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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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謠摸了摸他的頭,“嘖,可以啊泓兒,我走的那一年,你可是連話都還說不清楚呢?!?/br> 沈甄扶額,低聲道:“二姐,他現(xiàn)在是話太多,太多,太多了……” “三jiejie別這樣說?!鄙蜚行┪乜粗蛘?,隨后又拿小胖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老伯笑道:“這兩個(gè)燈具,是小公子的了。” 沈姌又低頭挑了幾個(gè),在一旁默默付了錢。 見沈甄今日如此投入,又不由笑道:“甄兒,你這燈是給誰做的?” 沈甄小臉微紅,張了張嘴,一個(gè)“陸”字都沒好意思說出口。 過了半晌,沈謠突然看到了一個(gè)女子的身影,眸色一僵。 沈姌道:“怎么了?” 沈謠沉聲道:“阿姐,那是許三娘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參考資料《朝野僉載》 第123章 (許三娘不是許后。) 許三娘在抬眸的一瞬間與沈謠對視—— 她停下腳步,臉色漸漸發(fā)白,忽然想到了甚,拉起許意清的手調(diào)走就走。 沈謠的眸色越來越沉。 縱使上元節(jié)沒碰上,她也會去找她,如此撞上來,甚好。 許三娘腳步匆匆,用手臂推著緩步賞燈的人,沈謠從身后拿過了那把短弓,眾目睽睽之下上箭,拉弓,左眼微閉,指尖一彈。 “咄”地一聲—— 箭矢穿過三娘的發(fā)絲,“噔”地一聲定在了波斯廟門前的木樁上。 許意清雙眸瞪圓,“三姐,怎么回事!” 不只是許意清,沈甄也是嚇得不行,她低聲道:“二姐,你在作甚?!?/br> 沈謠對苗綺和苗麗道:“看著泓兒。” 許三娘還欲再走,沈謠當(dāng)街呵斥道:“站??!” 沈姌和沈甄跟著沈謠走到了許三娘面前。 許三娘顫著指尖道:“沈謠?!?/br> 沈謠笑著看她,“我的名諱,也是你能叫的?”甭管真公主還是假公主,總之,永和公主的封號是圣人親封的。 許三娘見周圍人多,握了握拳,故作鎮(zhèn)定道:“殿下當(dāng)街持劍,這是絲毫不將官府放在眼里?” 竊竊私語聲入耳,許三娘又看了沈甄一眼,緩緩道:“差些忘了,今日是京兆府掌徼巡六街之職,難怪?!?/br> 這就是變著法地暗示眾人去想沈甄和陸宴關(guān)系。 沈謠一字一句道:“許意寧,我阿姐當(dāng)年墜入曲江,是你派人推的?” 許三娘下意識否認(rèn)道:“這與我有何干系?!?/br> 沈謠又道:“那親自送到侯府去的那名女通譯呢?” 許三娘眼神回避,道:“我不知道殿下在說甚。” 沈謠嗤笑一聲,再度拉弓,將冰冷的箭直接抵在了許三娘的額心。就像是許多年前,草原上,萊曼抵住了她額心那般。 許三娘的心怦怦直跳,但卻認(rèn)定沈謠不敢動手,便揚(yáng)起脖子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永和公主想要我的命,大可拿去。” 沈謠淡淡道:“我要你的命作甚?” 許三娘瞳孔微顫,“那為何還要如此?就為了羞辱我嗎?” 堅(jiān)硬的箭矢緊緊地抵著女郎的皮rou,沈謠笑道:“許三娘,我給你個(gè)選擇吧?!?/br> 許三娘做了個(gè)吞咽的動作。 此刻的沈謠和四年前的沈謠截然不同。 她根本不知她在想什么。 沈謠不緊不慢道:“今夜乃是上元,城門、坊門皆開,我給你一夜的時(shí)間跑,離開長安?!?/br> 許三娘嘴唇隱隱顫抖,又道:“不然呢?” 沈謠道:“你跑不掉,我便帶你回草原,獻(xiàn)給回鶻的男人?!?/br> 一聽是草原,沈三娘瞬間有些崩不住了,有些絕望道:“謠謠,我也是無辜的,我沒得選,這筆賬你不該算在我頭上?!?/br> “無辜?”沈謠突然聲嘶力竭道:“那你告訴我,我們沈家誰不無辜?” 沈謠看看著許三娘的眼睛輕笑,輕聲道:“我會帶你們?nèi)ゲ菰纯吹?,我總得讓你們知道,許家都過甚,至于你活不活的下來,我們各憑本事?!?/br> 許意清也跟著紅了眼眶道:“公主給的這叫哪門子的選擇!