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是啊,所以我要寫一本嚴(yán)謹(jǐn)點的?!崩隙硭?dāng)然道。 林云舒撫了撫額,“你就沒有旁的想干的?比如說娘給你錢,你自己開家新鋪子?” 老大搬著凳子坐過來,“娘,要不讓二弟擔(dān)任掌柜吧。他比我能干,更……” 林云舒抬了抬手,“不行。他能干,你也不差。干啥要讓著他呀。兄友弟恭也不是這么來的。你忙你的?!?/br> 老大哦了一聲,乖乖去忙了。 老二咧嘴笑,“娘,我不跟大哥搶活。就算我想開鋪子,咱西風(fēng)縣也沒人出售店面呀。沒地兒給我開啊。” 林云舒想想也是。飯館這片地界已經(jīng)蓋完了。城中的鋪子都在黃家和陸家名下,他們開得好好的,也不可能轉(zhuǎn)賣出去。 寫么?雖然不穩(wěn)定,可家里也不缺他一口吃的,再說這也算是正經(jīng)事,便也由著他了。 老二解決心頭一件大事,喜得眉開眼笑。 何知遠(yuǎn)得知顧二郎不跟自己去青州,雖也有些遺憾,可人各有志也沒勉強(qiáng),順嘴問一句,“那你接下來打算做什么?” 老二將自己打算說了。 對讀書人而言,寫并不算正經(jīng)行業(yè),反而是在浪費精力。 何知遠(yuǎn)特地拜訪林云舒,對先生如此縱著顧二郎,心里頗有幾分不是滋味。 “先生,你為何如此慣著他?”難不成真是慈母多敗兒嗎?可他也沒見先生這幾個兒子不成器啊。何知遠(yuǎn)百思不得其解。 林云舒自小就被父母寵著長大的,要星星不給月亮,雖然她前世的生命很短暫,卻活得很幸福很充實。 她沒有當(dāng)過母親,她以前世父母為榜樣,像包容她那樣去包容這些孩子,她抿了抿嘴,“老二無心科舉,寫也能勉強(qiáng)填飽肚子,也沒什么不好。一味的嚴(yán)苛固然能讓兒女活成他人心目中的樣子??伤睦镂幢卣婵旎?。人生在世,短短幾十載。也許來一場意外,人就沒了。當(dāng)然要開心地活,只要不做違法的事情,經(jīng)濟(jì)條件又允許,為何不由他順著本心呢?” 她自小到大,喜歡什么就會用盡一切努力去爭取,就算最終還是得不到,她也不會后悔。 何知遠(yuǎn)深深看了眼林云舒,想到父母為了讓自己成材,早早就結(jié)束了他的童年,四歲起就到族學(xué)讀書,刮風(fēng)下雨都不改。 他現(xiàn)在表面看著風(fēng)光,可身上的壓力卻是更大了。整個家族都抗在他一人肩上,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走一步,他都要經(jīng)過深思熟慮,經(jīng)過成百上千次演練,不能出一丁點事。 這樣真的很辛苦。 何知遠(yuǎn)心頭微酸,“我讀了三十多年的書。得過數(shù)十位先生指點。卻從未得過他們一句夸獎。反而跟著先生學(xué)了十幾日的畫,先生就三不五時夸我。先生比任何人都懂育才之道?!?/br> 一開始他跟著她學(xué)習(xí),只是為了政績,但跟她學(xué)了半個月的畫,他每天的心情都是極為愉悅。 她總能在他身上找到別人察覺不到的優(yōu)點,而后毫不吝嗇用這世上最動聽的詞來贊美他。 漸漸的他,他不自覺忽視她的性別,打心底里尊敬這位先生。 以前他也就是覺得她很聰慧,很健談。卻沒想到她心思比誰都靈巧。在世人都為功名汲汲爭取之時,她反倒自由自在地過著悠閑的生活。 也許有人會覺得她不思進(jìn)取,可他卻認(rèn)為,她此舉是大智若愚。 就像握沙子,世人都拼命想要握住掌心的沙子。只有她懂得松開,她手中的沙子反而是最多的。 林云舒也是到了古代,才知曉古人為何會將功名利祿看得如此之重。 當(dāng)所有人都認(rèn)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誰不想爭著當(dāng)人上人? 