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臨近春節(jié)前夕，東家家里雇傭的人能回家的都回到自己的家里過年了，程家大院就剩下無家可回的宋謀兒和劉媽，還有肖子銘“兩口子”。二東家和以前一樣，在家的時候湊過來吃飯，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不在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鬼混。

    1228812288東家和大太太的飯是由劉媽端到上房里吃的。幾個下人在廚房吃，二太太在她自己的屋里吃。東家吃了飯后，站在大門口使勁地咳嗽，宋謀兒放下飯碗跑出去問老爺有什么事吩咐。時間一久，大院的人都知道，老爺一咳嗽就是說有事要安排了。

    1228812288老爺安排的事情是臘月二十七，也就是明天晚上，磨溝灣的曹陰陽要來家里安頓一下，讓他把東西準備好。還有，老爺強調(diào)一點，改蓮現(xiàn)在身體不方便，就再不要讓扒鍋燎灶了，讓鳳兒她媽多做些，上墳的東西準備好，你給盛泉說一下，別一天到處胡混著把敬祖宗這樣的大事給忘了。

    1228812288在整個臘月，磨溝灣的曹陰陽已經(jīng)來過范家川多次。每次來都能收好幾口袋糧食。兩個村離得不遠，他都是騎著驢來，上面搭著口袋。糧食收的多了，就讓人用推車給送到家里去。

    1228812288在鄉(xiāng)人們看來，不論家貧家富，家戶平安是最主要的。據(jù)說在臘月里，各路野鬼陰神都要來村里游蕩，只有在三十以前把自己的家里安頓好了，年三十再給祖宗燒紙祭奠，才會保佑來年的順利。

    1228812288以往曹陰陽來這里給安頓家里，都是一做就是幾家。今天因為是范家川的大東家，所以只安排了一家。曹陰陽也就相應來得早些，以示重視。因為做這個安頓家里的事情，怎么都得是日頭落盡，戌時左右才能進行的。

    1228812288曹陰陽和東家夫婦在上房用餐，劉媽往上送飯。吃的自然是相當?shù)呢S盛，尤其又是快過年了，比平常更是豐盛一些。吃到半當口，二東家回來了。東家就很不高興地說“宋謀兒給你沒有說嗎？今晚安頓家里?！倍|家就訕訕地說，說了，剛有點事情。大太太就說，好了好了，讓盛泉趕緊吃飯吧。

    1228812288吃完飯后，東家老兩口就在那里冒泡兒，曹陰陽推說不會，說這東西慣個毛病可了不得。二東家看他哥離得遠，就偷偷給曹陰陽說，你今年收成又不錯呀，捉了幾個鬼了？

    1228812288曹陰陽與他很熟，也不去理會他的嘲諷。劉媽端來一盆水，曹陰陽在那里洗臉。曹陰陽的法事在當?shù)乜胺Q是一項藝術表演。第一次看到的人都會很驚訝于這純粹可以稱得上是一次完美的藝術表演。

    1228812288曹陰陽的頭發(fā)留得很長，平時都是綰起來的，現(xiàn)在披頭散發(fā)的，分成三綹披著，上面像道人一樣別著一枝桃木簪。穿著一件黑色的道袍，十分古舊，據(jù)說是他家先人傳下來的，透著一種肅穆的氣息。上房的八仙桌上已經(jīng)供好了所有的祭品，就連這個過程都是極講究的，大太太害怕女人們身子來了不干凈，全部是由二東家親自端來擺好的。

    1228812288所有的下人都待在廚房，程家的人跪在上房。點了三柱香后，曹陰陽拿著一把桃木劍，開始在每個人的頭上晃來晃去的，嘴里念念有詞。三歲的鳳兒感到很有趣，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大太太回頭瞪了她一眼，二太太趕緊把她抱在懷里，捂住了她的嘴。廚房的人看不到上房的情景，只能聽到曹陰陽在念經(jīng)。他們因為不是程家人，所以不用跪著，但也不能出聲。改蓮緊張地抓著肖子銘的胳膊，感到這個氣氛有點害怕。宋謀兒和劉媽這個陣勢見得多了，都是一種見怪不怪的表情。上房突然傳來了很大的像唱戲的聲音，又傳來了一陣好像在敲打什么東西。就聽到二東家大聲說“我沒有，我沒有。”宋謀兒遲疑了一下，往上房奔去，其他幾個人也互相望了望，跟著往上房跑。

    1228812288曹陰陽此時已經(jīng)松開了發(fā)髻，面目都讓頭發(fā)遮住了。二東家跪在地上，被曹陰陽用木劍指著，嘴里唱著

    1228812288三更天你命險些歸了西

    1228812288落得了全尸魂魄飛

    1228812288一根子紅線完全無音訊

    1228812288總歸是祖塋里走了一回

    1228812288……

    1228812288大家都在那里當戲文聽，東家兄弟兩個心思不一樣。二東家已經(jīng)聽出了曹陰陽唱的是什么內(nèi)容，臉色已經(jīng)變得煞白；東家還在仔細琢麿聽著他的唱詞，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改蓮看了一眼肖子銘，他臉上的肌rou好象也抽搐了幾下。

    1228812288曹陰陽在院子里跳著腳，給出水的洞眼里拋灑著石灰，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手里又多了一個銅鏡，一直大呼小叫地到處照著。鳳兒這會兒已經(jīng)不敢再笑了，睜著一雙毛茸茸的大眼睛驚恐地望著這一切。

