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二公子行事作風(fēng),無人能解。她做足了侍寢的準(zhǔn)備,卻被慕錦晾在床邊。 她放下了杯子,直盯著前方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有些年月了,木色沉淀著滄桑的色澤。 撐了半個時辰,二十禁不住打盹了。頭點下去,猛然驚醒。她揉揉眼睛,打起精神。 慕錦放松地睡著了,臉上不見詭譎的表情。他轉(zhuǎn)了一個身,變成仰臥。 月牙高掛,房里靜悄悄的。只有銀光透過窗戶,瞧瞧這一對男女在干什么。 二十困極,偏頭靠在木柱上?;煦缰?,又想起這人的喜怒無常,趕緊睜大眼睛。 她沒有仔細打量過慕錦,只知他乖戾,不自覺也將他五官描成了譏誚的模樣。這時放松下來,二公子當(dāng)真配得上京城四絕的稱號。 眉飛鬢,鼻若懸膽,唇薄泛刀鋒。不過這性情……一言難盡。 今天是二公子娘親的生辰和忌日。 臘月二十那一晚,二公子曾經(jīng)講起他的娘親。 他說,他的娘親聰明一時,糊涂一時。這輩子做過最蠢的事,便是愛上了一個壞男人。 這個壞男人風(fēng)流多情,妻妾成群,偏偏生得一副世間罕有的好相貌,巧舌如簧,將她騙了去。從此,她便走上了不歸路。 慕錦講完娘親的悲慘史,更勸告二十:莫因男子俊俏就失了芳心,品行端正才稱得上是如意郎君。 說這話時,二公子那一張也是世間罕有的俊臉堵在她的眼前,明明白白地暗示她,這男人,萬萬不可托付終生。 二十雖沒有幻想過夫婿的樣貌,品行卻是心中有數(shù)。仗義、善良,疼愛她,呵護她。大霽國男少女多,一心一意的郎君恐怕難尋。她無心爭斗,只盼未來夫婿的妻妾,別跟二公子一樣多。 至于其他的,選一個和二公子相反的就對了。 —— 給二公子枕到大半夜。 二十仰躺著,上身勉強側(cè)了側(cè)。雙腿不止麻了,簡直跟廢了一樣。 見他睡著了,她坐起來,輕輕托住他的頭,邊留意他的動靜。 慕錦的睫毛忽然動了動。 二十僵著不敢動。就這么輕托他的頭,過了好一會兒,見他睡得安穩(wěn),她才抬起他的頭。 她用力縮回雙腿,再小心翼翼地把他的頭擱在錦被上。 確定沒有驚醒他,她揉揉酸麻僵直的腿。這種境況,不比在床上劈柴輕松。 二公子睡覺就是折騰人。 白月光停在窗框。每見月光,倍感思鄉(xiāng)。尤其慕錦拿家人威脅她,她更加無法離府。 家鄉(xiāng)的天氣、風(fēng)雨,停在心上,揉成思念的粘稠。 揉完腿,累死了。 再看一眼慕錦。二十雙手做出一個掐人的動作,在他脖子上虛虛地示意。她要能這么掐死他…… 這時,他的眼睫毛顫了下。 她嚇得收回手,使勁瞪他。見他沒有動靜,才松了一口氣。 她安靜地躺下。 慕錦占了床沿,她便縮在另一邊。 他側(cè)臉向外。 她翻身向內(nèi)。 兩人中間橫著一張錦被。 二十累了,閉上眼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困乏之際,她懶得再管二公子會不會生氣了。哪怕知道明天他又得發(fā)一頓脾氣,她也撐不住眼皮了。她抱著枕頭睡得深沉。 慕錦猛地睜開了眼睛。一轉(zhuǎn)眼,他睡在了床沿,直接擱在薄被上,極為不適。再轉(zhuǎn)眼,那個女人背對他,弓著背,臉幾乎縮在了枕頭上。 以前瘦過頭,現(xiàn)在長了些rou,背上的弧都比以前好看。 不過,慕錦的眼里,好看的女人從來不稀罕。 他坐起,戳戳她的背。 二十正在美夢中,縮了縮,躲避他的手指。 慕錦不耐煩,“你睡得比我還香?”他的睡眠較淺,夜晚時,寸奔離得遠遠的,就怕驚動慕錦。 二十瞬間醒了,把所有的驚嚇壓下,她轉(zhuǎn)過身來,乖乖地起來,跪坐。她抬眼看他。 他挑挑眉。 