何知遠(yuǎn),米秀才,小四,陳繼昌,陸文放,每個人身背后都站著一個家族,“沒有哪個家族是靠一兩個人支撐起來的。要大家一起努力。” 就像她不可能讓族長將顧家興旺的擔(dān)子壓到小四一人身上。 他們必須在各行各業(yè)都培養(yǎng)出人才,方能讓顧家根基深厚,慢慢站穩(wěn)腳跟,不會被人輕易摧毀。 何知遠(yuǎn)無奈苦笑。他父親是舉人,在族中話語權(quán)也是極大的??伤赣H跟許多人一樣死守著三教九流的思想。 就算日子過得再清苦,也不讓族人做那些下九流的行當(dāng)。 族中人口增多,開銷逐年增加,卻不見培養(yǎng)出幾個有用的人才。 若父親能有先生這般懂得變通,也許何家不會一直停滯不前了。 第41章 沒幾天,圣旨傳來,何知遠(yuǎn)升任青州同知。 新縣令于半月后帶著家小到任,兩人交接完,何知遠(yuǎn)便帶著妻兒由鏢局一路護(hù)送到了青州。 八月初,小四從驛館接到陳繼昌寄來的親筆書信,說他在翰林院任庶吉士。 信中還特地寫道一則消息,今年十之八九會選秀。 陳繼昌進(jìn)了京,時常會寫信回來,內(nèi)容多半是京城發(fā)生的一些政事。 小四眸光深遠(yuǎn),“圣上登基七載,已至弱冠,卻遲遲未成婚,朝中大臣天天吵吵著要立后,也無可厚非。” 陸文放同樣看完信件,沖小四擠眼,打趣他,“他這是特地提醒你。要想抱得美人,需盡早成親,免得夜長夢多?!?/br> 小四羞紅著臉,心里卻有一顆躁動小人在叫囂著抓住這個機(jī)會,他耳尖微紅支吾著,“可我今年才十七?!?/br> 陸文放吊兒郎當(dāng)?shù)芈N著二郎腿,微微有些嘚瑟,“十七怕什么?你若不想傷了身子,先把人娶進(jìn)門。之后再圓房也成啊。” 這話倒是說到小四心坎里去了。他捏著信紙,忍著激動之情,小聲道,“待我回去稟告母親再說?!?/br> 陸文放點頭,手指百無聊賴敲擊著膝蓋,嘴里還哼著小曲兒。 小四這才發(fā)覺他今天心情格外好,將信紙收好,側(cè)頭看向他,“你有喜事?愿不愿意跟我一塊分享?” 陸文放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了,重重拍了小四肩膀一下,“當(dāng)然可以?!彼靡獾匾粨P(yáng)眉,“我終于不用娶我不喜歡的人了,這還不是喜事一樁?!?/br> 小四眨巴了下眼,見他視線落到信件上,心領(lǐng)神會,“你是說她?” “如果她父母知道圣上要選秀,哪還看得上我一個小小秀才呀?!标懳姆抛旖锹冻鲆唤z譏諷的笑意。 小四心頭微酸。正常人知道未婚妻家要攀龍附鳳,應(yīng)該覺得羞辱才對。他卻只有歡喜??磥硭钦娌幌矚g那位姑娘。 他心里又納悶,這姑娘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憤的事情惹得陸文放如此厭惡? 他這么想了,也就這么問了。 陸文放卻再次成了鋸了嘴的葫蘆一言不發(fā)。 小四便也不再問。 很快放了學(xué),陸文放有仆人接送,小四不愿做馬車,就徒步往家走。 老遠(yuǎn)就瞧見大嫂抱著虎子,二嫂在陪母親練箭。 弩箭遠(yuǎn)比弓箭來得方便,唯一的缺點就是裝箭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好在母親勤懇練習(xí),裝箭速度快上不少。 眼見著母親累了,小四拿出汗巾上前給母親擦汗,“太陽還沒下去,娘該回屋歇著才是。” 凌凌撿完箭跑過來,“還不是你那好二哥,整天待在房里寫東西。嫌棄我們娘倆吵。我們只好抱著孩子出來了。” 林云舒擦完汗,將汗巾還給小四,方道,“也不能怪老二?;⒆哟谖堇锞涂?,那嗓門大得能掀翻屋頂。擱誰都受不了啊。你瞧瞧,他現(xiàn)在多精神啊。” 虎子在嚴(yán)春娘懷里,卻拼命掙扎著想要下地。 九個月的小胖墩也挺重,便有些抱不住,輕聲哄著。 凌凌湊過來,將自己寶劍上的劍穗解下來,遞到他手里,剛剛還咿咿呀呀的小家伙不動了,捏著穗子,稀罕個不停。 