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三阿哥吐了吐舌頭,一路掐花遮柳地回到阿哥所。 午膳時, 蘇偉從旁伺候著,四阿哥還有些恍惚,吃了兩口紅燜羊rou,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問道,“你昨晚把趙新給打了?” 蘇偉躬身道,“奴才想您用完膳再稟報的。” 胤禛咬了口羊rou,“我今早就聽松甘說了。這奴才不老實(shí),打也就打了。不過,你那陷害的招數(shù)壞了點(diǎn)。阿哥所膳房做菜都提著腦袋,哪個敢給皇子的菜里混進(jìn)雜物。更不要說菜品還要經(jīng)提膳太監(jiān)再三檢查,你擺明了是黑他嘛?!?/br> 蘇偉連忙躬身道,“奴才冒用主子名義,還請主子贖罪。這招是笨了點(diǎn),但奴才就是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咱們所里的人時刻記著,他們能利用職務(wù)之便來害人,就有人能利用職務(wù)之便來害他。” “恩,你說的也對?!必范G點(diǎn)點(diǎn)頭,“那趙鑫到底是承乾宮老人,輕不得重不得,你的理由找得不好,會給人留下話柄,如今這樣也剛剛好?!?/br> 蘇偉被夸有些得意,嘴角剛一上揚(yáng),就被四阿哥一眼瞪了回去,“你還不算太笨嘛,我還等你發(fā)現(xiàn)膳食的秘密,來找我告狀呢?!?/br> 蘇偉囧,“主子剛剛遷宮,事情那么多,奴才這點(diǎn)小事哪能讓您煩心呢。再說,奴才怎么著也得主子封了前院首領(lǐng)太監(jiān),這些小雜魚再收拾不好,不是白費(fèi)主子提拔了?!?/br> 胤禛一撇嘴,手里拿著一塊rou骨頭,敲得桌子咣咣響“你還好意思說,都封你做首領(lǐng)太監(jiān)了,還能被人欺負(fù)?!?/br> 蘇偉傻笑兩聲,撓了撓后腦勺“奴才這也得慢慢來嘛,不是有句,有句古話,哦對了,厚積薄發(fā)?!?/br> “你懂得還挺多,厚積薄發(fā)……”胤禛念著這句話,若有所思。 三月圣駕回鑾,緊接著就是萬壽節(jié)。 萬壽節(jié)辦得比較簡樸,多是宮中家宴。 只一件特別的事兒,溫僖貴妃鈕祜祿氏有孕。皇上大喜,賞鈕祜祿氏一翡翠底兒紅頂珊瑚。 后宮宴席上,有庶妃舉杯稱,現(xiàn)如今皇貴妃、貴妃、宜妃、德妃皆有孕,一改今朝初年子嗣孕育艱難的場面。既是皇上洪福齊天,也是皇貴妃治理后宮有方。眾人皆稱是。 然萬壽節(jié)過后,承乾宮并未如眾人猜想般獲得圣上封賞,只有太皇太后賜了一箱由五臺山求回的經(jīng)卷,意義不明。 萬壽節(jié)過后,四阿哥又過上了早睡早起的苦讀生活,蘇偉的日子也跟著循規(guī)蹈矩。 或許是趙新那頓板子挨得太重,連續(xù)幾個月沒人找蘇偉的麻煩。日子一閑,蘇偉就好胡思亂想。自己作為一個穿越人士,未免太失敗了點(diǎn)。不說雄踞天下、改變未來什么的,他連一樣像樣的發(fā)明都木有。 于是,蘇偉開始關(guān)注起生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企圖找到靈感。終于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在四阿哥氣他不會玩圍棋并且怎么教都教不會時,蘇偉想到了主意。 說到下棋,蘇偉在現(xiàn)代只會兩個棋種,一個是五子棋,一個是跳棋。五子棋就不能和四阿哥玩了,會被四阿哥鄙視,那么就剩跳棋了。 想到就做,蘇偉讓蕭二格給他找了幾塊木頭,用顏料畫了一張六十四格棋盤。棋子難做了點(diǎn),這個時代玻璃珠還是奢侈品。所以蘇偉決定還用木頭,做那種圓錐型的棋子。 于是,耳房里,王家兄弟和劉裕日日膽戰(zhàn)心驚地看著蘇偉用小刀削木頭,并時不時地削到不該削的地方。 蘇培盛手上有傷,四阿哥第一天就發(fā)現(xiàn)了,但也沒多在意。可是接下來幾天,蘇培盛手上的傷越來越多,胤禛漸漸疑惑,只等蘇培盛跟他說原因??蛇@奴才完全一副呆呆的樣子,貌似沒有任何話要說。 胤禛咬牙切齒地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一只被紗布包的圓圓的大拇指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等不下去了。