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橫是橫,撇是撇,捺是捺,看著還挺順眼的,就是有些頭大身子小,好像一個個大蘿卜,不過比起前兩日,已經(jīng)是進步神速了。 看著那一個個胖乎乎的大蘿卜,燕明卿的嘴角微抽,道:“嗯,有進步了?!?/br> 比起之前的,總算像個字了。 雖然燕涿說了燕薄秋是裝病的,但是秦雪衣到底還是惦記著小團子,準備去坤寧宮看看她,還問燕明卿要不要一同去。 燕明卿想了想,左右無事,便答應(yīng)了她,兩人一道往坤寧宮去,一路上,燕涿一邊走,還一邊勸秦雪衣道:“她就是在裝病,你一會見了她就知道了。” 他說著,還道:“我裝了這么多次病,怎會看不出來?也就是母后才會被她騙?!?/br> 說完還重重哼了一聲,秦雪衣頓時失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燕涿立即氣鼓鼓地抬頭:“摸了頭會長不高的!” 秦雪衣笑起來,道:“誰說的?” 燕涿撇了撇嘴,道:“嬤嬤說的?!?/br> 秦雪衣也學著他的樣子撇了撇嘴,道:“怎么會長不高?你看,我摸了卿卿的頭,她會變矮嗎?” 說完,她果然膽大包天地伸手在燕明卿的頭上摸了一把,燕明卿倏然轉(zhuǎn)過頭盯著她,眼里帶著殺氣。 秦雪衣便彎起眼,沖他討好地笑,把那點兒殺氣都給笑沒了,旁邊的燕涿目瞪口呆,吶吶道:“那……那好吧?!?/br> 于是秦雪衣再摸他的頭,他便也不躲了,很快,一行人到了坤寧宮中,還沒進去,秦雪衣便聽見了里面?zhèn)鱽砹伺镜囊宦暎惺裁礀|西稀里嘩啦地碎了。 她嚇了一跳,道:“怎么了?” 燕涿倒是習以為常,聳了聳肩道:“恐怕又是哪里惹她不順心了吧?” 秦雪衣放開燕明卿的手,大步奔進殿內(nèi),燕明卿看了燕涿一眼,燕涿一臉的迷茫,道:“難道長樂jiejie沒見過燕薄秋生氣的樣子嗎?” 燕明卿從容答道:“這回應(yīng)該能見到了?!?/br> 兩人對視了片刻,同時踏入殿內(nèi),等著看燕薄秋一貫的乖巧形象被戳穿,豈料一進大殿,就看見燕薄秋正站在滿地的碎瓷片里,死死抱著秦雪衣,嗚嗚咽咽哭得好不傷心。 燕涿與燕明卿兩人同時皺起了眉。 燕涿小聲嘀咕道:“又在假哭,哼?!?/br> 秦雪衣哪里知道這么多?小團子撲在她懷里,哭得渾身顫抖,她忍不住輕輕拍著她的背,哄了半天,燕薄秋才止住了哭泣,抬起頭來,眼睛腫成了兩個大桃子。 旁邊的燕涿與燕明卿見了,都不約而同地在心底嘖了一聲。 秦雪衣仔細打量著燕薄秋,又摸了摸她的額頭,確定沒有發(fā)燒生病,才輕輕問道:“怎么哭了?是哪里難受?” 燕薄秋紅著眼睛,一邊打著哭嗝,一邊道:“母后又走了嗚嗚嗚……她明明說過要陪秋秋的……嗚嗚嗚……” 秦雪衣眉頭輕皺了一下,才拿出手絹給她擦拭眼淚,問那些跪在地上的宮人:“皇后娘娘去了哪里?” 一名太監(jiān)磕了個頭,才低聲道:“娘娘一下午都在陪小公主,只是方才小公主午睡了,御書房那邊派了人來,說是有急事,娘娘不得已才過去了一趟,想是很快就回來了,小公主醒來不見娘娘,才哭鬧起來的。” 燕薄秋聽著聽著,又傷心起來了,嗚咽道:“母后總是撒謊,她一點也不喜歡秋秋……嗚嗚嗚……” 秦雪衣只得又將她抱在懷里,哄了半天,燕薄秋的情緒才平穩(wěn)了些,又睡了過去,夢中猶帶淚痕。 待從坤寧宮里出來后,秦雪衣與燕明卿一道往宿寒宮走,路上若有所思地問道:“皇后娘娘平日里很忙嗎?” 