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解放家的其實沒有什么大事，只是因為是頭胎，稍微見了一點紅，媳婦沒經(jīng)驗，婆婆一緊張，就嚇得大呼小叫地亂了章法。

    1228812288解放媽根本不在乎什么內(nèi)外有別，只要有人問，她就湯湯水水地往出講，把個花兒臊得不行。

    1228812288嬌嬌說花兒，你給你婆婆說一下呀，這什么都往出說，我都聽著難為情。

    1228812288花兒說她一輩子就那個樣，讓說去，多說幾回再沒人問她就不說了。又說嬌嬌呀，你和你婆婆說話咋那么客氣，就像親戚一樣地？

    1228812288嬌嬌說我那個婆婆和你婆婆不一樣，你婆婆是什么都往出說，但她沒有什么壞心眼。我婆婆正好相反，什么都是想好才說的，倒讓人覺得假。

    1228812288“你比如說吧，她和水寒以前就關(guān)系不太好，我嫁過來的時候你也聽說過，我婆婆是不愿意的?！?/br>
    1228812288花兒就點點頭，表示這事她也聽說過?；▋郝犠约旱钠牌耪f過，改蓮一直是想讓照琴給水寒當(dāng)媳婦的。

    1228812288“你比方說啊，我每天晚上給水寒端水讓泡腳，你也知道，咱們下苦人晚上燙個腳能解乏氣的?！闭f到這里，嬌嬌卻又露出欲言又止的樣子來。

    1228812288花兒便有些好奇，說你個嬌嬌呀，咱們兩個還有什么不能說的。

    1228812288嬌嬌接著說，我看解放在家里好像不咋干活，我家那個水寒，他勤快的很，有時我手底下一慢，他就把水給我端進屋了。

    1228812288“他硬要讓我先泡，說是他腳臟么，我泡完了他泡。就這么個事么，我婆婆有一次看見了，你猜她咋說？”

    1228812288花兒搖頭表示不知道?！八f呀，水寒這么做也是對的，你們小兩口好好地又不紅臉我當(dāng)老人看著高興?？墒怯幸淮挝矣致牭剿o我丹青姐說我懶，洗腳水都是水寒往屋里給我端?！?/br>
    1228812288花兒不便對別人的家事說長道短，就岔開話題說，你們家對那個沈家媳婦丹青確實親，我?guī)状慰吹?，就像女兒一樣，也是奇怪了?/br>
    1228812288嬌嬌說，我爹確實是個憨厚人，把誰都好；我婆婆除了心眼多點，其實人也挺好的，就是和我不會像你們婆婆媳婦一樣那么親。丹青姐和我家關(guān)系確實好，也是投脾氣么！

    1228812288雖然說解放的婆娘在生娃娃的時候，因為婆婆媳婦小驚大怪讓人們笑了幾天，但真正生的時候卻是非常順利的。

    1228812288算起來出生的日子也就這幾天，解放和mama兩個在家守著，都沒有什么動靜。解放說干脆我到村部去一下，取幾張報紙回來看。

    1228812288婆婆也是個待不住的人，看兒子一走她不知道又記起了什么事，就說花兒呀，太陽好的很，你就在門臺上曬著，媽出去一會就回來。

    1228812288他們娘倆剛走，花兒就覺得自己的小腹有些下墜的意思，就像要上茅房去解個手的那種。

    1228812288她站起身來，能感覺到大腿上有一種熱熱的液體在流。她突然意識到這是怎么回事了，返身往自己的屋里走。

    1228812288剛進屋她感覺到肚子里有一個東西往出來拱，便就勢把身子躺在了炕上，邊往上蹭，邊脫褲子。

    1228812288院子里就她一個人，她突然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她流著淚，看著那個血乎乎的小東西在她的兩腿間蠕動。

    1228812288她已經(jīng)顧不上恐懼，用提前準(zhǔn)備好的布開始擦著那個小東西。

    1228812288她看了一下小東西的襠里。天哪，解放，咱有兒子了！

    1228812288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那么多的眼淚，用顫抖的手笨拙地拿小衣服去包他。

    1228812288他閉著眼，小腦瓜上粘著一些粘乎乎的東西。她想給小東西洗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弄。

    1228812288他突然哭了一聲。她更加笨拙起來，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去侍弄這個突然來到陽世的小東西。

    1228812288院子里傳來了婆婆的聲音“花兒，花兒”

    1228812288“媽！”花兒哭出聲來，“我在我屋呢！”