小四抱過來,親相了幾口,“哎喲,這小胖墩可真招人稀罕?!?/br> 虎子頭也不抬,吐出一個泡泡,可憐極了。 嚴(yán)春娘趕緊從自己的袖子里取出一塊帕子給他擦嘴。 小四這才注意到大嫂今天穿的居然是寬袖衫,平時為了作活方便,大嫂一直都是窄袖。難不成她為了方便照顧虎子,才特地?fù)Q上的? 想到自打虎子生下來,大嫂就一直細(xì)心照顧,小四約莫猜到大嫂求子心切。心中暗暗想著,若他有了孩子,一定抱一個給大哥大嫂。 吃完晚飯,林云舒有些累了,小四扶她回房歇息。 到了房間,也不急著走,給親娘捏腿肚子,“娘,你若是覺得站著累,就搬把椅子坐著練習(xí)?!?/br> 林云舒噗嗤一聲笑了,“那可不行。坐著練習(xí)是方便我的腳了,卻會養(yǎng)成不好的習(xí)慣。再說了,準(zhǔn)頭也不一樣。前兒個,我還打中活物了。加以時日,定能百發(fā)百中?!?/br> 她臉頰紅潤,眉眼間全是興奮之色。明明長了好幾歲,但小四瞧著親娘比幾年前更自在了。眉間的褶子也少了幾道,人也比以前精神。 小四加重手上力道,低下頭,吭哧半天才將陳繼昌信中內(nèi)容說了一遍,并提出想要早日完婚。 聽到這話,林云舒好一陣沉默,月國前五位君主選秀都是從官員家里選的,怎么這位皇帝居然要從民間選呢? “娘?娘?”小四聲音自耳邊傳來,林云舒忙收回心神,側(cè)頭看向他,“你三哥還沒成親呢。長幼有序,這不合適吧?而且你才十七啊?!?/br> 柳月晨要為母親守孝二十七個月,這孝期還沒過,自然不可能成親。 就算他越過老三,可他自己也未成年呀。居然就想著結(jié)婚了? 她要是沒穿越,也就算了,明明知道早婚不好,還讓他倆結(jié)婚,這不是摧毀祖國花苗嗎? 小四有些局促,又有些緊張,紅暈自耳根處蔓延,他磕磕絆絆來了一句,“娘,我們可以晚些圓房。” 林云舒知道他對張寶珠格外上心,也沒有為難,“那行。等你們都十八歲了再圓房。先將人娶進(jìn)來,免得夜長夢多?!?/br> 小四鬧了個大紅臉,心跳如鼓,卻沒有反駁母親的話,心里甜滋滋的。 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小四,林云舒說到做到,第二日就托花媒婆去張家商量提前婚期。 張老頭拿出家中最好的茶水招待她。 花媒婆老臉笑成一朵花,拉著張寶珠的手,好一通夸,隨后又看向張老頭,露出夸張地笑,“張大哥,我給你道喜來了?!?/br> 張老頭將孩子們都趕回屋里,背著手坐過來,“什么喜事?” 張寶珠抿著嘴,直覺這事跟她有關(guān),進(jìn)了房,趴在墻根偷聽。 大堂里,張老頭眼睛瞄著花媒婆帶來的東西,心中隱隱盤算開了。 “張大哥,秀才娘托我來,跟你商量婚期?!被狡胖钢约簬У囊换@子?xùn)|西,“你瞧這些,全是她自己個置辦的。” 張老頭一直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實處,心里樂開了花,不過他還是裝模作樣猶豫反問道,“哦,婚期定在哪一天呀?” 花媒婆樂滋滋開口,“老婆子我專門找了個很靈的算命先生,算出下個月初八就是下半年最吉利的時候。” 張老頭眉頭動了動,“這也太趕了吧?我家閨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怎么能這么急呢?!?/br> “張大哥,你這話說得就有點虧心了。你們兩家可是去年就定的親。下個月成親,這隔著一年半年呢。這還能算早?那你叫只相看一眼,三天就過門的人家往哪擱呀?” 張老頭捏著茶杯,“我不是說婚事定得急。而是我們家還沒置辦多少嫁妝呢。你總不能讓我一點陪嫁都沒有,就這么光禿禿將女兒嫁出去吧?那不是惹人說嘴嗎?” 花媒婆抽了抽嘴角。誰不知道這老頭是想讓女兒高嫁,好多換些彩禮,現(xiàn)在這樣說,八成是既要面子又要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