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蘇偉傻傻一樂,十三阿哥忍住扶額的沖動,邁步向自己房間走去。 隔天,康熙爺頒下圣旨,“急召索額圖至德州侍奉太子,南巡大軍于明日啟程往泰山,由十三阿哥登泰山行祭。” 接了圣旨,四阿哥面色還算平靜,直到回了臥房,才有些無力地靠在榻上。 “主子……”蘇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有些躊躇地站在原地。 泰山,在歷代帝王眼中都是個特殊的存在,不少千古帝王都在泰山封禪。即便是滿洲大清,祭泰山也與祭天一樣,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此次,太子重病,即便皇上不準(zhǔn)備親自前去,也應(yīng)該由年長的阿哥代行??墒强滴鯛攨s略過了同往的四阿哥,派剛滿十六歲的十三阿哥行祭,著實有些匪夷所思。 “主子,”蘇偉往榻前蹭了蹭,最后坐到了四阿哥腳邊,“這事兒前前后后都透著詭異,咱不能就往一個方面想。讓十三阿哥去祭泰山,更該警覺的應(yīng)該是太子。太子病了,您代行是屬正常,可十三阿哥去就不一樣了。外人會覺得,皇上看重十三阿哥,更有甚者會把祭祀泰山與儲位聯(lián)系到一起。” 四阿哥看了蘇偉兩眼,伸手捏捏他的下巴,“爺沒你想得那么脆弱,失去皇阿瑪寵愛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開福寺皇阿瑪?shù)哪欠?,爺就有預(yù)感了。只是這次,著實有些令爺膽寒。不只是祭祀泰山之事,還有皇阿瑪召索額圖侍奉太子一事,爺總覺得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了?!?/br> 蘇偉眨眨眼睛,伸手去摟四阿哥的脖子,如果老天再給他一次重穿的機會,他一定把清史稿背上八百遍! “主子,”張起麟在門外揚聲道,“十三阿哥來了。” 四阿哥看看門外,蘇偉慌里慌張地登上鞋子,系好領(lǐng)扣,跑去開門,“十三爺,您來了?!?/br> “恩,”胤祥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邁進門時,無精打采地垂著腦袋,臉色頗為蒼白。 “這是怎么了?”四阿哥蹙起眉頭,“身子不舒服?” “沒有,”胤祥搖搖頭,有些不敢直視四阿哥的眼睛,垂著頭走到榻前,“四哥,祭祀泰山的事兒,我——” “好啦,”四阿哥隨意地擺擺手,面上帶著柔和的笑意,“四哥知道你在想什么,這里面的事兒跟你沒關(guān)系。既是皇阿瑪?shù)姆愿?,你安心去便是?!?/br> 胤祥抬頭看了看四阿哥,又默默地低下頭,“四哥,胤祥不想去,我想請皇阿瑪收回成命——” “胡鬧,”四阿哥一聲輕斥,“君無戲言,皇阿瑪頒下的是圣旨,哪容得你拒絕?” “可是,”胤祥滿面難色,“四哥,我——” “胤祥,”四阿哥沉下嗓音,“你不是小孩子了,十六歲的年紀(jì)該擔(dān)起責(zé)任了。咱們貴為皇子,有些事兒躲不了,也不能躲,就算再怕、再無措,也要扛下去。否則,受累的不只你一個人,你在乎的、關(guān)心的都將被牽連?!?/br> 胤祥抿了抿嘴唇,看看四阿哥,半晌后點了點頭。 傍晚 太子屋內(nèi),小初子點亮了白蠟,昏黃的火光將太子的臉色映得更加憔悴,“殿下,您身子還沒好,早點歇下吧?!?/br> “我再坐一會兒,”太子靠在床頭,語氣輕弱無力。 小初子微微垂首,抱了毯子蓋在太子肩頭,“索相大人就快來了,殿下不要太過cao勞,一切有索相大人撐著呢?!?