這分明將我們往絕路上逼。” 沈謠看了看意清,緩緩道:“我記得你今年剛滿十六,甚好?!?/br> 沈甄走投無路時(shí),就跟你一樣大。 世人皆說沈家三姑娘幸運(yùn),竟能得了鎮(zhèn)國公世子爺?shù)那嗖A,可又有誰知道,從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侯府嫡女,被一個(gè)陌生男人收做外室,住在那一方天地里逢迎時(shí),又是怎樣的無助。 她難道不害怕嗎? 她難道不絕望嗎? 沈謠手臂回抬,收了箭矢,對她們二人道:“來,開始跑吧?!?/br> 許三娘和許意清久久未動。 “如果不跑,我便當(dāng)做你們是同意隨我去北方了?!?/br> 眼神交匯,沈謠嚴(yán)肅又認(rèn)真的眼睛激發(fā)了許意清的恐懼,她拉著許三娘,轉(zhuǎn)身便朝許府的方向跑去。 回到攤位,沈謠驀地一下紅了眼睛,身上好似被抽走了一股勁兒。 當(dāng)她用箭矢抵主許三娘額心的時(shí)候,她有快意嗎? 有。 可快意惜轉(zhuǎn)瞬即逝,而更多地,是從四肢百骸涌上來的無力感。 元慶十六年的那場傾覆之禍,讓沈家每個(gè)人都喘不上氣。 沈文祁日夜愧疚,自責(zé)自己參與黨爭,禍及了家人。 可他有錯嗎? 他做過太子中允,又做過太子詹事,這樣的背景,即便他不想?yún)⑴c黨爭,他撇得清嗎? 沈姌亦在自責(zé),自責(zé)自己識人不清,引狼入室。 可十七歲的沈姌,又怎能猜得出許后在背后下了這樣大的一盤棋? 便是連沈甄都在自責(zé)。 自責(zé)于她除了割舍掉屬于她的尊嚴(yán),竟再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十六歲的沈甄是在家道中落后才明白,琴棋書畫,救不了沈家,禮義廉恥,連幺弟的性命都保不住。 然,大仇得報(bào),執(zhí)念已去。 可她們曾失去的呢? 一切恢復(fù)安靜后,圍觀的人潮四散,空中白鷺轉(zhuǎn)花,華龍吐水,長街再度恢復(fù)了熱鬧。 幾個(gè)人似什么都發(fā)生一般, 沈泓看著一直不動手的沈謠道:“二jiejie不給二姐夫做一個(gè)平安燈嗎?” 聞言,沈謠木訥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那便做一個(gè)。” 半晌過后,沈姌看著沈甄手里快要成型的花燈道:“你做好了便送過去吧。” 沈甄看了眼沈謠,挽住她的手臂道:“我想在這陪二姐。” 沈謠哼笑一聲,“少來,你少給我扣帽子,趕緊去,早點(diǎn)回,苗麗,苗綺,你們隨她過去?!?/br> 沈甄磨磨蹭蹭不走,沈姌又道:“行了快去吧,你有話回府再說?!?/br> 不得不說,陸宴今晚著實(shí)是慘了些,上元節(jié)百官休沐,獨(dú)獨(dú)京兆府和金吾衛(wèi)忙得不可開交?!?/br> 全長安一共一百零九坊,今日四面開門,通宵達(dá)旦,不知要鬧出多少事端,小事也就罷了,左、右街使與左、右巡使上前調(diào)節(jié)即可。 可難就難在,有時(shí)候惹事的都是王孫公主、權(quán)貴豪強(qiáng),若無毫無背景,便是帶著身邊的衙隸也不敢出聲管。 這也就是圣人為何不愿將陸宴調(diào)離京兆府的原因。 沈甄一走,沈謠一邊纏燈,一邊低聲道:“阿姐,再過兩個(gè)月,她便嫁人了。” “是啊?!蓖盹L(fēng)拂過,沈姌笑著抬頭,只見幾個(gè)男人從對面的方向走來…… 沈姌嘴角一斂,有些慌張地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沈謠。 沈謠不明所以,正要回頭去看,沈姌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謠謠?!?/br> 直覺使然,沈謠身子一僵,無助地喚了一聲,“阿姐……” 她隱約猜到,那個(gè)人,也許就站在她身后。 沈謠屏住呼吸。 緊接著,背后傳來一道男聲,“隨大人?” “我說小鈺哥,這花燈就這樣好看嗎?” “嘿,你都出神了,瞧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