壓抑了幾天的怒氣在見到換班的劉裕時,爆發(fā)了。 柴玉被四阿哥宣進(jìn)屋里罵時是分外冤枉的,他一早就不和蘇培盛住在一起了,根本不知道這位爺是怎么把手弄成包子樣的。接著王家兄弟也遭了秧,連同劉裕一起被罰跪。 因著蘇偉要保密的交代,王家兄弟跪了半個時辰也沒吭聲,還是劉裕受不住了開口道,“蘇公公不知在做什么怪東西,手是在他削木頭時弄傷的。” 還在屋子里樂呵呵地削木頭的蘇偉聽了蕭二格的報信,才知道自己連累了各位兄弟,只好拿著半成品去稟報。 四阿哥盯著那張被畫的亂七八糟的木板,和那堆貌似還沾著血跡的木塊半晌無語。 雖說棋子還沒刻完,但兩個人玩還是夠的。 蘇偉把規(guī)則給四阿哥說了,兩人登時開戰(zhàn),連戰(zhàn)三局,蘇偉贏了兩局,四阿哥贏了一局。 第二天,柴玉把跳棋拿給了內(nèi)務(wù)府,讓營造司照樣做幾幅新的來。 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跳棋都是香檀雕云紋棋墩,各色瑪瑙的棋子,玉石的棋盒,比起精致的圍棋棋具,不差分毫。 蘇偉的那一套也被上了色,做了修整,因是木頭的還上了防腐顏料。蘇偉本想要回來自己玩的,結(jié)果被四阿哥收走了。 第14章 后宮這一盤棋 康熙二十二年 五月初, 后宮一庶妃病死,皇上追其為春答應(yīng)。 儲秀宮東廂殿里 宮女桃兒瑟縮地端茶上前,低聲道“小主,春答應(yīng)去了?!?/br> 赫舍里氏接過茶碗,“去了也好,這般走了還能得個位份,也算為她那個不成氣的家爭光了?!?/br> 桃兒低下頭,囁嚅著道“奴婢,奴婢聽她的宮女說,是……是……” “是皇貴妃害的她,”赫舍里氏無所謂地接茬道。 桃兒連退了兩步,赫舍里氏瞪她一眼,“你怕什么?怕我也像春答應(yīng)一樣莫名其妙地死了?” 桃兒連連搖頭,“奴婢不敢?!?/br> 赫舍里氏冷哼一聲,“你不必?fù)?dān)心,就算她知道是我唆使春兒在宴席上說的那番話,她也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赫舍里氏放下茶碗,走到窗前,“皇上已經(jīng)忌諱有人拿她比過jiejie了,她還有那個膽子動我嗎?” 桃兒上前兩步,小聲道“小主何必和皇貴妃過不去呢,這后宮到底是她管著的?!?/br> 赫舍里氏揚(yáng)起頭,眼神漸漸陰冷,“我就是讓她明白,就算生下皇子,她也當(dāng)不成皇后?!?/br> 阿哥所, 劉裕換班回到住處,屋里的王家兄弟瞄了他一眼,回頭繼續(xù)下棋。 這棋是四阿哥賞給蘇公公的,紅木的棋墩,白石的棋子。不奢侈,但對于奴才來說卻也是好東西了,不過倒不是蘇公公發(fā)明的跳棋,而是傳統(tǒng)的圍棋。 劉裕默然倒進(jìn)鋪蓋里,如今這屋里只有蘇培盛偶爾跟他說幾句話,王家兄弟見他就像沒見著一樣。 劉裕心里知道大概原因,他也相當(dāng)后悔。 遷宮前,師傅就曾再三囑咐過他,不要心急,不要莽撞。 可是他,終究沒忍住,終究不服氣了。 用完早膳,蘇偉跟著四阿哥進(jìn)宮請安。 皇貴妃臨產(chǎn)的日子不遠(yuǎn)了,身體很是虛弱。四阿哥只能在屏風(fēng)外問候幾句,磕個頭就走了。 德妃娘娘倒是精神很好,如往常一樣拉著四阿哥到榻子上聊天。還指著蘇培盛道,“這小太監(jiān)倒是常跟著你,他伺候的好嗎?” 四阿哥看了眼蘇培盛,對德妃道,“蘇培盛兒臣用著最順手,十天有八天都是他伺候的?!?/br> 德妃笑笑,“來人啊,賞他?!?/br> 宮女拿了一錠銀子過來,蘇偉看了看四阿哥,四阿哥道,“娘娘賞你的,你好生收著?!?/br> 蘇偉接過銀子,跪下謝恩。 四阿哥離開永和宮時碰到了出外玩的六阿哥,“永祚,”四阿哥招呼道。 六阿哥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聲,跑遠(yuǎn)了。 承乾宮, 浣月一邊服侍著皇貴妃喝下保胎藥,一邊輕聲勸道“娘娘,你何必爭這一時長短呢。那人賤命一條,什么時候料理她不行,何必在您有孕時占這個血?dú)饽??!?/br> 皇貴妃嘆了一口氣,靠在床頭,“本宮不爭這個還能爭什么。她有祖宗庇佑,我不能動她。難道連她挑唆的擋箭牌,本宮都收拾不了嗎。