/br> 太子彎了彎嘴角,“索相也老了,還能撐我?guī)啄昴兀咳缃竦艿軅兌汲赡炅?,一個比一個出息,今日是十三弟祭泰山,明日說不定就是十四弟祭太廟。江山初定,海內(nèi)升平,我這個儲君之位還早就失了安穩(wěn)人心的功用了。” “殿下,”小初子紅了眼眶,“不管別人怎么看,在索相眼中,在公子眼中,在…奴才眼中,您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這世上最好的主子……” 太子轉(zhuǎn)頭看了看小初子,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你是他挑的人,是他留給我最后的念想……你放心,我不會輕易認輸?shù)摹_@一生,我已經(jīng)把他丟了,總不能到最后,就那么無聲無息地遂了別人的愿……我倒要看看,養(yǎng)育我二十余年的人,最后會把我放置何地!” 入夜 蘇偉拉著四阿哥橫在他腰前的手,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間,被身后的一陣掙動猛地驚醒,“主子!” 四阿哥滿頭大汗地坐起身子,在蘇偉的安撫下,喘了很久的粗氣。 “主子,你又做噩夢了?”蘇偉蹙著眉頭,輕撫著四阿哥的背。 四阿哥搖了搖頭,“不是噩夢,是一片血腥……” “主子,”蘇偉往四阿哥身上靠靠,“你到底在怕什么,上次北巡,皇上派御前侍衛(wèi)看守各位皇子,您也是做了好長時間的噩夢?!?/br> “我在怕什么?我在怕什么……”四阿哥默默地念了幾遍,“是啊,我怕了,我竟然怕了……我怕兄弟鬩墻,父子反目,怕有一天,我護不了你……” “胤禛……”蘇偉一把攬住四阿哥微微顫抖的身子,“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不是廢物,我能保護好自己,我能一直跟你在一起!” “不,你不懂,”四阿哥猛地轉(zhuǎn)過身,鐵鉗一般的手箍住蘇偉的肩膀,“小偉,你不知道,皇阿瑪他——” “主子,”門外突然一聲響動,打斷了四阿哥的話,“張保回來了?!?/br> 四阿哥與蘇偉對視一眼,兀自緩了口氣,斂了斂心神,下床坐到榻子上,“讓他進來!” 張保邁進內(nèi)室時,還帶著一身風(fēng)塵,見到四阿哥未行全禮,就匆匆半跪道,“主子,衛(wèi)秦被帶走了!” 四阿哥一愣,“被誰帶走了?” 張保咽了口唾沫,嘴唇已經(jīng)干得起皮,“御前侍衛(wèi)!” 第155章 血人 康熙四十一年 德州 四阿哥的臥房內(nèi),亮著一盞罩著燈紗的白蠟,豆粒似的火光,只在四阿哥手邊氳成個白圈。 “御前侍衛(wèi)?”蘇偉征愣地問了一聲,沒來得及穿鞋的腳,赤裸地站在地上,沁涼的寒意順著小腿慢慢竄到內(nèi)心。 “是,”張保低頭道,“常賚大人告訴奴才,鑾駕出京不久后,御前侍衛(wèi)就進了太醫(yī)院,先是秘密拷問了院判,然后就帶走了衛(wèi)秦。對外只是說宮中藥材流入民間,衛(wèi)秦以公謀私,其罪當(dāng)誅?!?/br> 蘇偉聞言看向四阿哥,過于昏暗的燭光照不到四阿哥的臉,只聽四阿哥緩緩地嘆了口氣,“罷了,也就是如此了,你回去歇著吧?!?/br> 張保抬頭看看四阿哥,抿了抿嘴唇,終是什么也沒有問,垂首行禮道,“是,奴才告退?!?/br> “主子,”饒是蘇偉還是迷迷糊糊的,但有一件事他清楚,御前侍衛(wèi)若是拷問了衛(wèi)秦,那么四阿哥查出索額圖是謀害溫憲公主真兇一事,皇上就知道了。開福寺那天,康熙爺?shù)囊蝗~障目,怕就是對四阿哥隱瞞不報的警告。 