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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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珩冷著眼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無事,只是覺得巧罷了,蘇某要找的人,用的竟是和陸大人一模一樣的香。” “是么?!标懷绲?。 這時,一個內(nèi)侍彎腰跑過來道:“陸大人快進(jìn)去吧,圣人還等著呢?!?/br> 二人就此作別。 陸宴從宮中出來后,臉色鐵青,足足嗤笑了兩聲,才彎腰上了馬車。 回想蘇珩今日的舉動,真是讓他的心口真是窩了一口血。 近來他與沈甄日日同榻而眠,身上難免會沾上一些她的異香,因為今日上朝,他特意在身上掛個檀香味的香包用來遮掩,如此平淡無奇的味道,真是當(dāng)不起蘇珩的那句特別…… 楊宗見自家主子面色不對,立馬道:“主子,時候不早了,咱們可是往那邊去?”那邊,指的就是澄苑。 “不了。” 楊宗又道:“那是回國公府?” 陸宴揉了揉眉心,半晌才道:“去宣平侯府?!?/br> 宣平侯府的侍衛(wèi),無一不認(rèn)識鎮(zhèn)國公府的馬車,張管家一見是陸宴,立馬招呼人開了大門。 張管家一邊將陸宴往里面引,一邊回頭吩咐婢女趕緊備茶,等會兒快點(diǎn)送到書房去。 行至?xí)?,張管家躬身道:“陸大人里面請。?/br> 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張黃花梨木的桌案,左邊放的是黃卷,層層疊疊,堆的老高,右邊則是文房四寶,筆尖上的墨汁尚未干涸,斜放于筆架之上。 隨鈺手上端著一摞案牘,從書架后繞過來,看著陸宴道:“我聽說近來京兆府忙得很,你今日怎么有功夫過來?” 陸宴淡淡道:“京兆府有哪日清閑?我只是路過你府上,想找你下盤棋?!?/br> 隨鈺一臉無奈。無奈于陸宴連個像樣的借口都懶得找,宣平侯府距離鎮(zhèn)國公府不過是一條街的距離,要說路過,他怕是天天都要路過。 隨鈺放下了手中的案牘,道:“成,恰好我這也差不多了,下一盤吧?!?/br> 二人圍著棋桌坐下,外面的婢女端著新沏的茶走了進(jìn)來,放下后,抬起手臂,恭恭敬敬地斟了兩杯茶,隨后退下。 隨鈺拿起,抿了一口,落下一白子。 二人無言對弈了半個時辰,隨鈺見陸宴眉頭緊皺,隨口道:“你可是有心事?” 陸宴用拇指搓了搓手上的黑子,又道:“你那上百壇的好酒,喝完了嗎?” 隨鈺先是一愣,隨后便懂了陸宴話中的意思,原來,他今日是來討酒喝的。 隨鈺起身,將手里的棋子擲回棋簍,然后道:“酒在外面老地方放著,走吧。” 他們繞過假山石畔,行至主殿的水榭中。 宣平侯府的水榭建的別致,四面有窗,左右連著回廊,橫于池中央,推開窗牖,便可垂釣,環(huán)顧四周,還有繞成圈的灌木叢。 確實(shí)是個喝酒的好地方。 入座后,隨鈺拿出了一套精美的酒具,和兩壇好酒。 他替陸宴斟了一杯,笑道:“這算是我的珍藏了,多了沒有,就這兩壇,你嘗嘗吧?!?/br> 陸宴接過,一飲而盡。 他看著僅剩的兩壇酒,不由回想起了從前,就沈謠剛被圣人賜婚那會兒,宣平侯府的酒,摞起來定比長安的城墻高。 “沒想到,你這兒還有缺酒的時候?!标懷绲?。 “自打我成婚后,便再沒喝過了?!彪S鈺笑著舉起一杯,比量了一下道:“就是陪你,我也只能喝這些?!?/br> 隨鈺不喝酒,不是他的夫人不讓他喝,而是他不敢,酒后吐真言,若是他念了別人的名字,對誰都不公平。 陸宴了然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今日也不知怎的,他看向隨鈺的目光里,莫名多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意思。 陸宴悶頭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偶爾停下,說兩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 一壇酒見底,隨鈺指了指頭頂,隨意道:“陸時硯,再不說,天就要黑了……” 陸宴眉頭微蹙,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與沈甄的事,實(shí)在不知該從何開口。 “嘖?!彪S鈺笑了一下,率先開口道:“要我說,三meimei長安第一美人的名號,果真不是虛的?!?/br> 陸宴一頓,唇角向下一撇,“楚旬告訴你的?” 隨鈺點(diǎn)點(diǎn)頭,若無其事道:“你方才喝的茶,便是他在這個月初從揚(yáng)州寄過來的,同書信一起。這是我沒想到,你竟會把沈泓送揚(yáng)州去?!?/br> 陸宴冷嗤一聲,“他楚子業(yè)的嘴,真是比老鴇的嘴還碎。” 隨鈺挑了挑眉,又給他開了一壇酒,一臉促狹道:“三meimei的脾氣夠好了,陸時硯,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坐在我這兒為她喝過酒的,可不止你一個。” “別欺負(fù)她?!?