燕明卿想了想,輕嗤一聲,道:“她當然很忙?!?/br> 秦雪衣眼帶疑惑地看著他,宮道寂靜無聲,身后除了段成玉與林白鹿兩人之外,再無其他人,燕明卿繼續(xù)道:“她既要忙著后宮的事情,還要cao勞天下大事,當然忙了。” 秦雪衣一怔,不解道:“天下大事?” 燕明卿放輕了聲音,望著她,道:“父皇已有三年未曾親筆批過奏折了,而大臣們卻一無所覺,還在稱贊皇上勤于政事,每日發(fā)下的那么多朱筆御批,你猜是誰批的?” “有時候我都不明白,像父皇這樣的人,竟然也能在皇位上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了這么多年,到底是因為什么?想來想去,大抵是燕家的祖墳上冒了青煙,皇室嫡系血脈就他這一根獨苗了,隨便他怎么折騰,也沒人能說半個不字?!?/br> 說起這話,他的語氣中竟透出了幾分不屑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第一更,二更是幾點,我不太清楚,我盡量在十二點之前寫出來。【劃重點,作者君不能保證今天的二更什么時候放出來,但是一定會放】 么么噠~ 第45章 卻說燕懷幽提前離開了上書房,也沒敢讓德妃知曉,穿著一襲單薄的衫子匆匆回了自己的側(cè)殿,一路行來,她被凍得瑟瑟發(fā)抖,因著愛美,連斗篷也未帶,回了內(nèi)殿就連打兩個噴嚏,嚇得宮人們連忙煮姜糖水,送手爐來。 燕懷幽受了半日的冷,差點凍僵了,還沒見著溫楚瑜,心里窩火得不行,又發(fā)了好一通脾氣,夜里便病倒了,又是咳又是發(fā)熱,次日一早起來,整個人都是虛的,臉色慘白慘白。 她揣著手爐坐在床上,外頭有宮人打起簾子,進來了一個人,是容華殿的宮婢,對著燕懷幽行了禮,才道:“娘娘問起,殿下今日為何還不去上書房?” 燕懷幽有些怕德妃知曉昨日的事情,咳嗽著答道:“本宮不慎著了寒,病了,今日恐怕要告假一日?!?/br> 那宮婢見她確實面色不好看,咳嗽不止,似有病態(tài),便去回了德妃,梳妝的宮婢正在將一支金累絲鑲玉嵌寶的牡丹花簪往她發(fā)間插放,德妃眉頭輕皺起來,那宮婢以為弄疼了她,連忙收手跪了下去,口中求饒道:“娘娘恕罪!” 德妃沒理會,面色卻漸漸地沉了下來,道:“成事不足,敗事有余?!?/br> 貼身宮婢胭脂聽了,眼帶憂心道:“娘娘,那今日就不讓殿下去了?” 德妃咬緊牙,回頭盯著她,鬢間金步搖輕晃,她道:“怎么能不去?本宮昨日才向皇上說了,皇上今兒會去上書房,她就這么巧,說病就病了?” “本宮特意向皇上求來的,她說不去就不去,讓本宮如何向皇上交代?!” 說到這里,德妃怒極,手一揮,將面前的妝匣給掃落在地上,胭脂水粉,金釵玉簪摔了一地,嚇得滿屋zigong人立即紛紛跪伏下去,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胭脂也不敢說話了,德妃仍舊是生氣,狠狠一拍妝臺,咬牙道:“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 秦雪衣今日有些犯困,她走了幾步,便長長地打了一個呵欠,眼淚都要飛出來了,燕明卿之前瞧著宮人伺候她梳洗,她快要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這會兒好容易梳洗完畢,還沒出宿寒宮呢,呵欠就打了十來個,昨晚看話本看得太晚了,若不是他攔著,恐怕要看到天明時分。 