    1228812288婆婆絮絮叨叨地往屋里走，無非說些太陽這么好不曬著，跑屋里干什么。現(xiàn)在的年輕人呀，真是的。

    1228812288她一進屋就聞到了血腥味。再往炕上一看，眼睛馬上就盯著那個小東西不動了。

    1228812288“我的天爺爺喲，你咋等著奶奶出去了？”解放媽往炕上爬著，再一看那個穿法，就大呼小叫地說上了。

    1228812288“哎呦，花兒，你把你先人穿成個啥了？我看看是不是個帶把的？”

    1228812288她撥了一下孩子的兩腿，臉色頓時就變了。

    1228812288那個臉上似乎憋了好大的一股氣，通紅通紅地?；▋赫f媽，您咋了，我怕！

    1228812288“花兒，你快躺下，把被子蓋好，不能涼。”她說著，又把孫子的小衣服解開，重新往整齊穿著。

    1228812288花兒說媽，你咋了？生個娃娃的，您這個臉色我真的看著害怕呢！

    1228812288婆婆用手背擦了一把淚，說娃娃呀，你知道媽守寡幾十年，就等著我解放長大了，娶媳婦生孫子哩！花兒，你是咱家的大功臣！我哭的是，你死鬼爹看不到孫子了！

    1228812288花兒的眼里也就有一種潮潮的感覺。是啊，如果孩子的爺爺看到這一幕，真不知道能有多高興呢。

    1228812288解放回來讓mama一頓好罵，用指頭把額頭至少點了三次。他想抱一下兒子，mama在邊上指指點點，最后還是不放心，說算了算了，你看看就行了，大點了再抱，剛生的娃娃身子軟。

    1228812288這天晚上解放媽正式睡到了解放的屋里，說是照顧孫子他不行，還是媽來。

    1228812288解放實在無聊得緊，就來找水寒說話。水寒一聽也很高興，說可以呀解放，是個兒子，估計嬸這下高興壞了吧？

    1228812288解放說可不是，你也知道我媽那個人，一會哭一會笑的，我看那水平都能趕上我老丈人了。

    1228812288嬌嬌坐在炕上，挺著大肚子。解放說再過幾個月，嬌嬌也生了，到時候給你也生個大胖兒子。

    1228812288水寒說，嬌嬌給我生男娃女娃都成，我還喜歡女娃。我哥生的是男娃，我先生個女娃，以后嬌嬌給我多生幾個。

    1228812288解放說，水寒，你肚子里墨水多，干脆給我娃起個名。小名讓我媽起去，估計又是狗呀貓呀的，這個事情交給我媽了。

    1228812288水寒說你們下一輩叫個啥？解放說不管他，我都沒有照輩份叫，你看著起就行。

    1228812288水寒坐在炕上想了一會兒，這個時候就看到了墻上掛著的偉人像。

    1228812288他靈機一動，說解放呀，我給你娃起了個好名字，本來想著給我的兒子留著，現(xiàn)在你生在前面了，送給你了。

    1228812288“叫個啥？”解放也挺好奇地問。

    1228812288“范鎖海，怎么樣？”

    1228812288“哪兩個字，又是啥意思么？給咱說說意思?！?/br>
    1228812288水寒想了想說，鎖子的鎖，大海的海。能把大海都給鎖住，你想以后那該有多大的前途。

    1228812288解放對這些東西本就不是很懂，說我記下來了，你們也睡吧，我過去看看鎖海去。

    1228812288嬌嬌笑著說，你這名起得有意思。水寒說我也是突然看到那畫了，想起了上面那兩個字。

    1228812288第二天人們都沒有看到解放媽在街巷里走動，像她那樣有名的“踏斷街”，一時半會不見人們都就發(fā)現(xiàn)人堆里少了個誰。

    1228812288于是就有人說是解放媽生了孫子。再過了幾天就叫到解放媽張嘴就是他們家海海怎么了，人們才知道她的孫子叫海海。

    1228812288海海的出生對改蓮的誘惑是巨大的。她對嬌嬌肚里的孩子更加關(guān)注，一有機會就說，再有兩個月，我的大胖孫子也就生了，要長得和他們家的海海一樣壯。

    1228812288嬌嬌對婆婆的話總感覺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在里面。晚上對水寒說，如果我生的是個女娃，我都怕看到媽那張臉了。

