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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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里盡是疑惑,無疑是想問他怎么了。 可他想問的話,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第28章 退步 月色繞梁,兩人四目相視。 沈甄手足無措地站在了原地,輕咬著下唇。 陸宴看著她雙眸里溢滿的忐忑不安、戰(zhàn)戰(zhàn)兢兢,突然覺得愈發(fā)刺眼。 她就這樣怕他? 難道他對她還不好嗎? 替她還債,護她安危,安置她的家人。陸宴自認為,他無一處對不住她。 可他越是這樣想,越是能回想起——十月初九那日,他在城門口逮住她,逼她就范時,她的模樣。 是何等的心不甘、情不愿。 這般想著,他喉結(jié)微動,胸口仿佛有千斤重,壓的他一時間難以喘息。 他狠狠地推磨著手上的扳指,動作反復,那被劃破的指腹,再次涌出血來。 好似這樣的疼痛能叫他冷靜下來。 這時,沈甄連忙拿起了一旁的帨巾。 雖然她不知他為何不悅,可傷口總還是要處理的。 沈甄未施粉黛,烏黑柔順的長發(fā)垂于身后,一靠過來,他就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那股淡淡的香。太乖了。 他不可控地伸出手,揉了下她的發(fā)絲。 她替他擦拭干凈后,抬頭小聲囑咐他道:“大人,別再用力了?!?/br> 他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不過是一遭風月,露水的姻緣,短短幾何的外室情罷了。他想。 見他神色緩和,沈甄不由松了口氣,默默地跟了上去,躺在了他身邊。 這兩日他不在,她便又習慣性地睡到了里側(cè),眼下突然換了位置,自然又有些不適應。 她越是想睡,越是睡不著。 須臾過后,沈甄一會兒抬手拽下耳朵,一會兒掖下頭發(fā),再一會兒,她又自以為很輕地翻了個身。 來來回回數(shù)次之后,身邊那個蹙著眉的男人,徹底被她折騰醒了。 “你睡是不睡?”他的聲音凜冽又平靜,辨不出喜怒。 這會兒,沈甄剛好是面沖他躺著的,陸宴側(cè)頭,兩人的目光又再一次對在了一處。 “我睡不著?!鄙蛘缧÷暤馈U\然她是真的很努力在睡了。 陸宴難得地,用聊天的口吻問她,“為何?” 沈甄看著他,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口。 見她這幅期期艾艾的模樣,陸宴忍不住眉頭輕挑。 他一邊回想著方才進門時她的睡姿,一邊又看了眼身下她死活都要從長安帶過來的黛色綢緞。 忽然道:“沈甄,你是不是認床?”有的人確實如此,別說是換個床了,就是換個位置,也一樣睡不踏實。 不然她總往里面拱什么? 被他一語道破,沈甄面露尷尬。 再三猶豫下,只好點了點頭。 陸宴沒想到她都十六了還有認床的習慣,不禁問道:“那你之前都怎么睡的?” 沈甄伸出一根手指,比劃了個方形,然后道:“我原給自己調(diào)了個安神的香囊,可這回出來的急,忘帶過來……” 不得不說,這看似平淡的一句話,無異于在平靜的湖面上,投下一塊巨石。 驕傲如陸宴,怎么也沒想到,他的女人,在他身邊,竟需要用安神的香才能入眠。 沈甄見他臉色不大好看,便用極小的聲音道:“大人,您睡吧,我不發(fā)出聲音了?!?/br> 這話一出,陸宴如噎在喉,閉眼也不是,睜眼也不是,只覺得眉心連著太陽xue一同突突地跳。 得。 他坐起了身子,回身直接將她平移到了里邊去,沉聲道:“以后你睡里面便是?!?/br> 沈甄錯愕地看著他。 其實,她認床的毛病從小就有,母親在世的時候就警告她,最好早點把這習慣改回來,不然以后出嫁了,少不得要熬幾次天亮。 可她身邊的嬤嬤慣著他,清溪也慣著她,見她死性不改,一個一個都替她遮掩,好似誰都不想讓她長大一般…… 思及此,她的眼神不禁又暗了暗,低聲道:“可這不和規(guī)矩?!?