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節(jié)
入夜,八爺府 一聲驚雷,嘉怡尖叫一聲,從床上猛地坐起。 繡香慌忙從榻上爬下來,奔到床邊,“小主,小主別怕,繡香在這兒……” 嘉怡喘著粗氣,大滴的汗珠從蒼白的臉上滑下,她呆呆地看了繡香一會兒,手慢慢放到了自己的小腹上,“我,我剛剛夢到,有一幫人闖進來,把我按在床上,用,用刀割開了我的肚子!那個孩子,滿身是血地被拽出來,還在沖我笑,沖我不停地笑!” “小主,別說了,”繡香忙攬住嘉怡,輕輕拍撫著她的背,“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夢,小主不會有事的,繡香會保護你的?!?/br> “繡香……”嘉怡哭著拽住繡香的衣服,“我不能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我好怕,我不想死!” “小主,我們再想辦法,一定有其他辦法的,”繡香也抹了抹眼角的淚,“實在不行,我們就偷著逃走,我去想想辦法,去找兩套洗衣婆子的衣服。現在,外面看著我們的人少了不少,或許,或許我們可以逃出去!” “真的嗎?”嘉怡一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繡香,“那,那我還需要準備什么?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就,就這幾天,”繡香使勁搓了搓臉,“我們記下侍衛(wèi)交班的時間,我再去探探路。等時機到了,小主就叫洗衣婆子過來,咱們支開其他人,把婆子打暈,換上她的衣服逃出去!” “好,好,”嘉怡重重地點了點頭,一片暗沉的雙眸中,終于有了一點光亮。 四月十三,康熙爺啟程巡幸塞外,令十阿哥、十二阿哥、十五阿哥、十六阿哥、十七阿哥、十八阿哥伴駕。 眾妃都回了皇宮,四阿哥帶著好不容易閑下來的蘇大公公與福晉和幾個孩子一起也先回了京城。 四月十六是德妃五十歲的壽辰,四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攜帶家眷進宮給德妃賀壽。 德妃喜笑顏開,給幾個孩子都發(fā)了大紅封?;噬想m然未在京中,但也一早派人送了東西回來。 弘昀被德妃叫到身邊,來來回回看了幾個遍后對四福晉道,“這個孩子你教導的好,一看就學識禮儀皆足,有嫡子的樣兒?!?/br> “多謝額娘夸贊,”四福晉笑著起身,福了福身,“他啊,就是在您面前裝乖巧呢,其實在府里可淘氣了?!?/br> 四福晉話音剛落,那邊帶著一群小孩子的弘盼鬧哄哄地碰倒了一只花瓶。 “弘盼!” 四福晉臉色一沉,四阿哥看過來,德妃連忙擺擺手道,“小孩子嘛,碰倒了就碰倒了,不打緊。” 四阿哥輕咳了一聲,四福晉沒有再說話,福了一禮坐了下去。 “弘明,弘明過來!”德妃朝十四福晉身旁的男孩兒招了招手,弘明是十四阿哥的嫡子,也是次子,今年已六歲,比弘昀還大了一歲。 弘明走到德妃身邊,也恭敬地行了一禮,“孫兒祝祖母長命百歲,壽比南山?!?/br> “好,好,真是乖孩子,”德妃樂得兩眼笑瞇瞇地,抓著弘明的手給他介紹弘昀道,“這是你四伯伯家的弘昀弟弟,以后你們一起進宮讀書,要互相照顧?!?/br> “額娘,讓孩子們入宮讀書的事兒算定下來了嗎?”完顏氏開口問道。 “皇上臨走前,已經讓人把懋勤殿收拾出來了,”德妃抓著兩個孩子的手,“當初啊,胤祥和胤禵就是在懋勤殿讀的書,皇上一直想讓皇子們聚在一起讀書了。這回啊,你們這幾個孩子連著你們幾個小叔就都在一起進學了。” 永和宮正殿外 蘇偉呆在陰涼處,看著弘盼、弘時和其余幾個小阿哥跑跑鬧鬧地玩,心里卻不大舒服。 康熙爺要設統一書房,放到下面,卻只有嫡子能入。 本來,四阿哥是不太在意嫡庶之分的,在他們府里,弘昀有什么,弘盼和弘時就都有。 只有福晉,對弘昀格外嚴厲些,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孩子們仍然沒有什么明確意識。 可是,如今宮里的書房一立,這嫡庶的差別就明明白白地放到了孩子們面前了。 蘇偉拄著下巴,苦惱地嘆了口氣,當爹的還沒爭完,這眼看著要輪到孩子了。 “蘇公公!” 弘盼突然湊到蘇偉身邊,把蘇偉叫的一愣。 “哎喲,我的小主子們,你們怎么玩的一身灰啊?” 