有那么一瞬間,蘇偉替四阿哥抱了一肚子委屈,隱瞞君上的人何止四阿哥一個,四阿哥這么做無非也是看到康熙爺?shù)膽B(tài)度,考量輕重后的決定,“主子,那祭泰山的事兒——” 四阿哥搖了搖頭,“皇阿瑪做事不會只有一個理由,如今再想這些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br> 蘇偉抿了抿唇,爬上榻子,跟四阿哥肩并肩地坐在黑暗里,“主子,你不是說衛(wèi)秦的一面之詞搬不倒索額圖嗎?那皇上即便抓了衛(wèi)秦,也不能肯定什么吧,咱們沒有稟報也是因為證據(jù)不充分,是人之常情。再說,針對納蘭明珠的證據(jù)可都擺在那兒呢?!?/br> 四阿哥輕輕一笑,伸手攬過蘇偉的腰,“小偉,你記著,伴君如伴虎,不是因為群狼環(huán)伺,而是因為老虎喜怒只憑本心。我之前說溫憲的死,證據(jù)俱是模糊的,只看皇阿瑪怎么想。如今,也是一樣。納蘭明珠與索額圖,皇阿瑪想讓誰是兇手,誰就是兇手!至于我,為臣者盡忠乃是本分,為一己之私隱瞞真相,即便情有可原,也犯了當(dāng)權(quán)者的忌諱,無可辯解!” 蘇偉咬了咬嘴唇,有些氣悶地扯扯披在肩上的宮服,片刻后滿是不解地蹙著眉道,“既然皇上都知道索額圖謀害溫憲公主的事兒了,怎么還召他來侍奉太子???這不是引狼入室嗎,萬一讓太子卷進什么風(fēng)波里——” 蘇偉話到一半,猛地一頓,腦子里一閃而過的念頭讓他周身如墜冰窖。 四阿哥一直垂頭不語,蘇偉咽了口唾沫,壓低聲音道,“主子,皇上是真的有意……廢太子了?” 四阿哥微微偏頭,看了看黑暗中閃著眸光的大眼睛,嗓音略帶些沙啞,“我還不能確定,我希望是自己多慮了。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就有了懷疑?;拾敒槭裁丛谀谴伪毖仓校蝗慌捎笆绦l(wèi)監(jiān)視各位皇子?馬家胡同的詩社又為什么關(guān)閉的那般急促?索額圖原本一直在偷偷地培植勢力,將各方人馬調(diào)往京城,可在那次北巡后,一切動作都偃旗息鼓了。索額圖是什么樣的人物?他會為了一次無疾而終的監(jiān)視那般干脆地斷了自己長久以來的心血?他到底在怕什么?” 蘇偉困窘地拽拽自己的辮子,細細想了一番輕聲道,“主子是懷疑,有人向皇上告了密,索額圖調(diào)查出自己被人參奏,而皇上又在此時突然派人監(jiān)視皇子,所以驚慌失措下匆匆地中斷了所有行動?” 四阿哥點了點頭,“在那之后不久,皇阿瑪巡幸南苑,招高士奇伴駕,爺當(dāng)時也在。當(dāng)天,我并沒有見到高士奇有何特殊舉動,而且他賦閑已久,也沒任何功績,可是皇阿瑪卻在臨別時興致大發(fā)地賞了一副對聯(lián)給他?!覟楸恚槔?;言有物,行有恒’,一個被郭繡參奏過的賦閑老臣,何以當(dāng)?shù)闷疬@幾句話?” “言有物?也就是說,是高士奇告的密!”蘇偉裹了裹自己的衣服,突然意識到一個嚴(yán)重的關(guān)節(jié),“既然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索額圖圖謀不軌,為何不采取行動?只是在北巡路上監(jiān)視各位皇子,回京后又無疾而終,能有多大震懾作用?在那之后,索額圖祈退,皇上再三挽留不說,還提了索額圖的胞弟心裕代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前前后后根本就沒有徹底斷掉太子與索額圖聯(lián)系的動作。