/br> 陸宴蜷起食指,敲了下她的額頭,“規(guī)矩都是人定的?!?/br> 燭火熄滅,室內(nèi)又是黑黢黢的一片。 換了位置,很快,她的呼吸便均勻了。 陸宴側(cè)頭看了她一眼,終是闔眸睡去。 —— 天色未亮,陸宴便穿好了衣裳,盥洗完畢。 棠月正在門口打瞌睡,一見陸宴出現(xiàn)在門口,立馬站直道:“老爺可要用膳?” “不必了?!闭f罷,他便急匆匆地離開了鷺園。 眼下年關(guān)降至,全揚州各行各業(yè)都跟著忙了起來,隨著酒坊開業(yè),陸宴同趙沖的接觸也越來越密集,和他身邊的心腹也漸漸熟絡起來。 陸宴跑外,沈甄這邊就負責替他迎來送往,隔三差五和各家的女眷打個照面。 按說這些事輪不到一個妾室來做,但因著“衛(wèi)公子”的大夫人不在身邊,這位“秦姨娘”又素來得寵,所以幾家的夫人也十分給她臉面。 當然了,能有這份臉面,也得益于沈甄那頗有一套的為人處世。 畢竟沈家的女兒,從小到大見得都是長安城里頂尖的貴婦人,處理眼下這些事,對她來說,可謂是手到擒來。 西側(cè)間。 棠月拿起一個稀罕玩意,對著禮單念道:“姑娘,這鎏金飛鴻球路紋銀籠,是作甚用的?”她擺弄的好半天,都沒看懂。 沈甄頓筆,對棠月道:“這是制茶時‘焙茶’所需的器物,茶葉經(jīng)過蒸、搗成型的團茶,很難做到全干,十分容易發(fā)霉,說白了,這銀籠就是用來烘干茶葉的。” 棠月又道:“那這個鎏金摩羯紋三足架,又是作甚用的?” 沈甄道:“這叫‘鹺簋’本是用來裝鹽的,但由于眼下興起用鹽來去茶葉中的苦,來增甜味兒,邊將這物件,當成了茶具?!?/br> 棠月點了點頭,著實是佩服起沈甄來。 沈甄看了看手里的賬冊,感嘆道:“這周家不愧是揚州第一茶商,這樣一套鎏金茶具,在京城都是罕見的很。” 棠月:“那回什么禮呢?” 沈甄想了想,道:“我聽周家夫人提起過,周老爺子極其喜愛花卉和字畫,你一會兒隨我去庫房,把咱們帶來的那幅李鬃的絕筆之作花籃圖找出來,明日派人送去?!?/br> 記錄各家的禮單雖然不難,但選什么回禮,可就不是易事了。 一來要考慮到對方的喜好,二來,還要考慮到物件本身的價格,既不能比旁人高太多,也不能低太多。 這里面的門道,真是多了去了, 沈甄點完了別家送來的禮,便從抽屜里拿出鑰匙,去了一趟庫房。 庫房在鷺園的最左邊。 穿過曲徑幽深的長廊,沈甄打開了庫房的大門,她招呼著棠月搬瓷器,自個兒則拿了兩幅字畫。 這花籃圖高足有六尺,以沈甄的身量,抱著確實有些費力。 正準備原路返回之時。 也許是剛下過雪,地還很滑,沈甄抬腳就是一個趔趄,直愣愣地向下栽去……緊急之下,她下意識用雙臂把畫舉高,于是摔得就更為慘烈了。 見此,棠月連忙把手中的瓷器放下,喊了一聲,“姨娘,沒事吧!” 摔得很重,沈甄的腿完全不能動,疼的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眼下這情況,令棠月也不禁有些手忙腳亂。 這邊動靜不小,很快就引起了扶曼的注意。 要說這曼姨娘也是安分,一臉幾天過去,她的沈甄連照面都沒打過。誰也沒想到,初次相遇,竟然會是如此尷尬。 扶曼一看就知道,摔在地上的那位,就是秦姨娘了。 她扔下手中的手爐,連忙跑了過來。 她蹲下對沈甄道:“秦姨娘,疼的可是左腳?” 沈甄也管不了那么多,淚眼汪汪地點了點頭。 扶曼挽起袖子,輕輕捏了捏她的骨頭,細眉蹙到一處。 片刻之后,她指了指空中,喊了一句“快看?!?/br> 人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會條件反射地抬頭。 沈甄的小臉剛仰起來,就聽到了“咯吱”一聲,這一下疼的她靈魂都跟著出竅了。豆大的淚珠了,撲簌簌地往下掉。 棠月在一旁厲聲道:“你對我們姨娘做了甚?” 扶曼未接話,只同沈甄道:“秦姨娘,您左腿用點勁,看看能動嗎?” 聞言,沈甄輕輕動了一下,哽咽道:“好像是好些了。” 扶曼嘆了一口,道:“秦姨娘這一跤,剛好硌在石階上,骨頭錯了位,不過現(xiàn)在應是沒事了?!彼f完,頓了頓,又道:“方才騙了姨娘,還請見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