    1228812288水寒就攬過她的肩，說你一天好好地把娃娃懷著，生個男娃娃女娃娃都成，媽就那么一說，男孫子女孫子都是孫子么！

    1228812288花兒給嬌嬌講呢，說你知道不？那天我就像是要上茅房一樣，肚子脹得慌。等我上了炕，這個小東西就出來了。

    1228812288本來嬌嬌對生孩子就很害怕，都聽老輩人說，人生人，嚇?biāo)廊四?。再一聽花兒說得這么輕松，心里倒沒有原來那么恐慌了。

    1228812288嬌嬌快生的那幾天，水寒就守在屋里。就是到村部還是庫房取個東西，都是快去快回的。嬌嬌心疼他，說你別那么緊張，花兒生海海的時候，進了門上了炕就生下了。

    1228812288水寒說人跟人不一樣么，我在身邊總是放心一些的。婆婆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他們身后，說還有媽在家呢，水寒你有事盡管忙去。

    1228812288這一天都能聽到羊進圈的聲音，姓苗的羊倌大聲喝斥著頭羊都聽著清清楚楚。嬌嬌用手指點了一下水寒，說我感覺不對了，好像要生。

    1228812288水寒就大聲喊著，媽，媽，快來，嬌嬌說她快要生了。

    1228812288丹青領(lǐng)著敏聰也在上房，敏聰正讓外爺扛著，丹青叫他下來回家，就是叫不下來。一聽這聲音，改蓮就和丹青兩個都往水寒屋里跑。

    1228812288水寒又像記起來什么似的，說媽你和我丹青姐先看著，我去找一下程家嬸嬸。

    1228812288程家嬸嬸就是程玉泉的老婆張八月。自從村里以前的老接生婆死了以后，村部就把她派到公社學(xué)了一回，讓她專門學(xué)了接生技術(shù)。只不過范家川多數(shù)人家很少請她，畢竟每個家里都有些上了年紀(jì)的婆娘，一個個都是有實踐經(jīng)驗的接生婆。

    1228812288丹青就看到改蓮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改蓮低聲哼唧了一下，說這個水寒呀，就像八輩子沒有見過女人，把個嬌嬌真是快放到供桌上了。我們娘倆他還信不過，專門去請個老娘婆！

    1228812288丹青說干媽您也別多心，水寒也是為了保險些，嬌嬌是頭胎，考慮周全還是好些。

    1228812288水寒找到了程家嬸嬸，只說了一句，老娘婆就帶上她的布包迅速出發(fā)了。林先生不知道從哪里轉(zhuǎn)了一圈要回家，路上碰著看他們那個緊張樣子，一問，說那我去和老肖聊聊，老家伙這又要當(dāng)爺啦！

    1228812288老娘婆進了屋，才發(fā)現(xiàn)嬌嬌已經(jīng)折騰得像是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一看到她進來了，所有人都像看到了救星一樣地。改蓮拉著哭腔說，她嬸，這孩子胎位不對呀，你給咱趕緊看看。

    1228812288老娘婆到了跟前，折騰了幾下這才發(fā)現(xiàn)，嬌嬌的這個樣子，比她接生的那些孩子都要難生，胎位何止是不正，誰知道這個孩子在娘肚子里是怎么睡的！

    1228812288嬌嬌在這個他們看來是專業(yè)人員的手里還是沒有辦法，折騰得嬌嬌的氣息越來越微弱?！拔铱赡芤懒耍?！”嬌嬌喃喃地說道。

    1228812288這句話咋聽得這么耳熟？丹青看著嬌嬌那張臉，她想起來了，養(yǎng)母小翠說過，自己的mama小月生自己的時候，說的就是這么一句小翠，我可能要死了！

    1228812288炕上的人在丹青眼里幻化成了死去的mama，那個眼神那個聲音應(yīng)該就是這個樣子吧？丹青看了一眼程家嬸嬸，她明白了，這個老娘婆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

    1228812288丹青撲通一聲跪在了墻上貼著的偉人像前，咚地一聲把頭磕在了地上，一聲長號，就如受傷的母狼一般，發(fā)出一聲哀嚎媽呀，老天爺，你發(fā)發(fā)慈悲吧，救救我弟弟的老婆娃娃，求你救救我弟的老婆娃娃呀！又是咚的一聲，丹青跪伏在地上。

    1228812288上房里的敏聰說，外爺外爺，是我媽在哭！肖子銘和林先生都從屋里出來，這才看到，水寒就在自己屋的窗根站著，天色暗了，根本看不到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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