她趕緊伸直雙腿,呈現(xiàn)出枕頭的自覺。 慕錦拍拍她的大腿,“沒幾兩rou?!?/br> 嫌她胖的是他,嫌她瘦的也是他。 二公子嘛,說的話就是走走過場。一旦把他的話當(dāng)耳邊風(fēng),她就左耳聽右耳出了。 慕錦搶過二十的枕頭,“睡覺?!彼灶欁栽诖采咸上?。 二十僵著沒動。 直到他睡著了,她才察覺詭異。他就這么睡了?不可思議,驚喜降臨。她悄悄地爬起,跨過他,就要下床。 慕錦突然橫腿過來,仍閉著眼,說:“去哪?” 她拉拉自己的衣衫,聞了聞,再用手掌扇了扇,做了一個皺鼻子的動作。 她干了一天活,好臭。掐不死他,就臭死他。 慕錦如她所愿,“你沒洗澡,臭死了?!?/br> 二十連連點頭。最好臭得他受不了,把她趕跑。 他說:“洗澡。” 二公子一聲令下,護衛(wèi)不一會兒抬了大桶進來。溫?zé)岬孛爸畾狻?/br> 慕錦懶洋洋地說:“我洗過了,你自己洗,洗干凈上床來?!?/br> 二十?dāng)n著領(lǐng)口,沒有動。 他挑了眉,“你是不是敬酒不喝,喝罰酒?” 她趕緊跳下床。到了浴桶邊,回頭看他。 他直勾勾地盯著,“又不是沒見過。”不過,沒見過她自己剝的。 二十咬咬牙。她快速脫衣,挽起頭發(fā),躲到了浴桶。 慕錦笑一聲,翻身過去。“記住啊,洗完了上床來。要是我醒來發(fā)現(xiàn)你不在,別等我殺你,自己去廚房拿把菜刀抹脖子吧。” 二十靜悄悄洗完,慕錦已經(jīng)睡了。她不敢跑,乖乖地上床,和他隔了距離,她才躺下。 —— 二十再次醒來,慕錦依舊沉睡。一張俊臉橫在眼前,搶奪她的呼吸。她大呼一口氣,往后退了退。目光向外望去。 月夜褪了,天色灰白。不到辰時吧。 起晚了…… 再看看旁邊這位,給她余下的空間,不足讓她翻身起床。她唯有這么干躺著。 她微微縮了縮腿。 慕錦的大掌迅速擒住了她,模糊一句:“去哪?” 二十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他的手碾碎她的細骨。清醒的二公子能聽她忽悠幾句,睡著的可聽不到,看不到。 半天沒聽到回應(yīng),慕錦這才睜眼,“又忘了,你是啞巴?!彼肆送恕?/br> 二十這才可以伸手。保持一個睡姿太久,她的手腳僵硬,緩慢地在他身邊爬起。她悄悄看他,出于畏懼感,不自覺背靠墻。 慕錦余光掃到她的動作,忽然揚起手。 二十以為他要打她,連肩膀也往后躲。 他笑了,把臉湊上來,“這么怕我???” 她咽咽口水。怕被打。 “看你以后還敢不敢跑?!?/br> 她搖搖頭,跪下要磕頭。 慕錦一手攔住了她的額頭?!芭c其亡羊補牢,不如居安思危?!?/br> 他的手掌涼涼的,貼在她的額上,像一片利器。 思危,她正是思危才想逃離。 慕錦收回手,“你能說話,我把你毒啞。你要學(xué)會了手語,你猜我會拿你什么部位開刀?” 二十顫顫地抬頭,用黑亮的眼睛祈求他。 “手指有十只,我要是一只一只玩,十天半月玩一回,你啊,光手指就能讓我樂上幾個月?!?/br> 他唇薄,眼涼,她不懷疑他話里的真實性。她拉拉他的衣角,伏在他面前。 慕錦拍拍她的背,“趕緊學(xué)手語,一聲不吭的悶死個人?!?/br> 她不知此時點頭還是搖頭。學(xué)了,他要剁她手指。不學(xué),沒人陪說話,他無聊。于是她不作任何回應(yīng)。 二十只著中衣。他手指沿著她的脊背走了一圈,手指掐住她的脊骨。 她一動不動。 自匪窩回來,二十聽小十講起一事。 前些年,大公子和二公子,隨慕老爺南下,遇上一群攔路惡匪。那群惡匪的尸首都是頸骨碎裂。 誰殺的?小十說:“不知道?!?/br> 當(dāng)時聽著的眾人,無一不是猜測二公子。眾人也都能想象二公子殺人時的模樣。 定是笑得煞是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