    1228812288折騰完了，曹陰陽收拾了行頭開始洗臉。他在外村是很少過夜的，用毛驢馱上了宋謀兒抱來的一袋糧食后，他把東家一個人叫到跟前說，陰宅出了大問題，三十燒紙的時候去看看。家里有驚無險是好事，年過完了他再來給拾掇拾掇。二東家不是命中有祖宗庇佑，這次可是在劫難逃哇！

    1228812288東家兄弟兩個在上房坐著，八仙桌子兩邊各坐一把太師椅。在這個比自己大十幾歲的大哥面前，程盛泉是敬畏的。父親去世的早，在他的概念中，大哥就是父親的化身。此時的大東家，嘴里叼著的旱煙槍都還是父親留下的。

    1228812288程旺泉說“說吧，今天曹陰陽說的是咋回事。你做下了什么事情，出了這么大的亂子”

    1228812288二東家就期期艾艾地把事情講了一遍。只不過故事簡化了，留了一個梗概自己去找馬寡婦，被人裝了麻袋，后來又送到自家墳園，稀里糊涂地被人救了。因為天黑又加上緊張，什么人把自己裝的麻袋，什么人救的，都不知道。

    1228812288東家叭唧叭唧地抽著自己的旱煙，分析著弟弟話里的真實成份到底有多少。弟弟和馬寡婦勾搭的事情他聽到了一點風聲，除了生氣弟弟不上正路，和一個寡婦勾勾搭搭以外，倒沒有太大的想法，男人嘛。再說那個馬寡婦他見過，論姿色在這個范家川還真能算是頭等貨色，除了這個改蓮和自己的小老婆，恐怕范家川再沒有能比上的。這小子還是有眼光也有本事，可惜呀是個寡婦，不然娶回家里算了。

    1228812288誰救了他沒看到，這個東家相信。等他一個文弱小子忙乎完了，人家早走了。誰裝的麻袋他說沒看到，這一點值得懷疑。

    1228812288“你說你起來時地上還有兩個人躺著？”大哥又問道。

    1228812288“嗯。我沒敢看，就往家里跑?！?/br>
    1228812288大哥對這一點是懷疑的，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心地善良，就是認出來也不會說的，他是怕自己報復那些人。

    1228812288他的好奇點和弟弟是一樣的，那就是到底是什么人救了弟弟。

    1228812288“你感覺會是誰？”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弟腦袋精明，肯定已經(jīng)有了答案，最起碼已經(jīng)有了方向。

    1228812288“哥，我怎么總感覺咱們家那個肖子銘很奇怪，會不會是他？”

    1228812288“為什么懷疑他？”

    1228812288“他是個外鄉(xiāng)人，突然來到了咱們這個地方，我們都不知道他的底細。再說，把我裝麻袋的人肯定就是咱們這個地方的人，如果救了我，那是天大的人情。除非，他不想讓我們知道他救了我。”

    1228812288有道理！程旺泉說，我也是這么想的，這個人就是有點來路不明。尤其他那張臉，我總感覺有些怪。什么人會用這種方式去毀一個人的臉呢？說是土匪弄的，我看不一定。

    1228812288第二天一早，程家兄弟叫上宋謀兒和肖子銘兩個，拿上鍬到墳園去，說是把墳園有些地方平整一下，三十要祭祖了。

    1228812288兄弟兩個都騎著牲口，大哥騎著他最喜歡的大青騾子，弟弟騎著驢。兩個干活的在后面走著。兄弟兩個到了地方，弟弟指著墳園的西北角說，大哥，就是那個地方。

    1228812288東家回頭看了一下，兩個干活的離得還很遠。他在那個險些成了弟弟的葬身之地仔細看了一會，不注意看，還真看不到這里曾經(jīng)挖過坑。地上還可以依稀看到一些人的足跡。他回頭瞪了一眼弟弟，說你想過沒有，如果那天把你埋在這里了，我以后死了都給爹媽沒辦法交待！程盛泉聽出了大哥有些哽咽，很慚愧地低下了頭。大哥又說道，年過完了，給你說個媳婦成個家吧。省得你晃來晃去地，哪天再讓人給裝了麻袋。咱們兩個到上面的那個山頭看看，他們來了干活我們也能看到。

    1228812288兄弟兩個爬上了墳園后面的山丘。這里平川居多，所謂的山，也不過就是一些小土丘。據(jù)陰陽先生說，這個山形就像是一個彌勒佛的肚子一樣，他們程家的歷代祖宗就安眠在這個佛祖的肚子上，這也是他們家族興旺發(fā)達的原因?，F(xiàn)在，墳園里兩個男人正在拿著鍬平整，還能聽到拍土的聲音。

    1228812288他們看不到什么異常。肖子銘干活基本沒有抬過頭，倒是宋謀兒還東張西望的。程家兄弟都知道這個宋謀兒喜歡玩一些小聰明，東家在的時候很會表現(xiàn)，不在的時候經(jīng)常會偷jian?；?/br>
    1228812288東家注意到還是肖子銘先到西北角平整的，宋謀兒等了一會才過來。

    1228812288等了一陣他們下來，看了墳園已經(jīng)看不到以前的痕跡，東家問肖子銘“肖子銘，你看這個墳園咋樣？”

    1228812288肖子銘一笑，說我又不懂風水，哪能看懂這個。東家也笑了笑，說這個墳園里我怎么前面看著讓人踏跳著亂糟糟的，莫不是有放牲口的進了我家墳園？

    1228812288宋謀兒說如果有進來的也不是本村的，他們估計也沒有那么大的膽子。肖子銘說好像有人在這里挖著找啥子東西來，莫不是有盜墓的吧？我剛才平那個角落的時候，咋感覺那個地方好像比別的地方土軟和一些。宋謀兒也說，我也感覺到那個地方土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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