燕明卿道:“不如你今日就不去了,向太傅告?zhèn)€假便是。” 聞言,秦雪衣站直了些,打起精神道:“不成,我又沒病,告什么假?若是偷懶便不去讀書,豈不是與小燕涿一樣了?” 她說完,便伸手拍了拍臉,深吸一口氣,清晨的空氣寒冷如冰,灌入肺腔里,倒讓她暈暈乎乎的腦子清醒了許多。 見她如此堅持,燕明卿便吩咐宮人道:“去抬輿轎來?!?/br> 秦雪衣起初說得擲地有聲,分外堅定,然而一上了輿轎,整個人便睡死了過去,靠在燕明卿,恨不得橫著躺了,燕明卿拿她無法,只得往后靠了靠,倚在輿轎壁上,讓她躺在自己懷里,好叫她睡得舒服一點。 秦雪衣睡得確實舒服,就差沒打起小呼嚕了,外頭朝陽升起,一縷金色的光芒透過轎簾漏了進來,灑落在少女的臉龐上,將她的皮膚映照得通透,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睡顏靜謐乖巧,長長的眼睫自上而下投落了一片小小的陰影,根根分明。 她的呼吸均勻,粉唇微翹,仿佛做了什么美夢一般,燕明卿低頭看了一會,然后伸出手去,寬大的深色袖子抬起,將那刺眼的光芒盡數(shù)遮住了,只余下一方小而安靜的,不受打擾的空間。 秦雪衣只打了一個盹便醒了,腦子還有些迷糊,剛剛睜開雙眼,入目便是燕明卿的下頷,膚色白皙,嘴唇微微抿起,她一時發(fā)蒙,抬手就去摸人家的下巴,道:“來,笑一個?!?/br> 燕明卿低下頭來,別說笑了,連個表情都沒給她,對上那雙瀲滟的鳳目,秦雪衣這才終于醒過神來,然后自己的下巴就被人摸了,燕明卿的聲音有些低:“你讓誰笑?” 他說話時,秦雪衣能夠明顯地感覺到他胸膛的震動,那壓低的聲音仿佛貼著耳邊響起一般,分外的……誘人? 她猛地捂住了臉,沖燕明卿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我笑,我笑。” 那笑容甜甜的,像早上剛剛吃過的蜂糖糕。 秦雪衣坐直了身子,這才意識到輿轎停了下來,有些慌張道:“糟了,我睡了多久?” 燕明卿道:“沒多久,一刻鐘罷了?!?/br> “還好還好,”秦雪衣踩著腳踏跳下輿轎,反身朝轎內(nèi)伸出手去,道:“卿卿快下來?!?/br> 燕明卿坐在輿轎內(nèi),看著少女纖細的手,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待見秦雪衣眼中露出催促之意,他才終于握住了那只手,下意識捏了一下,觸感柔軟,細細的很是小巧玲瓏,有些可愛。 秦雪衣壓根沒發(fā)覺燕明卿在捏自己的手玩,拉著他匆匆往上書房跑,好在輿轎是停在上書房的大院門口的,沒幾步路。 待到了大殿內(nèi),秦雪衣見太傅還沒來,大松了一口氣,不止如此,燕涿和他的侍讀也還沒來,也就是說,她們倆居然還是來得最早的。 秦雪衣才拉著燕明卿坐下,燕涿就被宮人領(lǐng)著進來了,照例哭喪著一張臉,身后還跟著燕薄秋,她精神倒是不錯,一見了秦雪衣,立即飛奔過來,往她懷里撲,脆生生叫道:“長樂jiejie!” 秦雪衣接住小團子,一顆心都要融化了似的,還舉起她掂了掂,笑道:“今日高興了?” 燕薄秋大力點頭,笑道:“見到長樂jiejie就高興了!” 太會說話了,秦雪衣極是高興,兩人膩歪了好一會,燕涿忍不住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在書案后坐下來,嘀咕道:“馬屁精,就愛說假話?!?