讓這兩個賤人當(dāng)著后宮嬪妃面前給本宮下套,本宮若是一味忍讓,日后還能有承乾宮的立足之地嗎?” “娘娘,”浣月給皇貴妃掖掖被子,“她不過是跳梁小丑,就算背景再強(qiáng)勢,如今也不過是個庶妃。再說,這宮里先皇后的meimei可不只她一個?!?/br> 皇貴妃冷笑一聲,“你說得對,溫僖貴妃有孕是件大事,得挑個伶俐的人伺候著。庶妃赫舍里氏聰穎靈慧,就讓她搬到鐘粹宮吧。” 浣月微笑著俯身應(yīng)是,“一位是孝昭先皇后的meimei,一位是仁孝先皇后的meimei,娘娘的安排正相得益彰呢?!?/br> 翊坤宮, 小太監(jiān)來報,皇貴妃下旨將庶妃赫舍里氏調(diào)到了鐘粹宮,照顧有孕的溫僖貴妃。 珠兒上前幫宜妃梳理發(fā)髻,“娘娘,最近宮中還真熱鬧?!?/br> 宜妃笑笑,看著鏡中朦朧的人影,“她們越亂,放在本宮身上的視線就越少,這是好事兒?!?/br> 珠兒有些疑惑道,“不就是個庶妃嘛,至于這么大動靜,娘娘你還把她看在眼里?” 宜妃撫著隆起的小腹,“你太天真了,在這后宮里,位份算什么,不過是皇上的一句話罷了。她jiejie是咱們康熙爺?shù)慕Y(jié)發(fā)之妻,她是索尼的親孫女,即便如今索額圖遭皇上革職,她還有個做太子的親外甥呢。沒這份資本,她敢公然陷害皇貴妃?” 珠兒惶惶然的點(diǎn)點(diǎn)頭。 “不過,”宜妃嫣然一笑,“有句話你還真說對了,本宮還真就沒把她放在眼里。” 珠兒眨眨眼,宜妃把玩起一支步搖,“姓個赫舍里,就真把自己當(dāng)個人物了,先皇后好歹是一步太皇太后拉攏索尼的重棋,她?連個小丑都算不上?!?/br> 阿哥所, 蘇偉正和四阿哥下圍棋,明明他都把跳棋蘇出來了,為什么四阿哥還是不肯放過他。 看著皺著眉頭,拿著棋子半天搞不定的蘇培盛,胤禛氣的拿著扇子狠狠地敲了兩下他的大蓋帽,“你把腦子長到哪里去了,教你這么多天,還下的這么費(fèi)勁?!?/br> 蘇偉含著淚看著四阿哥,“奴才愚笨,這圍棋真的很難,要下一步想三步的,奴才腦袋疼?!?/br> “你還腦袋疼?”胤禛一幅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就是要學(xué)會下一步想三步,否則以后怎么當(dāng)大太監(jiān)。到時給你穿了鵪鶉補(bǔ)服,你還要受其他奴才們欺負(fù),你讓我的臉往哪兒擱!” 鵪鶉補(bǔ)服?蘇偉腦袋一嗡,遷宮后,柴玉雖為大總管,但四阿哥并未給柴玉申請品級,所以四阿哥身邊的八品首領(lǐng)太監(jiān)如今還是空的??墒?,想起柴玉天天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累的孫子樣,再看自己目前兩天一休的值班情況…… 蘇偉嗖地湊到四阿哥身邊,“爺,柴公公當(dāng)總管當(dāng)?shù)猛?,您還是別費(fèi)力培訓(xùn)奴才了,奴才就在您身邊伺候您就行了。” 胤禛看了蘇培盛一眼,一巴掌拍到他帽子上,這個爛泥糊不上墻的! 鐘粹宮, 庶妃赫舍里氏給溫僖貴妃見過禮后揚(yáng)長而去, 大宮女如玉瞪了她一眼,氣呼呼地走到貴妃身邊,“您看她那個得意的樣子,都是皇貴妃打得好注意,這不是給您添堵嘛。” “閉嘴,”貴妃恭敬地到佛龕前上了一炷香,“皇貴妃身份尊貴,豈是你能隨意埋怨的?!?/br> 如玉福了福身,嘟著嘴道“奴婢知錯了?!?/br> 貴妃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這宮里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命苦,一句話、一個動作都要冥思苦想,費(fèi)盡心血??蓺v經(jīng)十多年乃至幾十年的苦心經(jīng)營,到最后,卻往往抵不過圣上的一句話。其實(shí),大家都是棋子,何必互相為難呢?!?/br> 如玉上前扶著貴妃,“那皇貴妃那兒……” 鈕祜祿氏低頭撫了撫自己的肚子,“本宮是不想填進(jìn)這些無謂的風(fēng)波中的,可,我的孩子逃不掉……” 如玉握住貴妃的手,冰涼的沒有絲毫溫度。 鈕祜祿氏走到窗前,看著人進(jìn)人出的西廂房,“既然逃不掉,身為母親,本宮就只能為他趟出一條路來,愿他走的順?biāo)?,走的安穩(wě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