蘇偉連忙起身,給弘盼、弘時前前后后地打掃了一番,“這是在宮里,不是在咱們王府,太淘氣會被你們阿瑪罵的?!?/br> “阿瑪才不會罵我的,就是——”弘盼撅撅嘴沒有說下去,轉而拉拉蘇偉的袖子道,“蘇公公,阿瑪是不是在這里長大的啊?阿瑪當初住在哪個房間,你能帶我們去看看嗎?” 第402章 誰輸誰贏 康熙四十九年 四月十六,永和宮 蘇偉被弘盼問的一愣, 無數個答案在腦袋里劃過, 最后干澀地笑了笑道,“蘇公公年紀大了, 記不清了。反正, 你們阿瑪很小就搬去阿哥所了,蘇公公也一直跟著住在阿哥所里來著。” “?。磕前敳桓~娘住在一起啊?”弘盼皺起臉,“那太可憐了, 要是我,我一定會想我額娘的?!?/br> “阿哥們都是男子漢,哪能一直呆在額娘身邊?。俊?/br> 蘇偉蹲下替弘盼拽了拽皺皺巴巴的袍擺, “回頭啊, 等王爺騰出空來, 你們兩個也都得搬到單獨的院子里去住了。王爺已經給你們找了知識淵博的老師,到時就得好好學習, 可不能再去西配院粘著額娘們了。” “那,弘昀就不跟我們一起了吧?”弘盼垂下頭, 踢了踢腳下, “我知道,他要進宮,跟叔叔伯伯家的孩子做兄弟了。” “這話怎么說的呢?”蘇偉一愣, 連忙糾正道, “不管弘昀阿哥以后在哪兒讀書, 他都是你們嫡親的兄弟啊, 叔叔伯伯的孩子們到底差了一層呢。你們才是最親的,以后要守望相助,互相照顧的?!?/br> “福晉都不讓弘昀哥哥跟我們玩,他以后會照顧我們嗎?”一向有些拘謹的弘時竟也開口說了一句讓蘇偉不知怎么回答的話。 “當然會,”蘇偉抿了抿嘴唇,拍了拍弘時的小胳膊,“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再說,福晉只是想讓弘昀阿哥變得更優(yōu)秀,以后更有出息,這樣以后就能給你們阿瑪爭光,也能處處保護你們了?!?/br> “我是哥哥,我不用弘昀保護,”弘盼狠勁兒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我來保護弟弟們,以后我也給阿瑪爭光!” “幾位小阿哥!” 清菊適時走了出來,“快進殿入席吧,娘娘叫你們呢?!?/br> 蘇偉站起身來,看著小阿哥們跟著清菊進了飯廳,輕輕嘆了口氣。 過了晌午,宴席用完,德妃也有些累了,幾位阿哥陸續(xù)告退。 三位福晉照例帶著孩子們去了承乾宮給貴妃請安,十三阿哥因府中有事先行了一步,四阿哥隨后也出了永和宮。 因萬歲爺不在,宮中還是很清凈的,蘇偉多少有點兒心事重重,路上也沒跟四阿哥多說話。 兩人剛過景仁宮,一個小太監(jiān)突然沖了出來,“王爺!王爺救命!” 蘇偉被嚇了一跳,慌忙護到四阿哥身前,小太監(jiān)卻徑直撲通一跪,紅著一雙眼睛道,“王爺救命,奴才是從咸安宮過來的!” 四阿哥一愣,按下蘇偉的胳膊,上前一步道,“咸安宮怎么了?” “回王爺,是福晉病了,”小太監(jiān)胡亂地蹭了蹭頭上的汗,“福晉這幾天不知怎么了,越病越重,之前太醫(yī)院送來的藥根本不管用。咸安宮的主子們想請別的太醫(yī),可侍衛(wèi)不給通傳。奴才聽說,二阿哥急的不行,已經好幾天吃不下東西了。可偏偏,萬歲爺又沒在宮里。奴才平日里深受二阿哥恩惠,今天去送東西時才得了消息,奴才本想去承乾宮求見貴妃娘娘的,可又怕連門都進不去。沒想到在這里能夠碰見王爺,求王爺救救二福晉,幫幫咸安宮吧!” 四阿哥眉頭一皺,與蘇偉對視了一眼,又轉頭看向那個小太監(jiān)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句句實話,奴才絕不敢撒謊!” 小太監(jiān)抬起頭,一臉堅定,“王爺要是不信,可以跟奴才去咸安宮看看,奴才要是有半句虛言,任憑王爺發(fā)落!” 四阿哥凝眉沉思了片刻,蘇偉偷著拽了拽四阿哥的袖子。 “行了,你起來吧,”四阿哥嘆口氣道,“本王一會兒會派人去咸安宮查看情況的,如果事實確實如你所說,本王一定秉公辦理。二哥如今雖然被幽禁咸安宮,但皇阿瑪早有旨意,咸安宮一應用項類比皇子,不得有所怠慢?!?/br> “王爺英明!王爺英明!奴才多謝王爺大恩!” 小太監(jiān)又連沖四阿哥磕了三個響頭,這才抹著眼淚起身告退了。 四阿哥帶著蘇偉出了皇宮,吩咐傅鼐帶著他的腰牌去了咸安宮。 兩人上了馬車,蘇偉看出四阿哥的心情有些沉重。 “宮里的事嘛,都是這樣的,”蘇偉拍了拍四阿哥的手背,“等萬歲爺回來就好了。萬歲爺要是知道咸安宮受了委屈,說不定還會下旨安撫呢,到時就沒有哪個奴才敢這么肆意妄為了?!?/br> “一道圣旨又能頂多久呢?”四阿哥長嘆口氣,“二哥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從小就是金貴無比的身份,一直被皇阿瑪寵愛著長大??墒沁@些年……奴才們肆意妄為還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點一滴的,無窮無盡的磋磨。” 傍晚,東小院 傅鼐從宮內回來,向四阿哥稟報了咸安宮的情況,“二福晉確實病得很重,咸安宮能用的藥已經都用盡了。守門的侍衛(wèi)囂張跋扈,一心想從二阿哥身上撈些好處,硬是拖著不肯宣太醫(yī)。二阿哥一直擔心福晉的病情,這些日子跟著傷了不少神。如今,咸安宮前后都得靠李佳氏小主一人撐著?!?/br> 四阿哥面色沉郁,傅鼐繼續(xù)道,“奴才用您的腰牌宣了太醫(yī),一位姓賀的太醫(yī)進了咸安宮,奴才離開時,已經開出藥方來了。另外,奴才也傳您的令,讓侍衛(wèi)處換掉了咸安宮的守門侍衛(wèi),將其押解宗人府,待萬歲爺回京后再行處置。” “嗯,做得很好,”四阿哥閉著眼睛,撫了撫額頭,揮手讓傅鼐退下。 “先別傷神了,”蘇偉端著果盤進了書房,“二阿哥不是那么軟弱的人,這么長時間不是都挺過來了嗎?再說,讓你這一通下馬威,宮里能收斂不少?!?/br> “眼下來看,也是只能如此了,”四阿哥睜開眼睛,從果盤里撿了顆葡萄吃。 “我還有事要問你,”蘇偉趴到桌子上,擋住四阿哥展開的宣紙,“萬歲爺設書房那件事兒,是只能去一個嫡子嗎?咱們府上三個阿哥都一樣大,能不能跟萬歲爺說說,讓他們仨一塊兒去唄。” 四阿哥眉毛一挑,嘴角都揚了起來,“你以為宮里的書房是咱們自家開的???你也不算算各府加起來,再加上宮里的小阿哥,一共要多少孩子啊。只有嫡子能去就是好的了,再說,在府里學也是一樣的,爺一定給弘盼、弘時找個學貫古今的好老師。” “哎呀,不是老師的問題,”蘇偉有些無力,“咱們府上三個孩子的感情多好啊,現在年紀也都不大,非要弄個嫡庶有別出來。我一想到當初大阿哥、二阿哥你來我往,非要斗得你死我活的場面,心里就害怕?!?/br> “大哥、二哥的情況還是不一樣的,畢竟東宮之位,實在有太多人覬覦了,”四阿哥沉吟了一會兒,又輕搖了搖頭道,“不過,有些事也是實在無法避免的,誰讓他們生在皇家呢?” 四月十七 邊關大軍已經開向烏魯木齊,富寧安治軍嚴謹,每晚睡覺前,都要到各個營帳檢查一圈。 賈源陪著富寧安走完了軍營,兩人回到將軍營帳時,已經過了二更了。 “將軍早些休息吧,這些日子您夠累的了,”賈源把茶端到了富寧安的鋪位邊,富寧安卻仍然朝書桌走了過去。 “現在戰(zhàn)事吃緊,我怎么能隨意懈怠呢?”富寧安把手伸進一堆軍事圖里,本想找一張出來看看,卻突然想起了什么。 “將軍?”賈源看著富寧安突然把軍事圖都倒了出來,從中在尋找著什么。 “將軍,您在找什么?”賈源走過去問道。 “信,”富寧安打開一張張軍事圖,本來很顯眼的信封卻遲遲沒有找到,“王爺送來的信,我當時放進這堆軍事圖里了?!?/br> “什么?”賈源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跟著一通翻找,軍事圖里沒有,兩人又找了帳子里的其他地方。 按理說,大軍每次拔營,將軍的東西都是固定幾個箱子裝的。原樣放進去,再原樣拿出來,尤其是書桌上的,等閑人是不敢亂動的。 “將軍,真的沒有???”賈源連鋪蓋底下都看了,臉色有些發(fā)白,“不會讓人拿走了吧?” 富寧安手上一頓,嘴角狠狠抿起,“事情不好了,馬上派人進京!” 四月十九,八爺府 “側福晉,奴才把衣服給您送來了!”洗衣婆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繡香打開門,接過托盤,猛咽了口唾沫后沖婆子道,“你先等一會兒,側福晉要先看看衣服?!?/br> “是是是,應該的,”婆子一臉諂笑,誰不知這后院的側福晉如今是整座貝勒府的香餑餑了,為著她肚子里的那個,貝勒爺把自己的親衛(wèi)都派到了她的院外。 時間過了一會兒,繡香掀簾走出,“你跟我進去一趟吧,側福晉有話要問你?!?/br>