/br> 陸宴想都不想就回道:“你叫誰三meimei呢?” 隨鈺不緊不慢道:“兩年前,蘇珩,也就是剛?cè)刖┑拈L平侯,也在我這兒討過一壇酒喝,巧了,還就坐在和你同一個位置上?!?/br> 陸宴眸光一凜。 隨鈺全當(dāng)沒看見,繼續(xù)道:“三年前,三meimei剛及笄,滿京想去云陽侯府提親的人可謂是數(shù)不勝數(shù),可偏偏那陣子大晉周邊不太平,沒過多久,長平侯便接到了要領(lǐng)兵駐守邊疆的圣旨。蘇珩一直猶豫要不要提前去沈家提親,他想了許久,終究還是忍下了,其原因,無非是兩個,一來是舍不得三meimei跟著他去邊疆受苦,二來是三meimei那年還小,等兩年議嫁,也使得?!?/br> 三meimei,三meimei…… 陸宴的臉?biāo)查g就黑了。 “欸,你跟我黑什么臉,沈甄小時候還跟我爬過樹呢,是她先叫的我鈺哥哥?!?/br> 陸宴又飲了一杯。 “就你這脾氣,應(yīng)是沒少欺負(fù)她吧……”隨鈺皺眉看他。 說實(shí)在的,這個月初,就在收到楚旬書信的那一刻,隨鈺真是眼前一黑,驚地把手上的杯盞都扔地上了…… 他實(shí)在不敢相信,陸宴和沈甄,竟會變成那種關(guān)系。 沈家剛出事的時候,隨鈺不是沒想過替沈家還錢,可宣平侯夫人為確保他不再同沈家有任何牽連,不僅燒了他的名畫,砸了瓷器,更是把他名下的地契、銀錢都拿走了。 甚至,還上演了以死相逼的戲碼。 很長一段時間,宣平侯府的東院和西院都沒有任何來往。 無奈之下,他只能跟沈姌通氣,替沈甄和沈泓在戶部偽造了一份足夠以假亂真的戶籍。 誰知道,自那之后,沈甄和沈泓便失蹤了。 他猜過無數(shù)人,太子、魯思、兵部的孫大人……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沈甄竟然一直都在京城,且是被陸宴藏了起來。 得知這個消息時,他雖然松了一口氣,也捏了一把汗。 陸宴同他一起長大,那是個什么脾氣,他再清楚不過,沈家與陸家無甚情分,沈甄不論是何原因落他手上,起初,定是沒少掉眼淚的。 當(dāng)日晚上,隨鈺坐在水榭中,看著回鶻的方向,思考了良久。 這才明白,為何陸宴暗地里,總像是在幫太子的忙。 思緒回攏,隨鈺看了看眼前喝悶酒的男人,再次笑道:“說真的陸時硯,正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人家青梅竹馬回來了,你慌不慌?” “隨鈺,你故意的吧!” 陸宴“哐”地一聲,將杯盞砸在桌案上,勾著嘴角道:“真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啊,當(dāng)年我不過說了你兩句,你至于記到現(xiàn)在?” “陸宴,你拍拍良心再說話,不過兩句?你那是兩句?” 隨鈺鐘情于沈家二姑娘,滿京無人不知,沈謠離京之后,隨鈺整個人的魂都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身邊的好友,都在好言相勸,勸不動的,也都表示沉痛和理解…… 獨(dú)獨(dú)陸宴,頂著一雙看透世俗,薄涼又不近人情的雙眸,居高臨下道:“隨鈺,至于么?” “沈瑤是給你下蠱了,還是給你下迷魂湯了?” 陸宴沉默以對,抬手摁了摁眼眶。 沈家的事,他以前壓根就沒注意過。 青梅竹馬,提親…… 半晌之后,陸宴看了看手中空空的杯盞,忽然覺得嘗到了喝酒的壞處。 第65章 月色沉沉,水榭外的池塘泛出了銀色的清輝,晚風(fēng)拂過,周圍的的灌木叢沙沙作響。 陸宴用拇指捻著杯盞的邊沿,側(cè)目,低頭,看著水中擺尾的鯉魚怔怔出神。 隨鈺又同他說了許多,大抵都是與沈甄有關(guān)。 準(zhǔn)確來說,是與他不認(rèn)識的那個沈甄有關(guān)。 比如,她不僅會爬樹,還會投壺;再比如,她有次在賞花宴上喝多了果子酒,出了糗,云陽侯府夫人氣急,正準(zhǔn)備罰她,太子還替她求過情。 他從不知道,她竟還有那般頑皮的時候…… 她在自己面前,向來乖順。 辰時三刻,主院的一個婢女,舉著金絲楠木的描漆盤子走了過來,“世子爺,夫人說夜里涼,讓我給您送件衣服?!?/br> 隨鈺神色一頓,接過,柔聲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夫人,叫她今夜不必等我,她風(fēng)寒剛好,早些歇息?!?/br> “是?!辨九淼馈?/br> 陸宴晃了晃空蕩蕩的杯盞,起了身子,“時候不早了,我先走了。” 隨鈺送陸宴至門口,關(guān)大門前,突然對楊宗道:“楊侍衛(wèi),我院里的酒有些醉人,回去記得給你主子弄點(diǎn)醪糟汁飲下?!?/br> 楊宗道:“多謝世子提醒?!?/br> 須臾,陸宴低聲道:“我有人照顧?!?/br> “成,時硯,若是你有需要我的地方,盡管開口。”隨鈺笑意未減,但語氣里卻又一絲認(rèn)真。 出了宣平侯府,風(fēng)一吹,陸宴才明白,為何隨鈺說這個酒醉人。 他的酒量不錯,旁的酒飲兩壇,吹個風(fēng)便能醒個大半,他院里的酒,倒是讓他體會到了一回頭重腳輕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