下作骯臟之人,豈能入伯府?這兩個,都是咱們府上的家生子,雖算不得多美艷,卻性情柔嘉,最是知書達理不過。你留在身邊,用著也省心。” 阮未凝仍舊面帶微笑。 “是?!?/br> 阮老夫人對她的識時務(wù)很滿意,又道:“你母親帶來那兩個女人呢?留在你身邊是禍害,不如給我?guī)Щ厝?,也省得你見著心煩?!?/br> 瞧瞧,多體貼慈愛的祖母,親自登門來給孫女解決麻煩來了。這若是不知情的見到這一幕,不定以為祖孫倆感情多好呢。 阮未凝神情自若,這是她多年在伯府的生存之道,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能做到波瀾不驚,穩(wěn)如泰山。 “祖母一片慈愛之心,孫女本不該拒絕。可那兩個女子,夫君已安排住了下來,便是齊家的人了,我做不得她們的主。祖母若是想要回去,只能等夫君回來,我再與他商量?!?/br> “什么?” 阮老夫人面色驟變,“姑爺已經(jīng)將那女子收房了?” “那倒沒有?!?/br> 阮未凝語氣仍舊云淡風輕,“夫君體諒我生產(chǎn)艱苦,一直都是宿在我房中?!?/br> 阮老夫人松了口氣,又道:“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那些個下作之人,從小便學些不入流的手段,你得多長個心眼兒,當心姑爺被她們給迷住了?!?/br> 阮未凝含笑稱是。 中午齊糾回來,直接將那兩個女人仍他老娘那去了。至于長寧伯夫人送來那兩個,依舊在后院里住著,他還特意派了人伺候。就一個要求,不許出門。 相當于變相軟禁。 臘月二十五,忠勇伯府排年宴。還在坐月子的竇氏以及大著肚子的小藍氏沒來,季菀抱著兒子過來了。秋彤親自到前頭去迎接的,“您可來了,我們夫人從早上就開始念叨說想見見貴公子呢?!?/br> 陸知行黏他娘得很,出門什么的大多不給乳娘抱,很傲嬌的賴在他娘懷里。 兒子長大了,體重在持續(xù)增長。季菀抱久了,手就不免有些酸,可懷里這個小祖宗,察覺親娘要把他交給別人就立即露出可憐巴巴的無辜神情,看得他娘立馬心軟了,認命的繼續(xù)抱著。 這么小就這么賊,長大后鐵定也是個腹黑的。 “齊家其他幾房的人來了嗎?” 其他幾房,自然指的是從前鳩占鵲巢的那群人。忠勇伯府一家子是去年入京的,年底拍年宴的時候季菀跟著陸非離來了,頭一次見識到了所謂‘世家大族’的子息。那家伙,人山人海啊,光內(nèi)院女眷都坐了七八桌,前頭的據(jù)說也不少。這么多的人,入不敷出,難怪從前將偌大伯府給吃光了。 而且這一家子人,奇葩可真不少,季菀那是真正見識過的。尤其齊老夫人,看阮未凝那叫一個不順眼,齊二夫人跟她婆母一個鼻孔出氣,話里話外都是輕蔑和諷刺??偠灾鸵痪湓?,沒娘教導的孩子不懂規(guī)矩,齊家未來堪輿。阮未凝懷孕的時候,季菀來看過她兩次,某次正巧撞上了齊二夫人。在窗外便聽見那女人在勸阮未凝要大度,某要跟那些鄉(xiāng)村小婦學得一身的小家子氣,敗壞門風。 這個‘鄉(xiāng)下小婦’指的當然是季菀。 齊家這群人雖說被分出去了,但到底還是親戚,偶爾竄門什么的,忠勇伯夫人也不能趕出去。瞧著人家富貴,這些個人便眼紅了唄??蛇@般的富貴榮華,卻偏生娶了個沒娘又不受親爹待見的女子為妻。還真是父子,挑女人的眼光都一樣,色令智昏。 這或許是齊老夫人等人的心聲。 然而就是這個讓她們看不起的女人,偏偏結(jié)實了高門大婦,還是個頗會賺錢的。再想起他們自己個兒,只能吃老本。那心情,可謂是五味陳雜。 既羨慕,又忍不住踩兩腳。 如今阮未凝生了千金,那些女人還不得上趕著一人踩一腳出氣? 果然,一聽季菀問起,秋彤臉色就不大好看。 “來了。” 她學不會主子的八面玲瓏云淡風輕,抿著唇很是不高興的模樣,“二夫人正在和少夫人說話,奴婢出來的時候聽見她說,十三姑娘明年要出嫁了,讓少夫人和少爺去吃喜酒?!?/br> 齊二夫人每次來目光就在屋子里四處逡巡,恨不得把那些好東西都據(jù)為己有。 那十三娘不過是庶出,齊二夫人哪會真心給庶女安排婚宴排場?不過就是惦記著自家主子送點好東西過去,眼皮子真是淺得沒邊了。 “哦,十三姑娘也來了么?” 定了親的女子,通常是不能出門的,尤其是庶女,本身就沒地位。得不到嫡母的許可,只能乖乖呆在家里繡嫁妝。便是年節(jié)之下,走親訪友什么的,只要嫡母不松口,也沒庶女的份兒。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