難道說——” 蘇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四阿哥,“皇上在靜等太子與索額圖一起——造反?” 四阿哥慢慢地吐出口氣,黑暗中呼出的氣流好像結(jié)了霜,將屋里的溫度降到了冰點,“欲擒故縱,是諸葛孔明的千古良計。多行不義必自斃,是左傳中的警世良言??墒?,當(dāng)這兩條被用在父與子中間,卻是那般的令人惡心,令人恐懼……” 余音未落,四阿哥閉起雙眼,慢慢地蜷起了身子,好像正在經(jīng)受著什么巨大的痛苦。 “胤禛,”蘇偉緊緊抿著雙唇,yingying地壓下內(nèi)心的酸澀,伸手將彎腰蜷在榻子上的人死死摟住,“你還有我呢,我一直站在你身邊,你不要一個人抗……” 蘇偉將臉埋在四阿哥背上,眼眶涌起的熱度帶著他對這人的心疼,深深地熨燙在兩人的骨血里。此一刻,蘇偉才知道,四阿哥的噩夢到底是幅什么光景。 二十多年來,無論康熙爺多么高高在上,在每一位皇子的心中,他都有一個不可替代的神圣位置?;收?,父也,這是眾位皇子與生俱來的驕傲,是支撐愛新覺羅家,乃至滿洲天下的脊梁。 無論是太子,大阿哥,抑或是他們家四爺,即便對這位皇父有著千般萬般的埋怨,最后還是逃不過一腔敬仰孺慕之思,躲不掉的骨rou至親之情??梢舱且驗檫@樣至深至濃的感情,當(dāng)真相被揭開時,洶涌而來的驚愕與痛苦很可能給一個人,一個家?guī)頊珥斨疄?zāi)。 “小偉,你知道嗎?”屋內(nèi)沉默片刻后,四阿哥有些恍惚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無盡的黑暗,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熟悉的畫面,“自打我懂事起,就一直羨慕二哥,羨慕大哥。因為無論我們后面的兄弟怎樣努力,皇阿瑪?shù)难劬τ肋h不會遠離這兩個人。后來,皇額娘告訴我,大哥、二哥出生時,天下不穩(wěn),前朝不平,后宮里一連夭折了數(shù)位阿哥。他們兩個的到來,與皇阿瑪而言就如同希望,如同黑夜中亮起的火把。康熙朝有了嫡子,有了長子,皇阿瑪就有了依仗。二十多年來,我看著皇阿瑪對大哥、二哥悉心教導(dǎo),事事過問,一步步將兩人培養(yǎng)成人中龍鳳??扇缃瘛易罱傇谙?,若是有一天,皇阿瑪將目光轉(zhuǎn)向了我,會不會更加冷血,更加無情?!?/br> “不會的,不會的,”蘇偉征愣著,摟緊四阿哥的脊背,“皇上到底是怎樣想的,咱們也拿不準(zhǔn)?;噬喜惶幹盟黝~圖,說不定就是因為和太子的情分。爺不要瞎想了,好好休息,睡一覺一切就都過去了?!?/br> 隔天,南巡大軍起鸞。十月初九行至泰山,十三阿哥前往行祭。祭祀過后,皇上沒有再繼續(xù)南下,而是下令轉(zhuǎn)程回京。太子被留在德州休養(yǎng),索額圖奉旨侍候在側(cè)。 回京后,四阿哥不得皇上看重的流言漸漸興起??滴鯛斠膊辉倭钏陌⒏缛肽蠒哭k事,甚至一連半個月都沒有單獨召見過。 內(nèi)務(wù)府月末供上的用品直接下了一個檔次,看著來送東西的奴才翹著高傲的尾巴,蘇偉只是輕蔑地撇撇嘴,著人直接抬了東西就走,將那人干脆利落地關(guān)在門外。反正他現(xiàn)在是沒什么心思去嘲諷那幫勢力眼了,留待以后再看他們縮著脖子在自己面前發(fā)抖吧。這個時候,皇上的冷落,朝堂的孤立才是保證平安的關(guān)鍵。 四福晉想著德妃之前交代的話,本想再次向四阿哥進言,可府里的異樣氣氛讓她很快意識到,此時不是探討這些問題的有利時機。四阿哥不在皇上面前掙出地位,弘暉的未來勢必要受到影響。