/br> 豈料燕薄秋耳朵靈光,聽見了這話,她攬著秦雪衣的脖子,側(cè)過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兇又狠,燕涿一縮脖子,就不再說話了。 燕薄秋在秦雪衣的臉上啾地親了一下,笑瞇瞇地道:“秋秋最喜歡長樂jiejie了!” 秦雪衣的一顆心登時軟成了水,也啾地親了她一下,笑道:“我也最喜歡秋秋了。” 于是兩人又開始膩歪個沒完,燕明卿如今已經(jīng)很平靜了,取出筆墨來攤開,正在這關(guān)頭,外頭又進來了一個人,裹著厚厚的大襖子,宛如一個會行走的球,她低垂著頭,一邊走一邊悶悶地咳嗽。 燕薄秋好奇地探頭看過去,道:“那是誰?” 秦雪衣回頭看了一眼,差點沒笑出聲來,抿著嘴樂,道:“是你三jiejie?!?/br> 燕懷幽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燕薄秋皺了皺鼻子,表現(xiàn)出明顯的不喜,道:“三jiejie好兇啊?!?/br> 孩童的聲音無忌,很是大聲,燕懷幽扯了扯嘴角,調(diào)整好表情,和藹道:“三jiejie不是在兇你?!?/br> 燕懷幽睜大眼睛看著她,追問道:“那三jiejie是在兇誰?兇大jiejie嗎?” 這個大jiejie,指的是燕明卿,而恰在此時,燕明卿也放下筆,抬眼望來,燕懷幽面上的表情立即僵住了,就算借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兇燕明卿啊。 她想含混糊弄過去,豈料燕薄秋人小鬼大,不依不饒地問道:“三jiejie為什么不說話?” 燕懷幽今日身體本就不適,頭痛腦熱的,走路都暈乎乎,這時候被問得滿心煩躁,恨不得把燕薄秋給扔出去算了。 但是不行,燕明卿還在旁邊看著,再者,燕薄秋是皇后所出,她不能這么做,燕懷幽只得捏緊了手指,咬牙道:“沒有,我剛剛只是看錯了?!?/br> 她說完,便快步走向自己的書案,才剛坐下,便感覺到一陣冷風吹來,燕懷幽整個人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裹緊了身上的襖子。 這是她昨日特意挑的位置,光線好,離太傅也近,卻是正對著風口,昨天吃了半天的冷風,今天若是再受凍,她恐怕要熬不住了。 燕懷幽實在忍不住,便起身去將那窗戶給合上了,殿內(nèi)的光線便昏暗了不少,燕薄秋頓時嚷嚷起來:“太黑了,我看不見!” 燕懷幽氣得險些想錘死她,她咬著牙道:“怎么會看不見?多點一盞燈就是了?!?/br> 燕薄秋撅起嘴,道:“太傅說過了,好對前山思節(jié)儉,夷齊餓死舜耕耘,這明明是白天,外面有光,為何要如此鋪張浪費?三jiejie不知民之所艱嗎?” 燕懷幽被她說得差點要厥過去,只是一盞燈油罷了,她宮里每日點的沒有十盞也有八盞,到了這小丫頭片子口里就是鋪張浪費了? 燕懷幽素來不是什么好脾性,此時終于忍無可忍,破口罵道:“你住口!區(qū)區(qū)一盞燈油罷了,點了便點了,用得著你在旁邊胡扯八道?” 燕薄秋癟了癟嘴,兩眼頓時沁出了淚花,燕懷幽驚恐地看著她,道:“你哭什么?” 秦雪衣連忙將燕薄秋抱住,哄她道:“別哭別哭?!?/br> 燕懷幽這會看出來了,冷笑道:“一個哭,一個哄,倒是很會做戲么,本宮這還什么都沒說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