而德妃那兒,想必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向皇上為四阿哥要人的。 十一月,太子身體康復(fù),與索額圖先后返京。 沉寂了很久的四爺府,在一個夜晚,突然燈火通明,一連串的火把將一個倒在四爺府后門,渾身是血的人抬進了東小院。 四阿哥披著衣服由臥房走出時,傅鼐正給傷者診脈。受傷的人看見四阿哥,還掙扎著要起身行禮。 蘇偉由后跟出來,看著地上的血人十分奇怪,“這人是?” 傅鼐看了看蘇偉,又看了看四阿哥,一臉為難,“主子,這就是一直潛伏在邵干身邊的魏經(jīng)國。” 第156章 聰明人 康熙四十一年 寅時,丁大夫在一陣近乎嘶啞的雞鳴聲中醒轉(zhuǎn),窗外天還未亮,莊子里人聲稀薄。秋末初冬,莊戶們難得地停下一年的勞作,偷得浮生半日閑,也不用再向往日一般聞雞起舞。 吱呀作響的木門被推開,丁大夫借著一點曦光,在井邊打水洗臉。他由江寧老家入京也有一年多了,在京城里的藥房坐堂被京中的大夫多方排擠,最后氣憤出走。出了城門,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變賣家產(chǎn),無處可去,好在跟著一位路邊的老鄉(xiāng)進了這處莊子,因著世代行醫(yī)的一點本事,被莊頭安置在了這處荒廢的小院里。日子雖然清苦,但還算自在,只不過時間長了,總是覺得少了些色彩。 將盆里的水潑在地上,丁大夫沖著微亮的天邊,深深地吸了兩口氣,吐出的氣旋還未落下,一陣急速卻不亂節(jié)奏的馬蹄聲伴著車輪遠遠而來。 馬車在丁大夫的小院門前停下,一個藏青色長袍的青年男子跳下車梁,“是丁大夫嗎?” “是,”丁芪有點兒木愣地點了點頭。 “我家主人請你入府看病,跟我走吧,”青年男子走到院門前,一手按在了柵欄上。 丁芪往后退了兩步,腦中瞬間轉(zhuǎn)了好幾個回路。 做大夫的,望聞問切是基本功,而“望”一字更是基礎(chǔ)的基礎(chǔ)??催@人的動作與氣場,他絲毫不懷疑,如果現(xiàn)在自己出聲拒絕,這人會直接跳過柵欄將他綁走。更何況,這人剛才說了一句“入府看病”,即是府邸那么定為達官顯貴。他一個鄉(xiāng)村大夫,是斷然得罪不起的。 丁芪回屋取了藥箱,仔細的鎖上屋門、院門跟著來人上了馬車。掀起車簾的一刻,丁芪無意地偏頭一瞥,卻見駕車而來的小哥頸間平滑,面無須根,心中不禁咯噔一下,這人是個太監(jiān)。 張保架著馬車一路疾行,魏經(jīng)國的傷雖然沒致命,但經(jīng)過一夜的耽擱,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四阿哥讓人掩蓋了魏經(jīng)國逃到四爺府一路的痕跡,但還是不能放松警惕,所以只能等清晨城門開啟,到城外去請大夫。好在賬房到莊戶里收賬時,聽說過一位外來的丁大夫,據(jù)說醫(yī)術(shù)高超,張保便一大早駕了馬車出城去接。 馬車?yán)@到四爺府旁門,張保一路未停地直接駛進了東花園。丁芪微微推開車窗,被眼前畫一般的亭臺樓閣震住了,他這一番到底是入了哪座神仙府邸了? 蘇偉呆在東小院西廂房里忙活了一個晚上,魏經(jīng)國的小命總算被暫時保住。但是橫穿肩膀的那支羽箭,他們是誰也不敢亂動,只能在周遭灑了藥粉,結(jié)果天光未亮?xí)r魏經(jīng)國就發(fā)起了高燒。 “來了,來了,”小英子端著銅盆進了房門,“張公公把大夫請來了。” 蘇偉短暫地舒了口氣,直起身子看著張保領(lǐng)著一位布衫打扮,不惑有余的中年男子進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